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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输 第3章(2)

要过圣诞节了,大街上很热闹,每家每户也都很热闹,虽然这只是个外来的节日,但节日嘛,那有嫌多的道理。

但这种种热闹的气氛却收尾于一间小小的房间里,一个高大削瘦的男人,或者说男孩更为合适,他只不过十七八岁,此时却像个老头,而且还是遇到麻烦的老头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终于,他停在一扇关着的房门面前,用握紧的拳头,猛地朝门的方向击去,但到了关头却改娈主意,只是轻轻地敲了一下。

没有回答。

“喂,李舒,你准备死在里面吗?”说话的人正是风昊。他对于李舒的种种举止并不能归结于他的刻薄,而只能怪李舒的异常。

一个星期前,李舒决定翘掉所有的课。也不知道她是怎样说服了班导,让他对她的缺课视若无睹。反正,她不去上课了,而且把自己关进房间里,足不出屋,当然,每天晚上她会出来打水,而且她也会出来方便,但除此以外,她决不出来,甚至不出来吃饭。至于为什么呢?她的解释只有一句——我要K书,准备考托福,还得去写论文,以便申请到哥大去。

扮大?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哥伦比亚大学,她必须托福考到620分才行,但这并不意味着圣诞节就得继续吃方便面呀。

“咚咚!”风昊再次敲了敲门,非常客气地敲。想他和李舒交往以来至今已有二个月零三天,约会过六次,四次在市图书馆,一次在校图书馆,一次在游乐园,没有接过吻,牵手,有吧,但毫无激情。没有上过餐馆,理由是,餐馆做的菜还不如家里的。没有看过电影,理由是还不如在家看原版碟子。在家当然看,但那家伙看起来就什么都忘了,还特别偏好恐怖片,特别喜欢在晚上看,不开灯,或者凶杀片,总之,很少看爱情片,除非是莱昴那多或是马特?达蒙演的。

“我死了,敲什么敲!”从房里传出李舒显然疲惫的声音。

“今天是圣诞夜,你不会还要K书吧。你不想去古荒那儿吗?”用这种理由去诱惑她也真够衰的。

“我吃过了,而且我是中国人,中国没有圣诞节这回事,你省省吧。”看她多爱国呀,连外国的节日也要非吾勿过,但同时她正捧着一本英语书大嚼特嚼,希望自己能拥有过目不忘的特质。

不过风昊也真有耐心,李舒靠在转椅上,两只不安份的腿正搁在堆满了不知何用的纸片和书上,她静静地听了一下,确定听到了带上门的声音,他走了,在历时37分45秒的艰难恳求却依然无效的情况下,带着失望,离开这间小房子,溶入热闹的人群。

而她,独自一人留在黑暗中,藉着微弱的灯光向梦想靠近,轻轻地闭上眼睛,仿佛是因为无数相机的闪光灯同时闪起,震耳欲聋的掌声。但更精彩的是,那苍白瘦弱的少年长出像征的翅膀,飞向太阳,高高地越过广阔的海洋,轻松地比高山更接近天际。但太阳的灸热却烤熔了那翅膀连接处的腊,他堕落下来,漂泊在冷漠的人群中,成为暗夜中的花。然后是光彩夺目后的阴沉,仿若世界的一切都已沉入平静的海面,她却独享着天地间的温暖,坐在大大的壁炉前,裹着厚厚的毛毯,读着一本好书……仿佛这就是生活的全部,看自己得意的文字在火苗中窜动,随着时间进入历史的永恒,这一切就是生活的全部。

谁也不能破坏这样的和谐,谁也不能。

“放假了!”有人说。

“放假了!”有人说,又突然像悟到什么似的,大叫一声“放——假——了——”周围也同样流动着喜悦的空气,虽然这之中或多或少包含着紧张。这是高中的最后一个冬天,最后一个,瞧这说得多悲壮。

李舒竟然没有翘掉,她快步走出教室,朝着医护室的方向,迈动着她久未运动的确良双腿,快速地。

但门是关着的,而且门上还订了一张卡片,大大地写着”梅非”二个字,旁边是小到看不见的”圣诞快乐和李舒见”几个字。

“破人!”李舒低声咒骂,临走还不忘取下那张卡片,外加狠狠地踹门一脚,不过只用了八成力。原因嘛,卡片的背后订着一张千元大钞,这礼物还马马虎虎了。

“李舒。”有人叫,她回过头,看到方亦琪那张俏丽的面孔。她看了看她,示意她说话。

“要不要去我家吃饺子?”

“要不要去我家吃泡面?”李舒也真不明白,同样的对话每年都要重复一次,已经三年了她到底累不累。

“唉,算了,你这种人没办法。”方亦琪摇了摇头。李舒的父母是个谜,她自从认识她以来她就是个孤家寡人,她从不谈家里的事,就象是个外星人一样的神秘。“对了,你的风昊怎么了,你们看起来不像男女朋友。”

“不像吗?”李舒笑着模了模头发,“我倒觉得我们很好。”

“你是不是对他兴趣完了?”

“什么兴趣完了,你中文怎么这么差,说话都不清不楚的。”李舒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多想了,你是我的朋友,又不是他的,这些不用你操心的。”

不用她操心?的确是不必,但看样子李舒又犯老毛病了。她是对美色没有什么抵抗力没错,但同时,她对厌倦这美色也没有抵抗力。她可以同时喜欢一百个,一千个别人,也可以今天很喜欢你,明天就讨厌你。是个反复无常的家伙,而且是毫无理由的反复无常。

“喂,你在思考什么伟大的生存问题,说出来分享一下吧。”李舒用很严肃的表情,很严肃的语气说,就像在开研讨会似的。

“嗯?什么?”方亦琪自然被问得一愣。

“Tobeornottobethisisaquestion.”突然的故作深沉,让李舒变成那个性情急躁的王子。

“我在想。”方亦琪看着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那副很脏的眼镜后那双很迟钝又很敏锐的眼睛,“你28岁会变成什么样?”

