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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糊涂 第七章 被隐瞒的事实

“村里一日三餐都有人定时做好,不过饭要自己到厨房去吃,村里人数也太多,所以除了特殊情况,一般不会聚在一起吃饭,每天的食物是按人定量分配,但如果有空,还是请二公子尽早一些为好,为了节省木柴与减轻厨房的工作量,会定时熄掉灶火,太晚去的话饭菜会冷掉。”好好睡过一觉后,楚岚轩神清气爽地找到在村中阴沉着脸四处闲逛的严谨,开始为他介绍村中的情况。

“还有,每天早上吃过饭后,要喝一碗防预草药,二公子今天还没喝过吧?”走出厨房,楚岚轩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拦住严谨主仆道。

“药?没事喝药做什么?我们又没有生病。”童儿闻言,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

点了点头,严谨倒并没有多问,通常大灾过后必有大疫,想必这药就是为了怕疫病突然袭来,所以一开始就尽量防住最是上策。

“天寒地冻的,先生怕大家生病,所以叫七儿姑娘开了强健身体的方子以防万一,厨房会每天煎给大家喝,这药只是为了防病,童儿小扮儿不用过于担心。”楚岚轩听到童儿的问话笑着回应,转身进到厨房端了两大碗草药交到两人手中。

“奇怪的人,没病喝什么药嘛。”看了一眼神色不动的公子,童儿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公子都没说什么,他自然也只能乖乖地喝下去了,而且七姑娘开的药自然不会有错,不过,还是好苦啊,真的每天都要喝吗?

“楚公子,请问胡先生在哪里?”在村中转了一圈,一直没怎么开口的严谨突然问道。他们已经围着驻地转了一圈,所有地方都看过了,但是从早上分开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的身影。

“啊,胡先生啊,这个时候应该在梅林午睡吧?”看了看天色,发现日已偏斜,楚岚轩想了想道。

“睡觉?”闻言严谨脸色皱着眉,忍不住沉声重复了一遍。

“是啊,先生身体不好,每天如果不午睡的话会很没精神的。”无视严谨怪异的脸色,楚岚轩理所当然地说。

午睡?童儿看着渐暗的天色,忍不住撇了撇嘴。

看天色现在已经快要晚饭时间了吧?这个时候还在午睡的话,莫不是这大半天都睡过去了?而且那个胡先生本来起得就不早吧?早上看到他的时候,他们公子可都是已经早起打过几趟拳了。

“请问楚公子,关于重建之事,现在有什么计划吗?”告诉自己不要去理睬胡涂的行为,略一沉吟,严谨问道。虽然胡涂说让他不要着急,但是他并不是来这里游玩的,如今全村一百多口人挤在五个大通铺里,条件恶劣暂且不说,这般应急之法在短期虽然最为快速有效,但拆分家庭安置,妻离子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不急重建新村难道还有什么更迫切的事情?

况且,云清会中也尚有许多公务在等他去处理,根本没有时间可在这里浪费,若是真有隐情,既然唤了他来,就当如实告知才对。

“这个嘛,不急啦,不急啦,哈哈……现在尚在过年,哪有年里干活儿的道理,公子好意在下先行谢过,不过,还是如先生所说,等过了十五再说吧。”楚岚轩听到严谨的话,眼中飞快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似乎掩饰着什么似的大笑了起来。

“是吗?”看着他故作爽朗的大笑,严谨垂下眼帘,并没有追问。

这个村子果然与他想的一样,很古怪。

而且他已经可以肯定,那个女人绝对知道原因,但是却故意隐瞒。

严谨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看向不远处的梅林。

这里,到底了生了什么事儿?

“胡先生……胡先生……”

淡淡的低沉声音渐渐唤醒她的意识,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好听,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这么好听的声音应该听过一次就不会忘才对。

胡涂趴在树上,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么好听的声音用来叫醒有些可惜,用来助眠还差不多。只不过稍冷了些,有点可惜了这么好听的声音啊。

“胡先生,请醒醒。”负手立在树下,严谨冷冷地看着树枝上横卧的人影,听她的呼吸,似是已经醒了,倒却并不回应他的呼唤,不由使得他心中怒气渐升,语气也更冷。

“是二公子啊,怎么有空过来玩?”懒懒地趴在树枝上,胡涂缓缓眨开眼,含笑看着下面眉目冷淡的人,虽然对他了解不深,她也大约能猜得出来他在气什么,听严爷说过,二公子严谨是一个天生认真正直的人,生活得认真,态度认真,做事也认真。

正好与她完全相反,就像她看到他这个凡事认真的样子会觉得想要逗逗一样,想必他看到她这般闲散也会不太顺眼吧?

