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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秋三 第十四章 记忆

风春月现在十分火大,俊脸狰狞。

“你保持着这副模样一定很辛苦吧?”风秋三微笑,悠闲地呷了一口上好的铁观音。

“其实也还好……好个屁!”风春月一把火腾腾蹿烧着,“我要状告风师青提供虚假情报,罪加一等。”

“不就是那账房先生是个假的嘛,没什么好生气的。”这种事用想也知道,风春月居然用脑袋想了这么久都还没有想通,悲哀。

“什么是个假的?那你说得倒轻松。我带着人连夜追捕很辛苦的好不好,结果呢?在破庙里救了个被绑架的真账房先生,这就算了。那个账房先生你是不知道他有多恶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往我身上抹,我身上的袍子很贵的耶,怎么禁得起他这样折腾哦?我一脚踹开他,你猜怎么着?他居然把我的袍子给撕破了!撕破了!居然给撕破了!”风春月激动得口水都喷出来了。

风秋三额头青筋又暴突,脸色难看地抹去风春月不小心喷到他脸上的口水,“春月爷,我拜托你,赶紧给我滚去做事情!”

风春月抱头鼠窜。

“究竟是谁呢?”风秋三沉思着,总觉得记忆深处,有这么一个人,与鬼神有关。他却始终记不起那人的长相,只有一片混沌的灰白色。究竟是谁?

闭上眼,脑海中浮现零碎的片段。洛阳的府邸,他拍着球,口里朗朗唱着童谣,而那没有脸的小孩背靠在柱子上,小手高高举起,嘴里嘟嘟囔囔,像对着空气中无形的人在说话。

蓦然间,阴沉的笑声,血腥的味道,暗无天日的地窖记忆全涌上来,他的胃一阵翻滚。可怕的眼睛,邪媚的,残酷的,带着血丝的,充满诅咒的,阴沉的笑声又清晰响起,而地窖中,他看见,有人缓缓回头,露出与他一模一样的妖媚的脸庞。风秋三猛然睁开眼,神经质地往墙壁靠去,冷目恐惧地侦察着。没有人……

是谁?给他留下这么恐怖的记忆,而竟然被他忘却了?

“大当家,盐运的船翻了。”

“大当家,各商行都受到不小的攻击。”

“大当家,货物出现大量囤积。”

“大当家,蓝大人昨日被人毒杀,我们的茶叶可能进不了朝廷。”

“大当家,有人居然贱价卖出优质米,我们米行大受冲击。”

“大当家,市面上出现我们丢失的黄金以及货物。”

“大当家怎么办?”

风秋三支手撑头,笑得春光烂漫。要斗是吗?那就来吧。“加开盐运的船只,各江都必须有我们风家的船,关闭各地的小商行,囤积的货物放在大商行里卖,只要买我们商行里任意一样东西,就免费赠送一样囤积的货物。通知官府,严查市面上出现的风家非法货品。剩余的伙计全带去风家的山上去种田。”

“大当家,为什么要加开盐船?”

“照做就是了。”风秋三不耐烦地说道。

“是。”各小当家和掌柜的领命出去。

“大哥,你有多少兄弟能够动用?”

“龙剑山庄有几百号兄弟,可是一时之间要调度到东京来有点困难。顶多只能来二十个不被发现。”龙玄彪分析道。

“那就二十个。让他们帮我把盐运的船只上的盐换成石头。”

“石头?”那么多船?会不会操劳而死啊?

“大哥,货物放在你们龙剑商行卖,全部贴上你们的标志。”他倒要看看那个人有多少耐心这样隐藏下去。

他要逼天下首富分寸大乱,也得先看看自己有那个本事吗。

黑影以轻快的身手掠过江面,停驻在挂着风家标志的旗杆上,张开手臂迎向海风,阴沉的笑声狂乱放肆地在寂静的夜里溅起层层激浪。

“是谁?”永风盐行的文当家冲出来,震惊地看见一个妖魔般矮小的黑衣男子飘浮空中,海风扇动着他的斗篷,像只巨大的蝙蝠俯瞰着货船。

“鬼……鬼啊——”船内混乱一片,嘶叫声,痛哭声,交织在一起。

“愚蠢。”黑影嘲弄着,长手一挥,刮起一阵不自然的邪风。

“怎么回事?”文当家惊恐地发现船进水了,“该死的,船进水了,快把水弄出去啊。”

“当家的,船要翻了!”

