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困兽(上) 第6章(1)

山脚下的城市,亮着璀璨的灯火。

那点点如星子明亮的火光,像黑夜里的珠宝盒,在山与山之间,闪闪发亮。她又坐在那儿看山下了。

每天,无论晴雨,她几乎都会出去院子里走一圈,若没下雨,她会盘腿坐在平台上,把玩着手里的手机,看着山脚下的城市。

她说过她是混血儿,她的中文也说得很好,他猜她在这儿是有故人的。

不知是否该连络的故人。

旧情人吗?

他不知道,但她的神色总在这时会透着些许柔情,偶尔像是想起什么,还会扯一下嘴角,然后她会把手机放到一旁,像是试着把脑袋里的回忆抹去,开始伸展身体,做瑜珈。

她的身体线条流畅,虽然结实却又显得柔软,做起那些不可思议的姿势,却美得像幅画,甚至一尊雕像,她可以维持同一个姿势,维持很久,稳稳的,立着,弯着,举起手,或单脚站立。

呼。吸。

他知道,要维持那些姿势,保持平稳的呼吸,不是简单的事。

她漂亮的身体,有着结实的肌肉,才能这样稳定自己。

有时,晨间的朝阳会洒落,将滑落她脸颊、颈项的汗珠照得像黄金一般明亮,她整个人也像被镀上一层黄金。

虽然汗流浃背,却美得不可思议,像神话中的女神。

舞王式。

他上网查了她做的其中一个像女神一般的姿势。

但她不是女神,不是雕像,她会走路,会呼吸,会流汗,还会对他笑。

罢开始他只是看着,可一天又一天过去,他越来越想靠近,想贴着她,抱着她,舌忝去她身上如黄金般闪耀的汗水,将她压在地板上,把自己埋入她温暖的身体里,感觉她和他在一起。

那些念头不应该被鼓励,他晓得像她这样的女人,不可能没和异往过。他不幽默、不风趣,自闭,脾气差,还少了一只手。

照她的说法,他是个怪胎。

她不可能看上他,所以他也不想自取其辱,他不该再继续偷看她,像十七岁的惨绿少年一样,对着那女人做白日梦。

可明知不该,他却怎样也无法阻止自己,无法压抑强烈的渴望,无法控制日复一日,压力在身体里累积。

当他几乎感觉自己嚐到了她颈上的汗水时,他切换了画面,放下手中的本子和铅笔,不再看着她,起身到健身房运动,消耗身体里无名的热火。

他那堆运动毛巾乾了。

她其实不需要帮他处理,但她受不了东西没有物归原位,而楼下那男人虽然基本上很爱乾净,但有时他一忙起来,就完全不顾生活杂事。

他可以把衣服堆上一星期再一次洗,运动毛巾也是,但那让地下室的健身房,总是会充满汗臭味。

所以,就替他收了,替他洗了,替他晒了,然后替他折好放回去。

这只是顺手,她不介意,反正她也要洗她自己的。

她做完瑜咖冲了澡,洗去满身汗,把自己的毛巾收了,帮他的也收折好,下楼放回健身房。

到了地下室,她却发现那男人不在实验室,在健身房。

他躺在一台重量训练的健身机器前,做着举重的训练,却没有打开那些电脑仪器,只是单纯的在运动,满身的汗,显示他已经做了一阵子。

因为躺着,他没有看到她,仍不断一次又一次的把那些沉重的杠片举起。那负重的训练让热烫的汗水在他强壮结实的肌肉上缓缓流淌着,随着他每次使用肌肉而滴落,在地上滴成了一滩小水池。

他的身体该死的强壮,万分可口诱人。

这男人有着强壮的胸大肌,结实的二头肌,块垒分明的小肮,壮硕的大腿,紧绷的小腿,还有一双超大的脚掌,他身上每一寸肌肉都绷得很紧。

她看着那个正在运动的男人,只觉口乾舌燥,几乎想要走过去,跨坐到他身上,抚模他结实的小肮,啃咬吸吮他诱人的胸膛,用身体来回磨蹭他腿间的男性。

这念头如此生猛,让她屏住了气息,手心冒汗,浑身发烫。

当她发现她在吞口水时,她强迫自己立刻转身,抱着毛巾悄无声息的快步上楼,到厨房倒了杯水喝。

这不够让她冷静,她打开冰箱,在水里加了一堆冰块,再喝一大口。

噢,狗屎,她冻到脑袋都痛了。

喘了口气,娜娜坐在桌边,喝着那镇魂一杯冰块水。

靶觉好像好多了,至少她脑袋里不再满满都是那满身是汗的像伙——要命,他又出现了。

生猛、火辣,汗水淋漓。

懊死,她需要再冲个冷水澡。

她放下水杯,放弃喝水能冷静下来的念头,转身上楼回浴室,一边在心里警告自己。

别忘了最高指导原则,他是客户,是客户,是客户!

