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文成侯的儿子郁以帼、郁以嘉,他们走进大厅,在看见郁以乔那刻,眼睛都直了,涎水不自觉从嘴角淌下,纵欲过度的发黄眼睛瞬间露出贪婪。
真美啊,嫡母居然收养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妹妹,她一出现,就把他们家里那堆女人全给比下去,让他们心怦怦乱跳不已,不该出现反应的地方也出现反应。怎地他们之前过来都没遇上?要是早知道嫡母这边有个天仙似的妹妹,怎么说也得时常来探望。
“大哥、二哥,你们今天过来,有事吗?”
郁以翔挺身挡在她前面,同时看一眼外头,发现大何就站在门边。大何叔是个练家子,倘若一言不合,让大何叔动起手来,定会把事情闹大。
曹氏的泼辣厉害是有目共睹的,便是母亲的身分端在那里,也不愿与之周旋,何况是好不容易月兑离他们过上几天平静日子的伯母们?再加上伯母们有不少事瞒着那边,若是被挖出来,恐怕会更复杂难办。于是他一面同大何使眼色,一面对着郁以帼、郁以嘉拱手。
看见他谦逊恭谨的态度,郁以帼很满意。就算他是个官儿又如何?能强过文成侯吗?日后,他们可是要袭爵的。
郁以帼不废话,直接点明来意。
“自然是有事的,四弟应该知道,当今皇上为以婷赐婚,很快咱们就要成为怡靖王的舅爷,可要嫁入高门,嫁妆怎么说也不能马虎。娘亲已经去了趟婶婶家里,希望她能够慷慨解囊,毕竟有个王爷妹婿,日后对四弟的仕途多少有点帮助,不过是点小钱嘛,婶婶的包子铺年头到年尾可赚得不少。
“可婶婶见外,没把咱们当正经家人,还推托说,再不久四弟也要迎萧大学士的小姐进门,得办聘礼,手头正紧……
“唉,我娘这不是没法子可想了吗?只好派我们兄弟两个来迎接母亲和两位姨娘回府,打算把这宅子好生整理起来,卖点银子给妹妹办嫁妆。”
要把秦宛音给迎回家里,曹氏当然是满肚子的不欢快,若不是郁瀚达向她晓以大义地说:“一来,把宅子给清干净,可以卖个好价钱;二来,把她迎回府,说不定秦语心头高兴,又想与董亦勋攀点关系,会肯出面替女儿添妆。秦家现在可发达了,随便拔一根毛都比咱们的腰粗,那以婷可不就是赚到?”
郁瀚达的话,曹氏听进去了,还在心底盘算,秦家若是看在秦宛音的分上,肯添这个妆,实际上拿到的不算,光是面子就不晓得亮多少。于是,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让两个儿子过来,想把秦宛音给迎回府里。
实话说,郁以帼、郁以嘉是不乐意跑这一趟的。
再怎么说,他们都得喊秦氏一声母亲,这些年,秦氏褪除了当年的文弱婉约,眼神中隐隐形成一股气势,不只她,便是那两个从青楼里领回家的低贱姨娘,眼睛也长在头底上。分明穷得像鬼,还一个比一个骄傲尊严,着实令人想不透是怎么回事。
饼去几年,他们来过这里好几次,却次次抹了满鼻子灰,若不是因为和怡靖王的亲事有利可图,他们岂肯来这里吃闷亏。
“很不凑巧,伯母不在家,是不是请两位哥哥先回去,待伯母回来,小弟再将此事禀告给伯母知晓,届时,若是决定哪天搬回侯府,小弟再通知哥哥,如此可好?”郁以翔姿态放软。搬不搬回侯府是一回事,但眼前绝不能让小乔吃亏,这两个瘟神不好惹。
郁以帼和郁以嘉盯着郁以乔不放,心想:这么美的小娘儿,若是落到以翔手里,岂不是可惜。幸好以翔很快就要和萧家结亲,就算要迎娶这个没名没分的小堂妹,也是一段时日后的事。
反正嫡母很快就要搬回侯府,她肯定也要跟着嫡母搬回去,只要她两脚踩进侯府,他们想要怎样……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他们掩不住满脸婬邪笑意,眼光在她身上溜来溜去。
郁以乔满肚子怒火,很想上前一人赏一巴掌,可这时代的女子不能随便出头,她只能深吸气,故作害羞地低下头,却是在隐忍自己的愤怒。
“母亲不在,当妹妹的就不能招待哥哥?”郁以嘉口气轻佻,视线定在她俏生生的小脸上。
“大哥、二哥,你们别吓着小乔,她自小在乡下长大、没见过大世面,伯母又拘得紧,素日里没见过什么外人,倒让哥哥们见笑了。等日后,妹妹与伯母回到侯府,与哥哥们熟悉之后,自然就会与哥哥们亲热。”
郁以翔脸庞在笑,眼底却闪过几分凌厉,他紧攥住拳头,逼自己忍气吞声。
