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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歌飞(上) 第六章 人面桃花(2)

莫怀惜似笑非笑地看着轩辕天,“一日少林遇袭,两死一伤;二日华山派遇袭,三死四伤;三日峨嵋派遇袭,七死五伤;四日……第十日,一庄二府及其他二宫同时收到挑衅血书,看情势宸月宫是要中原武林所有正派人士还他一个公道嘛!”

轩辕天无言以对,眉间怒色更盛,“他们杀了宸月宫上上下下三百多人,难道不该还我们一个公道?”

“应该,”莫怀惜缓慢地点头,“但你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你想报仇,却只想该死的人死,你不会想伤害无辜。当年八大门派协同一些武林正道人士共同杀害了宸月宫上下三百多口人,他们之中有些人的确该死,但你楚天殊不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更何况你只想找出当年杀害你爹娘和师傅的凶手。血洗武林,怎会是你干得出来的事!”

轩辕天正是现今宸月宫的宫主,也便是当年老宫主楚雪阳的遗孤,他的长子——楚天殊。

而轩辕云,自然便是楚雪阳的次女楚云殊。

十四年前师傅宴惜怀身受重伤后,仍是拼死带着他与妹妹云殊杀出一条血路,逃离武林正派人士的围攻,一路向北逃至辽境,投奔北院大王。

早年师傅曾救过北院大王一命,而他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二话未说,便收留了他们师徒三人。

两年后师傅因旧伤复发去世,彼时北院大王家中无妻,膝下亦无子,于是便收了他与云殊做义子女。

宴惜怀生前名号为轩辕剑,他们便决定以此为姓,化名后暗中重振宸月宫,同时也在心中时时惦念着师傅。

“你?!”楚天殊瞪着对面的美貌少年,“你”了半天也不知要说什么。

“你近几日都与我同进同出,同寝同食,哪里来的时间去布置杀人。”莫怀惜摇头失笑。

说到底他还是信他自己多过信他,轩辕天,也便是楚天殊无奈苦笑,“可天下间只有你一人知我没有杀人有何用,武林正派人士哪里肯听你一个青涩少年的话。”伸手模了模他的头发。

吊起眼角斜斜地看了楚天殊一眼,莫怀惜道:“青涩少年未必不能成事。”唇边笑意浮现,又是那股逼人的气势,令楚天殊呼吸一窒。

“你要知天下间并非所有人都是呆子。”这句话语含深意,却是点到为止,莫怀惜推开头上楚天殊的手道。

“怀惜,你可知到底是谁杀了我爹娘?”他爹娘并非死在正派人士围攻之下,早在正派人士攻入宸月宫之前,便有人潜入宫内杀了楚雪阳夫妇,而当时他和妹妹跟师父在后山练武,等回到宫中时,宸月宫中已如人间地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耳中不断充斥着那些正派人士的喊杀声。

莫怀惜眉目上扬,七分佻月兑,“你真当我是神仙不成,无事不知,无事不晓。”

楚天殊呆了呆,苦笑摇头,也知这问题实在难为人了。

包何况……当时的莫怀惜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几岁小娃儿。

“轩辕……”明知他的真正身份,莫怀惜仍是喜欢叫他轩辕。

半晌未有言语,室内静默无声,窗外明月当空。

天上的月清明,水中的月恍惚。

半晌过后,莫怀惜低低地吐出两个字,没来由地令楚天殊觉得一阵幽冷。

“轩辕,认识我,你可后悔过?”两字过后,未想莫怀惜竟轻笑着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楚天殊心中惊诧,黑眸中闪过复杂的思绪,怔怔地看着莫怀惜。

只听莫怀惜继续道:“楚天殊性情冷漠,独来独往,偶尔对亲妹都不假颜色,谁想竟会有一日要处处受制于一个少年,你当真不怨我?”

静静地看着对面轻声问话后,便自斟自饮的清瘦少年。

又过了半晌,楚天殊轻叹一口气,道:“人生在世,得一知己……足矣。”

“我并非一个好知己,很多事我明知,而不能为。”莫怀惜神色淡然,眉间却隐隐溢出一丝苦涩与无奈。

“天意不可违。”楚天殊了解地模了模他的头发,莫怀惜的发丝细致而柔软,“苦了你了。”

拿酒杯的手不自觉一顿,区区三个字却令莫怀惜瞬间恍了心神,眼角微湿。

自他学习五行数术,知命理,通占卜后,除了大哥无一人体会过知晓许多事的他,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来看待世情。

少有人注意到他心中的苦,心中的无奈。

家人再疼他,却不能体会他明知有人要死,而不能出手相救;有人有难,却不能伸手相帮的痛苦。

命,自有天数。

任他再如何狂傲轻率,也不敢轻改他们命数,那样……最后害的只会是原本想救的人。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哈哈……好一个衣带渐宽终不悔,轩辕,今夜陪我大醉一场可好?”举杯看着楚天殊那双稍显冷漠的眼眸,莫怀惜笑问。

深感今夜的莫怀惜有些失常,楚天殊心下虽觉不妥,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为他斟上一杯酒,也不言语。

他本不是健谈之人,更何况对着莫怀惜那张利嘴,他是如何也说不过的。

对月饮酒,知己相伴,莫怀惜笑得颇为畅快,他年纪虽不大,却是好酒之人,大哥知他身体较弱,素来多加管制,像此番豪饮竟是头一次。

一杯接一杯,莫怀惜只觉人生短短十七载至今,头一次被这般沉重的苦涩压得喘不过气来。

像有一块大石压在心头,怎样也换不过那口气,压抑得厉害。

手指无意识地抚着右腕处的忘归结。

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不能说。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轩辕……”莫怀惜酒量本是很好,却因心事重重,又要在楚天殊面前多加隐藏,实在累得很。

