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机会去探望风擎扬,宁柔总是竭尽所能地对他好,不只是因为她的目的是要诱惑他动心,还有心里那分愧疚,以及因为好感而衍生出的关心。
此刻她拿着沾湿的手巾,轻轻擦拭风擎扬身上的伤痕,动作轻柔而仔细的帮他上药。她脸上专注的神情,让风擎扬瞧得失了神。
“谢谢你。”他呐呐地向她道谢。
“说什么谢呢?我能为你做的,也不过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可以,我真想帮助你离开这个土牢。”她闷着声回答,说的是真心话。越是跟风擎扬相处,她越是觉得他的好,而心底的罪恶感便更加深一分。
“你这样常常帮我送食物,帮我处理伤口,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谢谢。”他看着低头不语的宁柔,真心的道谢。
但是宁柔却觉得更难过,语气不由得激动起来,“你不要再谢我了!”
“宁姑娘?”风擎扬不解地望着她。
“对不住,我……”她发觉自己的不对劲,忙转过身收拾着药品。
“我只是觉得自己好没用,能为你做的只有送送饭菜、上上药,根本没有帮你减轻痛苦的能力,更遑论是帮助你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说着说着,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掉眼泪,加上想起自己身不由己的处境,越想越伤心,最后索性蹲在地上嘤嘤啜泣着。
“宁姑娘……”看她这模样,风擎扬整颗心揪疼起来,要不是他手脚都被铁链绑着,真想上前将她拥进怀里。
“你别哭了,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他一时慌了,只能这么劝慰。
宁柔为免他担心自己,抹抹脸站起身子,平缓下情绪后,拿着食物对他难为情地一笑,“不好意思,我太爱哭了。来,我喂将军吃东西。”
风擎扬望着她还带着泪的娇俏脸庞,心底无限怜惜。
“如果我还能活着离开,你愿意跟我走,一辈子当我的女人吗?”他忍不住蹦起勇气问出自己的想望。
“我……”宁柔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睛,在那里面读到了诚挚和真情,“只怕将军嫌弃宁柔……”
如果你知道我的心机,如果你知道我的欺瞒,你还会要我当你的女人吗?她在心里这么问着。“我怎么会嫌弃?你是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我珍惜都来不及了,希望陪着我共患难的你,能成为我一辈子的女人。”此刻他的眼神无比温柔。
“宁柔身份卑贱,怎么配得上将军夫人之称?怕是高攀了。”
辈患难?你的一切劫难都是我造成的,我是帮凶啊!说到底,我也背叛了你……宁柔在心底不住呐喊着。
“外在的尊卑我从不在乎,我欣赏你的重情重义,更相信你是可以与我患难与共的伴侣。”风擎扬急切地望着她。
“多谢将军抬爱,将军不曾亏待过我,更不曾勉强过我,宁柔……不过是知恩图报。”她心慌地低下头。
“知恩图报?难道你对我一点情意都没有吗?”
“我……”宁柔抬起眼与风擎扬相互凝视着。
撇开与阙炎之间的协议,撇开自己对家人族人所作的考量,他这样一个伟岸超群、温柔体贴的男子,的确已深深掳获她未识情滋味的少女心。能说她一点都不动心吗?那么这些日子以来的真心关切,又是从何而来?
