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沙发上,萸君不眨眼地直盯办公桌后的人瞧。
虽然她的初恋很顺利地开始,但总觉得少了什么,她很不踏实。
“你有必要防范得这么辛苦吗?”砚熙一抬头就见到她又望着他发呆。
这几天她都是这样耗过不上班的时问,总是守在他身边。若有其它人在场就草木皆兵地四处张望;两人独处,她就若有所思地瞅着他神游。
这种相处模式就像她的告白,另类得让人啼笑皆非。
他无奈的声音召回她的神智,她马上跳到他面前,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你还不明白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吗?有一个随时想陷害你的二当家……”
“你认识皓天不深,所以才有这样的误会。他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他的话多有保留,但都是实话。
皓天无时无刻没有阴谋,但他的阴谋真的不是萸君想的那样。
“我个人对他有偏见,即使你说再多,我还是怀疑他。”萸君手一举挡下他欲说的话。
“第二,有个疑似同志在一旁觊觎你,我必须捍卫你的贞操。”
世风愈开放,男女之间的战争就愈多元,他们可以争权、争势,还可以争男人。
萸君现在就是在跟睦平抢男人。
“睦平只是被误导,你们根本没必要针锋相对。”讲到这,砚熙又是一阵头疼。
笔意在别人闪神时插风点火,这才是皓天最可憎的阴谋啊!
“你别再说了,我知道他们都是你的兄弟,你相信他们是必然的,但我也有我的想法。”待会又要上场应付他们了,她此刻不愿想到那两张脸。
“我觉得你在意他们的程度比对我们的交往还要投入。”砚熙低声地说。
萸君诧然地偏头看他:“你……你……这是在吃醋吗?”
“我不喜欢你花太多时间在其它男人身上。”他专断地说。
虽然他模样正经得像是在讨论公事,那股浓浓的酸意毫不掩饰地从他眼中冒出。
萸君眼眨也不眨地猛瞅着他,脸上的表情有如见到外星人般震惊。
这个大山似沉稳的男人居然为她嫉妒耶!
“电话在哪里?”她怱地别过头去,声音异常地雀跃。
“你要做什么?”她的举动令人纳闷。
“我要打电话告诉死党,这世上是有男人肯为她口中的双面人、男人婆、滞销货吃醋的!”她要用事实推翻好友的预言。
对于这样的反应,砚熙无法再纵容下去。
他抿着唇将她斜倾的身子拉回,脸上的寒霜却在看清楚她的表情时,瞬间融化了。
“你脸怎么这么红?”他讷讷地问。
萸君白了他一眼:“你能吃醋,我就不能不好意思吗?”
这座山真不懂变通!他不晓得女孩子脸皮薄又擅长找借口掩饰吗?害她想找个地方好好害羞、好好高兴一下都不行。
“你觉得不好意思?”粗黑的浓眉挑了一下,他有趣地扬起嘴角。
他差点忘了,她不修饰的情绪反应是他最欣赏的地方呀!
“不行吗?”避不开他的审视,她只好用粗鲁掩饰局促。
“当然可以。”他愉悦地笑。
又是这副理所当然让人接不下话的回答,先前那份不安再次占据萸君的心。
她闷闷地问:“你应该不喜欢男人吧?”
砚熙好笑地拍拍她的头:“你不相信我?”
“不是。”她用力甩头。“我只是想再确定一点。”确定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
他的手顺着她的发丝滑下,其中的宠爱不言而喻。
“我不是同志,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他肯定地说。
“所以柯睦平是彻底没希望喽?”情敌的下场让她稍微松开了眉,没多久又垂了下来。“那我会让你很困扰吗?”
“不会。”
“真的?”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见到砚熙点头强调,她兴奋地冲过去。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她勾上他的肩,好兄弟北般的笑着。
砚熙眼神怪异地看着那只手,看得萸君都觉得困惑。
“有问题吗?”
他摇头,那份无力感益加强烈。
什么时候他们的感情进度才跟得上正常的速度呢?
