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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花曲 第九章 戏弄

燕归来醒来的时候已经时隔三日。

赵雍衣不解带地陪伴在她的身边,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哭过。

她让刺眼的光芒慢慢地照进眼底,经历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沉睡,梦里却只是不停地出现一张脸。他不在这里。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表哥。”听见自己的声音,暗哑得就像被马车碾碎了一样。

“你口渴吗?我去给你倒茶。你等着啊。”

燕归来伸出舌头舌忝了舌忝干涸的嘴唇,直到一股滋润的香茶体贴地流进她的嘴里,“表哥,司徒飞花……他有没有事?”

“幸亏你替他挡了一箭,那些山贼毒得很,箭簇上涂了剧毒。不过你也真是的,为了司徒飞花,牺牲自己值得吗?”

燕归来露出醒来的第一抹笑容,“表哥,如果换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那种场合,那种情况下,有些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

“不,我才不会那么白痴。”

“表哥。”

赵雍瞅了眼她虚弱的笑容,叹了口气,道:“那个司徒飞花阴阳怪气的,总好像有很多秘密似的,我怕你太喜欢他了,以后是要吃亏的。”

“他有阴阳怪气的吗?”燕归来调皮地吐吐舌。

赵雍白了她一眼,“我看你是中毒不轻了。”

“那敢问,那位让我中毒的飞花公子现在何处?”

“真是女大不中留,你醒来这么久,怎么也不懂得问问你表哥我有没有伤着哪里?”他真的会吃醋耶。

“我表哥这么厉害,有谁伤得了他?”燕归来甜甜一笑,叫赵雍就是有天大的怨气也消弭了。

“他这几天都带着众将领,研究攻打那个山寨的事宜。昨夜突袭,把那山寨的一个据点给打了下来,现在大概是出去勘察敌情了。”赵雍抿抿嘴,道,“他来看过你几次。”

燕归来不知道自己除了笑,还能有什么表情。或者是笑习惯了,久而久之,也就忘记了难过的时候是应该哭的,失望的时候表情是眉头深锁的。

“笨蛋。”赵雍将她轻轻揽在怀里,柔声道,“你忘记答应过我了,以后要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吗?我永不娶妻,一直等你,等你玩够了,你说好不好?”

燕归来听着他承诺着,就如同以往,他所做的每一个承诺。

一股暖流慢慢地流淌过心房,经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还不曾断流。

司徒飞花悄然无声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紧紧依偎的一对人影。几日的不眠不休在他年轻的脸庞上留下憔悴的阴影,却比不上他眼底无尽的空洞。青袖里的铁拳用尽全力地握了握,他最终还是放下帐帘,大步离去。

吃晚饭的时候,燕归来慢吞吞地穿上衣服,慢吞吞地走出帐篷。

帐篷外,篝火照天,一群群士兵围坐在一起大口地在吃肉喝酒,司徒飞花正端着酒想喝,俊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长长的伤疤,看见燕归来慢慢地走向自己,下意识地就偏开头,一口将碗里的酒给饮尽了。燕归来像是没注意到他紧绷的臭脸,一个就坐到他的身旁,笑嘻嘻地说道:“飞花兄算是破相了,本就一脸的煞气,再加上这一条长疤,也不知道以后有哪家姑娘敢嫁与你。”

司徒飞花耸起眉心,斜睨了她一眼,本想说些难听的话,让她下不了台,却是不小心地望进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去,心突地一跳,连忙别开脸,闷声道:“阿来兄弟闲事管太多了吧?有这闲心,不如回房去,好生歇息,免得落下病谤,以后娶了弟媳妇,也是有心无力,满足不了人家。”

“飞花兄。”燕归来又贴近他三分,带着点不要脸的笑容,道,“我若是满足不了,还要飞花兄来帮忙了。谁叫我是替飞花兄挡了这一箭呢。”

“你!”司徒飞花恼红了一张脸,想推开她,又怕她大病初愈,碰不得,只能自己对着自己生闷气。

右将军嘿嘿一笑,“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戏。哪里还有像阿来兄弟这样,求着人家调戏自家娘子的。这等好事,你不如叫上本将军?”

