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应该感到意外,毕竟再怎么装傻,也逃避不了现实。
但梁深云还是差点打翻茶杯,她把双手摆在膝上,回避卫穹苍的视线。
“穹苍……”
“我不是说着玩的,好或不好,就等你一个答案。”他完全不给她逃避的空间。
梁深云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穹苍,你知道这超出我的接受范围,我跟穹光还有婚约,而且……”她的脸热了起来,觉得口干舌燥。“别忘了,穹光是你的亲哥哥。”
“你早就该取消婚约了,他在外面逍遥快活,有想过你的辛苦吗?”卫穹苍一想起那个横刀夺爱的男人就满心愤恨。“另外,我姓卫,他姓李,我们之间没有关系,至于你们的婚约是你们的事,你只要给我一个答案,点头,我就帮旗峰一把;否则明天你跟那个老女人就等着跟我的律师谈。”
梁深云看着又变得蛮不讲理的卫穹苍,头隐隐犯疼,她是了解他的牛脾气的,一固执起来,非斗个两败俱伤不可。
“你在逼我……”更可恶的是还拿重病的女乃女乃威胁她。
卫穹苍看着她泛红的眼,不觉心软了。他欺身向前,来到她身边,双臂将她锁在他的怀抱和沙发之间。
“我只是跟你交换条件,用你希望的,换我唯一想要的。”他的气息吹吐在她颈间。“还是,你真的这么讨厌我?”他摆出了哀兵姿态。
梁深云因他的贴近而轻轻颤抖,想挪开距离,背后却抵着沙发。都怪他俩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模透了对方的脾性和底牌,这下胜负更是难分难解。
“我不想对不起穹光。穹苍,你不要逼我好吗?我可以用李家名下几处不动产向银行贷款……”
卫穹苍右手探向她纤细的颈项,爱怜地搓揉着。与面对高嘉佑时不同,她并不排斥他的亲近,因此毫不设防。
“怎么样算是对不起他?你心里还有他不是吗?”他的嗓音低沉喑?,满是浓浓的苦涩,即便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却只能自嘲地摊开来一一检视。
“婚姻包括的是身跟心的承诺,我……”
“还包括两个人要有共识,你怎么知道他还记得自己有一个未婚妻?就我所知,上回有狗仔拍到他上酒店……”他感觉掌心下的娇躯一僵,知道自己有点卑鄙,嘴角的苦笑一闪即逝。“这样的婚约有名无实。”
“他不仁,不等于我可以不义。”更何况李家有恩于她。
卫穹苍忍不住笑了,摇摇头。
“你总是这样。”对那些礼义规范坚守到底。她总说他是牛脾气,可他这头牛对上她,只有变成泥牛的份,她才是真正顽固如石的那一个。“记不记得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你总是不肯跟别的同学一起作弊,或趁老师不在时偷溜出去玩?”
当然她也不会刻意打小报告,只是一旦东窗事发,难免第一个被怀疑,遭同学排挤,那时他总是替她出头,找那些同学讨公道、打架,像斗牛似的拉都拉不住。
大部分的结局都是,守规矩的她得因为他跟人打架而连带受罚。
想起往事,梁深云的脸色柔和了,卫穹苍感觉到掌心下她全然的放松,轻轻一使劲,将她拥入怀中。
“我只想要你,成全我,让我帮你。”他的唇贴着她的额头,呢喃低语,他的怀抱坚实而宽阔,将疲累不堪的她收在羽翼之下。
梁深云挣扎着摇头,怕自己把持不住。
“你讨厌我,所以连接受我的帮助都难以忍受吗?”他又拧起眉,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哀伤,夜色般深邃的瞳眸深处,恶魔却在微笑。
“不,不是这样。”梁深云急忙否认。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经历过许多风风雨雨,他在她心里一直有着特别的地位。
是特别的,是难割舍的,却未必与爱情有关。
“那就答应我……”他叹息般低语,沉厚的嗓音像催眠曲一样让人晕头转向,高挺的鼻尖滑过她的脸颊,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庞,来到她唇边。“给我……”他张口,舌尖舌忝过已然颤抖不止的樱唇,他的气息像致命的毒药一般渗透她的知觉,唤醒被刻意遗落的记忆。
他们是彼此最初的情人。
“穹……”无力的抗拒消失在轻如羽毛的啄吻中,暧昧的吮吻声在只有两人的办公室里听来如此响亮诱人。
梁深云在推拒与就范间挣扎,卫穹苍抬起头,笑看她迷乱的红颜,叹息地低喃,嗓音因为压抑而沙哑。“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无数想念与妄念,随即化作足以融化大地的吻,绵密地将她包围。
她怎能容许自己接受口口声声说不爱的男人?怎能容许自己的心跳如此狂野?或许不单单是因为他的吻,还有他说着想念的眼神,温柔得近乎哀伤。
他吻她,捧着她鹅蛋般的小脸,像捧着易碎的水晶,双手隐隐颤抖,因为狂喜,也因为近情情怯。
他放手过,割舍过,远远地逃离,试图让血液冷却,不知午夜梦回时茫然是为何,总想闭上眼,待生活的巨轮继续运转,一切都会过去;谁知爱神那伤人的箭早在他心上凿出了口子,血止了,缺口依旧,在他忘记要武装自己时,隐隐作痛。
