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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锁未央 第十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1)

骆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经过琴房的时候发现虚掩的门缝里透出橙色的光晕,伴着微弱的“丁冬”声,他轻轻的推开门走进去,原来是骆水洛在那里弹琴,轻柔的旋律从她纤柔修长的手指交替间缠绵流泻,是贝多芬的《月光曲》。她的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恬然而宁静,有种遗世独立的淡漠,她像是陷入到了琴韵里,连他走进来都没有发觉。

骆毅轻轻地把门关严,不让骆水洛的“月光”流泻到门外去,幸好琴房的隔音效果是非常好的,不然她半夜练琴,不把全屋的人都吵醒才怪。

他顺势倚靠在门背上,凝神听着,她弹得非常好,将这首曲的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冥想的柔情,悲伤的吟诵,阴暗的预感,看似轻柔的旋律里充满了汹涌澎湃,难以抑制的感情。

一曲既终,骆水洛对着黑白相间的琴键发呆,仿佛是陷入了某种感情里不能自拔,直到几声零落的掌声把她惊醒,她抬起头,便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亦正亦邪。

看到是他,骆水洛便合上琴盖站起来,朝他嫣然一笑,“原来你还记得回家?!”

忽而看到他眼角的淤青,又问:“哎,你眼角怎么了?”

骆毅微微一笑,下意识地抚上眼角,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顿了顿,又问:“你呢?半夜不睡觉,怎么跑来这里弹琴?有心事?”

骆水洛道:“我睡不着,你最近工作很忙吗?”

骆毅心不在焉地应道:“嗯。”

骆水洛根本不信,“是吗?天天忙到深更半夜的?爸爸回来了,你也不回来吃顿饭。”

骆毅没有说话,目光不期然地落到她右手的戒指上,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洛洛,你与陆晖的婚期,商量好了吗?”

骆水洛摇头,“暂时没有,陆晖这阵子都忙着国内巡回演奏会的事,而且在美国的陆妈妈的情况很不好,尿毒症晚期了,还找不到合适的肾源,做血液透析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身体的各机能在逐渐减退。医生说,再这样下去,即使找到合适的肾源,手术成功的几率也微乎其微。”她低着头,眼中盈盈一闪,仿佛是泪光。

骆毅半晌没有说话,最后伸出手模模她的头,道:“很晚了,去睡吧。”

她点点头。

骆毅送她到卧室门口,骆水洛又悄悄地道:“爸爸等了你一晚上了,估计还在书房里。”

骆毅淡淡地道:“晚安。”

他向书房走去,果然门缝里还透着光,在门口刚好碰见端着参茶的母亲,便把一边脸向暗处一侧,叫了声:“妈。”

骆夫人便把手中的托盘递到他手上,又嘱咐道:“进去和你爸好好谈谈,凡事顺着他一点,别又与他怄气了。”

骆毅点点头,敲门进去,把参茶放在书桌上,淡淡了叫了声:“爸。”

骆锋眼睛没有离开手中资料的,问:“公司里很忙?”

骆毅低着头,半倚着书桌,应道:“嗯。”

骆锋抬头,一眼看见他眼角的淤青,脸一沉,“你几岁了?还学人家去打架?能不能沉稳一点?整天闹些花边新闻……”

骆毅冷哼一声,没有为自己辩解,知道一定又是那些捕风捉影的八卦杂志又吹到他耳里。

骆锋又道:“学学人家陆晖,音乐会搞得有声有色……”

他听着刺耳极了,终究没忍住,摔门而出。

不欢而散。

陆晖陆晖。

其实这些话他自父亲口中已经听惯了的,可是不知什么缘故,今天听着特别刺耳,简直难以忍受。

放年假前按照惯例开一个早会,开会的时候未央发现李玲一直盯着她看,只差眼睛没有粘到她身上,未央觉得头皮发麻,以至会议的内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会议结束后李玲便走到她身旁,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话:“昨天我看见了。”

未央的大脑有了短暂的几秒空白,反射性地问道:“你看见?你看见什么了?”

