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内--
“你说她是如何让王上动容注意到的?”
“我猜则……是笑。”
“笑?”
“是的,她笑起来很不一样,完全与原本判若两人。”
“有这样的事?”
“这是真的,她那笑容像是能将人的心魂吸去,我有几次也差点失了魂。”
“嗯……那我只要毁了那张抓媚笑颜即可了……”
月华殿为冶冷逍处理政务之处,他正于龙案前挥毫写字。
写的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玫”字,而这一写已是一个时辰,这字怎么写似乎都教他不满意。
黄德伺候一侧,见这情景,嘴开阖了几次,似有话要说却又不敢说出。
他撇笑,“想问什么就问吧,别在那窸窸窣窣的。”他边挥毫边说,手边那迭写过的纸又多了一张。
“奴才该死,扰了王上写字。”黄德忙上前跪下请罪。
“起来吧,让你说就说,憋出内伤是自己倒霉。”他看都没看黄德,继续写他的字。
“是……既然王上让奴才问,奴才就问了,这个……”黄德起身瞄了一眼王上正写了一半的“玫”字,字迹刚中带柔,其实已是韵味十足,可就不明白王上为什么还不满意?“王上,您这样宠她,何不就干脆给个名分,就算是末等的答应,也好过当个宫女强。”黄德谨慎的问。
他龙自一瞪。“孤让你问,你还真敢问?”
见王上一瞬间又变脸,黄德腿软得又要跪回去,但转眼他又嗤笑一声的道:“甭跪了,是孤让你问的,你怕什么?”
黄德闻言又连忙站起身,但额头上汗是拼命的抹,这主子脾气冷热不定,他可吓死了。
“孤告诉你吧,当孤的后宫太束缚,容易成为政治操弄的棋子,若是如此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孤就让她做宫女,不用管这些厉害斗争,只管让孤宠,而孤再怎么宠,也不会有人会去在意一个宫女。”冶冷逍放下笔,冷笑解释。
“啊,原来如此,您这是不愿她变得像玲妃娘娘与光嫔娘娘那样,受国情与朝臣的影响,让您不得不接受。”黄德一下子明白过来。
王上对玫瑰的心思自己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却想不透王上始终没碰她,更没有改变她身分的意思,他百思不解,这会总算透彻王上的想法了。
玲妃虽受宠,且还怀有身孕,可她毕竟是宿星王朝送过来的人,王上不得不礼遇,至于光嫔的父亲是建朝功臣,就算王上再不待见光嫔,在后宫也得给她个位置安置,而其他地位低等的答应,说穿了都只是为王上暖床的人,王上对这些人并无半分感情,不过是雨露过后给个名分罢了。
如今王上好不容易瞧中一个人,当然是发白内心的疼,也正因为疼,所以王上尽其所能的保护着!
“知晓就好,还有什么问题?”冶冷逍今日心情不错,肯为黄德解惑。
“奴才虽了解您的用心,可……您总不能一真这么下去,难道委屈玫瑰姑娘当一辈子的宫女?”黄德想想又问。
“那丫头若自己未开窍,瞧不出孤的心意,孤就让她做一辈子的宫女又何妨?”冶冷逍笑着审视自己写的字,一张张的挑,不满意的真接丢弃在一旁。
黄德憋笑,那能成吗?他可不信王上能忍得住一辈子不碰人家!
冶冷逍洞悉人心的眼神扫向正在暗笑的黄德,黄德一见立刻吓得岔了气,忙拍自己的胸膛顺气。
“奴……奴才刚才吞咽不顺,呛了一下,还请王上原谅。”黄德涨红脸低头掩饰的说。
王上太精明,自己的任何心眼都难逃他的法眼,以后他再也不敢随意笑王上的事了。
“哼,她成为孤的女人是迟早的事,不管她的身分是什么。”
“是是是。”黄德连声应答。
“好了,别烦人了,退下去吧,孤还想再写会儿字。”冶冷逍提笔赶人。
“是,”黄德要退下时,忍不住又回头问。“王上,奴才尚有一事想不通,您……瞧上的是她哪一点?”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出自己最大的疑惑。
冶冷逍转头貌向他,“你想知道?”
