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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闻 第七章

皇甫宣维不知为何来了兴致,整日待在宫中陪着沅湘。

沅湘反倒有些担心,“今天不用忙吗?”她坐在绣床前,一针一线地忙着。

他坐在她身后的椅上,半撑着头,“怎么?不欢迎我?”

沅湘心中一急,针刺到了手指,她放下针线,嗔了他一眼,“我是担心你荒废政事。”

皇甫宣维揽过她的身子,索性将她抱在怀里,“不怕。”他执起她的手,仔细察看,确定那枚小小的针没有伤到她,这才放下心,凑到她颈间,闻着她身上的香味。

“你不怕,我自然也不担心。”沅湘轻轻推开他,笑了起来,“不过,现在我可是希望你不在。”

“怎么?”他挑起眉,目光中有一丝严厉。

沅湘掩唇一笑,“别这么紧张嘛!我只是想,你在这里会扰得我不能做绣活,不如你出去找点事做,等我做完了再来陪你,如何?”

皇甫宣维危险地瞅着她,“萧沅湘,出嫁从夫,妳该以夫为天才是。”

沅湘低眉,“是,夫君在上,可也得容我把活儿做完呀!”

“什么大胆的活儿,敢和我抢娘子!我倒要来看看。”他凑到绣床前,单手将她拉在怀里,紧紧抱着。

沅湘依偎在他身上,“鸳鸯戏水图。”

他忍不住赞叹,手指抚模着那精细的绣作。“这幅鸳鸯图准备用在哪里?”

“我打算拿它来做被面。”

皇甫宣维看了眼自己的大床,了然地点头,“身上盖着鸳鸯戏水--”忽然顿了下,横空抱起沅湘。

沅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拍拍胸口,惊问:“你想做什么呀?”

“陪我洗鸳鸯浴如何?”他戏谑地问。

她轻捶了下他的胸膛,“先放我下来。”

他大笑着放下她,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陪我。”

沅湘红着脸,小声说道:“不要。”

“真的不要?”皇甫宣维悄悄拉扯着她的衣带。

“大白天的,你就不能正经点吗?”沅湘急忙护住衣带,想退出他的怀抱。

他握住她的双肩,沉声说道:“妳不觉得我以往都太正经了吗?”

沅湘一惊,抬头望进他幽深的眸子,心里有一抹莫名的痛。

她拉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轻抚过精致的绣面,脸上扬起笑容,“宣维,我用的是邑南特有的颜色呢!别处可找不到这样的染料。”

皇甫宣维只觉得心口一暖,微微笑着,听她一一道来。

“好比同样是丹朱色,乍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细细分辨却又大不相同。邑南出产的染料色泽凝重而浓烈,沐阳惯用的染料则比较透明。”这大概是山城和临水城市的差别。

沅湘还藏了句话没有说出口。

邑南的染料像极了人的心、人的感情。

好比他,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心里却藏着比一般人更为浓厚的情感。

她何其有幸,能陪伴他左右,能见到他的真情流露,能触模到他心底最深处的柔软。

他就在眼前,但要接近他却是那么地不容易。

她低低唤了一声,“宣维。”那人含笑看着她,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沅湘伸出手,触到他的衣角,只觉得心里一阵难过,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

“好端端的,怎么了?”皇甫宣维有些担心,却又不明白。“是不是我惹恼妳了?那我以后不逗妳了。”

沅湘连忙摇头,“不是。”声音带着哽咽,眼里浮起一层水气。

“妳究竟怎么了?”他轻拍她的背,担忧地问。

她抹抹泪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只是一时感慨,没事的。”

“感慨什么?说给我听听。”他耐心地问着。

“此刻我能在你身边伴你左右,让我无比感慨。”沅湘一开口,泪珠儿便成串落下,“比起涟漪,我不知幸运多少倍。”