“你有的,是不是?”他了然地望着她微笑。
她红着脸不语,有着心事被窥探的羞窘。
“柔儿,到我怀里来。”风擎扬亲昵的叫唤,仿佛宣示着她对自己的意义。
望着他而宽阔的胸怀,宁柔害羞的摇摇头,她虽然不是谨守礼教的汉族姑娘,却仍有着男女接受不亲的矜持。
“若不是被限制了行动,我会紧紧地将你抱在怀里,我只是想让你更靠近我一点。记得吗?我曾说过当我的女人得勇敢一点,听话,过来。”他温柔的语调中,有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宁柔还是屈服在他如火焰般炽热的眼神中,她不能忽视他眼里的渴求。她缓缓地走向他,害羞的以双手环抱住他壮硕的身子,脸颊轻轻贴靠在他的胸膛上,闭上眼静静的倾听着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
风擎扬低下头,嗅闻着她清新的发香,情不自禁地吻着她的发际,胸中有一股暖流缓缓滑过,虽然双手不能环抱她,但是,他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在自己怀里的那分幸福感。
这是风擎扬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有这么深的渴望,不是上的需求,而是心灵的一种渴求,他想拥有这个清灵美好的女人,
“我发誓,一定会带着你离开这里,并用一辈子的时间,回报你所给我的一切。”风擎扬心意坚决地低喃。
宁柔闻言,身躯在一瞬间变得僵硬,面对他这番深情的告白,她除了感动,还有更深的自责……
风家军营区
“有消息没有?”李龙急忙问着刚回到营区的林大友。
林大友出去了好几天,透过几个与风家军有良好关系的族群,悄悄打探风擎扬的下落。
“先让我喝口茶,喘口气吧。”林大友一脸的疲累。
“朝廷那边来消息了。”李龙神情凝重。“皇上以及风家堡分别都收到了将军弃职的书信。”
“怎么会这样呢?这样事情不就更严重了吗?”林大友满脸焦虑。
他表情严肃的拿出收到的圣旨,“对于将军弃职之事,皇上大怒,立刻撤去他元帅之职,并且要我们全力缉拿将军归案!”
“皇上没看我们另呈的奏章?”担心皇上震怒,他们在秦章中详细说明了将军弃职的不寻常处以及猜测。
“看了,可是皇上认定我们是护主心切,根本不予采信。”李龙一脸气馁。
“可恶!”林大友气愤不已。
“你先别着急也别生气,将军的大哥风逍遥已经调集人马往西南赶来,有他们这些武林好手帮忙,我想找回将军不是难事。你呢?有什么消息没有?”
“嗯,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苗族和僮族。”
“苗族我能理解,但是僮族?我们之间不是好一阵子没起任何干戈了吗?虽然僮族对我们并不像其他族群那么友好,但也不至于做这种事情吧?”李龙纳闷着。
“我并不是十分确定,只是有消息说,僮族与苗族最近走动得很频繁,我怀疑内情并不单纯。”林大友紧蹙着眉头。
“这苗族行事诡异,部落又常常迁徙,你可已经掌握住他们的落脚处?”
“虽然还未能掌握,但我发现僮族人最近行事鬼祟,所以先派了几个善于追踪的兄弟埋伏在部落附近,或许可以因此追查出僮族是否跟将军失踪一事有关,顺便找到苗族最近到底在哪里落脚。”
“我们得更小心应对才行,除了与咱们关系较好的族群外,我们不能对其他各族透露将军失踪的消息,以免好不容易安定的边境又起战乱。其他的就等风逍遥公子到这儿后再说吧。”李龙作出结论。&&&&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群龙无首,我们得稳住阵脚,绝对不能让将军失望。”林大友点点头表示同意。
风擎扬的失踪,像是上天给风家军的一场严苛考验。
僮族部落里,宁刚和僮族的长老们聚在一起,讨论着如何营救宁柔以及对付苗人,但都大半夜了,众人还是拿不定主意。
“我们不能让柔柔再继续待在苗族部落,太危险了!”宁刚激动地对长老们说,他跟宁柔一向兄妹情深,如今看她身陷危险,内心极为忧虑。
“我们当然知道,可是苗人的蛊毒有多厉害,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加上这是公主自己的决定,除非我们想出一个妥善的应对方法,否则实在不宜轻举妄动啊!”一位长老试着安抚他,老迈的脸上有着深深的忧虑。
“难道我们就这么怕了那些苗人不成?得让他们这么摆布?”宁刚气急败坏的吼着,怎么也吞忍不下这口听命于苗人的窝囊气。
“我们当然也担心公主,只是得好好商量出个法子,你别忘了,苗人行踪不定,行事神秘,连这几次我们与其约定碰面的地点都不固定,就算要救回公主,也得先知道他们真正的落脚处啊。”另一名长老细心分析着。
“族长跟夫人好不容易被放回来,面对苗人的阴险,我们得多提防点。”
“更何况苗人绑走了凤擎扬,这事非同小可,一个不小心,僮族曾被卷进这纷争的,你可别忘了,我们虽然不是出于自愿,却也是帮凶,没处理好,汉人皇帝会跟我们善罢甘休吗?”