“是因为……那笑吗?”料想除此之外,玫瑰并无特别之处,因此他才大胆的猜则。
“错。”
“错?”黄德愕然。
冶冷逍眼神变得莫则起来。“孤如何会在乎那个,虽然那曾经吸引过孤,但孤真正在乎的是……”
“玫姊姊,你别边走边读,当心撞到墙。”碧玉提醒抱着读本走路的玫瑰说。
她们正要去马役司一趟,听说今日射日王朝又送来一批宝驹,马役司的太监们要她过去瞧瞧。
玫姊姊虽离开马役司,但那儿的人还是经常跟玫姊姊朕络,有好吃好玩的都不忘通知她,而自己跟着玫姊姊日子也多了许多趣昧了。
可玫姊姊自从认孔大学士做老师后,变得更忙碌,每天除了努力的读书外,还天天往玉兔宫后的那片林子跑,不明白她都这么忙了,为什么每日还是坚持花时间待在那林子里。
曾问过她都在林子里做什么?玫姊姊只歉意的锐不方便告诉她,既然如此,她也不逼问,不过,有次她好奇的想偷偷跟上去看,居然在林子里迷路了,最后还是玫姊姊发现她不见,进材子去找她,才将她带回来,但她早已吓坏,从此再也不敢自己乱跑进林子里。
玫姊姊事多,这会还应邀去马役司赏马,为了把握时间学习,玫姊姊连走路时间都不放过,边走边念书,瞧得她不时为玫姊姊捏把冷汗,就怕她真的撞墙。
“不会的,咱们走慢些就不会有事。呢,对了,碧玉,请问你晓得这个字怎么念吗?”玫瑰将自己捧着的读本移给碧玉瞧。
玫瑰程度尚浅,孔夫子让她先从读本识字开始学习,要她多认字才能读得广。
而碧玉多读她一些书,有时不会她也会请教碧玉。
碧玉瞧了那字后皱眉。“这字一个”牛“,一个”卖“字,我也读不出来。”碧玉程度也没高她多少,这字她也不识得。
“那回头我查查看好了……”
“啊,王上万安!”两人讨论得太认真,没发现王驾过来,等皇舆近到面前,碧玉才括然见到,急忙低腰侧身。
玫瑰后知后觉的等碧玉出声才惊觉的跟着避到一旁,行礼等皇舆过去,可皇舆居然就在她们面前停下不动。
玫瑰讶然不解,偷偷仰首朝皇舆上望去,却见冶冷逍正对她微笑,她愣了楞,心怦然了一下。
“起身上来吧。”他突然锐。
她大眼眨了眨,不解其意。“请问……上哪?”
“当然是上皇舆,凳子都给您备妥了,王上请您一块乘舆。”黄德满脸笑容的过来解释。
“乘舆?!奴婢?!”她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碧玉也很吃惊,皇舆只有王上可乘,他人哪能登上?
“奴婢不敢!”玫瑰马上说。她胆子没那么大,不敢放肆。
“你不是想知道那字怎么念,不上来孤如何告诉你?”冶冷逍笑道。
她微愕,方才她与碧玉的话教他听去了。
“这……”
“犹豫什么,难道不想求知?还是担心孤也不知其音义?”他故意眼着她问。
“不……不是的,奴婢只是……只是……”
“上来吧!”他后眼带笑的打断她的结巴。
黄德立刻让人搬上凳子,并举高手臂要让她扶着登舆。“玫姑娘请吧。”
瞧这光景,她是不上皇舆不行了,尴尬的瞧了眼碧玉后,她接着被黄德小心的扶上皇舆。
皇舆大到由十六人抬着,坐上两人仍是宽敞,且座位浦有厚厚的棉锦,上头金龙束绣,金线滚边,异常舒适,可这实在太招摇,于是她坐在上头竟是连动也不敢动。
冶冷逍摆手让黄德起驾,皇舆再次前行,碧玉见远去的皇舆,心想,看来这马役司今天是去不了了。
再望向那坐在皇舆上远去的玫瑰背影,感叹那背影是越走越远,际遇已不同往昔,而自己却仍停在原地踏步。
在皇舆上与冶冷逍并坐的玫瑰,身子仍是不敢乱动,座位虽贵敞,但她就是怕自己不小心触碰了龙体,那可就罪过。
但她不动,他却是自己靠过来,温热的身子离她极近,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绵长的呼吸,两人间的亲近前所未有,令她忍不住脸红心跳。
“王……王上?”他想做什么?为何离她这么近?玫瑰怕极自己任奔乱跋的心跳声会传进他耳里。
他轻轻的笑,“哪个字不懂,你没翻出来孤怎么知道?”他手中的箫经松的指向她紧捏在手上的读本。
啊?原来他是要看她的读本,她脸颊嫣红成一片,懊恼自己胡思乱想什么,难为情的赶紧翻开读本。“这……这个,这个字!”她指了某个字请教。
他瞄了一眼。“这是”犊“字。”
“念犊?”
