疼,很疼!
一阵钻心刺骨的疼!
商飞雪疼得额际淌下了豆大的汗珠,疼得她都有些意识不清了,但这时的她却想起了出嫁时简氏露出的那抹得意笑容。
那时她蔑视简氏的得意,如今她才知道对方的得意从何而来——
不知何时,她竟着了商清远的道,这表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她的乖巧所骗,且他明知道她心中有恨,却还是放心让她嫁入王府,那是因为他有十成的把握,她一定会听命于他。
冷汗淋漓,商飞雪却突兀的露出笑容。
商清远以为这样便能制住她吗?他当真是太天真了。
她不怕死,从来都不怕!她只在乎死的时候能不能把整个冬宁侯府都拖下地府给她陪葬。
想到这里,她唇瓣的笑容更盛了,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咬牙从床榻坐起身。
即便细致的脸庞毫无血色,可就凭着骨子里那抹倔强,她逼自己站起来,接着笔直朝房门口走去。
“侧妃这是要去哪里?”瞧着商飞雪步履不稳的走了出来,伺候她的丫鬟迎花似是没瞧见她的不适,带着笑容迎了上来。
“让开!”商飞雪打一开始就知道迎花是商清远派来监视她的人,平时一句废话也不会同对方多说,她已经很小心的了,没想到还是着了对方的道。
“侧妃瞧着好似不是很舒服呢,还是快快进房躺着吧。”迎花假惺惺的道。
算着日子,她也知道今日该是毒发的时候,甚至她的怀中就揣着一份解药,那能暂缓疼痛。
侯爷说了,吃了这毒药若是不按日按时服下解药,毒发之时,那焚心蚀骨的疼痛会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滚开!”商飞雪的双眼因为疼痛而泛红,但她咬牙忍着,就是不想让人拿捏住,她绝不让小人得意。
商飞雪推开了挡在她面前的迎花,而迎花似乎没料到商飞雪竟然还有力气反抗,一时不察,就这么被她推了开来。
望着商飞雪那奋力迈步的身影,回过神来的迎花几个箭步上前挡住商飞雪,虽然情况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她仍极力控制住。
“侧妃的解药在我这儿呢,侧妃若是不听话,便得受那蚀心之苦,若是侧妃此刻乖乖回房,那么奴婢自会奉上解药。”现在迎花看起来比商飞雪更着急。
虽然侯爷交代得要明日清晨才能给解药,说是要让商飞雪尝尝疼痛的滋味,她才会乖乖的替侯府做事,可瞧着商飞雪那打算玉石俱焚的样子,迎花心中有了几分犹疑不定。
若是逼急了商飞雪,让商飞雪将所有的事捅出来也不太好,毕竟侯爷还得靠商飞雪拉拢住泷阳王的心,接着替侯爷找出那幅图才行。
不说侯爷需要商飞雪,她自己也得倚仗商飞雪过好日子呢。侯爷说了,一旦她能让商飞雪听话完成任务,侯爷就会叫商飞雪想办法也让她被抬为泷阳王的妾室。
想到自己可以成为王爷妾室,迎花不禁露出神往的表情。
这几日随着商飞雪待在泷阳王府,看多了府里的富贵,也瞧见王妃有副好性子,能在这样的当家主母底下做妾室也是她的福气呵!
迎花的思绪全陷入自己美好的想象,完全没瞧见在听完她的话后,商飞雪的眼底闪过一抹算计。
“你身上有解药?”商飞雪强忍着疼痛,斜倚着门扉问道。
“这是自然。”以为商飞雪终于动摇了,迎花连忙上前搀扶商飞雪,想要带她回房。“虽说不能解了侧妃身上的毒,却能缓了侧妃身上的痛。”
“侯爷想要我做什么?”既然迎花身上有解药,兴许会知道商清远要她嫁进来的目的,不然如何让迎花监视她是否有照做。
以为商飞雪是听到解药后要服软了,迎花知无不言,“侯爷要你找一幅图,绘有山水景致的水墨画。”
迎花说得很笼统,商飞雪眉头微皱,“能说得更清楚吗?”
像泷阳王府这样的人家,山水图没有百幅也有几十幅,她又不能全拿给商清远确认到底是哪幅。
既然想知道得更清楚,迎花便认定了商飞雪是怕死的,于是心防更卸下了一些,嘴角含笑道:“侧妃乖乖回屋,等会儿便让侧妃瞧瞧图样。”
听到她的话,商飞雪没再多问,任由迎花将她搀回内室,并有些刻意地将自己身子的重量全压在迎花身上。
她得保留些体力,免得坏了等会儿要做的事。
好不容易将商飞雪给搀进屋里坐下,迎花累得气喘吁吁。
罢坐下,商飞雪便急忙说道:“把图样拿给我瞧瞧。”
“侧妃莫急,先喝口水,休息一会儿。”伺候商飞雪有一阵子了,迎花多少了解商飞雪的性子,见对方突如其来的示弱,她虽卸了心防却非全然没有戒心。
“我可不想多受毒发之苦,要嘛你先让我看图样,我尽快完成父亲想让我做的事,要嘛你先给我解药,省得我这般难受。”商飞雪刻意扬高说话的语气,给人她似乎已经着急了的模样。
商飞雪这番话安了迎花的心,侯爷说的对,没有人不怕死的,就算商飞雪的性子再强硬,但面临这样的生死关头,再倔强的性子也得往后靠一靠。
迎花彷佛以经看到了往后的富贵生活,脸上的得意藏不住,她觉得只要自己能拿捏住商飞雪,未来在王府便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笑着,接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简单勾勒图案的纸张。
她想,眼前的主子有何惧?只要商飞雪身上的毒未清,解药捏在自己手里,商飞雪也不过是她手中的傀儡罢了。
在迎花掏出图纸的当下,她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接着那弧形的轨迹从她的颈项带出一片血雾。
“你……”极度的惊骇取代了她脸上的得意,迎花不敢置信地直勾勾瞪着商飞雪。“你……不怕死吗?”
