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点的东西很快就如数送上,春来等人簇拥着沈从然,在楼上隔着珠帘,远远地眺望。
“就是他?”沈从然的口气悠悠,不置可否。
“肩宽背阔,八尺有余,眉目炯炯,你看人家这身材,填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你看人家这脸型,不圆不扁……”
“废话,圆的是鸡蛋,扁的是鹅蛋。”沈从然抢白道,“春来,没有来流风楼前,你是做什么营生的?”
“我是春楼的清倌啊,老板娘你忘记了不成?还是你把我从那里救出来的呢!"老鸨强迫她这个清倌卖身,老板娘搭救她,为她赎身,还给她安身立命的所在。
“你确定你不是媒婆?”沈从然一脸的坏笑。
“老板娘,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就算是量体裁衣,也裁不出这么合适的男人!”
沈从然扒拉着珠帘,男人身旁的小男孩,引起了她的注意。
“还有,还有,这个男人真的是复姓诸葛哎……”春来没有瞧见她的注意力早已飞走,还是卖力地推荐着。
“那个小孩子,怎么能只吃牛肉呢?”沈从然忽然出声问道。
大家这才发现,老板娘注意力的着脚点。
“吩咐厨房,给那个孩子上碗莼菜蛋花羹,就说是流风楼今天吐血大放送。”
仿佛听得到她的话般,座位上的孩子忽然抬起头,冲着她的方向粲然一笑。不自觉地,沈从然也回他一笑。
“老板娘,你看你跟他们父子多有缘分,一定是个好后妈!”绿珠不怕死地说道。
“便是他了!现在便出去搭讪吗?”说话的同时附赠绿珠白眼一记,但是那孩子粉嘟嘟的小脸,让她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大家才发现,老板娘的眼光始终黏在小帅哥的身上。
“老板娘,老板娘,十年后,那个小帅哥才能长成你要的那种模样,现在去搭讪,还嫌太早!”
“就是就是,老牛就得有老牛的样子,千万别惦记着女敕草。”
沈从然不堪忍受女人们的絮絮叨叨,从牙缝中挤出两字:“月钱——”
两字一出,谁与争锋?原本的纷扰之声,顿时化作鸦雀无声。
“我说的便是大人!”用月钱的这招,虽然老掉牙了,却是屡试不爽。
“就是就是,买大赠小,这才是王道!”
“就是就是,我们老板娘向来只做只赚不赔的生意!”
“老板娘,那就这么定了?”
“嗯!”应承下来,撸起袖子,沈从然大踏步地往楼下去。
“等等,老板娘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一定不能在我们的酒楼里,一定不能让他知道你就是流风楼的老板娘!否则,你是要给我们涨月钱的!”晃晃手指,春来一本正经地陈述。
“人吃完饭就会离开流风楼,人海茫茫,我去哪里找?我如何去偶遇?”沈从然顿时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棘手。
大家丢给她一记同情的眼神,齐声道:“你看着办喽!”便齐齐地散去。
一把拽住要去忙碌的绿珠,“告诉楼下的客人,流风楼今日酬宾,喝女儿红的人都赠住店三天!携带家眷的人优先!”这一日,流风楼的优惠,比过去五年的都要多。
绿珠惊愕地看着老板娘,以小气著名的老板娘。
沈从然却不理会她的眼神,转回内室,算计着这场赌注,除却成本,她能赚多少。
“念儿,你吃饱了吗?”诸葛怀瑾爱怜地问道。
“待念儿把蛋花羹喝光了,便饱了!”八岁的诸葛念乖巧地回答。
手落在儿子的头颅,摩挲他柔软的发,诸葛怀瑾轻叹一声。
“爹爹,刚才有个姨姨对我笑!”大口吞着蛋花羹的间隙,不忘理会旁边的爹爹。
“哦!”念儿乖巧讨喜,人见人爱的状况,他这个当爹的早已司空见惯。
“那个姨姨笑得念儿心头暖暖的。”诸葛念抬起头,努力地想找出适当的形容词,“就像娘娘!”喝下最后一口蛋花羹,诸葛念说道。
“没有人会像你娘的!念儿乖,你娘就在这个城里,很快你就能见到她了!”诸葛怀瑾眼中夹杂着忧伤,自从七年前,那个夜晚,沈从然昏倒在大雨中,刚刚生产完的身体虚弱不堪,高烧不退,他不眠不休地照料了三天,待得第四日,他熬不住困倦,伏在床头小憩了片刻,等他醒时,伊人不在空余床,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七年了,当年的红绫早已被忘得一干二净,唯有然儿的一颦一笑,牢牢地占据着他的心神,然儿在雨中的表情,哀婉悲恸,更让他心纠结成一团,然儿肯定是恨他的,否则,一别七载,怎能一次也不曾入梦来?
“爹爹,娘娘真的在这里吗?”念儿眼巴巴地问道。
“是,你娘真的在这里!”因为岳母的怜悯,告诉他然儿大致的方向,他才会一座座城去找,但是一座座城池找下来,独独就是不见佳人的痕迹,这是最后的一座城,也是他最后的希望所在。
“娘娘会不会对念儿笑?”揪着爹爹的衣角,诸葛念继续在心中勾画娘娘的形象。
“会,她会夸念儿乖,她会给念儿买糖葫芦,给念儿做好看的衣裳……”
“咦,爹爹……”念儿爬上椅子,笨手笨脚地拭去爹爹眼角的泪水,“念儿见到娘娘,会告诉她,念儿很乖,念儿想娘娘,这样娘娘就不会走了!”
绿珠来时,正是父子情深的一幅景象。
“呃,客官……”绿珠的脸上堆砌甜美的笑。
“何事?”账,分明是结过的。
吞了口口水,好像这个人不怎么买她的账。
“今日本店酬宾,凡是携带家眷的……呃外地客人,免费附赠住宿三天!”
“酬宾,为什么?”诸葛怀瑾素来不喜占便宜。
“生意不好做啊!招徕生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