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爷爷,你是不是很紧张?”
越是接近正午时分,夏三更越是忍不住苞钟枢汉打趣。瞧着八十八岁的老人为了这场推迟了六十年的约会既兴奋又紧张,她就想笑。
十点钟的时候,钟老先生就换上了他最满意的一套西装,身体的状况已经不能允许他行走,坐在轮椅上他不时地模模这里,拧拧那里。还让三更帮他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你很帅,比寒沙都帅。”
“你的小嘴巴可真甜。”钟枢汉会心地一笑,明知是谎言,他还是感到很快乐。
这几日,每每看到三更和寒沙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愫,钟枢汉就好羡慕,如果他能再年轻二十岁……四十岁!不!如果他能再年轻六十岁,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会留在这个安详的小镇上守着苏秀过完平淡的一生。
名利、成就、辉煌。金钱,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甚至连子孙的血脉都被钱所污染了。而这座小镇却留有他所想要和他该去珍惜的全部。如果六十年前能看到现在的自己,那该有多好。
只是,人生是不可以回头的,否则也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他没能得到的幸福,他希望眼前陪他走完最后旅程的年轻人不要错过。
“三更,你是不是喜欢寒总经理?”
“是啊!”她倒是很坦率。反正寒沙既不是罪大恶极的在逃犯,也不是有妇之夫,她喜欢他又有什么不可告人呢?
直接、率真的小女孩让钟枢汉起了想要好好疼爱的心情,“那你要好好和寒总经理在一起,不可以轻易分开,知道吗?”
三更翻了一个白眼,这都是哪个年代的思想?“我才不会浪费宝贵的生命呢!如果他无法爱上我,或者我不再爱他了,难道也要我一直留在他身边吗?我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然后开始全新的爱情,这才是珍惜生命的办法。”
钟枢汉一愣,这是两代人在思想上的差别吗?老一辈的人想着长长久久,即使彼此之间没有了爱情,为了长久以来培养出的那份亲情,更多的时候只是为了无谓的责任感,为了社会的舆论,彼此之间也要绑在一条绳上,追求那有名无实的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而三更这代女生却多了几许无情的洒月兑,她比划着手脚将自己窝在心中的想法完全吐出来。
“像苏女乃女乃多傻啊!如果我是她,我一定不会傻傻地等上六十年。既然我一直爱着你,那就去找啊!天涯海角、沧海桑田,管它用什么手段,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你。即使不能嫁给你,我也要知道当初你不告而别的理由。要不然,我干脆一点,换一个人来爱。换一个人嫁了。也总比这种漫无目的的等待来得好吧?”
她的话钟枢汉不否认,他情愿今天的苏秀是个嫁过人的老妇,有儿有孙,有爱有幸福,更不希望像今天这样让她为他苦等了六十年,他心中有愧啊!
“啊嘁——”
一声喷嚏打散了钟枢汉的思绪,他瞥过身旁正在擦鼻涕的三更,关切地询问着:“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是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我让护士推我去大钟那边。”
“我没事,只是有点感冒,过几天就没事了。”让钟老先生一个人去赴约,三更有些不放心,就怕他的身体坚持不到最后一刻。可是这两天,她的身体时时涌起一股莫名的疲惫,不知为何。
“咱们出发吧!让女士等,那可不是绅士的作风。”
“等一下。”钟枢汉请三更帮他推开洗浴间的门,迎面而来的有一束如烈火燃烧般的红玫瑰。
“这是……这是要送给苏女乃女乃的?”三更简直不敢相信,原来人的浪漫细胞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只是看你愿不愿意将它化作行动罢了。
被三更看得有些羞赧,钟枢汉像个年轻小伙子似的红了大半张脸,“我让人将冷冻的红玫瑰快递过来的,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会!一定会,因为这是苏秀等了六十年的玫瑰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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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先生,你看我的头发有没有乱?”得到寒沙的否认后,苏秀又理了理衣衫,“那衣服呢?衣服的颜色会不会让我脸色看起来特别的苍白?”
