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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月策 第3章(2)

“传言青系女子最为不解风情,看来还真不假。”金九霄给自己斟了杯美酒,送至口边轻抿了一口,“这雪酿要细细品味,才不负如此皎洁月色。”

“什么?雪酿?”恰好喝下第三杯的人惊落了手中的玉杯。

“你没看到杯中的酒比湖水还清澈透明吗?若非千年积雪怎会酿得出色泽如此纯净的美酒来。”金九霄轻提衣摆,不知何时伸出的右脚脚尖上正好端端地立着那只失手落下的玉杯。

“千年积雪?”青染一听到这四个字,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你是说你刚才给我喝的是千年雪酿?”

“不错。”金九霄很快就察觉到青染面色不对,“你不会只喝三杯就已经撑不住了吧。”

青染摇着头,上下牙关已经打了寒战。她用力抱紧自己,整个人竟然也开始颤抖起来,红润的唇由惨白变为青紫直至乌黑。

金九霄错愕地望着眼前的变故,从来天掉下来当被盖的人竟然破天荒地乱了方寸,“月策?你还好吗?”

他伸手想轻拍她,谁想手还没触及她,指尖已经感觉到有刺骨的寒意袭来。

“怎么会这样?”俊美的脸庞一下子失去了颜色,霍然立起身来,一把将那个因冰冷而减缩的身子拥入怀中。

“月痕,取暖炉来!”他冲着暗色中的某处大声命令道,双脚已是疾步朝着自己的卧房奔去。

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将怀中人小心地安置在床上,翻箱倒柜地取出棉被和冬袄来,一股脑地尽数盖向床上那个不断打着寒战的人。小心地递她拢紧被角。用手背去试探她额头的温度,发现仍是冷得吓人。

“月痕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他由床边站起身来,太过焦急以至于变得有些急躁。转身正想去找月痕问个清楚,门外响起了沙砾般粗糙的声音——

“四皇子,暖炉取来了。”

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连忙喝道:“还不快点拿进来!”

伴着一声令下,一阵烘热伴着六月的暖风由敞开的大门扑面而来。

“才两个?为什么不多取几个?”金九霄对着月痕手中的那两只暖炉皱起了眉头。

“四皇子,这暖炉内烧的是软金石,即使在隆冬时分只一个也能叫屋内如三伏盛夏。两个足矣。”月痕边解释边将炉子分放在床铺两头。

他看了眼床上仍是唇色发青的青染,厉声道:“再去取两个来!”

“这就去取。”月痕在退身离开前无声地递了块绢帕给金九霄。

金九霄疑惑地望着手中的绢帕,正欲发作却见一滴水印在那绢帕正中溢开,紧接着,又是一滴,一滴……他恍然大悟这水印正是由自己额头滴下的汗珠。

伸手模了把额头,才发现自己早已是大汗淋漓。

可是为什么床上的那个人却半点没有好转的迹象呢?黑金色的瞳关切地望着那个被棉被紧紧裹着的人,眼中的担忧和不舍竟然如此的明显。

好热!

她试着挪动自己的身子可身上却仿佛压着山峰般的沉重!她竭力挣扎了几次,发现自己无力挣月兑那些沉重之后,终于选择了妥协。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热这样重呢?

朦胧地半睁开双眼,立刻被自己身上那高高堆起的棉被惊得双眼圆瞪。是谁无聊到想用棉被来压死自己?

这个念头一生,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张懒散的笑容。

金九霄到底又在玩什么?

她无力地将头垂向一旁,鼻尖却差点碰到什么,定睛一看,心不由得一阵猛跳。

如果说有什么比一睁开眼就看到近十床棉被压在自己身上更让人心惊的话,那绝对是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睡容。

她一直都知道金九霄长着一张令人失魂的俊颜,所以每次与他面对面时,她都会刻意避免正视那张脸孔并在心底告诉自己忽略对他容貌的关注。可如今在她仍昏昏沉沉未加设防的情况下乍见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孔,她的双眼便再也无法像白天清醒时那样果断地避开,更无法忽略。

她在心底叹息,这样的容颜即使是相对一世都不会觉得厌倦吧。沉睡时的他脸上找不到懒散的痕迹,舒展的唇角让人不禁想到他是否正沉浸在甜美梦乡,轻轻翕动的鼻尖让人不至于误会这完美的鼻峰是由玉做成的,而那睫毛下渐渐亮起的金黑色双瞳更是……

双瞳!他醒了!

