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到大片空地前,双手若大鹏展翅,姿态若高雅波斯猫,身段迷人,气势如虹,这一热烈的开场动作令本是漫不经心的傅子健俊眸微怔。
一开始她还有些放不开的紧张,渐入佳境后舞步华丽从容、热烈狂放,交叉步、踢腿、跳跃、旋转看得傅子健眼花缭乱。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子,有些人也许要用一辈子来达到的境界,有些人却天赋异禀,不需要花太多精力就能掌握得很好。
就像明明是双胞胎,子康只要教一遍就能马上领会的钢琴技巧,他努力了很久,却始终连三连音、切分音、附点音符、十六分音符这些最基本的节奏训练组合都弹不好,子康看着曲谱就能感受到的激越动人旋律,无论他听了多少遍,都心沉如石,毫无感动可言。
音乐之于他只不过是音乐,是儿时希望讨爸爸妈妈欢心,夺得被弟弟占去的太多关注的工具而已。
到最后,他也只是落得惨败而归。
清俊的脸庞闪过一抹狰狞。
他究竟是先憎恨音乐,才讨厌起东方小姗,还是讨厌了东方小姗,又更加的憎恨音乐呢?
当她双眸熠熠,天真浪漫地扬起笑脸追问他到底跳得怎么样的时候,他真想毁了她。
但是不行呢,她是吴幸的宝贝外甥女,在他一系列的策划下,不久的将来她还要成为公司的摇钱树……
“差劲透了。”他冷酷地下评语。
“可是你把便当都吃完了啊。啊?你怎么把两份都吃掉了?那我怎么办?”她吃惊地捧着空空如也的饭盒子。
“……”
“你赔我,你赔我。”眼泪婆娑。
“……”为什么她总是能把话题引导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去?
他刚刚想到哪里来着?
对了,她是要成为公司的摇钱树……
虽然并不晓得吴幸到底有什么目的,但不妨碍他签下东方小姗的决心,把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哎,你这款手机跟我用的是同一型的,不过我已经用了好旧了,你的还崭新崭新的。”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喜地拿着两部手机比对,瞬间把便当被吃光的事情忘记到爪哇国。
“……滚出去。”趁他还没抓狂之前。
“啊?”她做了什么了吗?
她无辜地眨着眼睛,总监大人的脸色慢慢从白皙到涨红到发紫,她突然以拳击掌,想起了什么道:“我们家的桑葚熟了,一颗颗紫红紫红的,饱满又酸甜,改天我摘来给——你——吃——啊——啊啊啊——”
她被耐心尽丧的总监大人拎着衣领,一路拖出办公室。他“砰”的一声甩上门,她的余音袅袅还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他力持镇定,绝不心浮气躁。
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镑个制作人交上来的新节目策划单元,子康钢琴演奏会的准备事宜,赞助公司那边还要详谈合约内容,各节目收视率的统计报告,爸爸妈妈跟子康的消费账单……
他忙得不可开交,绝不浪费有限的时间在一个长不大的丫头片子身上,做她闲来无聊时的陪聊工具。更何况,她那种跳跃式的思维方式,天马行空的聊天内容,他严谨缜密的逻辑完全无法跟上她的变化,这让他体内莫名升起一股焦躁不耐。
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他打开文件细细审查,熟悉的工作令他感到平静,没有人在一旁聒噪,也让这个世界美好了许多。
但是他高兴得太早了……
显然是高兴得太早了。
当他结束一个上午的工作,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正准备出门就餐,一打开门,就被东方小姗拽进办公室。这次她带了三份便当。
一份是给他,而两份是给她自己的。
他不由蹙眉,“像你这种人掉到河里也不会淹死。”
“哎?”正在大快朵颐的东方小姗困惑地抬头,“为什么?”
“因为你肚子上就有一个救生圈啊。”
顺着他冷睨的目光低下头去,她看见自己的小肚子正大大方方地在空气中。小脸蹭地爆红,她狼狈地连忙整了整舞裙,挺胸收月复勉强维持饱受打击的可怜自尊。
这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好不好?“你应该减肥,不要吃这么多。”他指了指另一个便当。
“不吃就浪费了。”她双手忙护住便当。
俊眸微眯。
越不让他做的事情,他就越要做!擎天大掌猛地覆上那双白女敕的手背,正要拨开,她反应得更敏捷,倏地就抱起便当往怀里一沉。寒光闪过傅子健的眸心,好个东方小姗,跟他斗上了。两掌一前一后稳稳地捧住便当,跟东方小姗的一左一右形成两股矛盾对立的力量。俊眸沉沉地盯着东方小姗精致有余小巧不足的脸蛋,“我是为了你好,看看你的肚子,你也好意思跳国标?”
