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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桑花意浓 第二章 密林(2)

没有人知道清茂关在房间里做了什么,连一丝响动都没有发出,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出来了,嘱咐老阿妈继续守在门口别让人进去。然后他一个人空手下楼朝外面走去,这一走就是四五个小时。

傍晚时分,他神色憔悴地回来了,让女主人煮了一碗羊女乃端进裔重幽的房间。

老阿妈尽职地守在门口没有让人进去,虽然她因为疲累睡着了。听到纷乱的脚步声她立刻清醒,迷迷糊糊地说着:“谁都不准进去。”

“阿妈,我给姑娘端羊女乃来。”女主人轻声说。

“老阿妈,可以了,现在她大概醒了吧。”清茂去扶老阿妈。

“哦。”老阿妈站起来,捶捶酸痛的腰,说,“我先看看姑娘醒没有。”她推开门第一个走进去。

裔重幽仍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已经没有那么潮红。

“你好点没?”清茂走到床前,把手搭在她的脉搏上,很随意地问。

大家看到那双紧闭的双目睁开了,咖啡色的眼珠在眼眶里转动了几下,仿佛在努力适应光线。然后大家听见虚弱却清晰的声音。

“我好饿。”

女主人赶紧给她喂羊女乃,男主人吁了一口气,老阿妈咧开嘴笑了。

裔重幽终于有了意识。

卧床两天,裔重幽又可以下床走动,除了脸色不太好,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但是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晕倒。老阿妈神神秘秘地问她是不是闯进了枯树滩,她努力去想,记忆一片空白。

清茂倒是没有追问她,只说了一句:“今后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他的语气好似她给大家添了很大麻烦似的,令裔重幽十分不悦。

“你还不是一个人四处乱跑,凭什么管我?”她仰着脖子,翻个白眼给他看。

“我跟你不一样!”清茂被这番不识好歹的话激得心浮气躁,如果不是他在,很难想象她现在会是什么样。

“当然不一样了,你又不是女人。”裔重幽继续翻白眼,端着一碗羊女乃喝得很起劲。不知怎的她很想看他被气到吐血的样子,觉得很好玩。听说是他救了她,可惜她没印象,所以也不会有感恩之心。说起来还得怪他,要不是那天他令她想起不愉快的事,她就不会出去乱走,自然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昏倒。

“行,我说不过你。”清茂觉得和她胡搅蛮缠下去没有意义,自动败退回房间。

裔重幽目送他出去才发现,桌子上多了个陶瓶,瓶中插着一束盛放的格桑花。不言而喻,肯定是他采来的,心中不禁有些欢喜。她突然想起,昏迷之前最后看到的就是一束格桑花。她究竟去过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这段属于空白的记忆,越去回想越感觉惊恐,一股寒意浸透了她的背心,使她不敢再去想。裔重幽肯定,她忘记的,一定是一段可怕的遭遇。清茂似乎知道些什么,回味他刚才的话语,越发觉得他很诡异。等她养好体力,再去挖真相,现在睡觉最重要。

所谓真相,掩藏得越深越勾起人探索的。清茂缄默不语,老阿妈讳深莫测,男主人和女主人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裔重幽只能得知当时她病得很重,他们差点将她送走,最后是清茂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救了她。

为了知道事情的真相,她跑去天天缠着清茂问东问西,虽然问不出结果来,逗得他发狂也是乐事一桩。裔重幽很好奇,清茂这么年轻就有一身好医术,怎么看他都不像个济世救人的医生,比较像那种咄咄逼人的律师多一些。他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像城市里的人,为什么每年夏天要跑到山沟里来,看他也不像受了打击想避世的样子。

越好奇就越有探索的,从早上起裔重幽就自动黏住清茂,他去哪儿她就跟到哪儿,连他上厕所她也站在外面,清茂恨不得念个咒语让她消失。

“喂,你以为不理我就行了,告诉我吧告诉我吧……”裔重幽念起让清茂头疼的咒语。

清茂郁闷地啃着土豆,看她死缠烂打的样子,还是失魂的时候比较可爱,至少不会制造噪音。他早知道会惹来麻烦,没想到这个麻烦这么烫手,甩都甩不掉。

“拜托你安静一点,让我吃完早饭。”他的袖子被她扯住,啃个土豆都很吃力。

“不行,一会儿你又要出去,一天都找不着人。”裔重幽不放手。

“你最好死心,我怕你没有勇气知道真相。”这是善意的劝告。

“耶,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怕的东西。”裔重幽大言不惭。

“真的吗?”清茂诡笑,“那你晚上别叫我,一个人去上厕所好了。”

“那个不算。”裔重幽脸红了,她可没勇气和一头熊或者更凶猛的野兽搏斗,要逞强也不是拿命去拼。

“别烦我,你玩腻了早点回你的世界,这里不适合你。”清茂趁她不注意,一个闪身跑掉了。

好奸诈,不过裔重幽不会放弃的,白白失掉一段记忆,虽然回想起来心有余悸,但是她不想自己的人生有任何缺失。

“小泵娘,你问他是问不出什么的,不如来问我。”老阿妈不知什么时候牵着一头牦牛出现在裔重幽身边,笑得满脸褶子。

“不用了,您肯定又要说我冒犯了他们。”裔重幽叹口气,她第一天就问过老阿妈,完全听不懂说什么,现在再问也是白费工夫。

“我今天想起来了,你要不要听?”老阿妈勾勾手指。

“真的?”裔重幽严重怀疑。

“跟我来吧。”老阿妈慢悠悠地把牦牛赶到坡地上吃草,背着手走进屋,坐在她常坐的火塘边的小木椅上。裔重幽坐在她身边,自己倒了一碗酥油茶,双手捧着碗沿,细细地吹气。

“这话要从枯树滩说起了……”老阿妈一边摇动着转经筒,一边开始叙述。

“枯树滩是双桥沟最深处的一片密林,虽然叫枯树滩,但那里林木繁盛古树参天。不过,里面没有任何动物,连鸟儿都不会从那片天空飞过。在双桥沟居住的藏民,世代流传着一个传说……”

正在喝酥油茶的裔重幽被这个开头吸引了,侧耳问道:“是什么传说?”

老阿妈小声念了一遍六字真言:嗡嘛呢叭咩,然后继续述说:“据传,枯树滩是亡灵的世界,这山上的野兽知道自己要死了就会进入枯树滩,因此那里遍布尸骸,树木汲取了腐肉的养分才长得那么茂盛。死去的动物的亡灵徘徊在里面,守护着那片密林,不让任何生物靠近。”

“如果,有生物不小心闯进去了呢?”裔重幽吞吞口水。

“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老阿妈笃定地说,“我们这里的人,包括动物,都会遵守规则,只有外来人才会乱闯。”

“外人闯进去会发生什么事?”裔重幽对这个传说越来越有兴趣了。

“枯树滩的亡灵会勾去闯入之人的魂魄,让他变成活死人。”老阿妈斜睨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几年前也有个男的冒冒失失闯进去,三天后被人发现昏死在枯树滩外面,多亏瓦格寺的松言大师恰好到这里采药才救了他一命。”

突然,一股阴寒之气又袭上裔重幽的背心,冒着热气的酥油茶也不能使她回暖,禁不住瑟缩了一下,艰难地说:“我,闯进了枯树滩?”

老阿妈怜惜地拍拍她的手说:“可不就是?你失魂的样子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多亏清茂小子救了你,我还不知道他有那么神奇的本事。”

“他是怎么救我的?”裔重幽压抑住恐怖的感觉追问。

“这你就要去问他了。”老阿妈闭上眼睛摇动着转经筒,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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