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发麻木的痛觉,还有越发迟缓的呼吸,他甚至已经开始感觉不到冷与暖的差别了。
是他快要死了吧?
为何脑海里安静得只能想起搂住她时的一幕又一幕?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上天的眷顾?
真希望,可以再见见她,见见……
花睨。
就当他想要放弃,闭上双眼的时候,仿佛听到了脚步的声音,很轻很浅的声音,仿佛属于女子。
空气里的血腥与冰冷,就在那名女子停在他跟前不远处时,被一种淡若似无的味道给凌乱了。
是什么味道呢?
他只记得自己以最后一口气站了起来,以剑阻吓她的前进。
喜儿方走不久,如若这名姑娘让负伤的喜儿碰上了,绝非好事。
虽然不清楚喜儿在百花教里练就的是何种邪功,单看分别不过两年就突飞猛进的功力,实在让人浮想联翩——并非没有听过百花教以人血修炼的传言啊!正因为近月来百花教附近老发生少女失踪的离奇事情,他才会受到武林同道的邀约,不顾师傅的反对,坚持参与歼灭百花教的行动。
但到底还是着了喜儿的道。
如今,算是全军覆没了吧?
他……
茫然地看着意外熟悉的高粱瓦顶。
他没有死吗?
才想动,就被浑身火辣辣的抽搐感所累,跌回铺着软被的床上。
这时,清幽的粥香荡入鼻息间。
他吃力地转过头去,对上了那双写满了意外的明眸。
“睨儿。”
原来,呼唤她的名字并不困难。
话音落罢,他的唇畔泛出了一抹莫名的满足,因为身上的伤,又沉沉地睡去了,而花睨,僵硬地愣在原地,瞪着他仿佛想通了什么而显得格外轻松的睡颜,为着那一声低哑的呼唤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本来,真的打算待他伤势好些便把他撇下不管的。
然而此刻,心里忽喜忽恼,甚不是滋味。
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个疯子,若非如此,心情何故会因他无心的一句呢喃大起大落?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也从来不曾被谁左右过心思,一向独来独往的她,第一次有了无法解答的疑惑。
然而叫她更疑惑的,居然有一个名字,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里。
喜儿。
那一夜,当她赶到的时候,她根本没能看到什么惊心动魄的对决,她只看到,一抹鲜艳的红在眼前掠去,而他,颓然倒地。
或许,那就是他口中的喜儿吧。
想到这里,细细地端看着沉睡中的他,心里居然百感交集,莫名的烦躁,却又理不清个所以然来。
而这种奇怪的心情,伴随着他日渐好转的身体越发的植根心中。
他对于那天晚上发生过的事情只字不提,也不曾主动去问她为何出现在那里,仿佛那天夜里并没有召集他离开的烟火,他们根本不曾有过短暂的分离。
相处,是一种细水长流的平和融洽。
或者一切皆是表面,他或她都十分的清楚,也很有默契地不去捅破那薄薄的一层。
至于那一夜有过的承诺,也仿佛不曾有过。
他待她,谦谦有礼,越发的客气。
她待他,亲远得宜,仿佛单纯的医者身份。
直到,某一天,当她端着早点走进屋子里,看到他一身远行的装束。
“要走了吗?”
轻轻地放下手中的食盘,望着窗外宁静的雪景,树上新绿的翠芽,花睨心里不禁一阵恍惚,原来不经意间,已是春临大地。
时间仿佛在指间飞闪。
因为住在这屋里的大娘一直没回来,她就一直忘记了这时间的流动。
又或者,奢望可以跟他一起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念头悄然滋生,让她选择了去忘记——虽然,明明不该如此,对待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不应该有此类的想法。
听到脚步声停在身后,她的脖子不免僵硬了一下。
“你……睨儿,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她浅浅一愣。
“你的毒素未清,凡事不要强出头。”
“就只有这些吗?”
“就只有这些。”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除了以一名大夫的身份面对他还能如何。
因为心底里莫名的紧张,手,不自觉地拨弄了一下发絮,在不经意的时候碰到了挂在耳垂上的冰凉。
蓦然想起了什么,她连忙抓住那冰凉的小饰物,轻巧地拿下来,递还给他,“这是你的东西,还你。”
没有抬头去看他,所以,她没有看到他眼里霎时闪过的失望。
“我以为……”
哑声开了个头,但他没有把话说下去,只是伸出手心来。
看着他布着大小伤疤的黝黑手心,她的手在半空中僵硬地再次递前,把他当日所送的耳环轻轻地放在他的手心里。
就当她要把手缩回,他却飞快地合拢五指,把她的小手包入其中。
她触电般地抬起头来,刚好对上他那双越发内敛的眼睛,心里不禁颤抖了一下。
“我以为,我替这个耳环找到了适合的主人。”
她愣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睨儿……姑娘,这段日子谢谢你的一直照顾。他日……非语决必定感恩图报。”
说罢,他放开了手,提了配剑便要离开。
“喂……”
她从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那么的颤抖,叫住他也并非本意,只是,他面带错愕地转过来时,她深呼吸,当着他那总是锐利的目光硬着头皮上前去,并且,伸出冰凉的手指,拉住了他背后的衣服。
他转过来,而她尴尬得红了脸,慌忙松掉手中的衫角,“你要去哪里?我……”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她暗暗深呼吸,“我这次下山是为了寻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你……你若是真要报恩的话……陪我一同去找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