“妖女,放开你的脏手!”突然杀出一声石破天惊的咆哮,划破了所有想望。
砚熙沉重地再吁口气,就是这些麻烦让他无法放松,连谈感情都得应付这群兄弟的搅和。
萸君同情地瞄了来者一眼:“可怜的睦平,注定失恋了,还在这虚张声势。”
“你在说什么啦?”睦平被她看得很窘,俊脸红成一片。
萸君大发慈悲地靠近他:“没关系,天涯何处无芳草,虽然很难找到第二个像砚熙这种极品,不过你也不要放弃希望。”
“我才不要听你的胡言乱语!”睦平一把挥开她伸来的手。
“喂,不要对你客气就嚣张起来,我是很难得同情人的耶!”萸君脾气提了上来
“我干嘛要你的同情?”他毫不领情。
“这么说来,你还是对砚熙不死心?”她呛辣地眯起眼。
“我誓死捍卫大哥不遭妖女毒手!”睦平慷慨激昂地说。
“你——”
按照惯例,两人开始对峙。
“你们天天吵,不累吗?”砚熙疲惫地问。他们不烦,他可是被吵得快崩溃。
“砚熙……”
“大哥……”
两个人像犯错的小孩惭愧地垂低头。
砚熙无声叹息,不晓得这种局面何时才能结束。
“睦平,我们不是还有工作要谈吗?走吧。”他还是得先将这两个人分开。
睦平点点头,跟在大哥身后往外走。
“你们要去哪里?”萸君紧张地问。
“跟客户做最终的确认。”砚熙边穿外套边说。
“去酒店谈吗?”有了前车之监她不得不问。
“不是。”
“那就好。”她满意地点点头,之后又想到什么对着砚熙背影大喊:“不过要注意千万不要让那家伙有几可乘喔!”然后她再赏给那家伙一个警告的眼色。
目送他们离开后,卸下武装的她,脸自动拉了下来……
她甩不掉心中那片乌云。
到底她又忘了什么呢?
有时萸君还真恨自己野性的直觉。
就是因为她在砚熙出门后胡思乱想,才会发生这种事。
她楞楞地看着混乱的急诊室。
虽然没有重大事故,但发生事故的人很重大,重大到一个人受伤有一大群人挤在这里关心。
间隔不到三个月,砚熙又躺着被送到这里来。
这次的原因是被人恶意追撞。
她就知道他的身边充满危险,若不看紧一点,说不定就天人永隔了。
她这么难过,为什么他们还要烦她呢?
砚熙的黑衣部下们慌张地到处拉人询问,不时凑过来问她的意见。她的白衣同事受不了骚扰,频频向她抗议。
终于,她受不了地大吼:“你们够了没?”
瞬间,所有嘈杂都停了下来,穿黑衣、穿白衣的都张着嘴望向她。
她气势万千地睨了黑衣部队一眼:“你们大哥只有外伤,治疗过后已经没事了,休养一个晚上应该可以出院。阿龙、阿虎留下帮忙照料,其它的解散。”
在她撼人的魄力下众家弟兄不敢有异议,不到十秒就地解散完毕,效率之好比国庆阅兵还精采。
环胸看着清静不少的急诊室,萸君疲倦地转向医院同仁。
“这样就不会妨碍到医院的运作与安宁了吧?”
她朝同事微笑,白衣的小百姓们却是退了一大步。
能吼掉一群恶人的人应该才是最可怕的吧?
抱着同样的想法,善良的白衣天使们也很有效率地消失了。
没费心去猜他们惊愕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萸君现在只想冲进去照顾砚熙。
岂料脚跟才刚转开,一声催命符就急贴了过来——
“儿啊!这么晚还到医院来加班,为娘的我体贴地送宵夜来了。”柳母唱作俱佳地辗进门,宵夜往女儿的手里一塞,人却猛往里面探头探脑。
萸君厌烦地转动眼珠。她妈肯定是在看大陆历史剧时,被她某个碰巧目睹到她跟男人扯上关系的姐妹淘告密通报过来的,不然不会满嘴拗口的京片子。
依她娘脸上狂喜的表情看来,那个热心的姐妹淘肯定是很翔实、很精采地转播了急诊室的状况。
“收到了,你可以回家看电视了。”她转回母亲的头,将她往外推。
“不急,我已经吩咐你爸帮我录起来了。”柳妈硬是不走,赖在诊间外东张西望。“听说你是飞似的飙回医院,为的就是一个车祸的男人?老实招来吧,那人是不是我盼了二十多年百年难得一见的黄金女婿呢?”柳妈八婆地觑她。
柳妈一露出不理性的眼神就表示她的婆妈指数升到最高值,若不想办法支开,她那天花乱坠的编剧功力恐怕又将掀起一场浩劫。
萸君非常清楚她妈的破坏力,连忙堆出假笑。
“妈呀,你打哪听来这种消息的?我们只是朋友罢了,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的朋友多,你女儿又重义气,朋友受伤了当然冲第一喽!”
