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派去的手下今日传回消息,说桂阳王府里的人似乎在寻找一幅画。”这日入夜后,范平洲又悄然来到杜如弦的房间,将所探查到的消息告知他。
“什么画?”杜如弦问道。
“据说赵鸿亮生前曾找来画师,绘下了当初藏宝的地图,在他被属下杀死后,那名画师连同那幅画都失踪了。”
杜如弦长指轻扣着桌面,忖道:“那画师会不会早就被他给灭口了?”
“桂阳王府的人既然在追查那画师的下落,也许他侥幸逃过一劫。当初皇上派来的军队已兵临城下,说不定赵鸿亮还来不及把他灭口就让他给趁乱逃走了。”
杜如弦沉吟须臾接着问:“可知道当初那画师是谁吗?”
“目前还没消息,只知似乎是奉平县人氏,因为桂阳王前几个月连续派了不少人手前往奉平县,似是在找什么人。”
杜如弦想到一个主意,说道:“范兄,你派些人去奉平县调查这事,倘若他们找到了那画师,先别打草惊蛇,暗中跟着他们,一旦他们起出那批宝藏,咱们就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半途把那批宝藏给劫走。”
范平洲点点头,接着皱起眉,“依你看,这赵奕钧暗中在寻找赵鸿亮留下的那批宝藏,莫非也想学赵鸿亮谋反叛变?”
“说不得他是想找出这批宝藏献给朝廷呢。”杜如弦嘲讽的道。
范平洲不以为然的表示,“他若真有心献给朝廷,岂会在府里头蓄养一批暗卫,且偷偷模模的在暗地里派人寻找这批宝藏?”
“现下还不明白他的意图,咱们也没证据能证明他想谋反,先瞧着吧,只要他心存不轨,总会露出马脚的。”谋反这事滋事体大,在未能证据确凿前,他不会轻易定一个人的罪。
两人再说了一阵,听见有脚步声朝这里走来,范平洲是悄悄过来,不欲让人撞见,遂从后头的窗子离开。
待他一走,杜如弦便听见敲门声。
“杜大哥,你睡了吗?”外头传来王曦怡的嗓音。
“还没。”他上前开门,脚上的伤在休养几日后虽未完全痊愈,但已能行走自如。
王曦怡端了碗面进来,“我方才肚子饿,下了碗面吃,还有些剩的,不知你饿不饿?”
“原本是不饿,但被你这面的香味给熏得又饿了。”杜如弦笑着坐到桌前,尝起她煮的面,赞了句,“曦夷贤弟这厨艺真没得说,味道做得与王大娘一样好,你要是不当画师,凭着这手艺倒是可以去当厨子。”
听他这么称赞,她弯起嘴角,“我从小就帮着娘做饭菜,娘做菜的本事我都学了起来。”
杜如弦深看她一眼,“你倒是挺能干的,以前我娘还在世时,都不准我进厨房呢。”
王曦怡想起自个儿如今是女扮男装,赶紧解释道:“小时候我见娘很忙碌,所以从小就帮着娘干活。人家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那时什么事都得帮着做。”
“可我瞧你弟弟倒是不会烧饭做菜。”每次做饭时,就只见她帮着王大娘在厨房里忙进忙出。
“呃,事情我都做了,也就用不着他了。”不想他再问下去,她催促道:“你快吃,我待会收了碗就要去睡了。”天气燠热,她又在厨房忙了一会儿,这会热得满头汗,她抬起衣袖掮了掮。
杜如弦将自个儿的一柄折扇递给她,“用这扇子掮吧。”
她接过来,瞧见那柄描金雕花檀香折扇十分精致,忍不住说了句,“这扇子真美。”
他随口说了句,“那是皇上在钦点我为探花那日御赐的扇子。”
“皇上御赐的?”她惊讶的再细看了几眼,听见是御赐的,她不敢用了,赶紧递归给他。
杜如弦笑骂,“瞧你这没出息的,胆子是被耗子吃了吗,不过只是一把扇子,就把你吓成这样。”
她模模鼻子,讪笑道:“是啦,我就是没见识,我只不过是个平民百姓,这辈子活这么大也从未见过什么御赐之物,这可是头一回见到,想那皇上是何等尊贵,他御赐之物哪里是我这等小老百姓能碰得起的。”
“皇上也同咱们一样是吃五谷米粮长大,是有血有肉的平凡人,没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呼风唤雨,你不需要如此畏惧。”
听见他这番话,王曦怡吓得赶紧提醒他,“你这话以后可别再说,万一教人听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他忽地倾身靠近她,亲昵的笑道:“这种话我只会同曝夷贤弟说。”
他忽然靠过来,气息近得就拂在她的贝耳上,令她紧张得心尖轻颤着,“你、你别靠这么近。”她身子微微挪了挪,拉远与他的距离。
他冷不防捏住她的下颚,目不转睛的望着她道:“你会把我方才的话再传出去吗?”