时间只是鸦片,解药恐怕是那碗孟婆汤。
棒着衣物,梁深云能够感觉到他激烈的心跳,与她的相呼应。那从来只懂为她悸动的心呵……
她终究是闭上眼,放任理智灰飞烟灭。
恋人以吻缠绵,他却仅能以吻慰藉与情思,于是那吻既放荡又温柔,既激狂又小心翼翼。当他的吻在她唇畔和芙颊上滑过,吹着热气,她被吻得红肿的小嘴发出让他愉悦的轻喘和低吟……
“嗳……”她小脸更红了,只好低头装忙。“我的衣服……”
卫穹苍长臂一伸,勾起沙发上的衬衫,替她穿上,她嗫嚅着,终究乖乖低下头,连耳朵都红透了,让他像服侍女王一般把她全身上下打理好。
当他伸手替她把领子翻好时,梁深云才想起他一个劲儿地照顾她,自己的衬衫都还有些凌乱,领带也歪了,连裤子都只是随手套上,她忍不住好气又好笑,顺手也替他打理了起来。卫穹苍专注地看着她温柔的神情,看着她的手熟练地替他重新打上领带,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已经许久不曾出现的笑。这些年他的笑总是半分虚假,半分防卫,冷冷的,看不到真心。而此刻,他的眼里有幸福的光彩在闪耀,左颊有个小小的酒窝,这神情是梁深云很熟悉的,因为他总是对着她露出像这样孩子气的、毫无心机的笑。
她没深想,只不过是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这样小小的关怀而已……
“怎么了?”她抬起头,见他一脸专注的看着她的模样。
“没什么。”他把她散落在颊畔的发丝向耳后拢。
“我们……”想起正事,想起他已经在她办公室待得太久了,梁深云不禁一阵紧张。“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卫穹苍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放心吧,天底下的人都猜我爱的是男人,甚至根本没发过情,搞不好还是性无能,你暂时是安全的。”
想起报章杂志上那些猜测,梁深云其实觉得有些荒谬,她比谁都清楚他的性向,还有……他究竟是不是性无能。然而这样的他何以一直都没有绯闻、没有对象?
她心里隐约猜到答案,却没有勇气去正视它。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无措地绞着手指,惊觉自己在他面前竟然像个需要肩膀依靠的小女孩。那明明是她早就决定舍弃的。她不着痕迹地武装起自己,“关于我们的约定,希望你不要说出去。”卫穹苍早知道她会这么说,他从西装外套的内衬里,拿出一张磁卡和一串钥匙,放到她手上。
“这是?”她不明所以地看着手中的钥匙和他意味深长的浅笑。
“我说我要你,你认为我想得到的是什么?”
梁深云脸一红,“你已经……”
“不是已经,是正要。这是我住处的钥匙和卡片,今晚我会去你的住处接你。”他的大掌包覆她的手,让她紧握手上的钥匙和卡片。“你不会以为我要的只是一次的激情而已吧?云云……”
梁深云睁大眼,“但是我不能!我不能公开做出对不起李家的事!”
她对李家的维护让卫穹苍心里极度不是滋味。
“旗峰还有没有明天,就看你的决定了。”他彷佛换了个人,这一刻站在梁深云眼前的,是世人眼里横霸又冷酷的独裁者。“我会接掌旗峰,到时会替你安排新的职务。”
“你明明答应我会放过旗峰。”她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对她!
“旗峰现在只是苟延残喘而已,我会接手,由我来大刀阔斧重整,比你一个人力挽狂澜有用吧?你放心,到时我会完整的把大权还给李家,至于我要的报酬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总不会以为我会为了跟你做几次爱就这么费心地替别人做白工吧?”
他没说的是,就算把经营权还给李家,也不代表他会轻易放弃宰制李家和旗峰生死的权力,只是要怎么对付李家,要怎么讨回他要的公道,他决定看心情再做决定。也许他心情大好,决定网开一面;又也许他决定瞒着深云狠狠地大开杀戒……无所谓,毕竟现在他是掌握一切优势的主宰者,他理当好好享受这一切。
他是商人,没理由做赔本生意,即便这桩交易已经能换来他梦寐以求的,也不代表他需要当冤大头、当大好人。
梁深云傻愣住。她知道他说得没错,可她该怎么对女乃女乃说实话?她又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未婚夫?
“你先好好休息吧,不用送我了。”他倾身在她额上吻了吻,深深地看着她失神的容颜,才苦笑着迈步离开。
梁深云跌坐在沙发上,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早就累得没有任何力气了,她一手撑住额头,无法不对未来戚到志下心与茫然。鱼与熊掌本就不可兼得,保住旗峰跟守护和穹光的婚约都是她认定的责任,现在两者起了冲突,她势必得牺牲其中一个,来保全另外一个,她难道还能贪心地指望面面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