“是吗?你觉得你妈这么好骗吗?如果不从实招来,我自己进去弄个明白。”柳妈铁面无情地瞥了她一眼。
女儿是她生的,有几两重她会不晓得吗?
想骗她,连续剧多看几年再来吧!
萸君慌了,她知道她妈很啰嗦、很三八,没想到一“番”起来也是超级婆妈,难缠得要命。
“人家都累了在休息,随便打扰不好吧?”她晓之以理。
柳妈哼了一声睇她:“你老实招来,他是不是你中意的家伙?”
“是。”碍于情势,她认了。
“做什么的?人长得怎么样?多大岁数?家里几个兄弟姊妹?有没有不良嗜好?喜不喜欢跟你妈一起看电视?”女儿一点头,做娘的立刻兴奋得忘了正经,捉着她的手叽哩呱啦嚷出一串身家调查。
萸君的头更大了!
她终于想起来她落掉的那个关键了——她最该伤脑筋的是砚熙的身份。
她要怎么告诉她妈,躺在里头的是黑道老大,长得很像大哥,有一群凶恶的兄弟,没有不良嗜好,只是职业很不良;不喜欢看电视,却爱画电影场景?
有哪个长辈会喜欢自家女儿跟这种人扯上关系?就算是疯女婿疯到没理性的她妈应该也不会高兴吧?
“妈,这以后再谈,先让人家把伤养好要紧。”她陪笑着,不露痕迹地将她妈慢慢往大门拖去。
今天能知道女婿有着落,柳妈就心满意足了。
在上出租车前她笑得很和蔼地说:“等他痊愈了记得带回家让妈替他补一补,顺便去去霉运啊。”
“好,我尽量。”
萸君随口应道,正准备关上车门,她娘又不悦地扯住她的手腕。
“姑娘,你若是敢在人家未痊愈前就甩掉人家或是被人抛弃,你就别想再踏进家门一步!”言下之意就是她一定要把人带来。
看她妈一脸狠劲,她岂能反对?猛点着脖子直到车影消失为止。
收回视线她的脚步格外沉重。
她真的很讨厌坏人。
当坏人有什么好的?除了受伤还上不了台面,总是在阴影下生活,难怪叫“黑道”。
唉!他这个黑道老大也不愿意当她的黑市情人吧?
托着腮、斜着脸,萸君难得安静地对着窗户发呆。最后还忧郁地叹了口气,反常的样子让屋里其它人看得浑身发毛。
“喂!妖女,你别装了。现在再怎么装柔弱也掩饰不了你粗鲁的天性。而且出外洽公的老大也看不到,只会惹我们恶心罢了!”睦平很不齿她虚弱的模样。
萸君没瞧他,径自沉浸在烦恼里。
“在想什么?”一股温暖朝萸君定近。
温柔的嗓音加上一杯香醇的红茶,这样的关心就亲切多了。
萸君望上祺攸平和的脸,窝心地接过茶杯。
她们两个会一起聚在砚熙的办公室里都是拜皓天的疑心病所赐。
不然她们本来应该是在灯光好、气氛佳的咖啡馆喝下午茶,而不是坐在这里被一只猴子嘲讽。
包可恶的是,砚熙居然同意皓天对她们的禁足!因为他们不敢确定她们会不会又心情不好相约去飚车。
虽然她的信用常破产,但她不希望连砚熙也不信任她。
唉,这还不是最惨的,麻烦的是她妈那关呀。
“真难得,你这次居然没粘着大哥,以前你不都是大哥去哪,你就跟屁到哪的吗?尤其是出事后,你更像个老妈子,天天把大哥当儿子带,今天是怎么了?”不习惯她的沉默,睦平用力挑衅。
“因为有鄞皓天跟着……”她幽幽地瞟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
“二当家?这跟二当家有什么关系?”他一脸困惑。
萸君收回失焦的视线,以一种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他。
“你没有感觉吗?你大哥每次出事时,鄞皓天都刚好不在,不然就是他故意失手。这代表什么你还不晓得吗?”