寒沙平静地半蹲子,使自己的目光与轮椅上的苏秀得以平齐,“你很美,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八十三岁的老太太,你就像一束夕阳里的玫瑰,拥有最绚烂,也是最迷人的光彩。”
“原来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男人也会说甜言蜜语。”苏秀生活的年代是不流行这样去恭维一个女人的,所以这一生她还没有这么被男人赞美过,寒沙的斯文劲让一个八十三岁的老太太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寒沙温温敦敦地向来时的路看去。站在大钟前,他才感受到它的庞大。普通的四五个人站在大钟的一边,另一边赶来的人根本发现不了。好在他和夏三更事先就说好了相约地点是大钟的左边,那个六十年前钟枢汉和苏秀约定的地方。
等了又等,时间越是接近正午十二点,苏秀越是显得慌乱、茫然。她坐在轮椅上,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异常,手却紧握住了轮椅的扶手,一双老花眼向来时的路上张望着,她在等待六十年前没能如约而至的那个男人。
一双坚定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从上空传来了沉稳的声音——“他会来的,他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来的。”
“可是……”可是六十年前他也答应了我,他就没来啊!
苏秀不想再猜测任何不好的结果,她的目光转移到了大钟上,秒针一格一格地转动,她的心也倘佯在最后的希望和绝望中。
“当!当!当……当!当!”
十二声钟响宣告着六十年的愿望最终破灭,他没有来,六十年前他为了追寻自己的梦想离开了她,再也没有来到大钟下,六十年后他依然没有赴约。
一朵苍白的笑映上苏秀的唇角,苦涩在一瞬间蔓延开来,大钟嘲笑着她的多情。等了六十年都没能等回他,如今都是快死的人了,她到底还有什么可期盼的?
“走!我要离开这里!”
苏秀用手推动着轮椅的转轴,这就要回医院。寒沙忙跟了上去,“苏女乃女乃,您再等一会儿好不好?或许钟老先生正在赶来的路上,再过一会儿他一定会到的。”这个夏三更到底在干什么?平时做事都是急匆匆的,如此关键的时刻她在磨蹭什么呢?
“不!我要回去,我现在就要回去——立刻!马上!”一直和煦如春的苏秀的声音在绝望中化成了怒吼。
她不想再等下去,或者说她不敢再等下去。每分每秒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只要活在等待中,她就会对那个失约六十年的男人抱有止不住的希望,而这种无道理的希望所能带给她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活到死,她只活出了一个“绝望”,这样的人生对上帝是一种亵读。
以全身仅有的力气推动着轮椅,她从大钟的左边绕向正中间,衰老的听力在不期然中听到了同样饱含失望的咆哮从大钟的另一边传过来——
“她没有来,像六十年前一样,她没有赴约。我知道,她是不能原谅我丢下她独自去城里打拼,她觉得是我抛弃了她。她哪里知道,有好多次我都想再回到这个小镇上,再回到她的身边,可是我害怕!我怕看到她早已结婚生子,我怕我变成了她生命中的陌生人。”
声音停了几秒钟,取而代之的是大口大口的喘息,说这么长一段话对这个声音的主人来说似乎有些吃力。
“我要离开这里,我不想看到苏秀讨厌我的眼神,我根本不该来找她,不该打破她平静的生活。我走!我现在就走,我不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活在怨恨……”
话语乍停,声音的主人看到了他期待已久的身影。钟枢汉微微转动轮椅让自己离心爱的女子更近一些,他甚至不太敢相信,张了张口,他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是你吗?真的是你来了吗?不会是因为思念出现幻觉了吧?”
苏秀的眼中盈满了泪水,她等了六十年的约会终于到来了,她期盼了六十年的男人终于回到了她的生命中。模糊的视线对上他搁置在腿中那束失去神采的红玫瑰上,嘴唇轻缠,她不太肯定地问道:“那……那是送给我的吗?”
钟枢汉回过神来,赶紧将腿上的红玫瑰递到她手中,连连点头称是,“当然是送给你的,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送红玫瑰给女士,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谢谢!”捧着花,苏秀像是捧回了失去的六十年。
站在他们的身后,三更硬是将寒沙抓到了身边,“喂!你这只乌龟是怎么搞的?平时慢吞吞的也就算了,怎么今天也迟到?钟爷爷差点就走了,要是他真的走了,而你和苏女乃女乃又没来,那错过的可就是一生一世了。”
她的指控让寒沙觉得委屈,“我提前十五分钟推着苏女乃女乃来到了大钟的左边,我还在想你为什么没带钟老先生过来呢!”说话间,寒沙还指了指自己刚才待的位置。
三更不服气地指着和他相反的另一边,“我怎么可能不到?我们半个小时前就已经等在大钟的左边了。”
寒沙看看她所指的方向,再看看自己刚才所待的地方,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下一刻,他们都明白了。
寒沙所待的“大钟的左边”是指面向大钟走去,他的左手边,而三更所说的“大钟的左边”是指以大钟为基点,背对着大钟时自己的左手边。结果他们正好待在大钟的一左一右,而钟庞大的体积又恰好挡住了彼此,他们谁也没有看到谁,却都以为对方没来赴约。
想来,六十年前那场约会就是这样错过的吧!