这样目标明确,认真生活的人,让他漫无目的东游西荡,恐怕真是一件比工作还要辛苦的事情呢。

她性喜自由懒散,对事情要求不高,虽也在做事,但却并不想一定要有多么的认真努力,人生在世,本就苦多于乐,如果可以以轻松的态度过活,即使是处于逆境也不会太过伤心,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对的,只要要求不高,便不会失望太大。

堡作之于她,只求做好即可,并不苛求完美,同样也不在乎什么手段方法。

肚子饿了去吃饭,只要饭好吃,能吃饱即可,并不一定要有餐桌才行,想要读书时,只要书够好看足够了,在书桌前端坐捧卷还是在树上懒懒地躺着去看,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事必有度,力求完美,过于认真死板,最终伤到了也只是自己,何不轻松一些,得过且过便好。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啊!

所以,遇上这般认真过活的人,她看了就忍不住就想要欺负一下。看他气得跳脚,她就觉得很乐。

没有任何理由,大约就像猫与狗,见了就想互斗一番,天性所至吧!

知他对她的闲散存有诸多不满,倒反而更觉得格外有趣。

世上之人,无论天性多么公正认真,想要在这世上存活,总是难免沾染尘世的浊气,若不同流合污,便会过于严苛,变成招人反感的卫道士,早先听严爷说他这个弟弟时,本以为会见到一个死板无趣的人,但是这个人真正见了面却其实有趣得很。

清廉认真,却不死板,坚守着自己的公正,却并不强加于人,是个绝对心志坚强的人,不轻易被外界所影响,当然,也代表着他足够强大才能保证自己的信念。

强大、自信、认真、正直、高洁,美丽得让人屏息。

这样的人,与她完全不同。

是啊,与她完全不同。

可以肯定,失败也好,困难也罢,这个人定然会正直地面对,他一定不会像她一样选择逃避,选择得过且过。

像是最高最干净的山峰,清澈高洁,让观者不由心生自卑。

所以,更忍不住想要去逗逗他,看到他被气得眼冒火光,失去冷静,实在是很开心。

唉……她果然还是很恶劣。

“在下尚有云清会公务在身,只盼早日助村民渡过大劫,也好回去复命。”冷冷地看着树上懒懒含笑的人,严谨并不想发怒,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知为何,他看到她这般慵懒地笑,心中就会火大,虽然极力控制着不要出言不慎,但却没有办法控制情绪波动。

呀?还是不发火吗?果然自控极强啊。

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胡涂打了个哈欠,对于他尚能保持冷静感到有些无聊。

“二公子,村民尚不急,你我何苦这般急躁?大过年的,清闲些不好吗?”依旧懒懒趴在树上,胡涂收了笑容,神色淡淡地轻道。

“先生此言差异,自古家之于民为最重,如今村中人虽然生命暂得保全,但环境简陋,妻离子散,村民们为什么不急?”她的话……突然变得完全不关己事,薄凉如冰,而且明显是在敷衍于他。

严谨眼中隐隐闪过火光,言语也渐有了些火气。

“公子所言甚是,胡涂受教了,不过胡涂只是外人,力小势微,也顶多只能帮些小忙,重建新村事关重大,还是要村民为主才行,胡涂可不敢任意妄为。”听到他的话,胡涂低低地笑了起来。

看来,她终于如愿激出了他的火气了,看着他一直冷静清澈的双眸染上火光,使那死板的脸也变得生动了起来,感觉果然顺眼多了。

她一向喜爱美色,也爱看美人们率真的嬉笑怒骂,漂亮脸蛋总是严肃死板,没了喜怒装点,实在是件太过可惜的事情。

“呵……外人?先生这话要让忠心于你的村民情何以堪?”看着她懒懒地笑,严谨冷笑了一声。

她到底在隐瞒什么?村民们又到底在隐瞒什么?这个村子明明发生了不得了事件,但是每个人却都在强装平和,他虽呆的时间不长,但是却看得清楚。

她叫他来,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戏耍于他,但是,她的这个态度,实在让人生气。她真的当他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呵呵,二公子,何必如此认真,在下只是说笑罢了,不要动气嘛,这么漂亮的脸笑一笑多好,老是板着脸,会吓跑好运气哦,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吃晚饭吧。”也罢,小小地激一下即可,既然已经看到了想看的东西,总不好太欺负他。万一真的把他气跑了,她的麻烦就大了。