“是啊,我们僮族虽不是懦弱怕事之辈,却也得避免无谓的争战与牺牲。”
众长老你一言、我一句地劝说,让宁刚头痛不已。
“可是让柔柔一个弱女子独自身处险境,我实在不放心。何况,那阙炎可是要利用她去色诱风擎扬啊!”宁刚愤恨地抱着头。
大家都心知肚明,宁柔这一遭怕是凶多吉少,就算平安归来,一个公主失去了清白,恐怕会招来外人鄙夷的眼光。
“不是只有你急,我们都很担心,只是,我们有责任避免族人遭受不必要的牺牲,或者大家先一块儿想想,该怎么找到苗人的落脚处。”一位长老沉声提议着。
“跟踪吧!派出族里头最擅长跟踪的高手,等苗人下一次跟我们联络时,偷偷跟在他身后,一查探到他们的落脚处,再聚集人手,趁其不备一举救回柔柔。”宁刚献策。
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有志一同的点点头,似乎也只能这么做了。
“好是好,可是这苗人皆是好险之徒,得派个功夫好一点的人去才行。”另一位长老思考着谁为最佳人选。
宁刚站起身子,“我去!我要亲自走这一趟。”
由于讨论得太过投入,众人丝毫没有注意在外偷听的丐帮弟子。
扬州
“有消息了?”风逍遥兴奋地看着刚进屋的丐帮帮主黄九山。
“刚收到丐帮弟子传来的消息,说是已经打听出风二爷的下落。”黄九山难得一副正经的样子。“擎扬到底在哪里?”风逍遥急忙问道。
“目前已经知道是在苗人手中,但是,苗人真正的落脚处却还不清楚,丐帮弟子们正在追查中。”
“知道这一点,要查出他的下落就不是难事了。我看,我得尽早起程到西南才好。”
“走走走,我陪你一起去。”
“劳烦老前辈了。”风逍遥感激的向黄九山一揖。
黄九山指着门外的众多武林高手潇洒一笑,“谢什么,人多好办事嘛!还有其他门派的兄弟要一起去呢,这事耽搁不得,依我看咱们明天就起程。”
“那好,逍遥在此先谢过各位盛情。”风逍遥贵为武林盟主,武林中曾受他恩惠的各大门派高手,自动自发地加入搜寻及营救风擎扬的行列。
于是,一群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即将往西南行去,一场风暴正在凝聚……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利用机会对风擎扬种下失心蛊,我看你也不必再到土牢去探望他了!”阙炎因为宁柔没有按照他的计划行事而感到愤怒。
“我……我根本没有机会……”宁柔小声地嗫嚅着。
“不必狡辩!你跟风擎扬之间的情况,我可是清楚得很,不要用这种敷衍的借口来搪塞我。”阙炎的脸几近狰狞,“如果你是因为动了心而不忍,那就别怪我残忍。”
她神色一敛,“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他从怀里拿出一包黄色的药粉,在她面前晃了晃,“这种药粉无色无味,我只要顺着风向施放,方圆十里内的人畜都会因吸入而中毒。”
“你……到底想怎么样?”宁柔又害怕又生气。
“这种毒药叫作一日仙,中毒者会飘飘欲仙,情绪极度亢奋,思绪迷乱,有快活似神仙的错觉,可十二个时辰之后,将因气血逆流猝死。”
阙炎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不!你不能这样。”宁柔惊喊出声。
“我为什么不能?你若不照我的话去做,这一日仙就当作是送给你们僮族的礼物!”他面带微笑地恐吓着。
“好,我会尽快完成你交代的任务,我求你放过僮族……我求你……”宁柔又急又慌,眼泪成串地滴落,风擎扬对她的深情承诺与族人的性命安危,这两股力量将她的心拉扯得几乎碎裂。
阙炎满意地看着她。
“终于想通了?好,只要你今晚乖乖地照我的吩咐,把这失心蛊种在风擎扬身上,让他听命于我,我保证,僮族不会再遭受任何迫害。”说完他带着狂妄的笑踏出家门。
宁柔望着阙炎离去的背影,伤心的哭得不能自已,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温柔地抚过风擎扬的伤口,而今天,却要亲手把蛊毒种在他的体内,天啊!她到底是什么样可怕的女人?