“没错,犊,其义小牛之意,出于中原一本典籍《庄子,知北游》里--德将为汝美,道将为汝居,汝瞳蔫如新生之犊而无求其故!”见她表情迷惑,似乎他锐得深奥了,他便再补充,“简单点说,你可听人说过”初生之犊不畏虎“?这话是说刚出生的小牛不畏俱老虎,比喻涉世未深的年轻人胆大敢为,这”犊“在此指的就是这无所畏俱的青年。”
“原来如此!”大惑得解,玫瑰乍然笑开。
他凝视着她的笑靥,不由得也跟着扩大自己的笑容。
这便是怀璧情怀吧!
拥有了一块上等的玉,那心情是何等的温暖快活啊!
“还有其他问题吗?”他难得耐心待人。
“呃……有,这个,还有这个,孔夫子教过了,可我忘了要用于何处。”她不好意思的说。
“嗯,让孤瞧瞧……”他经轻松松又帮她解决了疑难问题。
不知不觉两人越坐越近,她也没那么拘束,认真的向他请教起学问来。
时间过得快,皇舆已在宫中绕了两个时辰她都无所觉,幸亏舆役的身子平日有锻炼,才能身强体壮的仍得皇舆稳稳的抬着。
此时月华殿刚走出两个人,瞧见了前头经过的皇舆,纷纷吃了一惊。
“光大人,那不是王上吗?咱们等在月华殿求见不到人,原来王上是乘舆游宫了。”李大人指着前方道,而站在他身边的即是光嫔的父亲光海,同是兵部的大臣。
“游宫?”光海讶异的瞧向前方,见皇舆上冶冷逍与女人唱唱私语,难得的亲密。
冶冷逍素来冷肃不与人亲近,这会儿竟会与人亲切?
再见那冷傲的脸上满是惬意,是谁能让他这般纵心昵?
扁海努力想瞧着楚坐在皇舆上头与冶冷逍并坐的是何人?
满心希望最好是自己的女儿,光嫔若能得宠就好了……
“啊,我还以为是哪宫的娘娘,坐在上头的居然是个宫女?!”李大人惊道。
“宫女?!”光海睁大眼,果然看清冶冷逍身旁女人的衣着,那是弦月王朝宫女的服饰没错,光海脸色变得难看,“是哪个宫女竟敢坐上皇舆,好大的胆子!”