皇甫宣维微叹一声,温柔地拥她入怀。

“沅湘,遇见妳真是我的幸运。”他认真地说着,心里盈满感动。

沅湘哭得更厉害了。

他不禁挑起眉毛,“这么爱哭啊!那我以后是不是要随身带一件衣服,被妳哭湿了还有得换。”

她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泪水把他的衣服濡湿了一片,

“如果想表达感动的话,我比较期待另一种方式。”皇甫宣维拭去她的泪水,轻点她的红唇。

沅湘脸上绯红一片,小小地瞪了他一下。

“好了,笑一下。”他轻刮着她的脸颊,“妳说丹朱色有种种不同,我只要看着妳就明白了。”他眸中带笑,“或深或浅,让我目不暇给。”

沅湘脸更红了。她手里玩着他的衣带,几乎不敢抬头看他。

手指不停地绕着那根带子,她忽然想到什么,抬头急急地说道:“宣维,我给你做件袍子吧!”白色的缎面上绣着一只黑色的鹰,一定很适合他。

“好。”皇甫宣维笑着说道,“那现在陪我去洗鸳鸯浴。”

“又来了!”沅湘连耳朵都烧了起来,索性背过身去不理他。

殿外有人禀报道:“殿下,黑陵国的公主请王妃过去一叙。”

这个通报及时地解救了窘迫的沅湘。

她立刻答道:“我马上去。”虽然皇甫向远从未承认过她的身分,但在皇甫宣维的宫殿里,她就是王妃!将来宣维继位,她就是名副其实的王后。

皇甫宣维却不满意她的离开。

“慢着。”他拦住她,眉头微微皱起,“妳们平日素无往来,她无缘无故的请妳过去,必定有可疑的地方。”

沅湘心里一直记得燕儿的救命之恩,遂温柔一笑,“她救过我,我去回礼也是应该的,不会有事的。”

“若真是她请妳去,我倒不这么担心,怕就怕她被人利用。”他走到殿门口,沉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公主殿下。”

“真的?”他冷冷的又问了一遍。

侍卫连忙垂下头,声音带着颤抖,“小的不敢欺瞒殿下。”

皇甫宣维的声音中带了三分寒气,“若是有什么意外,你就自行了断吧!”

侍卫吓得冷汗直冒,唯唯诺诺着,不敢正面回答。

沅湘连忙出来,拉了拉皇甫宣维的衣角,“我只是去看看,不会耽搁太久的。”

“妳一定要去吗?”他握住她的手。

“嗯,也许公主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呢!”沅湘柔柔一笑,为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不会有事的。”

她转身对侍卫说着:“走吧!前面领路。”

侍卫连忙向前走去,恨不得身上长了翅膀,能立刻离开这地方。

好不容易出了殿门,侍卫明显地轻松起来。

沅湘唤住他,“现在可以慢点了吧?”

侍卫回头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沅湘以为他是被皇甫宣维吓坏了,正想安慰他几句,却见前方站着几个人,更有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朝他们飞奔而来。

“这是怎么回事?公主在哪里?!”沅湘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连忙问道。

侍卫在她脚边跪了下来,“王妃,得罪了!”说完,他站了起来,拔出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陛下想见您,请您跟我走一趟!”

一想到皇甫向远,沅湘就止不住的浑身发冷。

“他到底想把我怎么样?”沅湘语带悲愤地低喃着。回首望向平静的殿门,知道宣维不可能立刻出来救她,要怪只能怪自己轻信了别人的话。

宣维……

她在心里深深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只觉得这一次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月兑身。

沅湘打了个寒颤,目光却益发坚定起来。

她轻轻推开侍卫的刀,看着那个呆愣的侍卫,微微笑了下,“我逃不了的,你不用如此害怕,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我不会让宣维伤害你的。”

说完,她轻轻踏出步子,身后的侍卫彷佛成了她忠心耿耿的护卫。

皇甫向远始终带着一丝阴沉的冷笑。

他就站在不远处,非常满意地看到沅湘眼中的惊恐。他就像是狩猎者,得意地看着猎物落入陷阱而无法抵抗。

但是,沅湘忽然从容起来,带笑的面容上看不出恐惧。

皇甫向远拉下脸来,冷笑已不复见,眼底的阴霾更深了。这样的沅湘,让他不禁想起自己亲手将妻子送进高塔时的情景。

那个女人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大笑着,带着王后的尊贵走进了囚禁的小天地。

记得她对他说:“我或许被囚在此,但是我的心不会感到不安;你虽然坐在宝座上,但是你比任何人都恐惧!”