深夜,新月爬上山头,如一把银白色的弯刀。

斑毅从恶梦中惊醒过来,满身大汗淋漓,左肩痛得像刚被截肢时一样,手上仍有着可怕的触感。

他甩着手,下了床,起身到浴室里冲澡,试图舒缓疼痛,洗去掌中的异物感,但热烫的水柱没太大用处,他仍无法完全放松下来,手里依然像是揪缠着什么,像是抓提着什么。

他不知那是什么,他从来不记得,即便恐惧,他每次都会试图低头看,但他总也会在那时惊醒。

黑夜里,往日旧梦紧抓着他不放,让肩头紧绷,脑袋也绷得死紧。

他不想吃止痛药,所以下楼到厨房,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喝了一大口。紧绷的头皮与肩膀,仍在阵阵抽痛,他强迫自己等待第一口火辣辣的烈酒发挥效用,而不是像个酒鬼一样猛灌那东西。

一百,至少数到一百。

他靠着酒柜,在黑暗中默数,告诉自己疼痛会消失,至少会减缓,他妈的缓一点,但回忆在脑海里作怪,让全身肌肉都绷紧。

狈屎!避他的!

他喝了第二口,却感觉到有人靠近,他寒毛直竖,一时间无法分辨自己是否真的清醒了,还是仍在梦中,反射性抓着酒瓶回身往对方砸去。

来人闪过了他的攻击,抓住了他的手,不知用什么打了他的脸面,让他瞬间晕了一下,但他仍及时抬手挡住另一记攻击,用蛮力单手抓住对方的脖子,将那家伙

举了起来,试图将来人往墙上砸去,但那家伙好轻,太轻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却不知怎溜出了他的掌握,还变出来巨大的钳子,夹住了他的脖子,巨大的扭力袭来,让他失去平衡,瞬间被带着往前翻了一圈,然后砰然摔倒在地。

他试图挣扎,然后听见她冷然的声音。

“别动,否则我扭断你的脖子。”

他不再挣扎,不是因为她的威胁,是因为那个女人。

他松了口气,停下了动作,迅速放弃挣扎,只费力从被夹住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是我。”

夹住他脖子的女人一怔,下一秒,眼前亮起灯光,他眨了眨眼,辨认出那是她的手机。

她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仍抓着他的左手腕,而她拿来紧紧夹住他脖子的,竟然是她那两条白女敕又结实的长腿。

老天,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一瞬间,脑袋里一片空白。

见是他,她松开了他的手和脖子,瞪着他问。

“博士,你三更半夜的在这里做什么?”

她腿一松开,他才有办法呼吸,但脸反而更红,只能喘着气,模着自己的脖子,没好气的反问:“你三更半夜的在这里做什么?”

“你触动了警报系统。”她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手一撑,站起身来。

“我下来喝水。”他不让自己朝她光果的腿看去,只呛咳两声,跟着爬坐起身,有些恼的问:“我怎么不知道屋里有警报系统?”

“这世上没有百分百的保全系统,我装它只是以防万一有漏网之鱼,这系统在

晚上你回房睡了才会开启运作。”她走到墙边开灯,转身就踢到掉在地上的威士忌酒瓶,她弯腰捡起来,拎着酒瓶挑眉看着他。

“喝水?”

他面无表情的瞪着她,半晌,才改口道。“我睡不着。”

娜娜看着那个只穿着短裤,赤果着上半身的男人,将酒瓶放到桌上,瞅着他问:“因为肩膀会痛?”

他一愣,双唇紧抿,黑眸深幽。

“你有时会不自觉模你的左肩。”她指着自己左边的肩头,告诉他:“而且你左肩这边现在整块都是红的。”那不是她弄伤的部位,太大片了。

他站起身,舌忝了舌忝乾涩的唇,哑声道:“下雨天,偶尔会让我的肩膀很酸痛。”这话,让她不安的换了支撑身体重心的脚,瞧着他问:“我弄坏你的手了吗?”

他举起手,试着活动了一下,道:“没有。”

她松了口气,这才拉开一张椅子,示意:“你最好过来坐下。”

他不解的扬眉看她。

她指指他的鼻子,几乎是有些尴尬但镇定的说。

“你在流鼻血。”

他一愣,伸手一模,才发现自己真的在流鼻血。“Shit!”

“捏着你的鼻子,过来坐好。”她说着,走向冰箱,从中拿出冰块。

他既窘又暖的捏着鼻子往后仰,走上前坐下,看着她劳后头拿了一条了毛巾过、来,把冰块倒进去包好。

“别仰头。”她瞧他一眼,提醒。

他挑眉,“为什么?”