今日,当钟枢汉和苏秀都不愿意再给对方时间,从伫立的那一方走出来,走到大钟的正中央时,他们同时看到了自己等待以久的人。
他们在钟下相聚,他们被时间阻隔了整整六十年,他们错过了人生最美好,也是最长久的时间,却在生命的终点重聚在大钟下。这是幸亦或是不幸?
“要告诉他们吗?”三更所指的是六十年前他们错过约会的原因,当事人该知道这个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原因吗?
“我想在他们相聚在大钟下的那一瞬间,彼此心里都明白了。”
一个小小的误会让这对苦恋的情侣几乎错过了一生,上帝拿钟跟他们开了一个有关时间的玩笑——左或是右,随便选择一方,它将决定你一生的爱和幸福——这个玩笑很残忍,它以最简单的方式毁了全部的爱,却让你无从抱怨,因为那是你自己造成的。
你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一个以心为中心的圈圈里。你固执地以为活在等待中.终有一天能等到爱人前来赴这场永恒的约会。你没有勇气跨出去,所以你失去了爱的机会。当你离开,爱就在时间的中央等待着与你相会。
走出了自我建构的牢笼,上帝作出了他的安排,相爱的人在蹉跎了六十年后在时间的中点相遇。是中点,还是终点,又有谁能说清楚呢!
“寒沙……”
“嗯?”
他们互相倚靠着站在大钟的下方望着不远处两个沉浸在爱中的老人,他们是正午阳光下最华美的篇章。六十年的浇灌在一朝花开,美得无与伦比。
是不是非得等上一辈子才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不!三更绝对不会让人生活在等待中,她不要留有遗憾,所以她永远追赶在时间的前方。
“我说喜欢你的事……是认真的,考虑看看吧!”
她是在追求他吗?寒沙浅浅地笑了,被她喜欢的感觉还不赖,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吧!这么美妙的时刻不适合谈一些煞风景的话。
“我会认真考虑的,不过速度比较慢,要等我吗?”
“我会不停地催你,你最好事先有个心理准备。”
他笑了,斯文的笑容掩不住脸上的喜悦。
视线向前几步,钟枢汉和苏秀的轮椅并排挨着,他们要将拖欠了六十年的情话一次说够。
“苏秀,如果还有来生,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管贫穷、富贵,无论生老病死,我想留在你身边过完我的一生。”
这一生无须很长,只要再给他一个六十年,他会用生命去爱她。
苏秀暖暖地笑了,如果有来生……如果有来生,她不再做一个单纯等爱的女子,她会主动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她会抓住他的手,将他留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我爱你,枢汉——六十年不变。”
没想到向来羞怯的苏秀会说出如此直白的爱的宣言,钟枢汉感动地握紧了她的左手,“我知道你爱我,就像你知道我爱你一样,对吗?”
他等着,却一直等不到她的回答。偏过头,他看向身边的苏秀,她的脸上涌荡着淡淡的笑容,有一种秋海棠的美丽。
她的手反握住他的,像在攥着一句来生的誓言,只有她那双好看却苍老的眼微微闭阖着。她睡着了,等了他六十年,临了她还是先一步去了另一个地方等着他。
“我以为你会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等你的。”钟枢汉再度握了握她的手,像是生怕会松开似的。他迷茫的眼望着秋日里正午的阳光,恍榴间他看到了一片葱宠的花圃……
花圃旁边一个姑娘朝他露出了笑容,她是那样的漂亮、温柔、迷人,如苏绣闪烁着柔顺、华美的光泽。
美丽的姑娘在等着他,等着他去一个可以相爱的地方……
“当!”
一点的钟声敲响,寒沙想起医生叮嘱的话,两个老人不能在户外待久,已经出来一个小时了,该是回医院的时候,他们可以在路上,在医院里继续谈。
“苏女乃女乃……”
“钟老先生,我们该回去喽!”