她恨透了现在的自己,她曾经是个只知道快乐地唱歌、跳舞的小鲍主,而今却变成一个残忍的刽子手……
“柔儿!”风擎扬开心的看着前来探望自己的宁柔。
他没有防备的开心笑容,深深刺痛宁柔的心,她虽然也回以笑颜,心口却淌着血。
“伤口疼不疼?”她放下手中的提篮。
他温柔地对她一笑,“每一次只要看见你,身上这些伤似乎就好了许多。”
里进他深情的眼眸中,宁柔仿佛看见即将万劫不复的自己,她连忙收回视线,掩饰自己的不安与心虚。
“你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给我?”风擎扬察觉了她闪躲的眼神,故作轻松地问。
“我今天炖了鸡汤……”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她好想哭,好想大叫,好想摔了那碗掺了蛊的鸡汤……不,她应该尽早让他喝下,尽早完成任务,然后远远的离开苗族,离开他,离开这一切……
可是,她为什么有这么深的眷恋!为什么心剧烈的疼痛!
“你真好,在这里要猎到山鸡不容易吧?”他心底盛满了感动。
“还好,有猎户帮忙,我想,你这阵子根本没吃好,身子骨实在需要好好补一补,所以……”
宁柔定定地望着手中的汤碗,突然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不想再说谎,不想再让他误以为自己对他有多好,作不作戏,她都得让风擎扬喝下这碗掺蛊的鸡汤,那么,又何必逼自己说出虚伪的话?
无所谓了,反正她已注定要万劫不复……
“柔儿,你怎么啦?”风擎扬纳闷地看着反常的宁柔。
“没什么,喝汤吧。”她捧着鸡汤,坚定地送至他唇边,汤碗烫手,而她的双手却是冰冷的。
他看着她,虽觉得似乎不太对劲,还是就着碗,一口一口地喝下。
看着这一幕,宁柔的眼泪一颗颗涌出,在脸上奔流。
原谅我、原谅我……她悲伤的在心中呐喊。
“柔儿?怎么哭了?你到底怎么啦?有委屈,还是被欺负了?”风擎扬看着哭成泪人儿的她,讶异地问。
宁柔一个劲儿地摇头,捧着喝完的汤碗蹲子。她心痛的将汤碗揽在怀里,恨不得喝了那碗鸡汤的是自己。
风擎扬心疼地看着哭得不能自己的她,却一点法子也没有,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痛恨铐住他的铁链,他好想紧紧地拥她入怀,为她拭去伤心的泪水,却无能为力。
许久后,宁柔终于停止哭泣,她站起身,睁着哭肿的双眼看向风擎扬,勉强给他一个微笑,轻轻地偎进他怀里。
“相信我,你是我这辈子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她在他怀里低声倾诉。
“柔儿?”他满月复的纳闷和疑惑。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好恨我,请你试着忘记曾经有我这个人的存在,这样,你会好受些。”
“柔儿,我怎么会很你呢?我疼爱你都来不及,你真是把我弄糊涂了!”风擎扬心急又担心。
“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的。”宁柔抬起头,在他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然后深深的望着他,像是要将他的身影镌刻在自己的心上似的。
“原谅我……”她低声留下这句话便迅速离开土牢。
“柔儿!你回来,把话说清楚啊……”
紧追在宁柔身后的,是风擎扬的呼唤,他心中有太多未解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