郁以乔强忍住恶心,配合着他的话,抬起头冲着他们羞怯一笑。
这一笑,笑得郁以帼、郁以嘉心头痒痒、骨头酥软软了。郁以嘉故作君子风度道:“四弟说得是,妹妹别羞,也别害怕,今儿个是哥哥们唐突了,日后回侯府,哥哥再给妹妹端茶致歉。”
她乖乖的应声,“是,大哥哥、二哥哥。”
她甜美软糯的声音让两个登徒子乐得阖不拢嘴,郁以帼接着说:“那我们今日就先回去,妹妹定要将哥哥的来意说给母亲知道。”
“是,哥哥慢走。”
郁以帼、郁以嘉三步一回顾,直到走出大门,才喜孜孜地坐上马车离去。
他们一走,郁以乔立刻变脸,她端起态度,朝门外的大何说道:“大何叔,套车吧,我们得快点找到大娘。”
“知道了。”沉默寡言的大何应声,快步往马厩走去。
她和郁以翔互视一眼,他松下紧绷的脸孔。“你做得很好。”
别人听到这话,肯定不明所以,但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自是默契十足。
她撇撇嘴角。“大何叔不是普通人,若让他出手,事情定会闹大,那么咱们想尽办法想瞒的事儿就瞒不了。”
郁瀚达再不济也是个侯爷,就算侯府的景况已经大不如前,但人脉关系还是有的,想对付几个平民百姓不是难事。
何况有曹氏在,那女人没事都能掀风引涛,有大何叔当引子,她可以说的话可多了——
堂堂侯爷夫人怎在外头养汉子,这话传出去能听吗?姐姐平日里看起来倒也大气端庄,怎地离了府、月兑了疆,就同男人不清不楚起来?姐姐要招入幕之宾,至少也等侯爷两腿伸直,再做那等下作事……
曹氏早就恨不得将她几个娘给刨根除尽,若是再给她一点借口,她能不卯足全力?
“你明白这点就好,走,我陪你去找伯母。”
“不必,二娘会陪我一起,以翔,你先回去知会婶婶一声,那个侯府,娘是怎么都不会回去的,短短几日内,怕是不易找到落脚处,到时也许得去打扰婶婶几天,就算找到落脚处,还得请婶婶出面帮着说话,就说那宅子是二房买下的产业,与侯府无关。”
“我明白,不管你们决定怎么做,都记得找人捎个信儿给我。”
“知道。”她对着他微微一笑,拉起他的手说:“谢谢你,我真的很高兴有你这个哥哥。”
心头像掉了什么东西似的,空落落的,有几分寂寞、几分心酸,但他明白不管是伯母还是小乔,都是说一不二的人,他与她……最好的状况,也只能是这样。
他抬起手,在片刻的犹豫后,还是落在她头发上,轻轻地揉揉,说:“记住,不管你在哪里,都有我这个哥哥让你靠。”
她松口气,明白他放手了。“这种好事,还需要你提醒?放心,我会牢牢记住的。”
在“食为天”里,秦宛音三人、大何、周易传、小何和郁以乔围坐在圆桌边,个个都是愁眉不展。
“如果侯府硬要你们回去呢?”腼腆寡言的大何突然迸出一句话。
郁以乔望他一眼,他左脸颊那道疤痕显得有些狰狞,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忍耐。
自从郁以帼、郁以嘉,开门见山说要将她们接回侯府那刻起,他的脸色就没好看过,若不是以翔尽全力和对方周旋,不让他有机会冲动,现在他们大概没办法坐在这里,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做。
大何叔和小何叔是兄弟,大何叔武艺高强,小何叔武功普普,但同时撂倒几个没有武功的人还是绰绰有余。
以前他们是混武林的,有次碰到仇家追杀,大何叔身受重伤,小何叔背着他逃避敌人伏击,在紧要关头,是周叔叔救下两兄弟,从此他们便跟在他身旁护卫他的安全。
前年周叔叔家里出事被大娘救起时,大小何叔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寻找他,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做出傻事。
待周叔叔身子恢复过来后,大娘便差人回京里,将他们两个给找过来,从此他们便搬进庄园,大娘拨出一个独立院子让他们住。
为避人耳目,家里不敢留太多婢仆,除两个三、四十岁的妇人和雁儿之外,家里就她们四个女人。一屋子的女人让人不安心,大何叔脸上有伤,看起来有几分凶恶,加上他武功高强,周叔叔便让他留在庄园里看顾,而小何叔一派斯文,加上本就不喜欢打打杀杀,过去就已跟在周叔叔身边学做生意,如今便帮着三娘管人力仲介处,两个人还做得有模有样。