“巧合啊!能有什么别的意思?”睦平理所当然地说。
萸君绝望地闭上眼,决定放弃这个蠢才。
“白痴,这表示你们二当家有意陷害砚熙,而你们居然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是太愚蠢,还是早就串谋好了?”再睁开眼,闪的是怀疑的锐光。
“你误会了,皓天不是那种人。”祺攸细声为高中同学辩护。
萸君无可救药地看她。
“你就是这么善良才会被他一直欺负,他那种性格若不算邪恶,那每个人都可以当天使了。”
“可是……”
“哈哈哈……”
祺攸微弱的声音被睦平不可抑止的大笑盖过,放肆的样子让萸君抡起拳头就要揍过去。
睦平马上举起手投降。
“对不起,我太夸张了。”他道歉,但嘴角的笑痕显得很没诚意。
萸君不领情地哼了一声,不想理他。
睦平连忙辩解:“我们都知道二当家不安好心,这是从我们认清他之后就存有的共识。现在已经没人会这么认真地指责他狼心狗肺,所以刚看你这么激动才忍不住怀念地笑了出来。”
“既然知道他是个危险人物,为什么还敢留在他身边?”她不懂这些黑道份子的想法。
“理由很简单,他是头头,不跟着他哪有饭吃?”
“砚熙呢?他为什么养虎为患?”她就不相信依砚熙的内敛看不出鄞皓天的本质,为何还要重用他?
“他们的关系就更复杂了,既是朋友又是合伙的关系,很难拆开喽!”睦平暧昧地颅她一眼。“你吃醋吗?”
“我为什么要吃醋?”萸君凶恶地瞪了他一下,甩头又窝到窗前发呆。
他们道上的事可以先搁着,她家的事才棘手咧!
她娘最近密切发出夺命连环call,不仅照三餐打,外加点心、下午茶跟宵夜,甚至连倒垃圾的时间也不放过。
她的开场白总是“回来吧,把人带回来吧”,过程就是不停地重复这一句,结尾比较精采,会多加“嘿嘿”两声,冷冷地抛下同上的固定台词。
几天下来她被吵得神经衰弱,差点冲去电信局放火。
“想聊聊吗?”祺攸善体人意地替她倒上温热的新茶,温和的样子就像拍着翅膀的天使。
可惜,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被魔鬼盯上呢?
“你是不是很不想承认你跟鄞皓天的关系?”萸君没头没脑地问。
祺攸倒茶的手偏了一下,手足无措地看她。
“你在说什么呀?”
“别不好意思了,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鄞皓天对你有多特别,只怕你是被他给吞了。”她惋惜地摇摇头。
祺攸紧张地看向睦乎,他也是一脸同情。
可怜呀,一个好女孩被牺牲了。
“你们……你们真的是误会了,我跟皓天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祺攸一张嘴比不过四只遗憾的眼睛,她气馁得不知该说什么。
“好啦好啦,你跟鄞皓天只是高中同学,其它的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样你满意了吗?”萸君随便安抚她,反正事实明显,当事人的说词就不太重要了。
“我……”
“好啦好啦,我刚问的是我的情形。现在你就假设鄞皓天是你的男朋友,你会不会不敢把他介绍给家人?”她没时间胡闹了,得赶快找到解决办法她才会安全,不然再任她妈轰炸下去,不发疯也会少十年寿命。
“当然不喽,谁敢带个恶魔回家啊?”睦平毫不考虑地接腔。
“谁听你这个同志的意见了?我问的是祺攸。”萸君白他一眼。
“你为什么不敢把戚大哥介绍给家人呢?”祺攸反问。
“对啊,我大哥不但英明神武、仪表堂堂、气度恢宏,站出去没有人不多看一眼的。配你是躇蹋了,你没有资格嫌弃他。”睦平义愤填膺地说。
他完美的大哥可是极品耶!她能接近大哥是她八辈子修来的好福气,真不知她不早晚三炷香谢天保佑,还在不满什么?