“光大人没听说吗?是玉兔宫的那个。”
“玉兔宫的宫女?”光海脸一沉。他当然听过玉兔宫赏给一名宫女了,而她是自前全弦月王宫最受宠的人,就连有孕的玲妃都不如她。
他本来不信,这会不得不信了。
王上向来不将女人放在心上,自己女儿不受宠被冷落就不提了,但玲妃美若天仙,众人也极少见他公开与玲妃这样放松亲昵过。
而今王上竟将这样的独宠给了一名宫女,他不禁好奇那名宫女是何等的天香国色?可惜距离有点远,对方又背对着他,面容瞧不上。
忽然,听见皇舆上传来冶冷逍的纵笑声,光海面容立刻一绷。
李大人见状,知晓他的心思,安慰的说:“其实光大人也不用放在心上,光嫔娘娘已位列嫔位,那宫女再受宠,也只是个举无轻重的宫女,王上只是图新鲜玩玩罢了,若真认真,早就给名分了,一个小小爆女对王上起不了什么作用,也夺不走什么的。”
扁海听了点点头,脸色恢复正常,“也是,一个小爆女不必在意,由她去吧。”
自己的女儿再不得宠也好歹位居嫔位,他还图将来有一天她能登上主后之位,在此之前若有人敢威胁她的地位,他绝不姑息,非得想个法子为女儿铲除绊脚石不可,但若对方仅是个没啥用的宫女,就不需他大惊小敝了,不足多虑。
至于玲妃的背景和地位已不可动摇,他只能瓦提面命的要女儿多让冶冷逍将目光留在她身上。
“瞧来今日不便晋见王上了,咱们走吧!”李大人说完转身就走。
扁海正要跟着离去,眼角瞥见那宫女竟大胆的扯了冶冷逍的袖子一下,冶冷逍没恼,反而再度仰笑。
看见这一幕,放下的心又有点不安了起来。
“光大人,别瞧了,还不走吗?”李大人已走前他好几步了,回首催侣他。
他顾不得再瞧下去,快步跟上。
而皇舆上,玫瑰的丽颜红扑扑地。“这”惢“字的意思奴婢懂得,有两解,一是古代的一种祭祀,另一解即是心疑多虑的意思。”她小声的说。
“惢字,从三心,心疑、多心,你认为孤是个多心的王吗?”冶冷逍忽然问起。
玫瑰瞧了他一眼,觉得今日的他似乎有意逗弄人,老出些奇怪的问题问她,而这些问题可不是她答得上来的,让她不时发窘。
“孔夫子说过,身为王者本就该多疑,疑者不易受骗也。”她想了想的说。
“你变聪明了,净挑安全的话说,不过孤自己着楚,孤是个令人伟莫如深之人,但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身为君王,孤是个极其严峻的酷主。”他有自知之明。
她瞧若面前目若朗星之人,心知这人雄才大略,是个深谋远虑的人,但也诚如他自己所言,他确实是个令人望而生畏的王。
他蓦然托起她的下颚来,眼神深沉如水。“这惢字多心,是否也多情,你以为孤多情吗?”
他的眼神太过温柔了,而他的脸也靠她太近,这会不会又是自己胡思乱想--他真在与她调情?
“奴婢……奴婢不知。”她几乎不敢看他。
瞧着她脸红羞法的模样,他神情更显出愉悦。“孤不多情,事实上,孤是公认的薄情。”
她身子微僵。
他盯着她,目光耀如春华。“可又如何,孤既可以绝情,也能专情,玫儿,你说,孤的话你明白吗?”
她倏然望向他,他这话……这话……什么意思?!
他扬唇一笑。“吓着了吗?”
“吓……吓着了!”
“很好,吓着就表示受宠若惊,你还没笨到不知孤话中之意。”
“其实……奴婢是真不知其意。”她老实不已。
原本带笑的俊容骤然笑不出来了。“你再说一次?”
“说……说奴婢不知您在说什么吗?”
“你!”
“王上,奴婢愚笨,您这意思是被误会薄情久了,所以想找人解释吗?奴婢明白了,您不薄情,也不绝情,您是专情之人,专情之人!”像要证明什么,她一再强调。
某人脸要绿了,从未遇过这种事,更未遇过这种人,好个不解风情的傻蛋!
他不禁满面怒容。
“啊!”她突地嚷了一声,“奴婢忘了与马役司的宫人约好赏马,都错过时辰了,请王上放奴婢下舆,奴婢得走了。”她急急的说。
“黄德!”冶冷逍一挥箫,怒吼。
这一吼,皇舆马上停下来。
黄德的凳子还未摆好,玫瑰就已匆匆跳下皇舆,黄德连扶她都来不及,她已跑得不见踪影,让黄德错愕至极。
面对王上的表衷情这妮子居然落荒而逃?黄德心惊胆跳的转回身偷偷朝皇舆上觑去,就怕面对王上的怒气,哪知王上脸上的阴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飞扬跋雇的笑脸?
“黄德,你说这丫头真听不懂吗?只怕就是听懂了,才敢放肆的从孤身边溜走,她大概还想不明白孤怎会瞧上她吧,哈哈哈--”他畅笑起来。
黄德领会,这才了然的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