“当然不会。”她僵着身子月兑口而出,注视着近在眼前的那张俊脸,心怦怦直跳。
他的拇指有意无意的滑过她那张嫣红饱满的唇瓣,眸色沉了沉,慵懒的嗓音略显低沉,“我视曦夷贤弟为知己,所以才敢同你说些心里话。”
她何时晋升成为他的知己啦?此刻他那暧昧的眼神和过于亲昵的语气,令她整张脸都臊热起来。
他接着呢喃般的再道:“我对曦夷贤弟一见如故,不知贤弟觉得我如何?”
“我、我……”她被他这番突如其来的举措给吓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响应。
“莫非曦夷贤弟没将愚兄当成知己?”
她努力让自个儿镇定下来,“不、不是,这阵子杜大哥帮了我不少忙,我很感激你,视你如兄如友。”说到这儿,她顺势推开他起身,“我突然有些困了,明日再来收碗。”匆匆找了个理由,她逃也似的离开他的寝房。
再待f去,她怕自个儿会没办法抵挡得了他的诱惑,把持不住自己。
他方才分明是存心在诱惑她,也不知他是一时兴起想捉弄她取乐,抑或……是真对她有意。
她不敢奢想是后者,觉得更多的可能是前者,因为她被他耍弄也不只一次了,且她此刻身着男装,他不可能会对男子动情。
她按着仍咚咚跳动着的心口和发烫的双颊,纵使明知他是在戏弄她,她仍是忍不住为他适才那番亲昵而觉得有些雀跃和窃喜。
回到房里,她捂着脸,为自个儿的这番心思感到羞赧。原本她端面过去给他,是要顺道告诉他桂阳王纳侧妃那日,她要同陶东宝一块过去的事。
不想却被他给调戏了,尤其被调戏了还这般高兴,这简直是……把自个儿的心都给陷进去了。
不、不,她只是贪恋他那张俊美的容颜,而不是真的对他用了情,她试图挣扎否认。
可越否认,越克制不住的不停的想着那人,半晌后,她挫败的放弃挣扎,承认了自个儿对那人动了芳心。
另一边,杜如弦笑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越发觉得逗弄她颇为有趣。
低眸看着适才抚过她唇瓣的手,那唇瓣柔软得不可思议,若非他自制力极好,方才说不得就忍不住一尝那唇瓣的滋味了。
他心情极佳的吃着那碗面,想着明日若是见着她,要怎么再作弄她一番。
他喜欢看她脸儿红通通的模样,那种羞恼却又发作不得的表情,可爱极了。
别阳王纳侧妃那日,王曦怡在房里赶画最后一张艳情画,直到陶东宝顺道过来接她时,她才放下画笔,随手取了幅象征吉祥的花鸟图当祝贺之礼。
杜如弦早就出门,那日错过机会之后,她也忘了要告诉他自个儿今日要随陶东宝一块去桂阳王府的事,走出杜家医馆,她坐上陶东宝的马车。
“陶二爷,今日前往桂阳王府贺喜之人应当很多吧。”坐进车里,她问陶东宝。
“没错,今日钦州的达官贵人大半都会到,届时我会介绍来的那些人给你瞧,你好好记下他们的长相,接下来几批画就可以拿这些人来入画。”天气躁热,陶东宝摇动手里拿着的一柄用金漆描绘的牡丹折扇,叮嘱他。
他今日穿了件宝蓝色的薄衫,腰间系了玉佩,用玉环束发,整个人看起来显得玉树临风。
王曦怡看了他一眼,心忖若杜如弦是钦州第一美男子,那么这陶东宝就该排在第二吧。
陶东宝忽地再说:“对了,这桂阳王,且男女不拘,我瞧你模样生得也挺俊俏的,届时可要当心点,莫教他见着了。”
“陶二爷的模样生得比在下好呢。”她觉得他该担心自个儿才是。
