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听。
晓安可以想到的形容词,好像也只有这三个字。
最后一个音符停止,周子殷坐在那儿,静静地凝望着她。
她的心,扑通,扑通,扑通,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涨满,一下一下,跳得异常饱满,好像再也塞不下别的啦。
啊,如果说还可以塞下点什么,就是脑子里忽然想到陆上夫的话——
你喜欢他?
如果他现在问她这句话,她不会再跳脚了。因为此时此刻,满心满脑,有一个声音自己都听得如此清晰。是的,我喜欢他。
戏剧社表演厅的正中央,一个清秀的少年正在弹琴。
“美少年”+“钢琴”=死伤无数。
戏剧部和生活部的两名部长满意又得意地看着这一预想中的结果,慕容清霜却忽然站了起来,“你们听到什么没有?”
“什么?”
其实她知道自己白问了,因为整个校园,除了她之外,不会再有人能够在另一个人的琴声里听出那个人的琴声。
仅仅听过一次的琴声。
十岁的时候,去同学殷多晔家里去玩,在殷家修整得非常漂亮的花园里,看到一个男生在弹琴。
那个时候的她,站在白纱帘边上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因为她以为自己看到了童话里才有的精灵。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好听的琴声呢?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呢?
他一定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吧。
自认识以后一直一直都这样想着。
虽然从那天以后,她再也没有听过他弹琴。
那天是殷家的黑色星期五,殷多晔的姑姑、周子殷的母亲,就是在那天去世的。
“终于还是弹琴了啊……”望向琴声隐约传来的方向,慕容清霜微微吐出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周晓安收到慕容清霜请喝早茶的短信,刚结束晨练的晓安直觉编了一条理由拒绝,但是还没容她把短信编完,电话就来了。
“因为担心你会拒绝,”慕容清霜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所以我特地到你楼下了。”
原本就不擅长拒绝的晓安败了。
早点又精致又丰盛,但晓安还是很没胃口,并且十分想念厨房里刚下锅的粥。
“他的琴弹得很好吧?”
呃?晓安意外地看她一眼。
“看来真是很久没弹了,比起以前,还是差了一点。”
晓安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每一次见到慕容清霜,她都会觉得压抑,好像喘不顺气。
原来这种感觉叫“嫉妒”。
也终于明白了周子殷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她和陆上夫在一起。
她抓了抓头发,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那个……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是男生真好,”慕容清霜看着她,笑,“不过,跟他在一起,会很累的。”
这倒是真话,晓安点点头,“没错。”
“你知道吗?从十岁时起,我就喜欢他。”
“……十岁?”
“是啊,七年啦。”
“……你很早熟。”她十岁的时候就知道带着村里的孩子去镇上打架。
慕容清霜笑了,“是啊,不过那个时候不知道。”
晓安忍不住好奇,“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嗯,我回家以后,总喜欢找漂亮男生的时候。”
“切,我认识好多女生都是这样的。”
“不一样的……到最后发现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他。”
这点晓安也很认同,因为她仔细搜索了一下自己认识的男生,里面确实没有一个人在外貌上比得过周子殷,“但是这家伙脾气很坏啊!心眼又小。”她说着,捞了一只松饼放进嘴里,这个话题……她有点兴趣。
毕竟很少有机会和人这样聊他啊。
忽然觉得只是“聊聊”这个人的事,都像是给身体注射了兴奋剂,很精神。
“周晓安,你知道吗,他是艺术品。”
“嗯。”她赞同,在外貌上绝对是的。
“像他这样的人啊,远远地看着、欣赏着,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慕容清霜轻轻啜了一口咖啡,似叹息般地,“真正要跟他生活,适应他的喜怒,模清他的脾气,可真是辛苦啊。”
“唔唔……”嘴里又塞了一块香肠煎蛋的晓安大点其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个,这位学生会长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要是想追周子殷而想从她这里打通门路的话,就不该说这种话啊。
可是要对周子殷没意思,就没有必要说喜欢啊之类的事啊。
“那个……”晓安坐直身体,再一次问,“找我到底什么事?你直说吧,弯子拐太多,我听不懂的。”
“呵呵,”慕容清霜笑了起来,这是晓安第一次看她笑得这样“邻家女孩”,“只是随便找你聊聊天啊,”她说,“毕竟,你也是个漂亮的男生呢,我很喜欢你呀!”说完又笑了,“不过这样的话,你可千万别告诉他,不然他大概不会想再理我了。”
这顿早餐最终结束在周子殷的电话里,离开的时候,晓安还是不明白慕容清霜到底找她干吗呀。可是,她也没有时间细想了,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的被子呢?”
这是进门迎来的第一句话,同时迎接她的还有周子殷非常非常不爽的脸。
“我床上。”她答。
这其实是他自己已经找到的答案。一醒来发现床上的人和往常一样已经起来了,但和往常不同的,是被子和枕头一起消失了。
失踪的物件都回到了周晓安的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了好好回答这个问题晓安几乎一晚上没有睡好,但是可悲的是直到此刻她仍然没有足够的自信让他接受她的说法。
“咳!”她在沙发上坐下,先喝了口水润润喉,然后,开口了——
“因为,我忽然发现了一些事(我竟然喜欢上你了啊),而以我们目前的关系和身份,发生这种事不太合适(你是雇主,而我是保镖,最要命的是,现在我是‘男生’!),我想,我们先结束旧的关系(主仆及哥们关系),再开始新的关系(男女朋友关系,羞)。”
说完,她努力镇定着的脸,已经不可抑制地发红了。
这样的红润给了周子殷最好的答案,原本有些迷惑的他,忽然笑了起来。
笑得大声极了,不停笑,拍拍自己的脑门,又拍拍周晓安的脑门,“你终于开始懂事了周晓安,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等的,我会等的。”
这下换晓安迷惑且不安,“你……真的明白?”
“是的,是的,”他揽着她的肩,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松开手,柔声道,“我会等你自己想明白。”
“其实我……”
“放心,”他的目光这样温柔,又这样认真,像无边大海,又像宁静湖泊,“无论你怎样决定,我都接受。”
因为我发现,我已经不能勉强你去做任何事。
所以,按照你所想的去做吧,我的晓安。
而我要做的,只是等待。
等待你决定我的未来。
而晓安想的,只有一件事——
这家伙明白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