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娶你回来,可不是为了将你当花瓶放在房间里摆着!”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的,则是古千城这样的话语。
他的手指抚过她身上每一寸肌肤,她羞耻万分,恨不得当场死去,夜为什么这么长,人生为什么要这样悲哀,她的苦痛,为什么又要这样鲜明?
“我恨你!我恨你!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当他突破她最后的阻碍的时候,她从嗓子眼里逼出这样凄厉的话来,眼睛里流出的仿佛不是眼泪,而是她的血。
可是古千城却说:“好,我等你亲手杀了我!”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蔑视的口气吗?
当他终于松开她的时候,她听到他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对自己说,这个女人会是我的,所以,不论是什么障碍,我都会扫平它。”
她没说话,眼泪流干了,心也死了。
可是他却又说:“对不起,可是即便再让我选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她看着蔓延得无边无际的黑,终于喃喃自语般开口:“你杀死了我……”
黑暗中,古千城似乎叹了口气,可是她什么都听不到了,为什么没有当场死去,是她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她不是应该死掉的吗?可是她的神志却一直都清醒着,头上身上的疼,仿佛是一种烙印,让她牢牢记住这个晚上的一切,他施加给她的痛和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天色终于渐渐转白,可是她的人生,却每分每秒都像是在黑暗的地域中煎熬着了。
后来有人给她沐浴,换了干净的衣服。
也有人帮她包扎了伤口,给她打了针,留了些药给她。
也有人一直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只是觉得烦,不想有那么多人走马灯一般来来去去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可是他们却仿佛完全不能理会她的意思,她只好躺在床上,就那样一直一直下去,直到做了亏心事的古千城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为止。
她立即就背转了身去。
可是他却一把拉开了她身上的毯子,想逼着她起来,“你不是想杀了我吗?现在缩在这里做什么?”
她根本懒得理他。
“你何必做这个样子给我看?古千城从来就不是一个受威胁的人!”他紧紧抓着她的肩膀,带着威胁性地冷笑。
她只是那样毫无生气地看着他,但是却又仿佛是看得很远,焦距根本就不在他的身上。
终于,古千城似乎是恼了,将她重重一推,任她倒回去,但是随即却又冷冷地抛下了一句话:“我想你还没有忘记,你还有个爹吧?”
爹——
她蓦地一个激灵,眼神在瞬间一亮,初始的混沌被打破了一丝缝隙,在瞬间警觉地开口:“你想做什么?”
声音嘶哑暗淡,仿佛许久都不曾使用过似的,可是这句话她却说得又快又急。
“不想做什么,你自己看着办!”他冷冷抽动嘴唇,就那样看着她,然后突然一转身,就要离开了。
“古千城,你敢动我爹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她的威胁,简直没有丝毫杀伤力,于是她只能就近抓起床边桌子上用来吃药用的玻璃杯,狠狠朝他砸去。
杯子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可是他却只稍稍停了一下,回头朝她看了一眼,脸上带着一抹要笑不笑的神色,“那要看你到底怎么做了。”
这是威胁,这分明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她恨极,可是却没有办法,不知道保持着刚才丢杯子那样的姿势多久,直到手臂觉出倦来,她才蓦地撑起了身子,下床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苍白,憔悴,像个鬼。
是他害的!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凄凉地笑起来。
其实她不是不想起床,也不是真的生病了,更不是在闹脾气,只是她突然发现,原来那一晚的疯狂过去后,她突然如此鲜明地察觉出自己同古千城相比之下的无能为力来。
那一晚,她曾经无数次地想过,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可是其实她是明明知道的,她没有办法杀得了他,所以,唯一她能做的、她想得很清楚的……居然只是逃离他。
对古千城来说,不过是山珍海味吃腻了,换她这种清淡小菜尝一尝罢了,哪里指望他对她格外不同?要不然刚才也不会对她露出那种神色了,所以只要她跟他以前的那些女人差不多一个德行,他应该就会厌倦她的吧?
应该会吧?
那么就抛弃以前的那个自己好了,把她和古千城初次见面时的那个记忆中的自己一点一滴全部都改掉,那样的话,他若是喜欢那以前的她,也管教他不再喜欢现在的她。昨日死掉就死掉好了,就此画上句号。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笑得有点疯狂,镜中的那张脸,甚至有点微微的变形。
黄昏渐渐来临,古艾园外头不知道哪里传来胡琴的咿呀声,拉过来又拉过去,她在镜前笑了哭,哭了笑,那一天却终于还是那样就完了,仿佛时光是被那胡琴声给催走了似的。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她拆了绷带,开始实行她的计划。
迸千城以前看上的女人都是什么样子的?