“唉……你们不懂我的痛苦!我当然知道砚熙的好,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我才烦恼啊。”她抱头申吟。
如果他不好,她就不会倾心于他,她就不会放不下他,她就不会为了他的身份跟亲情拔河。
如果她不爱他,她就不用费心伤神了。
“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嘛!”她闷闷的声音从指缝中透出来,诉尽了多日来的煎熬。
“问题到底是出在哪呢?”祺攸推推眼镜,使出研究精神。
“问题就出在他的身份,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在肮脏的黑社会生存呢?为什么要当帮派老大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早点漂白成功呢?为什么我妈不晚点发现他的存在呢?至少也要等他摆月兑黑道之后,我一定带他到处炫耀,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柳萸君多么有眼光,找到的对象有多么优秀!”
说完,她激动地抬起头,却看到两张呆愕的脸。
“你们怎么了?”
“你刚刚说了什么?”睦平眨眨眼睛,不可思议地问她。
“你没听到吗?”萸君眯眼睇他。亏她说得这么有感情,他居然敢当耳边风?
“我不太确定我听到了什么。”睦平满脸震惊,吞了口水艰难地问:“你刚刚说大哥混黑道?你嘴里的那个大哥……是我们的大哥吗?”
“废话!你们有第二个大哥吗?”她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你们不用再瞒我了。虽然你们正在漂白中,不过仍算是道上的人,我不伯你们、也不鄙视你们,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拍胸脯保证,回报她的是一阵爆发出来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我们是……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萸君被他激得想砍人。
“我说的话有这么好笑吗?”
“哈哈……不是……哈哈哈……只是你今天特别幽默……哈哈哈哈……”睦平擦掉眼泪,继续捧月复大笑。
“祺攸,你也这么觉得吗?”她咬牙,问向公正的观众。
“呃……萸君,我想这当中一定是出了某些问题。”客观的学者也不晓得该从何说起。
“我当然知道有问题,不然我用得着烦恼这么久吗?我就是要你们告诉我解决的方法啊!”看他们不当一回事的样子,萸君火大了。
“是误会。”
就在她捉狂之际,皓天冷调的声音抖落了她的杀气。
室内三人齐朝门口看去,只见门边的两人一个扬着欠揍的邪笑,一个脸色黑得惊人。
没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听了多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又将掀起一阵风暴。
兴奋到不识相的睦平没有危机意识,兴匆匆地跑向门边,急着跟大哥分享今年最有创意的笑话。
“你们有听到吗?刚刚她说咱们是混黑社会的耶!”说完他又失控地狂笑。
砚熙听了脸色再暗上一层,面无表情地走到萸君面前。
“你怎么会这么以为?”他问。
“这是事实不是吗?”她讷讷地说。
“不是。”
砚熙过于用力的否决敲进她胡涂的脑中。
她瞠大眼睛,扬高音调。
“你们不是黑社会?那是什么?”
“你来这里这么久,还没发现我们是做什么的吗?这里是视觉创意公司,无论是广告企画还是计算机动画,我们都接,就是不当流氓。”睦平调侃地说。
“视觉创意公司?骗人!那只是你们欺骗世人的幌子吧?”萸君还是不信。
他们哪一点像时尚光鲜的创意人了?
“萸君,是真的。”
祺攸给了她致命的一击,她愕然地摊倒在沙发上。
天啊,老天爷跟她开了什么玩笑?
砚熙在她面前坐下,语带无奈地问:“你怎么会觉得我们是黑道份子呢?”
萸君木然地看他,嘴无意识地开合:
“从一开始你们就明目张胆地到处张扬,那凶恶的长相、嚣张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道上兄弟啊……”
她声音平板,脑袋也是一片空白。
他们不是黑道兄弟……
她怎么会闹出这种笑话呢?
这次又被卓伶的乌鸦嘴给说中了,她真的会被自以为是的冲动害得很惨,很惨。
她失神的样子教人不忍苛责,也无从怪罪起。
砚熙任重道远地深吸了口气,他早有准备的不是吗?