“嗯……”从树上坐起身,猛地一动突然牵动了神经,腿上突然痉挛了起来,胡涂忍住欲月兑口而出的低吟,双拳下意识地用力握住,额间瞬间冒出冷汗。

“……请二公子先回,在下随后便到。”扶着树坐了半晌,腿上痛感依旧不退,这种状态下树实在有些困难,胡涂垂目略一思索,突然笑着开口。

“为何?”一直盯着她的严谨突然语气平和地问道。

“在下突然舍不得此树美景,想要单独告别一下,二公子先行一步,在下与树缠绵够了,自然就会回去了。”依靠着树干,胡涂垂下眼帘忍住脚上一波接一波的抽痛,口中漫不经心地戏谑道。

这个口不对心的女人……

看着她完美的笑容,听着她状似胡闹的话语,严谨原本恼怒的心情奇异地渐渐平息了下来。

她以为他没有发现,刚刚那声低吟虽然被她强吞了回去,但却没有逃过他的耳朵,天气这般寒冷,她的额角却渐渐冒出汗意,便是穿得再多也不可能会热到这个地步。虽然她的声音与笑容没有一丝破绽,但是她放在腿上抓着书册的手指却有些发白,垂下来的脚不时微微地抽动着,想必是腿上抽筋才对。

但是,她的脸上依旧笑得灿烂,语气闲散调侃,若是他没有听到她无意中的抽气声,想必也不会发现她的异样,定然以为她的话只是在有意寻他开心。

不过,一旦注意到了,再看下来,便可发现微妙的不同。

这个女人实在是矛盾得很,心口不一,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事情,她偏要吵得人尽皆知,如今真的有了事情,却死死不吐一字。

到底哪一句才是她的真心话?

心一旦冷静了下来,当时没有发现的微妙违和感便渐渐浮现在眼前。

这个女人真正的意图为何?

他不信她的话就是她心中真正的想法,但是她又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明明对这个村子关怀备至,却偏要说些气人的话表示她的不在意。

明明叫了他来,却偏不告诉他这里的实际情况,好似在寻人开心。

明明痛得直冒冷汗,却笑得轻浮,若无其事。

到底她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二公子?在下还要玩一会儿,请快快回去吧。”半天没有动静,胡涂抬起眼,见他表情奇怪地站在树下不动,笑着催道。

“你的腿在痛吗?”虽是问话,但严谨已经可以十分肯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啊?呵呵。”闻言,她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暧昧地笑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个人果然不能小看,她应该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才对。便是学医的七儿,只要她想要隐瞒,也难看出她不舒服,他的观察力果然超乎常人,这样敏锐,倒更让她想要试试他到底能看到什么地步了。

“要我助你吗?”看着她的笑,严谨也突然笑了起来。虽然不知为什么,但是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似乎有些了解了这个人。看着她依旧完美懒散的笑容,严谨突然神态轻松了起来,缓缓伸出一只手,唇边的笑容渐渐展开,亲切中有些诱惑。

他想要听她亲口承认,他想听她亲口求助,亲口告诉他,她有困难,需要他帮忙。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中竟然有些兴奋,笑容也渐渐加深,带着本人也没有发觉的魅惑。

“是啊,烦劳二公子帮帮在下吧。二公子笑起来可真是好看啊,果然人美就是要笑才好啊!”果然美人笑起来就是好看,被他首次出现的笑容恍惚了心神,求助的话月兑口而出。看到他满意的笑容,胡涂心中哀叹,果然美人祸水,从见了他就知道他够俊俏,但没想到他笑起来居然这般俊朗可爱,让她一不小心着了道。

提气飞身揽住她下了树,严谨紧紧盯着她依旧完美的笑容,也没有遗漏掉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神色,虽然听到她依旧轻浮的话儿,却也不觉得如往常那般生气,甚至心中居然有些高兴,只是看到了一丝她真正的情绪,居然让他如同一个寻到了秘密的孩童,这般喜不自胜。