李玲斜睨她,双手抱胸,说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夏未央,你可别不承认,这次我可是亲眼看见的,看见你上了骆某人的车。我就说嘛,难怪我一直让你去相亲你都不肯去,原来真是搭上了豪门公子。”

未央反正装傻,“那你一定看错了,昨天下班我明明是坐地铁回家的。”

被未央这样一否认,李玲自己也不觉疑惑起来,“看错?会吗?难道我的近视又加深了?”

未央嗯嗯点头,道:“一定是。”

李玲近视一百五十度,只是从来不戴眼镜。

李玲想了想,怀疑地看着她,又道:“夏未央,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再装可就不像了哦,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得了。”

未央干笑道:“你怎么就草木皆兵呢?我是什么人啊,怎敢在你李大法官面前装傻呢?你想啊,那骆毅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觉得凭我的姿色他能看上我么?他又不是大近视。”

李玲用眼角瞟她,不以为然地道:“谁知道呢?或许他就喜欢你这种清淡的小菜也说不定。之前不是一直有送花给你吗?再说了,我们夏大小姐也不差啊。”

未央无语,索性不理她,打开电脑继续忙去了。

谁知李玲穷追不舍,又凑近她耳边道:“既然不是那也无所谓,那骆毅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得抓紧把自己嫁出去。今晚有空吧?出来吃饭,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莫进(李玲的丈夫)的发小,海归医学博士,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成熟稳重,年龄适中。”

未央听她一口气说完,觉得好笑,便转过头问她:“你有没有考虑过转行?”

“转行?”李玲一时反应不过来,“转行做什么?”

未央笑道:“婚介所啊。”

气得李玲直瞪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又道:“我说未央啊,我这样好说歹说,你怎么也得给我个面子啊,今晚就与我去见一面吧,啊?不适合也无所谓,可以当朋友啊。”

最后未央被她缠得不行,只好答应。

下班的时候李玲一定要陪她回家梳妆打扮,未央看她郑重其事的样子越发觉得啼笑皆非。

李玲打开她的衣柜,一边张望一边叹道:“唉,你还是不是女人啊?怎么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未央说:“我又不是美女,反正怎样打扮也成不了美女,不必那样自欺欺人。”

李玲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道:“啧啧,这条裙子真漂亮,是你的吗?”

未央看过去,是那袭水蓝色的晚礼服。她走过去,轻轻地抚模着,嘴角微微扬起。如水般柔润的触感,那是她小时候的一个梦,她想起骆毅,是他,为她实现了她的梦,她并不是贪心的人,即使上天只给她一次机会穿它,她亦已经心满意足,她不敢奢求其他的,她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只是怕,到头来是一场空。

“哎哎。”李玲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叫道:“回魂啦,发什么呆呢?”

未央回过神来,把那条裙子重新放回衣柜里,才道:“没什么,不是要出去吗?走吧。”

李玲上下打量她,说:“你就这样出去?”

未央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李玲拉着她重新坐回梳妆台前,说,“你好歹也补一下妆,修一下眉,画一下唇线吧……”

吃饭的地点约在位于CBD核心地带的柏悦酒店,“中国灯笼”北京亮餐厅,餐厅位于顶层六十六楼,当电梯门关上的时候未央便悄悄地附在李玲耳边道:“这位海归博士挺有钱的啊。”

李玲仿佛十分得意,说道:“当然。”

银泰中心,她的嘴不自觉地弯成弧度,其实她并不是第一次来,之前就是因为钥匙的事,被八卦杂志拍到与骆毅“酒店开房”而且还上了封面的那一次,想起来她就觉得后怕,幸好焦点人物不是她。

身旁的李玲忽然道:“你傻笑什么呢?”