爱上冲动善变的她,就随时要有处变不惊的能耐以及坚定不摇的心志。
这些不是他当人家大哥早就具备的特质吗?现在只是再多磨练一些罢了。
迅速完成心理建设,他轻拍萸君的肩安抚,深叹一回后和缓地开口:
“误会澄清就算了,你别想太多。”
“为什么这么像?”萸君无神地看他,声音干哑。
她问得突兀,砚熙仍能明确地给她答案。
“在医院你见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刚接了勇哥的案子,而他才真的是要漂白的黑道。他要我们为他的事业想出一个可以一炮而红的广告企画,这是一个很有挑战性也很困难的案于,兄弟们……呃……同事们都很戚兴趣。可是,始终没有绝佳的灵感,大伙陷入了僵局,于是皓天就建议我们为何不站在客户的立场,体验黑道漂白的历程,说不定能激发出新意。这提议全体一致通过,但实行不到两天,我受伤了,然后就是你看到的样子。”耳边听着砚熙的解释,她的心愈来愈沉重。
“你未免也太迟钝了吧,出入公司这么多次怎么会没发现我们是做什么的呢?亏我还带你参观一圈,你都看到哪里去了?”睦平不解。虽然他们的招牌没有闪亮到刺眼,但也不该被忽视得这么彻底啊。
萸君稍微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什么都没看到。是你说关着的小房间不值得看,锁着的大房间看不得,那我又能看到什么呢?”
语毕,众人视线纷纷投向那个顿时语结的男人。
原来误导她的原因,睦平也占了一大部份。
“你们干嘛这样瞪我?我说得有错吗?同事们在自个的工作室内构思,气氛一定是紧绷又乏味,一个外行人当然觉得无聊。而那间完成企画用的大工作室,里头一定是一片狼籍,连走路的地方都没有,进不去也不好看,何必没事找事做。”睦平为自己抗辩。
他没有错,要怪只能怪妖女自己笨。
砚熙揉着胀痛的额头,他已经不想计较了,只求尽快把所有结打开,还他平静的生活。
“你还有其它的疑问吗?”
萸君的眼眸渐渐添了光彩,但飘怱得没有精神。
“你为什么会发生车祸?”
既然他们不是黑道,鄞皓天也下是想篡位的老二,那么这一连串的祸事该作何解释?
“勇哥的仇家把我们跟他们搞错了。”
简单的一句话说明了一切,容易到白痴的地步,她的眼神惭愧地黯了下去。
“那你之前的伤呢?怎么来的?”萸君再问。应该不会有更离谱的答案让她更自卑了吧?
她一说,在窗边喝茶的皓天与睦平手指都顿了下,茶杯停了几秒才送到嘴边,好像在掩饰什么。
砚熙更是难得地呆了脸,清咳一声掩饰某种情绪。
“关于那件事……呃……要从地震那天说起,我记得那次是五级以上的强震吧……”
“大哥,要是你觉得不好意思启齿,我可以代你发言,好歹我也是目击者之一,那天的细节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插不进话的睦平终于找到可以动舌的缝隙,积极争取“解嘴馋”的机会。
瞬间,砚熙微赧的刚脸立刻降温,目光极淡极浅地瞄向他。
“你说吧。”
听到这么冷的声音,睦平头皮都麻了。
虽然祸从口出是常识,但人非得亲身经历才能记取教训。
他战战兢兢地开口,深伯一个不小心,老大又赏他冰块吃:“地震那天,工作室内突然停电又晃得厉害,那时老大正从阁楼抱着一堆资料走下楼梯,结果眼前一黑,脚步没踏稳就跌了下来。刚好撞到阿龙的桌子,桌上的美工刀掉了下来,划伤左手。一旁铜制的立灯也被大哥踢到,加上地震的摇晃,朝前倒了过来,大哥用手去挡,结果右手骨折。以上这些都是事情发生后我们依现场的情况做出来的推理;至于对不对,没人敢保证,毕竟当时那么黑,其实我也没看得很清楚。不知道我这样说有没有错,大哥?”睦平很狗腿地笑着,乞求砚熙对他一时失言的原谅。
砚熙没看他,他只等萸君反应。
听完她连脸色都青了,不敢相信她当初专业的判断就已经走岔了路!
是她先入为主,以为他的伤是械斗造成,才会导致一连串的误解吗?
“你还有问题吗?”砚熙轻拍她的脸颊,召回她的注意。
萸君眼神复杂地盯着他。
他果真是个好人,她严重扭曲了他的价值,他居然一点火气也没有,还对她这么亲切。
是他太善良,还是一点也不把她放在心上?
低着头,阴影覆盖了她整张脸。
“暂时没有,等我回家想到时再说吧。再见。”
她没看任何人,微驼着背默默地走了出去。
灰黯的背影拒绝多余的安慰,她要一个人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