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班,项华南的车再次招摇地停在了电视台的门口。
天气太热,即使到了下午五点钟,太阳光还是十分的毒辣。
芳菲打着阳伞,架着大黑墨镜,全副武装地走了出来。
那个男人大概也是嫌外面的气温太高,所以没有下车,只是摇下车窗,坐在车里对她挥了挥手。
芳菲顿了一下,摘下墨镜朝车边走过去。
而车里的人显然没料到她今日如此配合的态度,眉梢一挑露出几分诧异之色,随即就恢复了惯有的笑容。
他走下车来,为她拉开副驾驶的门,绅士风度十足。
芳菲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弯,回了他一个嫣然的笑,然后低身坐进车里。
项华南微微一眯眼,对于韩小姐今日的反常倒是有几分猜不透。
不过他将不动声色的态度维持得很好,动作利落地替她关上车门,自己从另一边坐了进来。
车子发动之前,芳菲做了个阻拦的手势。见那个男人眉梢微挑地看着她,她笑了笑道:“先说好了,今天是我请项总你吃饭。”
他那双飞扬的眉越发挑得老高,自然没料想过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免一笑,问她:“为什么?”
芳菲理所当然地道:“难为项总你最近天天来报到等我,我就是铁石心肠也被感动了,所以说什么也要请你吃顿饭以示感谢才对。”
他愣了一秒,朗声大笑,“韩小姐,你突然的转变倒真是让我感到受宠若惊。”
芳菲神色如常地微笑着,回道:“应该是能获得项总你的垂青,我感到受宠若惊才是。”
项华南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一个之前对他态度糟糕的女人,这一刻却突然变得如此友好,她的诚意他该相信几分才算合乎情理?
依照他的经验来看,自然是一分也不相信。
只不过她态度的突然转变,于他来说总是有利的。老实说,这段日子总像个傻子一样跑到她单位门口站岗,他也的确觉得厌烦了。
“想去哪里吃饭?”他用征询地态度问她。
芳菲想了想,扬眉道:“就去上次去过的那家好了。”
他不置可否,回了她一个笑,便专心开车。
一品居位于淮河路上,环境绝佳因而生意也极其红火。如果不是像项华南这样的特殊客人,一般人来都不一定能排得上座位。
二楼的窗户朝南,天黑下来之后可以看见热闹喧嚷、行人如织的淮河路。
“看样子你很喜欢这里。”项华南在对面坐着,见她一直在看户外夜景,忍不住道。
芳菲回了他一个笑,“是啊,坐在这里,有种闹中取静的惬意。”
其实却是她一时找不到话题与他聊,觉得尴尬才故意装作打量别处。
项华南为她斟茶,手指纤细修长,像极了一双艺术家的手。他将茶杯递给过来,状似随意地道:“我有些好奇,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态度?”
芳菲看了他一眼,翩然一笑,回道:“怎么,我改变了态度,令项总你困扰了吗?”
他的眸光闪了一闪,嘴角掠过笑容,“不是困扰,是惊喜。”
芳菲对他这种甜言蜜语的假话免疫,所以并不相信。不过她还是扬起眉道:“的确,我有我自己的考虑。长这么大,倒是真没试过跟公子谈恋爱,何况对象还是项总你如此出色的一个人?再说了,公子也是要结婚的,没准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子,万一错过了不是太可惜了?”
假话而已,她一样能说得眼都不眨一下。当然他会相信几分,她并不在乎。
他朗声笑了起来,看着她,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眼神,于是忍不住问道:“公子的行为作风都是浪荡不羁的,难道你不介意吗?”
芳菲半真半假地回:“介意。所以我更想试试看,自己会不会是终结你浪荡人生的那个人。”
他沉默了几秒,抬起眼看她,“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的确是个有趣的人。”
芳菲不置可否,回了他一个意态不明的笑。
而项华南将她偷偷蹙眉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开始越发觉得事情将会变得有趣起来。对面的女人,说的话听起来好像是向他臣服妥协了,事实上她的眼睛里,根本半点动心的影子也没有。
无论如何,他与她之间的距离总是又近了一步,至于接下来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他并不担心。
吃过饭,他直接开车将她送回家。
车停在小区门口,他下车为她拉开车门。回头看了一眼,他挑眉一笑道:“你住这里?”
芳菲下了车,站在路灯下,回了他一个笑。
“是啊,说起来,我也是项总你的客户呢。”
“那住得还满意吗?”
芳菲扬了下眉梢,问他:“你这是想听我投诉一番吗?”
他朗声笑了起来。
芳菲留下一句:“再见。”
他手插在裤袋里,路灯的光亮将他的影子越发拉得修长挺拔。温暖的光亮中,他抬起眼来,对她微微一笑,“晚安,回见。”
芳菲的心,不由自主地重重跳了一下。扪心而论,这个男人的确有做情圣的本钱,眉目清俊的长相,温文尔雅的气质,举手投足间彰显着绅士风度,最重要的,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暖。
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令任何一个与他有接触的女人,情不自禁地对他动心。
芳菲在心里暗暗觉得糟糕,她长到二十六岁的今天,一直都没真正去喜欢上一个人。原本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在对的时候遇到命定的那个人,而眼下看来,她似乎已经不由自主有一些动心了,但这个人,却分明不可能成为她的真命天子。
现在只希望,经过今天晚上她的买力演出,他对她的那份兴趣已经消退,自此之后不要再来找她。
她回了他一个笑,然后转身朝小区里面走去。
回到家,她没有立刻打开灯,而是借着路灯的光亮朝小区外面望去。项华南的车早已经没有了踪影,她忍不住自嘲地一笑,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早该知道他不可能拿出真心来对待她,她凭什么会以为自己是特殊呢?