“没有啊。”未央才说着,忽然回神看到电梯映出来的影子,还真是在微笑着呢,她慌忙合拢嘴角,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电梯恰好在这时到了,她与李玲步出去,360°的视角,透过落地观景玻璃,呈现眼前的是北京CBD的空中景色。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天地辽阔,整个北京城几乎尽收眼底,无数新旧时代的建筑,在迷离的灯光中,都仿佛由璀璨的水晶雕砌而成,长安街上如梭的车变成微小而模糊的黑点,不断闪动的车灯细密如织,可谓万丈红尘,琼楼玉宇。

只是未央觉得高处不胜寒。

其实这种所谓的相亲,也不是第一次了,从前也有过好几次的,她都只当是一场闹剧,所以不温不火地看下去,反正用不着她,李玲都可以自导自演地应付自如,她只要坐在一旁微笑点头装淑女就行了,只是未央万万没想到会碰见骆毅。

莫进与海归博士一早等在那儿,站起来对她们微笑颔首。

海归博士果然一表人才,气质非凡,李玲为双方做了简单的介绍,才坐下来,未央便看到一个英挺的身影大步向她走来,居然是骆毅,他身后还跟着沈晰,未央不由微微一怔。

骆毅看见她仿佛很诧异,问道:“未央?你怎么在这儿?”

未央立刻发觉另外三位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灼灼发热,只差没有冒烟。她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答道:“呃,我与朋友来吃饭……你们也是吗?”

骆毅这才留意到李玲等人,他一向是聪明人,一看这个阵势,心下便明白了八九分,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息,看了未央一眼,然后风度翩翩地与他们微笑颔首,一如往常,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波澜。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悄悄漫上未央的心头,她的头便不由自主地低下去,她明明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啊。

沈晰便道:“我与骆总本来约了个客户的,只是那个客户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李玲的声音比平常高了好几倍,隐约有点咬牙切齿的音调:“未央,你不为我们介绍一下吗?”

未央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见骆毅道:“我是骆毅,未央的男朋友,幸会。”

未央彻底愣住了,她完完全全说不出话来,她看见沈晰灿若星辰的眸光迅速地黯淡下去,海归博士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快挂不住了,而李玲的脸霎时黑了一半。

气氛有了几秒短暂的沉闷,最后还是海归博士最先恢复过来,依然含笑,仿佛落落大方地邀请道:“两位还没吃饭吧?既然是夏小姐的朋友,骆先生与沈小姐不介意坐下来一同用餐吧?”

未央以为骆毅一定会拒绝他的邀请,因为谁都听得出来海归博士的邀请不过是客套话,没想到骆毅竟然一口答应了。

结果这顿饭吃得十分怪异,只是表面上看上去还算和谐,就像放眼望去平静无波的海面,实则海底暗潮汹涌,未央只觉得芒刺在背,如坐针毡,心虚至极。她心里有事,始终闷闷的,精致美味的食物吃到嘴里如同嚼蜡,只是食不知味,从头到尾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拿着闪着银光的刀叉对着盘子里的食物发呆。

饭后骆毅开车送她回去,途中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外面是零下十几度,在车内密闭的空间里气温却高得异常,或许是刚才吃饭时喝了点红酒的缘故,她的额头竟沁出了细微的汗珠,脑袋也开始有点发晕,而车速偏偏又极快,在高架上一路风驰电掣。她提心吊胆,骆毅一声不响,她也不敢说什么,眼看就要下高架,他也没有半点减速的征兆,不留神就闯了好几个红灯。浮扁掠影地一闪,她莫名害怕起来,他平常开车一向是从容自如四平八稳的,从没像今天那样放肆过,未央知道他一定是生气了。

未央这样想着的时候,骆毅忽然一脚踩下刹车,她一惊,还没缓过神来,已经被拉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他板过她的脸,狠狠地吻了上去,毫不留情在她的唇上反复蹂躏,像是要将所有压抑的怒气全部爆发出来将她生吞活剥的疯狂。他火热的唇舌甚至蔓延到她光果的脖颈,还不知足地往她敞开的衣领一直往下溜。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潮彻底吓住了,只是无法反应过来,头越发晕得厉害。

暖气无声地吹着,暧昧的空气里酒香暗浮,在后面按得震天响的喇叭里,未央突然清醒过来,用力推开他,气息不稳地叫道:“骆毅……”

他动作一滞,挫败地停住了,他的手还箍着她的腰,头颓然地埋在她的颈窝里。良久,他终于抬眼看她,在外面无数灯光的映衬下,他的瞳孔里有种她不熟悉的迷离。他凝视着她,在震天响的嘈杂声里喃喃地道:“我该怎么做?”