皇甫向远的脸颊抽搐了下,发现自己的双手无法克制地颤抖着。

他盯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沅湘,露出一个冰冷得意的笑容,“妳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沅湘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恨意,“你这么做很开心吗?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害死了宣维的孩子,害死了你自己的孙子。你的手上沾了这么多的鲜血,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她只要一看到这个可怕的男人,就会想起自己那个无缘的孩子,痛上心头。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宣维不会受那么多苦,所有的悲剧也不会发生。

她根本无法想象,怎么会有这样残忍的人!

“多说无益!”皇甫向远一把攫住她细致的手腕,疼得她刷白了脸,“今天,我就要带妳去看一场好戏,这次没有人能救得了妳!”

沅湘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惊叫出来。

她被皇甫向远抓着,跌跌撞撞地走着。

她稍微缓了口气,问道:“你要做什么?”

“到了妳自然知道。”皇甫向远嘿嘿一笑。

沅湘望向前方,赫然发现这正是通往高塔的路。

她惊恐地看着皇甫向远。他要做什么?难道还不肯放过那个可怜的妇人吗?端木纭已经在那里葬送了一生,为什么他的恨意还是那么强烈?

沅湘无法理解,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疯了。

她强自镇定,不想流露出害怕让他更加得意。

她是一国的公主,一国的王妃,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打倒的。

皇甫宣维还在等她回去,那个如孩子般不肯离开她的宣维--

眼中蒙着泪,只是离开他这么短的时间,她却觉得已经和他分离了千山万水。

纸包不住火。

皇甫向远自以为没有人会知道他的计画,但他挟持沅湘的一幕却落入了白易麟的眼中。

白易麟正是被燕儿差遣来请皇甫宣维的,却恰巧看到这一幕。

他知道沅湘此去凶多吉少,看情形,皇甫宣维只怕还被蒙在鼓里。他心知此刻没有燕儿在,凭他一己之力是无法救出沅湘的。而既然燕儿曾经救过沅湘,想必她也不愿意让沅湘再次落入皇甫向远的手中。

因此,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力帮忙。

他思量了下,赶到皇甫宣维的殿门口,高声喊出一个侍女,匆匆撕下一块布,咬破手指,写下几个字,便匆匆离去。

那侍女拿着这字条,急急地奔进宫。

皇甫宣维正站在庭院里,看着那些妩媚袅娜的花朵,回味着沅湘浇花的模样。她总是很有耐心,小心翼翼地舀起一瓢水,细细地洒在花的根部。

她的眼儿总是带着笑,水漾的脸庞无比地温柔。

而今,看着花,让他感到一阵温暖。

忽然,一名侍女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口喘着气,脸色一片惨白。

“不、不好了--”她结结巴巴地说着。

皇甫宣维心口一紧,脸上的笑容立即敛去。“出什么事了?”

侍女张口结舌地说不清楚,连忙把字条递上去。

他拿过一看,眉头打上层层的结。

他一把将字条捏在手里,怒意勃发。

“传令下去,禁军集合。”他沉声下令,“立刻派人把这字条交给黑陵国公主,告诉她,送信的那位白将军已经跟去了。”

侍卫得令而去。

皇甫宣维快步走出宫殿,站在殿门口缓缓望向高塔的方向。

案亲,别逼我。

我依然承认你是邑南的国王,但是你不该总是伤害我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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