文当家目瞪口呆,这是什么风,竟然把这么大的一艘船吹倒了,“不可能……”

“小心!”一个伙计冲上前,抱住文当家滚了滚,巨大的桅杆直挺挺倒下来,砸在文当家刚才站的地方。

文当家怔怔地随着船只一直沉入海中,最后一眼,看见那男子,邪媚的眼睛,阴冷勾起的唇角。不可能……“大当家——”

秋三从梦中惊醒,心跳扑通扑通难以压抑。

“秋三?”尹姬迷糊地询问着。

“没……没事。”好像听到文当家的声音,他抓抓头发,烦躁地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

百无聊赖地漫步着,外面的风吹醒他混乱的意识,总算分清现实——他还安然在府里活着,而文当家不在。手无意识地拨弄着湖水,拧眉注视着月光下白亮的湖水滴滴从指缝中流走,低头看着黝黑的湖水,发出幽冷的寒光,突然背后一阵哆嗦,他快速转头,什么也没有瞧见,只有来时一样的萧条景色,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他毛骨悚然回头,瞥见湖水中赫然倒映着另一个自己正在森冷微笑。

“怎……”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他瞪大双眼,慌然后退。一双手出其不意地搭在他的肩膀,他猛然回头,“尹姬?”

“这么晚了还跑出来?”尹姬皱着眉头,随手为他披上大衣,“出来也不披一件衣服,你的病还没好呢,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尹姬……对他温柔,那么真诚的尹姬……

“怎么了?”尹姬笑着捧起他的脸,将额头贴上他的,浅啄他眷恋的红唇。

“尹姬?是你吗?”秋三疲惫地抱着尹姬纤细的腰,余悸未消。

“是我,秋三,是我!”

“永远都……”秋三埋首在他温暖的胸膛,模糊不清的低喃渐渐消失。

永远都要在一起……永远……

“娘的!”

“娘的!”

“娘——的!”

龙玄彪恍然回神,“怎么了?”

风春月中气十足地吼道:“现在是什么世道?老子抓坏蛋正抓得爽,虽然还没抓住,不过还挺有意思的。但——是——你们干吗把我叫到这里来?”他大爷高高坐在长恩楼上,瞪着牛眼,傻乎乎地瞅着戏台上哭得稀里哗啦乱七八糟的分不清男人还是女人的人。

“这个嘛……”老实说他也不知道。

秋三手摇玉扇,笑道:“慰劳你啊。”

牛眼越瞪越大,秋三玉扇一点,牛眼跟着望去,“有钱?”

“没有。不过有戏可以看。”

“看个鸟戏啊,我没空。”说着就要起来,被秋三急急压住。

“急什么?给我安分点看戏!”

风春月又要开始发火了,“那鸟戏从头到尾就哭哭哭个不停,烦死老子了。与其让它烦死,你还不如让我出去劳命死更爽点。娘的,那个不知道是谁的混蛋毁了我们风家第九个商行了,翻了我们不知道几艘船,劫我的镖,杀我的人,差点把我的武行给搞垮了,此仇不报,此贼不抓,难消老子心头之恨!你居然叫我闲闲吃饱了没事干在这里看戏!还有我早就想问了,你拉着一堆的伙计上山种田不是有病吗?你到底想怎样?好,我知道你讨厌咱们这个家,那你也不能坐以待毙让它毁了吧。再说要毁也不能毁在别人手上,也得我们亲自一把火把它给烧个精光才对!你说是吧?”

“是,你春大爷说的哪句不是道理?”

龙玄彪打从心底里觉得,与其看台上那鸟戏,还不如看风春月自编自导的演戏来得有意思的多。

“秋三,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啊?”春月疑惑地拿着牛眼猛瞅他,“你急吧,你急给我看看啊,不然我心里会觉得很不安的。”

“我还要特意急给你看?”当他有病啊?

“你不急我就会急的!”他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你要是不急,我就觉得大家都没人关心咱们的家,那我就急了,咱们的家没人关心怎么行?你虽然排行老三,但是兄弟里你最有主意,最有办法,你要是一摊手不管,那这个家就算完蛋了。”

“春月,你来。”春月耳朵乖乖伸过去,“这个就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什么——你骂我太监?”风春月大受打击,“我可以一个晚上做好几次,你不要侮辱我!”

风秋三拳头上可见青筋条条,“大哥,帮忙封了他的嘴好吗?”

“我闭嘴,我闭嘴!”风春月自知打不过,马上举白旗投降。

“那就安静看戏。”

看了没一会,风春月又坐不住了,“娘的,到底是哪个混蛋排的这个烂戏?”看他等下怎么收拾这个混蛋。

站得老远老远,正忙着指挥的宝贵师傅右眼皮突然狂跳,往三爷那个方向瞧去,赫然看见一个浓眉大眼,满脸虬髯的壮汉正狠狠地瞪着他的方向,而三爷兰花遥指——也是他这个方向。宝贵嘴角抽搐,不死心地往身后看,没有别人?那个壮汉突然嘿嘿冷笑,宝贵头一昏,觉得死期不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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