是以未到一个时辰他便醉了,趴在桌上低低呓语,酒杯犹拿在手中。

楚天殊见他如此,难免有些失笑,相识至今他倒是头一次见莫怀惜失态。

方要起身扶莫怀惜回房去休息,手还未碰到那趴在桌上的人,便听一声脆响在耳边爆起。

“啪”的一声,酒杯倒扣于桌面之上,莫怀惜突然抬首看向那对桌之人,眼神清澈无比,也认真无比,哪里像个醉酒之人。

莫怀惜看着他,极认真地吐出三个字:“楚天殊。”

“嗯?”楚天殊见他突然清醒,不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发出一个单音。

谁想,莫怀惜唤过一声后,再度趴在桌上,醉倒过去,无论如何也叫之不醒了。

楚天殊一怔过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心里道这人真是醉得厉害了。

他却不知这是莫怀惜唯一一次唤他真名,不管是在之前或之后,莫怀惜一直唤他轩辕。

楚天殊也不知,自这晚过后,莫怀惜从此竟再未饮过一滴酒。

家人都道莫怀惜长大,终于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莫怀惜却但笑不语,只眼中有些萧索。

楚天殊将莫怀惜抱回湖心小筑安置妥当。

看着莫怀惜那张只有在熟睡时才显出几分稚气的脸,此刻莫怀惜发丝微微有些散乱,脸色因酒气而显得微红,闭上的眼敛掩去了那双总是精芒毕射的黑眸。

楚天殊长叹一声,莫怀惜他……其实也不过是个少年。

再为他将被子掖好,楚天殊将灯烛吹熄,转身离去。

第二日方醒来,门外便有下人敲门,说是莫公子走了,留了一封信给小王爷,吩咐等小王爷起身了再承上去。

素白的信笺上写的正是昨晚莫怀惜醉时吟的那首诗。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诗后还有付了几个字,“中原事变,已返,勿忧,珍重,怀惜字。”

简单明了,楚天殊看过信后,拿出怀中的火折就近信笺,艳红的火色一点点吞噬掉原本的素白,不过片刻,那张信笺便化为一堆灰烬,掉落于地。

此时已是五月初夏时节,昆明湖景色渐渐丰富起来,游人渐多,可惜有心人,却是无心赏景。

开封府城西门外,白云寺是开封府香火最鼎盛的寺庙,每日都有不少善男信女前去求神拜佛,几十年来都是香火不断。

离此不远另有一间道观,名为望月台,情况则与白云寺刚好相反。

由于早年战乱,道观内的道士为避战祸均纷纷离开,几十年下来,望月台荒废已久,观内一切早已残破不堪。

传言,早年有几个赶夜路的商人夜晚路过望月台山脚下,曾听到望月台上传出阵阵女子哭泣之声,声音凄厉阴森,恐怖之极,此后更无人胆敢于夜晚路经望月台山脚下,更无人敢踏上这座荒废的道观一步。

两年前,望月台突然在几日内被人修葺,重新粉饰一新,还大肆加盖屋舍,仿如将有许多人要入住望月台一般。

而在此后不久,便有一位自称为望月主人的楼姓公子放出话来,言明不管前身是正是邪,或是十恶不赦之人,只要想活命的大可踏入望月台,楼公子誓保你一命,同时,你的命也归楼公子所有。

此言一出,顿时在江湖上掀起喧然大波,纷纷议论这望月主人是何方神圣,居然如此狂妄自大,或是想与整个武林为敌?!

那些受正道或是黑道追杀的人不管此言是真是假,妄且一试,而楼公子也确如他所言,出面为他们解决前尘过往,保住他们一条性命,至于这楼公子是用何种方法说服前来寻仇的人,那便无人得知了。

此后两年,不断有走投无路之人踏上望月台,渐渐望月台自成一派,在开封城外隐隐有与开封城内的锦寒山庄和贤王府三足鼎力之势,更成为江湖上不容小觑的一股势力。

望月台专司收集江湖上各类情报、消息,可谓是无事不知、无事不晓,但望月台的消息却从不外传,不管你出多少钱,或是卖多大个人情,只要望月主人不高兴,那你便别想在望月台门人口中得到任何消息。

望月台出现得神秘,望月主人更是江湖上津津乐道的一个人物,此人行事诡异,不理江湖规矩,不拘小节,传闻他精通五行数术,医术通神,至今入望月台,受伤沉重之辈有之,却没有他医不好的人,本领不可谓不大。

望月主人从不见外人,台中门人自律甚严,绝不会对外人说出任何关于望月主人的事情,是以,时至今日望月台势力如肆之大,而江湖中人仍只知望月主人姓楼,人称“楼公子”。

近段时日以来,江湖上各名门正派不断遭到袭击,死伤者无数,搞得江湖上人心惶惶,议论纷纷,却无真凭实据可指证事情乃是宸月宫所为,虽传言说一庄二府等收到血书,却又无他人看到,不知其中真假。

众多门派中少林寺最先出事,少林贵为武林泰斗,三名达摩院武僧一死两重伤,活着的两人却也与死人无异,重伤至今已有十几日却还未清醒。

少林弟子出事,掌门方丈通圆大师仍是闭关不出,代为打理寺中大小事务的慧言师父用尽镑种方法都无法医治两位弟子,伤势更是一日坏过一日。

无奈之下,慧言师父只好派人护送两位弟子前去望月台,盼望月主人可给少林一个薄面,救救他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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