是啊,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明白,他对她并不是曾经戏言?

未央听不真切,只好提醒他道:“骆毅,你的车还在大路中央呢,是不是该开走了?”

他忽然执起她的手,放在他心脏的位置,“未央,你看着我。”

未央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你模,它在跳,是真的。”

未央的心一动,垂下眼睑,竟不敢与他对视,讷讷地问:“骆毅,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的声音在震天响的嘈杂声里微不可闻,“因为我是真的爱你。”

未央侧身躺在床上,黑漆漆的,并没有点灯。她躺着一动不动,可身子仿佛还坐在车里在高架上飞驰,在流动的灯光里,漫天雪花轻盈地飞舞在脸上,可是并不冷,滚烫滚烫的,那是骆毅的吻。

床头柜上的闹钟秒针滴答滴答地在暗夜里涌动,胸腔里像是有什么要破茧而出。

破茧而出。

想到这个词,她无声地笑了,蝴蝶吗?破茧而出。

可是她又怕,只怕破茧而出的不是蝴蝶,而是飞蛾。

飞蛾扑火。

听说飞蛾扑火的时候是快乐的,可是又有谁知道呢?或许它不过是认不清方向。独自在漫长寒冷的黑暗中飞行太久了,好不容易在生命里出现了一点温暖的火光,便义无反顾地飞过去,最后却筋疲力尽无路可退,飞蛾扑火,是化成灰的凄美。

这一晚,未央在纷乱的思绪里沉沉地睡了过去,在睡过去之前,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指月复曾轻轻抚过唇际。

未央被电话吵醒的时候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伸手模来床头柜的手机一看,屏幕是一片漆黑的,她一向有关机睡觉的习惯,原来是厅里的座机在响,她只得爬起来接听,是骆毅。

她睡眼惺忪,声音哑哑的:“一大早的,有什么事吗?”

那边道:“还早?都日上三竿了。”

她抬起朦胧的睡眼看了看挂钟,果然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

他笑道:“你还真能睡,在哪里都能睡着。”

未央立刻想起那天在竞投的广告企划案的事,原来他都知道。

她脸一红,反驳道:“你管我,我爱谁多久睡多久,反正在放假也没事做。”

他好脾气地道:“那为了补偿我破坏了你的睡眠时间,请你吃午餐怎样?”

未央打了个哈欠,只恨不得回去倒头大睡,于是便道:“你平常不都很忙的吗?怎么有那么多时间?”

他笑,“我正好也在休假。”又道:“你下楼,我现在来接你。”

未央还想说什么,可他一说完便挂了电话,仿佛怕她拒绝似的。

放下电话,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望出去,眼前是一片雪白,昨夜大概又下了一夜的大雪。这个冬天,不是雨就是雪,一场接一场,冷得让人绝望,唯一让她甚感欣慰的是,今天终于开始放年假了,不必回去面对李玲那副法官盘问犯人的嘴脸。

走到楼下骆毅还没有到,对面开了一家旅行社,今天是新开张,旁边挂了一幅大大的宣传海报,横幅上大大的四个字,清晰入眼:西藏旅游。下面是一片连绵不断的草原,碧草青青,蔓延向高耸而巨大的山坡,山坡上是无限透明的蓝天。

未央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小心地避开放在门口两边的花篮,站在海报前。

天空是那样蓝,那样澄澈,简直不像是真的,或许是PS过的吧?

她抬头望了眼头顶的天空,想道。

海报的一侧还有几行字,或许是诗句——

[如海洋如星空的草原啊

如牧歌如情人的草原啊

我永生永世的爱恋

深入并且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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