“因为那样不能止血,只会让你鼻子里的血倒流进去。”她把包着冰块的毛巾递给他,扯着嘴角说:“身体稍微往前倾,拿这捣着鼻根冰敷一会儿,让血先止住。相信我,处理受伤的经验,我一定比你多。”

他相信,这女人下手还真是一点也不留情。

他知道她之前也逮过几个人,但并没有真的来得及看她是如何制服那些人的,每次他反应过来时,她都已经把那些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家伙处理好了。

接过冰块毛巾,他冰镇自己疼痛的鼻头,还是忍不住闷声问。

“你到底拿什么打我?”

“只是我的右手,掌底这里。”她看着他,忍住笑,说:“抱歉,是我的错。我应该要警告你夜间保全系统的事,但我一时忘了,刚刚警报响起,你又没开灯,我以为你是入侵者。”

她将乘下的冰块平铺在另一条毛巾里,包起来,再小心敷上他左肩发红的部位。

他倒抽口凉气,肩背肌肉随之抽紧。

她没将毛巾拿开,只站在他身后,继续把它敷在他红肿的肩头上,“忍一忍,冰镇一下就会好多了。谢天谢地我并没有卸掉你的关节,你这手贵得要命,如果我把你的左手弄坏了,韩武麒那小气鬼说不定会哭给我看。”

她的话,让高毅扯了下嘴角。

“他该花钱的时候,还是会花的。”

“是啊,然后在接下来十年里,碎念到你耳朵长茧。”她皱了下鼻头,说:“若欠了他的,他绝对会要你十倍奉还。”

她语音带笑,唇边也有笑容,他猜她并不是真的介意韩武麒这小气的习性,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

“这是经验谈?”

“百分之百经验谈。”她翻了个白眼,走到瓦斯炉旁,装了一壶水,放上炉子煮开:“他唯一肯认命吃亏的,就他老婆而已,这就叫一物克一物,他八成上辈子不知道对人家做了什么事,这辈子才完全被吃得死死的。”

这评论,让他又笑,然后忍不住好奇开口。

“你和他认识很久了?”

“我爸妈和岚姐的父母是朋友。”她从橱柜里拿出几个玻璃罐,从里面倒出乾燥的香草,一一扔进正在烧水的茶壶里。

他一怔,月兑口:“你认识耿叔他们?”

这话,让她回过头来,看着他:“我从小被他们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夏天都会到那边过暑假。话说回来,你知道耿叔?我以为你不出门的。”

他微微一僵,粗声道:“我当然会出门,只是不太喜欢出门而已。”

“是啦是啦,随便你怎么说都行。”

娜娜笑着摆摆手,那男人没继续辩解,只跳过了这个话题,瞅着她问:“我可以把毛巾拿下来了吗?我的鼻子冻到快掉下来了。”

“看它还会不会再流血出来,不会的话就OK了。”

闻言,高毅试着将捣着口鼻的毛巾与冰块放下来,鼻血没再继续流出来,让他松了口气。

香草的味道,经过加热,随着蒸气慢慢飘散在空气中。

那味道很好闻,非常的熟悉,让他确定她确实待过红眼的老家,那是老家那些女人曾经泡给他喝的香草茶。

那女人已经转过身去,把那些瓶瓶罐罐放了回去。

水滚了,她没让它多滚一下,只熄了火,倒了一杯香草茶给他,然后走到他身边,拿下他肩头上冰敷的毛巾检查他的状况。

那里还是有些红,但比刚刚好多了,只是她无法不注意到,那片红肿在他的左手臂与左肩的交接处停止,像有人在那边画了一条线,让发红的皮肤停了下来。

“只要下雨,你的肩膀就会痛吗?!”

“不一定。”他咕哝着。

他的回答,有些含糊,让她又挑起了眉,一定不只是因为下雨,不过她没有追问下去。

站在他身边,她能清楚看见他颈上的脉动,还有他皮肤的寒毛,以及其下浮起的血管。

在这之前,她当然已经知道他的左手是义肢,但这是她第一次靠这么近看,若非肤色明显的不同,她根本分不出差别。

那条分隔线太平整,让她怀疑是因为人造的皮肤遮住了断肢处。

红眼有位天才外科医生,接个手对曾剑南那家伙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难的是制作这仿真的义肢。

她知道,主导这项研究的人是高毅,但电脑程式主要是屠震,医学的部分有夏雨和阿南,甚至连肯恩也有参与其中,而这几个人的智商,一个比一个吓人,或许她不该惊讶他们能做出这样的成果。

他的肩头,在她的注视下又绷紧了起来,脉动也跟着加快。

她走开,从流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罐有点眼熟的药膏,挖了一些抹在他泛红的左肩上。

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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