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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佳人甘作贼 第八章 来去也匆匆(2)

一名身形高大,却面色冷峭的男子大步走过来,正是一直在暗中追杀谭一妹的严锋。

见到严锋,云萝又想起昨夜杜宇与她吵架时说过的话,开始担心起谭一妹的安危,但担心又有什么用呢?只有暗中叹气罢了!

白袍的男子,朝身边仆从作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上前扶起杜宇。

云萝见状急忙伸手拦住,“别动他!你是什么人?”

“我是他的亲人!”那白袍男子表情奇怪地看着她道,“这位姑娘,还是先让我们把他扶起来。你这样一直抱着他,实在有点不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云萝从他眼神中看出了轻蔑跟不满。心中万般地不高兴。于是仍旧霸着杜宇,不肯让别人碰上一下。

她伸手拍拍杜宇的脸颊,突然发现他双目紧闭,双唇合拢,神态十分安详。

安详?!

这个发现令她心底悚然一惊!

伸手在他鼻子底下探了一下,又赶紧将手抽回。

再度伸出手来,放到他的鼻子地下一模。这一回,她没有再将手抽走。终于发现,他的的确确,早已没有了呼吸!

她突然觉得太阳穴一痛,明白了昨夜,杜宇为什么突然一掌将她震飞。

杜宇偷袭那名怪老者后,对方也挟怒出手。当时那怪老者的目的,只是拿到她手里握着的麒麟玉佩,因此袭击的目标并非杜宇,而是她的后背。而杜宇一掌震飞她后,以自己重伤之躯再次承受了那怪老者的一击……

想到这里,她张大了嘴,想喊出点什么,声音却在卡喉头里滚来滚去,就是吐不出来。于是扼住自己的脖子,一阵干呕。

“呃,姑娘我……”

“闭嘴!”

白袍男子刚说了半句,便又被她喝住。

苞着,她垂下头对杜宇喃喃地道:“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偷袭那个怪老头?你明明知道,只要你一开口,我一定会把它拿出来,可是你偏要跟我赌气!”

说着,双唇微颤,自怀中掏出一块麒麟玉佩,将它贴到他的脸上。仿佛那块玉佩就是一剂回春方,只要一帖,便能让杜宇活过来。

“我本来就想把它还你,让它帮你去找两匹战马,好载着你快快逃命去,从此我们就两清了。可你偏偏不要它,偏偏要来死在我的跟前!这下好了,我要拿这宝贝去当上个十两八钱的银子,可便宜了我吧!”

她边说,边握拳捶打着杜宇的胸口,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落。面上一片悲苦凄绝之色。

结束了。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那么,她为他所受的那些委屈呢?

谭一妹下落不明,她的老爹还在兴王府养伤……而周汝昌,注定是与她无缘的。

一时之间,她恍惚想了很多很多,甚至想到了她平时都未曾想到过的东西。但最后,思绪还是又回到杜宇的身上来。

“我们走,我们一起!”说着又重重在他胸膛上打了一拳,正想去模藏在靴中的短剑。

谁知这时却有一个声音道:“呼,下面,捶下面一点……”

“什么?”

云萝停手抬头,疑惑地张大了泪眼,骇然看到那“尸体”居然在笑!惊恐之余立即抬手“啪”的赏了他一记耳光。

“哎呀!你怎么打我的脸!”

“尸体”乍起,左手捂着被打肿了半边的脸,怒喝道:“你这粗鲁的女人!难道没人教过你应该怎么给老公捶背松筋骨吗!”

“啊——”云萝尖叫着从地上跳起,后退了几步,指着他大舌头地道:“你……你不是死了吗!”。

这时,那白袍男子跟严锋均哈哈大笑起来。

白袍男子上前托着杜宇的后背,将他扶起。

“我家三弟自幼习得龟息闭气功,他之前只是受伤后闭气以保存体力。你再这样子打他两下,他可就真的要死了!”

然后抱起杜宇的身子,将他弄到宅子里的一间卧房中。已经有仆从取来衣物替他换好,再盖上被子。

昨天混战中一直躲在西厢不出的徐飞,这时也领着郎中,装模作样地前来探视。

一群人七手八脚,忙活一番,只是把云萝这个“杜宇的妻子”晾在了一旁。

云萝站在正屋门边上,静待仆从们忙完,悄悄看向里窥视一眼。隐约听到杜宇与那白袍人吵架。

原来,那名白袍男子,正是杜宇的二哥杜霄。他正为杜宇投靠西厂的事而发标,想要劝杜宇即刻跟他回到翠华山,而杜宇不知什么缘故跟他争执起来。杜霄似想暴打这个弟弟一顿以出气,却被严锋及时制止。

少时,杜霄与严锋相携而出,脸色灰败,云萝正想回避,却叫严锋叫住。

“云姑娘,不想进去看看么?”严锋说着,冲云萝使了个眼色。

云萝本就有意进去探视,只是碍于杜霄在,怕他不给自己好脸,现在严锋一开口,正是求之不得。

绕过杜霄身侧,欣然进到屋中,遣散了仆从,合上房门。云萝向杜宇说了两句体己话,接下来又不出声了。

杜宇见她不肯多说,便拉起她的手低声道:“我已经知道你对我好。昨夜的事,惹你生气了,是我不对!”