青染一慌神,原本紧抿的双唇不自觉地张了开来。

他眨了两下眼,渐渐深邃的视线落在了她唇上,与此同时,左手已触上那娇艳的红唇,指尖正轻轻描摩着她的唇形。

“这样的颜色才对。”他睡梦方醒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合着那唇边淡淡的笑,足以杀人于无形。

青染原本已经是闷热难忍,唇上被他指尖轻触过的地方更是引得体内有无名的燥热不断外涌,不断加快的心跳更是让她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砰。

暖炉内烧干的软金石爆裂出清脆的声响,青染一惊之下,由方才的意乱情迷中彻底惊醒过来。

而金九霄的左手也由她唇上改为背手探向她额头,“出汗了吗?”他用右手轻轻抹去沾了她汗渍的手背,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来,“看来是已经恢复了。”

“嗯。”她应了一声。心跳仍然乱得离谱。

“那就好。我也该准备去早朝了。”他说着边打算站起身来,却忽地五官揪成了一团。

“四皇子,你还好吧?”她的心跟着一揪。

他看着她脸上的担忧,无力地摇了摇头,“好像不太好。”

“是哪里不舒服?”她急忙追问道。

“你才喝了三杯雪酿就变成了冰人,我喝了几壶都没变出什么来。”他仍然摇头,脸上却已经藏不住笑。

“我那是因为……”她猛地停了下来,“因为不胜酒力。”

好险,竟然差一点点就说漏了嘴。

他点头,竟然接受了她的解释并未多加追问。动了动自己刚才因为跪了一夜而麻痛难忍的双膝,发现舒缓了不少之后,便径直站起了身。

“昨晚你醉得太快,正事都没来得及说。”金九霄边往衣柜走去边开口道。

有正事?那也就意味着他急召自己回来并不只是为了喝酒赏月。她心中稍感释然。总算还不算是个太离谱的主子。

“叶儿那里你不用再去了。我会给你另外安排地方。”

“为什么?”她好不容易才到了墨霜钟的府中,竟然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就又要剥夺她的希望?她无论如何无法接受。

用力推开挡在身上的棉被,起身望着那个擅自改主意的人,却刚好看到他褪上汗湿的衣衫正赤果着上身的样子!

脸一下子红得像是昨日的晚霞一般。

背对青染的金九霄并未意识到身后的一切,边穿上干净的衣衫边缓缓道:“昨日巡逻的士兵在宫墙外发现了两具女尸。经查证正是驸马府不日前失踪的婢女。”

“她们死了?”她从入府起就一直被提及的那两位婢女竟然已惨遭厄运。

“你知道这件事?”他回头,瞳色晦暗难辨。

“只是听驸马府的人提到过有婢女失踪。”

“既然如此,你也该知道那里是个不宜久留的是非之地。”他熟练地为自己系好外袍。

“那只是意外,更何况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在没见到墨霜钟之前,她说什么也不能离开。

“叶儿那里究竟藏着什么让你如此无所畏惧?”金九霄将衣领拉齐之后,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她清楚知道答案,却无法开口相告。

他望着她,等待了许久,最后以一声长吁表示放弃。

“我该去早朝了,走之前记得告诉月痕过来收拾一下。”

“四皇子。”她出声叫住他。

待他停步回望时,却又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从未忘记自己是你的侍官,一刻也未曾忘记过。”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扬了一下唇角,“我知道了。”

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自己都不清楚那些话为何会月兑口而出。她不是一直不认同他的任性和散漫吗?可即使这么不认同,却似乎还是不由自主地在一点点接受他了。

“天快亮了,你还不趁早回驸马府?”沙哑如锉刀的声音提醒着正在望着金九霄背影的人该收回视线了。

青染看到正在将暖炉熄灭的月痕,连忙感激道:“真是麻烦你了。”

月痕头也不抬地又弯腰去收拾着金九霄随意扔在地上的两套被汗水浸透的衣衫,沙哑的声音平静道:“守着你一晚没合眼的人又不是我。”

他守了自己一夜?

她早该想到,若不是守候了一夜,又怎么会趴在床边小睡,而且他换下的那套衣衫正是昨晚在庭院时穿的那套。可是为什么呢?他好歹也是个皇子,为什么要为了一个“醉”酒的侍官这样?

“不用惊讶成这样。你跟的就是这么个喜欢做蠢事的皇子。”月痕说话间,房间已被他收拾得整洁如新。

蠢事?难道他那些让人琢磨不透的想不明白用意和目的言行都只是简单的“蠢事”二字?不。才不会这么简单。能那样从容将自己从三皇子手中“拐”来的金九霄一定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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