他和三更同时走向那对轮椅,走到跟前,他们俩同时愣住了。钟枢汉和苏秀带着沉醉的笑容静静地睡在日光下,平静地让人不想叫醒他们。惟一夺目的就是他们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紧紧地结成了一个死扣,生死不离。
寒沙的掌心在彷徨中握住了三更紧拉着他的小手,倘样在日光下,身后传来大钟滴滴答答的声响,时间一步一步向前进,带不走的是那沧海桑田永不变换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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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钟枢汉老先生在逝世前一天将自己的葬礼全权委托给了‘’DRAGON”葬礼服务一条龙公司,出于法律上的手续,老先生的遗体被送离了小镇予以火葬。
在离开小镇的那天,寒沙和夏三更以及小镇上的居民按照苏秀生前的愿望,将她的骨灰埋在了种满秋海棠的花圃下。没有停留的时间,寒沙和三更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城里,领着公司的员工安排着钟老先生的超豪华葬礼仪式。
听到钟老先生逝世的消息,钟家的四个人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终于可以公开瓜分老头子的遗产了,担心的是不知道这个老家伙到底是怎么处理遗产问题的。所以葬礼刚一结束,钟家的人就齐齐地挤到了葬礼服务公司,想从寒沙那里知道老头子的遗产分配情况。
寒沙慢悠悠地跟他们客套了一番,一直说到他们急得就快蹦起来,他这才不紧不慢地让秘书小姐请来三更、随行律师和钟老先生指定的律师来到总经理办公室。
瞧见钟家那四只豺狼,三更就火大,在葬礼上他们毫无悲哀之色,身为钟老先生惟一的儿子,又有着三个子女的钟良没显出任何一点大家长的风范,不停地挤到她身边,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和易日董事一起来家里吃顿便饭。
相比父亲,钟厚、钟心和钟实这三个孙辈就更不像话了。钟厚与前来祭拜的几位美女在爷爷的灵堂前调情,钟心逼着父亲拿钱给她买珠宝,钟实更是连面都没露。气得三更想将这些人赶出灵堂,免得钟爷爷九泉之下看着碍眼。
她正看得眼睛出血,一只手轻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她回望过去,寒沙那张斯文气十足的面容正摆放在她的面前,他无声地告诉她:不要生气,不值得因为这帮人生气——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读懂她的心,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站在她的身边,这是乌龟的魔法,让她轻易爱上他的魔法。
长呼一口气,三更告诉自己:我不生气,我才不生气呢!
“啊嘁——”
她突如其来地打了一个喷嚏,不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比较忙,没有休息好,还是这次感冒严重到不吃药好不了的地步。三更觉得到现在自己体温还有点偏高,忙完了这阵子,她想去医院开点药。
“既然大家都到了,可以尽快公布老头子的遗嘱了吧?”
钟家的人早已等不及了,钟厚不停地看着手机想着第几位情妇正在等着自己,钟心不耐烦地看着自己手上涂的五彩指甲油,钟实干脆抖着双腿催促起律师来,而他们的父亲钟良正在试图从律师那儿得到最快、最准确的遗嘱消息。
他们越是急,寒沙越是优哉游哉地掌控着全局。他让秘书端上咖啡,品着美味香浓的饮品,他将钟枢汉与苏秀这段缠绵了六十年的感情从开始到最终的一点一滴悉数地介绍了一遍。这是钟家的后辈了解钟老先生最后的机会,如果他们还有一点人的情感,还流淌着钟老先生的血脉,他们就该认认真真地听下去。
他说得缓慢,三更听得悠悠然。若是换作平时她早就用她的“夏三更郁闷排泄法”来反攻了,可是今天她没有这样做。她安心地陪着他浪费大家的时间,顺便将在小镇上的那几日从新温故一回。她想起了他做的燕麦粥、他回忆的故事,还有爱上他的心情。
“寒总经理,我们不是来听你说故事的,你快点念遗嘱吧!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你也不想浪费时间吧?”