云萝愕然抬头。想不到似杜宇这种嚣张跋扈之人,居然也会向人道歉!待看到他一张肿脸时,又立即将嘴角一撇,脸部扭成个怪状。

原来,杜宇忘了自己刚才被她一耳光搧成猪头,还在摆出平时那副挑眉弄眼,自命风流的样子。

“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杜宇不明真相,见她笑了,也只能跟着发笑。

“我不是生你气。”云萝强忍笑意道,“我是生你二哥的气。我一见他气你,就讨厌他!还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对我也有些不满意呢。”

“二哥是个很正统的人。乍一见到你这样七荤八素女子,自然有点吃不消。”杜宇诘诘笑道,“不过你不喜欢他,有什么要紧。反正你又不是跟他过日子!”

“你在胡说什么?”云萝憎声道,扯起被子蒙住他的猪头就打。

谁叫他没正经?这种玩笑可不是乱开的!

两人嘻哈打闹一阵,又停下来,把臂凝视对方。各自看了半晌,心中皆似有万语千言,却不知道该怎样出口。

云萝仍对杜宇跟谭一妹的关系耿耿于怀,想要问个清楚明白,又恐怕破坏了眼前的气氛,始终不敢冒险。

否则,杜宇再说出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的话,她该怎么办呢?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于是收起笑容,站起身来。

“怎么,你要走?”杜宇皱眉道。

“我本来就是来向你道别的。”她模模自己的鬓发道。

“上哪里去?”杜宇问道。

“喜欢上哪里去,就上哪里去!”她说完,突然轻盈在他的床边绕了一个圈子,又搴着帐围,俏皮地探头冲他一笑。

杜宇惊艳之余想要赞美她几句,又觉得肉麻,只好叹息道:“回答得还真是潇洒痛快!可是,你这个做‘妻子’的要上哪里去,难道不需要事先知会丈夫一声么?”

“什么妻子!那只是一时情急说的谎话,作不得数。”云萝敛笑抿唇,压低声音道:“我们本来就不是同路人!”

昨夜一场暴雨,并未冲刷走全部的血腥气味。庄园四面的沟渠中,仍然可以见到残血的回流。

诚然,他是兵,流民是匪。可是,在她心里面,他们都是些苦哈哈的穷人。

何况与他之间纠缠太久,她已经觉得很累了!

她要去找谭一妹,抢在严锋的前面。

因为严锋刚才独自策马离开了庄园,说要去追赶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也因为对于一妹,她的心中始终存了一份歉意。她始终记得,自己曾为了眼前这个男人,背叛过她一回。

“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可我不想你去。”杜宇肃色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她的安危由我全权负责,你只需要呆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就好!”

“她的安危由你全权负责?”

听到这句话,她脸色一黯,但随即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是他,她是她。一妹是她的朋友,不管有没有杜宇,她都应该去!

于是毅然转身,朝门外走去。那知刚迈出两步,便听他在背后厉声喝道:“拦住她!不要让这个人犯畏罪潜逃了!”

“嗯?”她错愕地回头,望向杜宇。

“你不能走!”杜宇指着她,面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因为——你还有案在身。你触犯了《大明律例》,罪名是——‘采花’!”

“采花?!我只是不想留下来,就被人你说成‘采花’?”她顿时为之绝倒,“我今天非要走,你叫人捉我好了,何必想出这么荒唐可笑的理由!”

难道他真当自己是一朵花吗?

这个可笑的说法,不单止云萝不敢相信,就连杜霄跟刚刚进门的周汝昌也不敢相信。

一个女人,怎么能采花呢!

“三弟,你这样做太过分了!”

杜霄恰好带了知州周汝昌进来,探视杜宇的伤情。闻听他一番颠倒黑白的奇谈怪论,顿时恼火起来。

“你以为有我在这里,还会任由你胡作非为么?”

“二哥,我没胡来!”杜宇见到杜霄来,立即收起面上不正经的表情,指着云萝正色道:“是她收了周家二嫂的贿银,与那刁婆子合谋串通,诬陷秀才孙敬是‘采花贼’。根据《大明律例》,诬告反坐。她与那周家二嫂诬人采花,当以采花论罪!”

他一早就把孙秀才的案子的来龙去脉调查得一清二楚。

以前因为急于营救谭一妹摆月兑严锋的追杀,加上不服受到高氏兄妹的要挟,所以故意借口没有找到此案最关键的人证——周家小姐,把救孙秀才的暂时事搁在一旁。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刚才他又听到徐飞回报,周家三小姐已经找到了!

云萝讶然回望周汝昌,见他颔首不语,心知杜宇所言非虚,自己居然真的成了“采花贼”!顿时神情萎靡起来。

她只不过才收周家二嫂二分贿银……

杜霄似乎也不知该怎样去反驳杜宇,只能任由番子们把云萝捆了起来。

“大人……”番子茫然,这人应该押到哪里去?

“先送去州府衙门,由‘周大人’通知提刑按察司的人来提人。采花可是重罪,轻则撩淬,重则问斩……”杜宇故意把“周大人”三字加重,“相信周大人,必不至于徇私枉法!”

周汝昌看看杜宇,又回首看看云萝,最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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