“你分明是自己想吃,想独吞。”她根本不买账,“国标舞是你选的,你以为我想跳啊。”
一掌拨空伸出揉捏她粉女敕的脸颊,“满脸肉乎乎的,五官都挤在一起,我都快分不清哪个是你的眼睛,哪个是你的嘴巴。”
“我这叫婴儿肥,是可爱,可爱好不好?”她猛摇头,企图甩掉他胆敢造次的狗掌。
“丑八怪、恐龙女。”他咬牙。
她立刻反嘴:“我要是恐龙,你就是青蛙。”
双峰微拧,“为什么?”
“有一首歌不就是恐龙爱上青蛙吗?说明恐龙跟青蛙是绝配,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哈哈哈哈哈……啊——”她还没得意忘形个够,还没理清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傅子健那一边的力量突然一松,伴随着惊叫声,她猛地后仰,连人带椅子还有便带一起飞了出去——
砰。是椅子倒地的声音。
砰。是她背部着地的响声。
啪。是便当整个砸到她脸上的声音。
暗子健徐徐站了起来,满眼错愕。眼睁睁地看着她哀号地抚着背脊,满脸的饭粒和生菜以至于他都没办法看清楚她痛到扭曲的表情。
什么恐龙爱上青蛙。
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恐龙跟青蛙明明就是两种不同种族的生物,恐龙怎么可能会爱上青蛙……
“傅、子、健!”
娇嗓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叫他胸膛微微一震。
她是怄到不行了。抬起手臂一看,光滑的肘尖被恶狠狠地擦破了一层皮,血渍殷红,她生平最怕痛,看到血几乎要晕了过去。两手胡乱地抹掉一脸的米粒渣子,两只大眼瞪得跟铜铃似的,恨不得把傅子健傍生吞活剥了。咬牙切齿的表情令傅子健不觉轻移脚步,后退了些与她保持距离。
“怎么,那么大,一张椅子不够坐,只好坐地板了对不对?”瞥见她流血,心脏蓦然一抽,他不由又嘴贱了起来。
“混账。”她见血疯魔,冷笑着抓起办公桌上的一本书,左右摆弄着油腻腻的小手,声音极轻柔,几乎到了寒冷地说道,“傅子健,我听说你有洁癖啊。”
俊眸不解地直勾勾盯着她的手,直到她用小手在书上某一页印上五指大印,证明东方小姗到此一游,他才发出一声怒吼:“东方小姗!”
长腿快速拨出,如饿狼扑羊,发了狂地朝东方小姗伸出魔爪。她不被他剥皮了才怪。
东方小姗丢掉书,灵巧闪躲,连连躲过他的几番进攻,她直奔衣架而去,一把扯下他挂在衣架上、熨得平整的西装外套。
“不要,不要这么做。”他瞬间屏住呼吸,两手做停战姿势,试着安抚她。
她两手举高了外套的领子,拿它做人质。他要想有动作,她就撕票,“傅子健,谁大?”
他铁齿几乎咬断,从齿缝间极不情愿地蹦出三个字:“不是你!”他慢慢地逼近东方小姗,俊影若一拢乌云笼罩她娇小的身子。
“那是不是你?”
“东方小姗,你不要太放肆了。”他步履轻盈无声,如猎豹。
“是不是你?”
“是你!”瞬息间,他跳了起来,朝她扑去,决心与她决一死战以了解这一场白痴般的对话。
说时迟那时快,东方小姗把小脸埋进他外套里,用力揉搓她的脸,把那些个的饭粒生菜油渍都抹到他衣服上。一阵死寂,片刻后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看见总监大人铁青到发黑的面容强忍着抽搐,举起十指,掰得咔咔响,“东方小姗,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尽避掐死她吧,反正能让他发狂,她死而无憾含笑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