“不至于吧,一回去,他们又得多负担几个人的生活,这对侯府来说,肯定是雪上加霜,而那个曹氏,又怎肯让大夫人回去碍自己的眼。”小何插口。
“郁家那两个下流畜牲,看小乔的眼光很不一般,我怕他们心存非分。”大何忧心忡忡地道。小乔这丫头不只三个夫人宠着,便是他们几位叔叔也将她当成亲生女儿。
周易传失去妻儿,而他们浪迹江湖,未曾有过孩子,本想着这辈子也就如此,没想到大夫人提供他们一个家、一份属于家的温暖,他们都不愿意失去这份温暖,更不肯让人破坏。
郁以乔也担心。三位娘绝对不能回侯府,那里进去容易出来难,好不容易摆月兑泥淖,何苦再沾得一身黑?况且,若是让郁家人晓得这些年的经营,娘的身家已可以买下好几个侯府,他们还能客气?不谋财害命才真是有鬼。
“还是先搬离开那里再说。”小何说道。
“我想,曹氏肯定不愿意大夫人回去,至于会松了这个口恐怕是为图某些利益。”周易传深湛的目光望向秦宛音,眼底带着几分怜惜。
“我身上还有什么利可图?”秦宛音苦笑。
“夫人的兄长不是在朝堂上颇有势力?这些年,秦家的营生做得可好啦,若是大夫人回府,他们或许可以借机与秦氏攀上亲戚。
“或许大夫人可先修书一封回娘家,让秦夫人摆明态度,把消息给传递出去,表明不再顾念夫人,秦、郁两家恩断义绝,唯有大夫人没有半点利用价值,郁家才会放手。”
周易传一句句分析,听得郁以乔赞叹不已。原来曹氏肯吞下委屈,是因为眼底看见这块肥肉……她连想都没想过呢。
“横竖左右的铺子已经买下,不如几位夫人先搬过来住,把庄园给腾出来?”小何插话。
“不行,若是让他们查出大夫人是“食为天”的幕后老板,他们岂能放过?夫人们要搬,但得搬到比庄园更破落的房子去,让他们确定夫人身上已榨不出半点油水。”周易传反驳他的提议。
“那要不要同以翔和婶婶打声招呼,就让三个娘都到包子店上工,赚取生活费?”郁以乔娇笑着说。
“这倒是个好主意,以后进出包子店,就不必再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知道。就这么办吧,大夫人,您留在这里写信,让小二把信送到秦府,待会儿我陪您走一趟包子店,和那边通个气儿。若是能够透过康氏把曹氏给约出来,席间,再用话点明你的窘迫,也许曹氏就不会硬要将你们接回去了。”
若秦大人连亲妹妹抛头露面到包子店上工都不管了,谁会相信他会去管一个没血缘关系的外甥女?
周易传望向秦宛音,她也回望他,两人略略点头,脸上的微笑无限温柔。
秦宛音原本一颗忽上忽下的心,让他这样几句话一说,便有了笃定。
郁以乔看着一派儒生风范的周易传,心底可满意了。生意人就是生意人,遇到事情不见半分混乱,只筹谋要从哪个点反将一军。
是了,把曹氏约出来那天,大娘得把二娘、三娘都给带上,并且三人定要借婶婶的衣服头面,好生打扮起来。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三跳,别说她比大娘要老上十几岁,就说长得娇艳风华的二娘、三娘。虽然她们已年近三十,可新闻曾报导过:三十岁的女人是最美丽的时候,而五十四岁的女人便不再性感。曹氏怎会放三只狐狸精回侯府和自己抢丈夫。到时恐怕是打死都不会让她们进侯府替自己添堵的吧。
她还在想着,周易传又发出命令。
“小何,你去找房子,离京城近些,越是破落越好。大何,你送小乔和两位夫人回宅子里收拾行李,能带的东西全数打包,要让对方明白清楚,这边的状况比他们那边差,连那些个小物都要计较。
“大家动作快些,得抢在郁家那几个废物之前搬出去,绝对不能让他们再见到小乔一面,否则后面还不晓得要惹出什么事。”
“知道了。”
郁以乔应一声,起身跟在杨氏、柳氏、大何、小何后头一起走出厢房。
离开厢房时,她心底忖度着,不能再拖了,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三个娘的已婚身分定要尽快解决,否则,那边只要一个不顺当,就会连累到她们这边。
再想得长远些,倘若那几个不肖子孙在外头惹出祸事,而侯府再榨不出半点银子,二娘、三娘的卖身契还在他们手上呢,把他们给逼急了,说不准就找人贩子把二娘、三娘给发卖出去,这点不能不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