“对你们来说听自己父亲、爷爷的真情故事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行为吗?”三更有种破口大骂的冲动。
她很珍惜时间,可是她不会拿珍惜时间当幌子去排斥人的情感。高喊着“我没时间,我没时间去爱他人”的人们,他们不会活得精彩,只会被时间所摈弃。
钟心在小镇医院的那个晚上就看三更不顺眼,趁着这个机会她更是肆无忌惮地发泄出怒火。
“你不过是个小职员,你凭什么教训我们?别以为老头子挺喜欢你的,你就妄想对我们的家务事指手划脚。告诉你,别人看重你的后台,我可不怕。老头子死都死了,你还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呢!”
“你……”没等三更开骂,寒沙先一步拉住了她。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是时机该宣布遗嘱了。“这么说,你们不想听钟枢汉老先生跟苏秀女士延续了六十年的感情故事?”他需要确认这一点,这很重要。
在这个问题上,钟家的四个人倒是出奇得一致,“谁要听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宣布遗产比较重要!”
“就是!就是!老头子跟谁上床跟我们没关系,我们所关心的只是他能留下多少钱给我们。”这是四个人最真挚的真心话。
既然他们已经这么明确地表了态,寒沙也不再拖延时间。他温和地笑着,向公司的法律人员以及钟老先生指定的宋律师招了招手,“宋律师,请你和孙律师一起宣布钟枢汉老先生的遗嘱——这也是我们葬礼一条龙服务公司的服务项目之一。”
听到他们关心的遗产问题,钟家的四匹豺狼的眼睛里一齐迸发出绿莹莹的光芒,那是嗜血的眼神,他们嗜的正是亲人的血。
孙律师作为公司的代表公开遗嘱:“我名下的所有存款、古董、珠宝、别墅及有价证券全部折算成现金交由‘DRAGON’集团下属葬礼一条龙服务公司,让该公司筹划一项葬礼基金,为孤寡老人完成死前最后的心愿……”
孙律师尚未念完,钟家的豺狼们就跳了起来。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大叫着老头子糊涂了,怎么白白地把钱往水里扔。寒沙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舒缓的声音提醒着他们:“遗嘱尚未念完,请各位听完后再抱怨好吗?”
他们怀着期待的心情再度安静下来,就算老头子把流动产业捐了出去,还留下了一家非常有实力和前景的大公司。现在的问题是这家公司将由谁来经营,股份、收益是如何分配的。
“快点念!快点念啊!”
在他们的催促下,孙律师将遗嘱交给了宋律师,后面的内容由钟老先生的代言人来说更为妥当,他怕自己会被四匹豺狼给生吞活剥喽!
后面的内容让来律师有点难以开口,他的目光扫过钟家的四个人,又看了一眼寒沙,最后停在三更面前。片刻之后,他按照遗嘱所立内容照念下来:“公布遗嘱之前,钟枢汉老先生委托‘DRAGON’集团下属葬礼一条龙服务公司的寒沙总经理,将他和苏秀女士错过了六十年的感情故事告诉自己儿子的钟良,孙子钟厚、钟实及孙女钟心。如果他们能安静地听完,不催着要遗产,便将公司委托给儿子钟良经营,每人各占公司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
这么好的条件是在钟家的人能认真听完钟老先生最初,也是最后的感情故事所能得到的回报。可惜钟家的人都无法开心地笑出来,因为他们给出的反应属于以下情形——“如若他们催讨遗产,则将公司全权委托给‘DRAGON’集团,由集团董事会代为经营,每年从纯利润中抽出百分之三十给夏三更小姐,以感谢她在钟枢汉老先生最后的时光中所给予的照顾和关怀。”
宋律师合上文件,向三更恭敬地鞠了一躬,“我受钟老先生的委托,以后将作为你的私人律师帮你处理所有的权益。另外钟老先生还要我代他谢谢你,他说你是他在这个世上惟一还活着的亲人,他谢谢你叫他一声‘钟爷爷’。”
这突如其来的遗产分配情况让三更措手不及,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成为推一得到钟老先生遗产的继承人。她更不知道,这每年百分之三十的纯利润价值几千万。
她呆呆地看看宋律师,再瞧瞧一旁的寒沙,显然在钟老先生逝世的前一天他就知道遗嘱的内容。他一直平静地注视着她,可是她在他的目光中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天上突然飞下了一大笔能砸死人的遗产,换成是谁也会呆掉的。
陷人呆滞的人显然不止她一个,钟家的人从惊愕中缓过神来,全部将仇视的目光对准了三更。霎时间,她成了众矢之的。
钟心第一个揪住了她的衣领,“你这个小狐狸精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勾引老头子的?说!你给我说啊!”