陶东宝摇着折扇哼道:“他是觊觎我的美色,不过可没那胆子招惹我。”
她这才想起他叔父在朝任吏部尚书,而亲姑姑又是皇上的宠妃,这桂阳王怕是不愿得罪陶家的人,她接着想起杜如弦,不免有些担忧的问道:“杜大哥今日也去了桂阳王府,桂阳王会不会对他……”
“看在杜大夫的面子上,桂阳王也不会去动杜如弦。”
“杜大夫的面子有这么大吗?”王曦怡有些意外。
“你可别小看杜大夫,他虽已自太医院退隐,可这些年来被他救治的人不计其数,要是他敢染指杜如弦,杜大夫一定第一个同他拚命,届时惊动了皇上,他可讨不了好。”
“杜大夫不是只是太医,桂阳王怎么还会怕他?”她不解个中原因,纳闷的问。
“杜大夫可不是寻常太医,整个太医院里,皇上最信任的莫过于杜大夫,但十五年前杜大夫的妻子生病时,杜大夫恰好被皇上征召随他出巡,期间杜夫人病情加重,一直到她死都没能盼到杜大夫回来。杜大夫与妻子鹣鲽情深,回来之后得知爱妻病逝,在她灵柩前痛哭呕血,安葬妻子后,他觉得自个儿空有一身医术,却无法救治最心爱的女人,心痛之下遂向皇上辞官,皇上对他丧妻之事心有愧疚,挽留不得只好答应。”
“原来杜大夫还有这段伤心事。”她想着以杜大夫的医术,若是他当时能守在妻子身边,也许她就不会病重而亡,想必杜大夫也是这般想着,才会在悲恸之际心灰意冷的辞了官。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桂阳王府附近,因为前来贺喜的客人太多,路上马车排了一整列,他们的马车无法再驶过去,两人遂下车步行前往。
来到桂阳王府门前,总管领着数名侍者在外头招呼,她和陶东宝排队等着交付贺礼。
候了半晌,交完贺礼,两人终于进到桂阳王府。
一般寻常的宾客被领到右侧的招贤楼,只有官职在身、身份较尊贵的客人才能进到左侧的品闲楼,这两栋楼与另一栋专门招待女眷的清霜楼互成犄角之势,中间是一座园子。
陶东宝的叔父虽是吏部尚书,但他身无官职,因此也只是被领至招贤楼。
里头已来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喝茶闲聊,趁这机会,陶东宝进去后就开始朝她介绍起那些人的身份。
“那个穿得一身绿,彷佛青蛙一样的人是张秀才,那个头发有点秃的是钦州有名的才子仇余,那个穿得一身花花绿绿的是郡丞的儿子巫誉,还有那位……”
王曦怡一边听,一边暗暗记下他们的容貌。
差不多为她介绍了遍后,陶东宝便领着她过去同那些人寒暄,陶东宝在钦州也算是个名人,这些人泰半皆认得他。
众人闲聊着,有人来向陶东宝打听——
“陶二爷,上回印的那些画册有趣得紧,可还有新鲜货?”
“自然是有的,再过几日便可以刊印出来,各位敬请好好期待,我保证这次印出来的画比上一次更加精彩,你们看了之后绝对会拍案叫好。”
他这话引得众人好奇,有人向他探问内容。
“这回可还是拿张成他们那几人作画?”
“哎,再拿他们作画就不新鲜了,这回出现的人保管教你们大出意料之外。”
“是谁呀?”有人问。
“这可就要先卖个关子,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等画印出来你们便知道了。”
“听起来似乎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