这个样子,完全不是他。

喜悦过后,他的心中疑惑又生,这个人柔软得可怕,明明觉得看到了一点她的真实,紧接着就又被她毫不在意的笑容给迷惑了,似乎她没有坚持的底线,他发现了她隐藏的事情,她便爽快地承认,然后一点没有被发现的不甘,大方的态度让他刚刚浮现的一点点喜悦立刻化为乌有。

立在树下,神色复杂地与她对视半晌,她的唇边依旧是淡淡的笑容,眼中的神色平和无波,严谨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

但是,唯一肯定的就是,他似乎真的被她扰乱了。

有些狼狈地转开视线,严谨不敢再看她黝黑的双眸,目光笔直地看着前方,心烦意乱间,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抱着她大步走出了梅林。

“二公子……”不会吧?他就这样直接走回去吗?看到他突然一脸阴沉地抬步便走,胡涂有一瞬间的慌乱,忍不住想要提醒,不过因为严谨的步速太快,还没等她说完话,两人已经置身梅林之外。

“什么?”正在心烦意乱,听到她的声音,严谨并没有看她,只是心不在焉地随口问道。

“没……”看着不远处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的村民,她无奈地叹笑,也罢,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啊,先生你怎么了?”出了梅林便是一片空旷,正在工作的村民远远看到胡涂被抱出梅林,全都担心地围了上来,跟在后边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起来。

看到村民们围了上来,严谨终于发现了自己居然一路抱着她出了梅林,忍不住顿了一下,全身僵硬地立在原地。

“先生,受伤了吗?不舒服吗?”不过片刻,两人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谁快去请七儿姑娘过来。”

“无妨,只是腿有些抽筋,大家不要担心。二公子,请送我回房间吧。”拉了拉已经僵在原地满脸复杂神色的严谨,胡涂笑着安抚着村民。

村民们担心围着两人,一路嘈杂地跟回了小屋。胡涂温和地笑着安抚着众人,心中无奈叹笑,看来这下真的麻烦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吵?”听到喧闹,正在里间小睡的七儿走出房门,看到小厅里围得满满的人,神色有些不悦地问道。

“七儿姑娘,快来看看,先生的腿受伤了。”村民看到七儿出来,连忙招手叫着,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墙也迅速分开,让出一条路给七儿。

“什么?腿受伤了?哪里痛?”听到村民的话,七儿脸色大变,透过人群,看到胡涂坐在椅子上,七儿猛地扑跪在地,脸色苍白地担心问道。

“七儿不用担心,只是抽筋了。没事儿了,大家去忙吧,有七儿照顾我呢。”笑着看着七儿的眼睛,温柔地轻声安抚了一句,然后看着四周围得满满的村民,粲笑道。

难道是那个伤又犯了?难道一直没有治好?腿上一软,七儿跪坐在地,满脸恐惧地颤抖着手月兑去胡涂的鞋,想要仔细看个清楚,但是手却抖得没法控制。

“七儿,七儿,看着我,听我说,不用担心,只是受了凉,有点抽筋,你看,现在已经没事儿了,我没事儿。”送走了村民,胡涂托起七儿的脸,笑着看入她惊恐的眼中,示意地动了动脚,语气轻缓地柔声安抚着。

七儿呆呆地看着胡涂的笑脸,看着她温和的笑容,温柔却有力的声音,终于稍稍冷静了下来。依旧颤抖的手轻轻抚上胡涂的腿,猛地松了口气,脸上表情似哭又似笑,无力地趴伏在她的腿上微微颤抖。

虽然尽力去解释,但见七儿依旧神色忧伤,胡涂无奈地叹笑,任她伏在自己膝上,安抚地轻轻模着她的头。

“二公子见笑了,在下以前腿上受过些小伤,不过早已痊愈,是七儿太过紧张了。”感觉到一边的严谨充满探究的目光,胡涂含笑抬起眼看过去。

盯着她若无其事的笑容,严谨忍不住下意识便要去分辨她话中的真假。

这个女人太会隐藏,虽然她说得这般轻描淡写,但那七儿姑娘的模样,可不像是小伤那么简单。

她的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真正的她又是什么样子?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看着她温和的笑容,心中疑问越来越多,想要知道她真正意图、真正面貌的冲动久久无法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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