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高三丈有余,山崖上丛林陡峭,每个狭隘关口都隐藏着好几个山贼,他们拉着手里的弓箭,疯狂对着山下扫射。
还有一部分的山贼举着大刀,喊叫着,冲下山,正与部分的士兵打得不可开交。
司徒飞花若蜻蜓点水,踩着巨石在山贼背后腾空而起。铁扇蓦然撑开,露出藏在铁扇里的沥血刀锋,他偷偷逼近正在酣战的山贼,甩出铁扇,一个漂亮的旋回,就无声地放倒了数名山贼。
几个回旋后,藏在山上的山贼数目锐减。山下的士兵发现弓箭雨不再密集,都举着武器,杀将了出来。两边人马混战成一团,渐渐地,训练有素的官兵占了上风。
血渍如雨,喷在另一个山贼的脸上,他瞪大眼睛,骇然地往后看。
“后……后面有人!”几个山贼纷纷退开,大声叫道。
铁扇上染满鲜红的血渍,司徒飞花低眉拂袖将那些腥冷的血渍擦去,微微抬起阴沉的脸庞,“你们,该死了。”
铁扇一出,几颗人头纷纷掉落在地上,骇得几个山贼两腿发软。
这时,只闻一声凄厉的狼嚎,寒光陡然闪烁,司徒飞花尚来不及回头,类似刀锋的锋利爪子就朝他飞快地抓来。他使轻功,飞起一脚踹开那怪物,定睛一看,竟是个长着人脸,却两手长毛,爪尖如刀的妖孽。那几个山贼都纷纷躲到那妖孽的身后,好似这妖孽便是他们的统领。
司徒飞花冷哼一声,撑开铁扇,掩在身前,突地两臂展开,飞也似的朝那妖孽杀去。
“小心背后!”
司徒飞花正与那妖孽拼杀之时,听闻这熟悉的叫声,两目陡然暴睁,发了狠劲,铆足了内劲,一掌打飞了那妖孽。腰部陡然一紧,回头,却见燕归来摊开双臂,死死地抱住自己,他伸手一模,两手竟湿漉漉的,全是燕归来的血。
他一时失了神,慢慢抬起头来,眼前突然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只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的,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和素平一起,抱着娘亲的尸体,愣愣的,四周好安静,只有自己的心跳,像现在这样扑通扑通的。
爹死了,娘带着他还有素平,站在人群中,听那些老百姓在骂“叛国贼”、“高丽鬼”,他们往刑场上扔些烂菜叶、臭鸡蛋,他看见有个臭鸡蛋砸到爹的头颅上,血淋淋的头颅上,他笑了,就像现在这样的笑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笑,只是,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他疯了。那个放冷箭的山贼愣愣地,手上拉着弓,却在不停地发抖。
“快放箭啊,快啊!没用的东西。”那个妖怪一脚踹开那个山贼,夺过弓箭,拉满,箭飞驰出去,笔直地朝司徒飞花射出。
“小心!”燕归来伸手要来挡,不料,司徒飞花更快,他稳稳地接住那把箭,血红的眼眸阴冷地觑着山上的那些山贼。那山贼也吓得不轻,没命地四散开来,只剩下那个怪物又拉开弓。
铁扇突地飞向空中,变做两朵妖艳的莲花,极快地飞转着,不过眨眼工夫,只听倏地一声,那怪物的脑袋就与身体分了家,鲜血四溅。
“杀啊,杀啊——”
司徒飞花向上望去,只见又一拨的山贼正滚滚地冲下山来。山下的大战也已结束,赵雍带着士兵暂且后退。
他抱起已陷入昏迷的燕归来,飞快地逃离。
司徒飞花找了个隐蔽的洞府,连忙将燕归来放下,检查她的伤口。
那箭还深深地插在她的右肩膀上,他正想喘口气,却瞥见那伤口发了黑,“糟糕,箭上有毒。”眉间怒气又起,他将燕归来抱在怀里,牙齿咬得咔咔响。
“飞花兄……”燕归来努力睁开眼,可是眼前朦胧了一片,连司徒飞花的影子都看不太清楚。