既然是游戏,她如果还投入真实的心意,就未免太傻了。
这样想着,便也释然了。
休息天的时候,芳菲和黎晴朗一起逛街。不过因为淮河路上人太多了,她们被挤得够呛,索性跑到离淮河路不远的逍遥津公园里面去。
鲍园不收门票,因此来玩的人也很多。
她们两个人手拉着手,在人群里穿梭。
途中经过玩云霄飞车的地方,看到很多人坐在上面尖声大叫,鬼哭狼嚎。
芳菲哆嗦了一下,说道:“没事找着刺激,纯粹是闲得慌。我是打死也不会上去的,万一心脏病犯了可就划不来了。”
黎晴朗笑她,“我看你分明是坐过了一回,现在还心有余悸吧?”
芳菲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皱着眉想,“我什么时候坐过了?难道是咱们上大学的时候?”
黎晴朗拍拍她的肩膀,悲悯地道:“唉,那个项华南,对你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难道还不是让你坐了回云霄飞车吗?”
之前听说是热力追求,天天开着车到电视台堵人。这几天却像是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影子也没见过一回。
芳菲想到这件事,还觉得颇有几分得意,“早知道会这样,我其实应该在他第一次约我的时候就答应他,表现出粘住他的样子,没准早就把他吓跑了,哪里还需要跟他纠缠了那么久?”
自从上一次吃完饭他送她回家之后,他就再没有出现过,算算也快一个星期了。刚开始,她的心里自然还有一丝丝的困惑与失落之意,后来想想,她其实应该觉得松了口气才对。他八成是被她那句“终结他浪荡人生”的话给吓到了,而这样才是对她最好的结果。
她不是会玩感情游戏的人,一旦真的陷进去了,对她来说无疑是场灾难。
黎晴朗看着她一派轻松的样子,却是不太相信,“难道你都没有觉得一点点可惜吗?”
芳菲搓搓下巴,一本正经地说:“说起来是有点可惜,如果我再早一点认识他,没准买房的时候还能便宜个三五万呢。”
还敢拿那个男人开涮,看来她是真的对他免疫。黎晴朗这才真的放心下来,因为项华南的名声实在太糟糕,而她可不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有朝一日会遭到伤害。
芳菲已经先一步拉起她的手,神采飞扬地道:“走吧,那边有糖葫芦,我们去买!”
黎晴朗眉头三道黑线拉下来,鄙视她道:“别以为你戴着墨镜人家就真认不出你来,你好歹也是F市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二十好几了还吃那种小孩子的玩意,就不怕人家鄙视你吗?”
芳菲才不管这些,“我又不是那些喜欢端着身份把自己当回事的主持人,干这一行只是我的职业,我可没觉得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这话要是让她的其他同事听到了,说不准还要得罪多少人呢。
只不过芳菲偏偏是那种大大咧咧惯了的人,对于人际关系间的攻心计那一套,她从来都是一笑对之。而她的这份豁达,才勉强让她在同事间博了个好相处的名声,让别人也不好太与她作难。
像她这样好的一个女孩子,就应该获得一份最美满的姻缘。
黎晴朗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上次我不是说,要给你介绍男朋友吗?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约出来见一面?”
芳菲不太上心地应:“你的初中同学,省立医院的那个脑科医生?”
黎晴朗不满她的应付态度,拿手掐她,“小姐,你都二十六了,还打算晃荡到什么时候啊?我们大学同学里面,可是有好几个都当孩子妈了。”
“你自己不也一样?”她俩分明就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黎晴朗豪气地一拍胸口,“我?我不到三十岁会舍得结束我这珍贵的单身生活吗?”
“那不就结了?你都没结婚,我急什么?”
这年头,结婚再不是既定下来非要执行的人生行程。至少在芳菲看来,起码得遇到一个自己不排斥的人才行。而茫茫人海,遇到这样一个人,其实并不容易。不容易不代表就要去将就,二十岁或三十岁甚至更久,她都不会放弃对待感情的这份坚持。
包何况她和平常人不一样,她没有父母在身边追着盯着,自己爱一个人飘荡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有人来跟她唠叨。
黎晴朗显然对于当媒婆这件事有着相当的热情,已经开始在那里计划,“不然这样,你跟我一起找个借口去趟医院,你先去看看人,如果实在看不上就算了,也省得我这里还老替你记挂着。”
芳菲觉得不太妥当,何况她现在对于个人问题并不太着急,觉得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也挺惬意的。
“饶了我吧,你怎么说风就是雨的?”
黎晴朗理所当然地道:“那是,谁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为朋友两肋插刀,那是我的本分。”想了想又道:“就这么定了,明天星期天,我们就明天去。”
芳菲摇头笑,“我们放假,人家自然也要放假啊。”
“错,他那个专家门诊,双休天是不会休息的。而且啊,休息天去的人肯定很多,到时候咱们伪装在看病的人群里面,刚好让你偷偷打量个够,哈哈。”
芳菲哭笑不得,“亏你想得出来。”她倒是觉得,黎小姐对那位她传言中的初中同学,有着不太寻常的热情。
当然,晴朗是个粗枝大叶的人,跟异性从来都是一副勾肩搭背的态度,照这个态势下去,别说三十岁,四十岁她都不一定能把自己嫁出去。抱着也许能成全好友的心思,她不妨跟着去看看情况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