她偷偷问过他的司机何云,可是何云却什么也不说。
可是她既然决定要让自己跟他以前喜欢的那种“口味”朝雷同方向发展,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人的不配合而放弃,不过最后好歹也是知道了。于是她学着那月历牌上的女人们打扮,浑身珠光宝气,垂到脚面的织锦旗袍,画得弯而细的眉,头发烫了起来,额前几道美人勾,是最新的款式。
不仅仅如此,她还学跳舞,学着抽烟,学着长袖善舞。
于是逐渐逐渐地,她终于真的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只是最先发现她这种变化的却不是古千城,因为他似乎突然变得有点忙,只在偶尔回家的时候,爹看到她的眼神里总带着些许奇异的神色,而且一次比一次清晰,后来终于忍不住说:“丫头,你变了。”
彼时她手里拿着一根烟,笑意微微,“人总是要变的。”
“要是让元哲……”爹突然闭了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可是她其实心里明白爹想说的是什么,他无非是想说“元哲看到了会难过的”,可是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难过的,真正难过的是在生的人吧?哪里轮得到死者?
淡淡吐出一个烟圈,她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再因为抽烟而咳嗽了。
“爹,你自己在家要小心,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一声就好,没事也不要乱出去,免得我偶尔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人,”她想了想,嘱咐了两句:“还有,古千城说什么你都别理他。”
“你怎么叫古爷的名字?”爹皱了下眉。
“那有什么关系。”她没在意,掸了下烟灰,站起身来,“反正也没事了,我先回去了。”
爹把她送到了门口,神色似乎有点担心,“你以后得好好照顾自己啊。”
又不是生离死别,为什么要这么说?她敛了眉眼,淡淡地笑了笑,出了门,看到站在一旁的何云,她也没说话,径直走了过去,何云连忙跟了过去。
“夫人,去哪里?”何云问她。
“随便逛逛。”她随口应了一声,然后便上了车。
车子经过容华堂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怔忡,何云看出了她似乎有些迟疑,于是便把车子停到了容华堂门口,“夫人是不是想买什么东西?”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也没说话便下了车,朝容华堂里头走去。
来自法国的香水,来自美国的胭脂,来自日本资生堂的化妆品……可是她却朝那廉价货走去,买了一瓶雪花膏,最后又买了一盒三花牌香粉。
老板看着她穿的衣服和打扮,又看看她买的东西,脸上便露出一种很惊讶奇怪的表情,她却视若无睹,打开那盒香粉,轻嗅它的味道,突然跟老板说:“这香气,仿佛再也不会有第二家,闻过一次,总是会记得它的味道。”
老板笑了,“这位夫人真是念旧的人……不过,夫人,我们这里有国外的流行货,夫人要不要看一看?”
她拿着那东西微微摇了摇头,有点痴痴地看着手里的香粉盒,她还记得元哲曾说过,他不曾给她其他贵重的东西,所以只能给她这个,言犹在耳,可是他的人却已经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心疼的仿佛要死掉似的,于是她只好匆匆转身,想着快些回去。
只是转身的时候,刚好和人打了个照面,那人似乎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下,突然惊喜地看着她,咭地笑出声来,“韩师傅。”
多久没见了?
她看着对方小巧的鼻子,明亮的大眼,略点了下头,“陆小姐。”
“我真的不敢认你了,”陆家的小姐开心地走过来拉起她的手,将她上下仔细打量,“天啊,你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人总是会改变的。”她淡淡地,将那句说了好多遍的话重复给她听。
“我听说你嫁人了?”陆小姐还是不停地打量她,“现在看来,你嫁得真不错呢,跟以前都不一样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以前的样子比较好一点。”
“是吗?”她微笑。
“对了,你还弹琴吗?”陆小姐似乎有点失望,“不过,你现在应该也不教琴了吧?我现在才想到好好学,可是请来的师傅都没有你教得好,你要是现在还教琴的话……”
“我已经不弹琴了。”她略一欠身,“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完全没有在意陆小姐会有什么表情,她便匆匆离开,可是那句“还弹琴吗”却一直在她耳边回荡。
琴?
自然早就不弹了。
她的琴甚至都没有带过来,依然放在家里,她还要那东西有什么用,不然每次看到琴的时候,都要让她想到以前吗?
于是便快步上了车子,坐好后她顿了一下,随即跟何云说:“回去吧。”
何云随即发动车子,朝古艾园方向驶去。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忍不住下意识伸出自己的手,反复地看,仿佛希望能从那纹路里看出什么端倪来,记得以前听说手心里的掌纹还有不同的意思,可是那也不过是几条细纹而已,真的能看得到自己的未来吗?反正她是看不出的。
闷闷地放下手,她突然觉得,害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古千城,最近,似乎过得太舒服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