向来色欲熏心的钟厚更是向她露出了讥笑的眼神,“我看老头子跟那个苏什么的故事是假,你跟老头子有染才是真吧?”
钟实无知地恐吓出了威胁性的语言,“我不管你跟老头子的关系怎么样,你最好乖乖地把我们的股份还回来,否则我找人剁了你的腿,再要了你的小命。到时候,你就是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我要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钟良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他一个劲地喊着,“我要找律师告你们,你们一定是在老头子神志不清的状况下诱惑他写下这些遗嘱的。我要告你们!我一定要告你们!”
寒沙扬了扬手中的文件,“钟老先生在签署遗嘱的时候有医院人员作为鉴证人,他们完全可以证明老先生的精神状况完全正常,还有站在你面前的这两位专业律师以及小镇上的一位律师共同起草、公证。这份遗嘱完全具有足够的法律依据,钟良先生你最好按照遗嘱办事。”
转过身他拿出办公桌上的小型录音机,对着钟家的几个人摆了摆手,“刚才我反复问你们要不要听完钟老先生和苏秀女士的故事,是你们自己开口拒绝的。你们所说的那些或是威胁,或是侮辱性的言论我也已经记录下来。如果夏助理有任何法律上的需要,我想这些都能作为证据。”
孙律师一本正经地做着补充:“我国已经将录音带之类的音像材料视为可用于提交给法院的证据,夏小姐受到任何人身攻击,你们都在嫌疑范围之内。”所以,最好还是祈祷三更平平安安吧!
没想到寒沙早已做好准备,如此干练的他,三更还是头一次见到。在她的印象中,他是斯文、谦和的,随之而来的便是做事慢慢吞吞、毫无效率可言,原来他也具备成为“奸商”的底子。
趁着三更愣神的工夫,钟心一下子扑了上去,直将三更推倒在地,“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我欠了一的债等着这笔遗产去偿还,你现在居然轻易夺走了我的一切,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一股庞大的力道从身后将钟心拉开,她看到的是一张冷峻的面孔,剔除一惯斯斯文文的伪装,寒沙像一座崇山峻岭雕刻而成的守护之神。
“你最好永远地从三更的身边走开,否则我不能保证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放慢的速度增加了语言的气势,他在告诉在场的所有的人,他不是在说笑话。
向来温和的人突然散发出的杀气让钟心感到害怕,她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拿出全身的力气瞪了寒沙一眼。
“我气不过嘛!只不过是吓吓她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对她怎么样?你身为这家公司的总经理怎么这么没有风度,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凭借身高,寒沙轻易俯视着钟家的四匹豺狼,说他们是豺狼还真侮辱了豺狼这一族。“‘DRAGON’葬礼一条龙服务公司遍布全球,作为集团下属小小的分支公司没有那么容易倒闭的。或者,你们四个人想尝尝‘DRAGON’集团的威力?”
又不是不要命了,谁想跟“DRAGON”集团硬碰硬,它的势力遍布全球各个地区的各个领域,据说跟黑道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弄不好,你还没碰到“DRAGON”集团的皮毛,就已经被轰得土崩瓦解了。这样的实例不是没有过,而且还发生在“DRAGON”集团创业的初期,谁又能估计它现在的能量呢?
到底是钟良年纪大、见识多,拉着三个子女,他好不容易拿出了父亲的尊严,“咱们要拿出法律的武器来维护自己的权益,我一定会告上法庭,告你们骗取遗产。你们就等着吧!”
几句威胁的话谁不会说,寒沙倒要看看他能拿出什么武器——丧家犬四只。
半蹲子他摇了摇倒在地上的三更,不过是被钟心推了一把,她就一直躺在地上,想给钟家的豺狼一点颜色也不兴这种法子吧?
“三更。”他用熟悉的慢板喊着她的名字,“起来了,钟家的人都走了,地上比较凉,你还是快点起来吧!”
得不到她的回应,他又推了推她的身体,结果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他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将三更抱到怀中,他用额头去感受她额顶的温度。有点热,就像她在小镇上的那几天一样,是感冒还没好吗?
难道说她不是在伪装,她真的晕倒了?
寒沙的脑中刹时蹦出父亲离家的背影,他顿时慌了起来。
不!不能这样,三更你不能走!回来啊!你快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