“你和他一样的蠢,以为我会受制于你们,我曾经在我娘亲的坟前发过誓,就算是死也不会向商清远低头。”
瞪大了眼,听到商飞雪这么说,迎花的眼中布满了惊惧和后悔,接着她缓缓地向后倒去。
默然无声地望着没了气息的迎花,商飞雪冷然一笑,接着便捏着手中的图纸、步履不稳的往尹承善的书房走去。
她没有费劲找迎花身上的解药,反正解了这回的痛也还有下一回,她宁可把时间拿来揪出商清远的狐狸尾巴。
就是死,她也要拉着商清远跟简氏陪葬,这是他们欠她的。
原来就是这幅山水图吗?
商清远费尽心机想要的就是这幅图?虽然这的确是前朝大师之作,价值连城,可也不至于让商清远这般大费周章才是。
到底这幅山水图藏了什么秘密?
尹承善一边打量摊在桌上的图纸,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瞄向还在床榻上昏睡的商飞雪。
真是性烈的女子呵!
宁愿忍受钻心的疼也要将那简单勾勒这幅图的图纸送来给他,教他明白商清远的意图。
他想,本来她是没有要跟自己合作的意思,大概是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了才来找他的吧。
几次接触,他很清楚她就是这样的人,看似清冷,实际上比谁都重情,也比谁都执着,是以恨极时,即便拚着玉碎也容不得瓦全。
如果商清远如自己般知晓她,那是绝对不会找她当棋子的。
尹承善缓缓地踱近床榻边,俯视脸色苍白的商飞雪。
商清远给她下的毒,要不了她的命,可只要一段时日没能服食解药,便得承受钻心刺骨之痛。
她可以撑过一、两次,但每次发作的时间会越来越长,她最终将因无法对抗那样的痛楚,导致力竭而亡。
商清远的确是够狠,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他不但算计商飞雪,且完全不留余地。
或许也就因为商清远是这样的人,所以她的恨才多年不退吧。
“你找到它了吗?”被体内的毒素折磨了一整晚,商飞雪睁眼时只觉得疲惫,费了劲才能靠自己坐起身。
抬眼望去,她不在自己住的屋子,望着满室质朴的摆饰,她能感觉这是一间男子的寝房。
是尹承善的房间吗?倒跟他那身处处显示富贵的衣着不同,这里简单利落却能让人感受到主人家的品味。
“找到了。”尹承善坐回桌子边,关心的问:“你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她身上的毒,寻常大夫治不了,为了她,他特地拿帖子请了宫里的太医,可惜的是太医也束手无策,而手里有解药的人断不可能他们开口索要就奉上。
唯今之计,便是先压着她体内的毒性,至于解毒之事,只能慢慢琢磨。
“我没事。”对于他的关心,她有些不习惯,回避了他的视线,她将目光落在摊放桌上的山水图。“那幅图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
没料到她一醒来最先关心的是这个,尹承善又气又无奈。
她不是应该先关心自己身上的毒吗?
这两天来他始终没法忘记,她撑着痛楚找到他时的模样,面无血色,额际狂冒冷汗,粉唇被她自己咬得伤痕累累。
连中了毒她都这般固执,就为了不想让人发现她的软弱,所以她宁可咬破了唇也不肯逸出一丝痛楚申吟。
即便是昏迷的这两天,意识不清了,却连一滴泪都没掉。
老实说,看她这样,他的胸口闷闷的,甚至有股想杀人的冲动,说来他宁可看她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的狠劲,也不想见她这苍白的模样。
思及此,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越来越在意这个女人了……
看尹承善没说话,商飞雪有些急了,“怎么?那图有什么问题吗?”
回过神,他摇摇头,“没事,只是瞧了两天也没瞧出有什么不对劲。”
“是吗。”听到这个答案,她不算失望,毕竟她早有心理准备,可能不会那么简单就能看出端倪,但至少她已经知道商清远让她嫁进王府就是为了这幅图,这幅图里一定有什么玄机。
现在瞧不出来不打紧,慢慢琢磨早晚有一天能知道这其中的秘密,然后她就能想到办法扳倒商清远。
想到这里,她一边撑着虚弱的身子准备下床榻,一边朝尹承善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两天。”
没想到一昏竟然睡过了两天,她心里一急,动作跟着慌张起来,本就身子还虚弱的她差点摔下床榻。
见状,尹承善眼捷手快的冲上前扶好她。
“你想做什么?你身子还没好全,回去躺着。”瞧她那倔强到连喊人帮忙都不愿意的模样,他的浓眉皱了皱。
“我得回侯府。”打成婚那夜两人把事情摊开后,除非是在外人面前,否则商飞雪不再自称为妾。
“你放心,三朝回门的事,本王已让人递消息回侯府,说你染了风寒,等身子好了再回去。”
他不赞同的道:“你被这毒折腾了两天两夜,如今身子亏虚,应当再躺躺。”
她摇了摇头,“回门的事可以这样说,但迎花的事该怎么办?商清远支使迎花监视我,但我并不知道迎花多久回复商清远一次,也搞不清楚两人是怎么联系的,如今迎花被我杀了,没人回复商清远,若我还不回侯府交代,只怕商清远要起疑心,到时可要打草惊蛇了。”
她杀迎花的时候可没想过自己会昏睡两天,现如今可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