“28岁?”李舒想了一会儿,“我会穿着香奈尔的套装,身上喷着香死人的药水,踩着三寸高跟鞋,把头发烫成大波浪,走路时一扭一扭的,还会……”

“你会那样?”方亦琪不等她假想完就很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也不管两人正处于众目睽睽之下。

李舒笑了笑,”嗯,好吧,另一种假设,我会戴着付眼镜,比现在度数更深,头发也是比现在更乱。因为由于生活的压力我不得不一星期才洗一次头,因为我的时间宝贵。我比现在白,因为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白天我在屋子里睡觉,用厚厚的窗帘挡住阳光,用被子把头盖起来,晚上却彻夜不眠地伏首于桌子上,为生存而敲打着打字机,也许是电脑。然后,我会穿着牛仔裤,穿宽松的T恤,吃着冷披萨,就着一杯咖啡或者可乐。也许我会像那个海明威一样变成酒鬼,喝着杜松子酒,以便把灵魂都挤在纸上。”

“风昊呢?”方亦琪问。这家伙实在太天真了,以为她的28岁会有这个人的影子,李舒不禁撇了撇嘴,“他?他抛弃我了,就此获得了幸福,而我,抛弃了爱情,就此获得了成功。”

“你怎么就可以这么轻易地就舍弃爱情?”亦琪显得有点激动。

“你不懂?”她皱了皱眉,”有许多人他们一生中都没有爱情,也过得挺好,挺快乐,也许,我就是那种人。”

李舒是个早熟的人,这并不是因为什么东西在催化着,而是自然形成的。正如她所言,也许她就是那种不需要爱情,不渴望爱情的人。她会在生命中寻找快乐,她会玩各种各样的游戏,也能轻装上阵,使自己像风那样无拘无束,谁能为此而责备她呢?谁有这样的权力呢?即使有,谁又能比她更沉着,更能用善辨的嘴维护她的自由呢?

“即使你28岁了,我仍然是你的朋友。”方亦琪只能这么说,也好为这个话题作个结尾。

“当然。”李舒也愉快地回答,她把手插进裤袋里,因为是放假的前一天,她非常奇迹地来上课,自然穿着牛仔裤而不是裙子了,悠闲地踱着步,至少她要让别人有这样一种印象。

“我们去喝一杯吧。”方亦琪提议。

“咖啡还是酒?”

“咖啡。”这是当然的,她们还未成年嘛。还拥有着某些特权,同时受到某些限制。

当李舒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已是深夜了,漆黑的幕布上只挂着一弯小小的月芽,所以路显得特别黑。本来喝咖啡是不会这么晚的,可她突然心血来潮,硬是拉着亦琪买了几罐啤酒,两个人找了个土坡,边饮边谈,时间也就在这拉扯中逐渐流逝,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过了年大家都会很忙,毕竟联考在际。

李舒可不想再感慨下去,这实在有违她乐观向上的精神面貌。不过,独自一人走在这条街上,只有远处传来的汽车驶过的声音,也许是件不大安全的事。不但不安全,还有点冷,外加一点点头昏,酒还是喝多了,不过没关系,反正那个房子就在不远处了,透过窗子外泄的灯光简直就像一颗定心丸一样让李舒感到舒适。

“你去那了?”隔着几十米他就这么喊了,也不怕被人听见。李舒揉了揉已感疲惫的眼睛,没有说话。正好她没带眼镜,也看不清他,虽然听声音听得出来,但……

风昊竟走上前,冲过来用手捏住她的胳膊,很用力的那种,“你这么晚一个人在街上走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李舒看了他一眼,掺杂着无奈和轻视,”知道啊,但也不会吧,我足有171公分,头发又乱,没人会认为我是女孩的,而且我又没有钱,又近视,耳朵又不好,不会看到或听之任之到什么不该看不该听的东西。”

“也对。”风昊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事实嘛,但他真的很担心,放学后,他不过是一不注意,李舒就不见了。他找遍了大大小小的书店也不见她的人影,“但,……算了,进屋吧。”

李舒模了模鼻子,为自己又顺利地逃过一劫而倍感庆幸。

终于又看到那张长久的床,柔软的被子,她不再浪费时间,直奔周公,一点也没有平时拖泥带水的恶习。天知道她为了K书每天只睡了2、3个小时,真是积少成多,欠了周公一的债,放假了自然要睡它个天昏地暗,轰轰烈烈。

风昊摇了摇头,帮她月兑下了毛衣和长裤,怎么看他们也不像是恋爱中的男女,倒像是兄妹,或是同性的朋友,也许,他们就只是朋友吧。

李舒翻了个身,眼睛居然睁开了,这可把风昊吓了一跳,他还在想李舒是不是梦游,或者是……

“喂,以免我忘了,我有礼物送给你,”她坐起来,抓起长裤,在口袋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条链子。“是个便宜货,是从地摊上买的,送你当生日礼物吧。”说完又睡了。

“喂,”风昊轻轻地推她,没用,“喂,”看来她是真的睡熟了,也许刚才她是在梦游,当生日礼物?有没有搞错,他的生日是二月,现在送是不是太早了,不过,坠子是可以打开的,里面有一张照片,李舒的,她的登记照。难得严肃的脸,头发剪的短短的,一双眼睛露了出来,无神。

“真够蠢的。”风昊轻轻地带上她房间的门,非常惬意地走回自己的房间,躺在那张大而舒适的床上,这可是他特意订做的,他可不想睡像李舒房里的那张窄小得翻身都有掉下来的危险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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