“右将军,想女人了吧?我有个介绍的,就长我这个样子,人好,性子好,武功也好,就我这个样子!”燕归来大病还不忘给阿无师父做媒,咧着嘴,猛指着自己的脸蛋。

右将军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就你这个样子的,就是天仙样子的我也不要!”

司徒飞花无意再听他们在那胡侃,一个人占到离宿营很远的地方,山上山风很大,草木摇晃,亦将他的长衫吹得猎猎作响。他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懒懒地望着天际那圆满的明月。

以前被外公豢养在高丽的山里,那爬满了各种凶猛的野兽,白天他与野兽厮杀得浑身是血,到了夜晚,却连一个最简单的拥抱,甚至是问候都没有,赵雍还有燕归来在等他打完仗回去,可是他有什么?

他一个人躲在又湿又冷的山洞里,脑子里只有无尽的恨意。

唯一支持他苟且偷生的,只是恨,全部都是恨。

“飞花兄该不是也在想女人了吧?”

调侃的声音从他背后轻慢地响起,他没有应她,也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他冷冷地仰望着天空,将自己与燕归来孤独地分隔开。

吃了个闭门羹,燕归来窘迫地模了模后脑勺,从怀里模出一个瓷瓶,“这是我师姐特制的除疤膏,很有效的,你把它擦在脸上,我保证不出半个月,你脸上的那条长疤就不见了。”

司徒飞花淡淡觑了那瓷瓶一眼,道:“你且留着自己用吧。”

“飞花兄,你总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君子之交淡如水,阿来兄弟,你也不要过分步步紧逼才是。”司徒飞花顿了顿,又道,“我幼时一个人习惯了,不曾也不喜有人插足我的生活。”

“飞……飞花兄……”燕归来突地双腿一软,双目晕眩,摇摇欲坠着,往司徒飞花身上倒了去。

“阿来,阿来?”司徒飞花心一紧,忙将她抱起,急切地拍了拍她的脸,“阿来,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快睁开眼睛。”

可是燕归来却紧紧地闭着眼睛,脸色好似极为痛苦。司徒飞花右掌运气,试图将真气传到她体内,又猛然想起那日她口吐黑血的情景,心里又急又怒,不觉就喃喃自语道:“燕归来,你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圆眸突地张开,明亮亮地对上司徒飞花慌乱的眸子,他一时愣住。那漂亮的大眼睛里闪动着极顽皮的笑意,哪里有什么病啊痛啊?“燕归来,你!”他恼了起来,双手故意一放,就摔得燕归来一个开花。

“痛痛痛。司徒飞花,你想把我摔成两半啊?”燕归来哎呦哎哟地从地上挣扎起来,模着两片抱怨。

司徒飞花厉声道:“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你干吗那么生气嘛。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关不关心我啊。”燕归来噘着两瓣红唇道。

司徒飞花蓦然一个欺身,将燕归来狠狠用力地抱紧在怀里。燕归来只觉胸腔里连最后一点空气都被挤了出来,痛得她直皱眉,她两手搭在司徒飞花的肩上,努力地撑开一点维持自尊的距离,小脸红扑扑的,一向伶牙俐齿,这个时候居然毫无发挥的余地。

“你,最好不要再逼我。”司徒飞花一个字一个字慢声低语地吐出来,阴霾的气息吞吐在她的小脸上。如果可能,他恨不能将她捏碎,心不用再受她左右。只是见她真的露出难受的表情时,心又不忍。他恨恨地放开她,转身大步离去。

“司徒飞花,我们做好朋友不可以吗?”她在他背后大叫,他很怀疑她是不是大病初愈,活力惊人。

“我没有朋友,也不需要。”

没有人是不需要朋友的。这个司徒飞花,是个大笨蛋!燕归来气涨了一张俏脸,一拳打在树干上。半晌,天际传来一声惨叫:“我的手好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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