司徒飞花勉强克制着自己不去发抖,道:“莫怕,把箭拔出来就没事了。”他将燕归来平放在一块干净的地方,拾了些干柴,升起火,然后小心扯开她的袖子,那把箭插得极深,箭簇都隐没在骨头里,“你要忍着点,会有点痛,一会就没事了。忍着点。”
燕归来闭起眼睛,虚弱地扯起一抹笑容,“飞花兄,我燕归来可是……可是金刚铁骨,不怕痛的哦……你也不要害怕,不要……发抖。我没事的。”
“我拔了。”司徒飞花难以相信自己竟会不忍心到这种地步。
“呵呵……呵呵,我不怕痛的。”她冲着他呵呵地笑,就像他们刚刚相遇的时候,那样,笑得很天真。
她很快地安抚了他混乱的心情,他咬咬牙,用力地将箭拔出,黑血顿时喷了出来。
燕归来只觉得一阵眩晕。可是她不能昏倒啊。
这里只有她跟司徒飞花两个人,要是连她也不在了,那么司徒飞花要多么孤单?她不能丢下他一个人,“我爹爹……我爹爹是十七皇子,我娘亲是个高丽……高丽公主。爹爹爱上了娘亲……所以,有了小燕子。娘亲……还有爹爹的笑容都记得好清楚……啊啊——”
司徒飞花吐出一口黑血,大手模了模她冰凉的小脸,用从不曾表现的温柔,低声道:“我帮你把毒吸出来,会有点痛,要忍着点。”
“小燕子不怕痛……一点都不怕。”泪水从她大大的眼眶掉了下来,她是太懦弱了,总是要掉眼泪,所以爹爹娘亲才不要她的,连死都不带着她一起……
“阿来?”半天没有听到她模糊不清的嘀嘀咕咕,司徒飞花心口蓦然一痛,连忙抬起头来。只见燕归来紧紧地咬着嘴唇,血渍从她的嘴角一滴滴地滴落下来,“笨蛋,痛就喊出来。”他忙擦掉嘴边的黑血,将她紧紧搂住。
“不痛……”
“怎么会不痛?”他气急败坏地低吼,将衣摆撕成碎布条,将她的肩膀牢牢地绑了起来,“阿来,没事了,现在快哭出来,快点哭出来。”
“不能哭啊。”她试着举起右胳膊,可痛得她惨叫了一声,“右手要是废了,飞花兄……你可要养我一辈子啊。你要夹面条给……给我吃……我不懂,用左手。”
“你……这个笨蛋!”他将脸庞重重地压在她冰冷的小脸上,期盼着这温度能多少传达到她的身体。
“飞花兄,我是个笨蛋呢。”她试图扯个灿烂的微笑给他,“明知道你……不喜欢我,因为我是高丽人……你也是高丽人。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不对,这个天下,为什么要分汉人……还有高丽人呢?”
“你就不能闭上嘴,好好休息吗?”他烦躁地怒吼,动作却极为小心地,轻轻擦掉她脸上沾染的血迹。
“我不能睡啊……我要睡了,你就只剩一个人。”她张开大眼,将他慌张的表情看进眼底。她能不能偷偷这样想,其实在司徒飞花的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关心她的?
就剩一个人了……
司徒飞花想起,很早很早的时候他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娘亲随着爹爹一起死了,素平被人抱走,他只有一个人,被外公像狗一样地养在山里,每天对着那些豺狼,只能不停地逃命,不停地逃命……
他恨哪。恨那些是非不分的老百姓,恨那个高高在上的昏君,恨那些贪婪的奸佞小人,但是他最恨的……是娘。
“飞花兄,我好冷……”燕归来突然嘴唇发青,发起抖来。
司徒飞花连忙运气到她体内,可是燕归来却“哇”地吐了一口血出来,昏死过去。
“你说,不会让我一个人的。”他抱着陷入昏迷的燕归来,合上眼,痛苦低语,“难道你也要说话不算话吗,燕归来!”
大手慢慢地抚模上燕归来的小脸,撕下那张冰冷的假脸,那夜,叫他惊艳不已的娇容苍白地呈现在他的面前,虽然昏睡着,却依然美得令人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