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性生殖?好歹度一舟也是医生,他不相信现代科技已经能将无性生殖用于生产龙凤胎的过程中。莫非之雾是蚯蚓?雌雄同体?
他的智商在一瞬间降到零,或许他会相信的。
“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就不再追问。”这毕竟是她的私事,即便是她的老师,也没有资格追问她的过去。更何况,他只是校医而已。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只想告诉她,“好好照顾你自己,还有亦悠和优优。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就要幸福地走下去。”
从之雾认定这条路开始,她就在以她所认为最好的方式走下去,“我会的。”握住度一舟的手,她感觉很温暖,“谢谢你,度医生。”
面对她的感谢,他反倒不知如何是好。扶扶眼镜,他以习惯掩饰不自在。
“火曦小姐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她突然开口,叫度一舟吃了一惊。出于习惯,他慌忙解释:“我跟火曦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我们只是……我们还没……总之,我们就是那种……”
“身为女骑士,也许火曦小姐很威风,她可以任意挥舞着她的马鞭,做她的女王。但她不可能永远活在马背上的,你知道的。马会累,她也同样会累。”
坚强的女性会隐藏自己的疲惫,而隐藏这一过程本身就让人疲惫,“即使你不会骑马,站在赛马场旁默默地看着她,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支持。女性有时需要的只是一个肩膀,度医生——我说得对吗?”之雾将所有当说而不能说的语言都藏在了那方微笑上。
度一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能驯服卓远之,又能让宇文寺人在不知不觉中软化固执的态度。她有一双温柔而坚定的眼睛,她可以像孩子一样单纯地看着你,清澈的眼神中却有藏不住的力量。
那是人类最原始的母性力量,她牢牢地握在手中。
“度医生……”
“嗯?”
“可以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她指的是孩子的事,“我不想在罗兰德学院里掀起不必要的风暴。”这是她个人的隐私,她不需要任何人来指责、评判,更不想给别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就是她,打不败的幸之雾,不想打仗的幸之雾。
理解她的想法,度一舟答应了下来,“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今天见到过我吗?绝对没有!”
聪明的男人比较可爱!难怪像女王一样高贵的火曦小姐会舍众生而独爱他。
之雾向他微微一欠身,转身走向车库,有人正等着她呢!
望着她轻快的背影,度一舟忽然想到了君怜伊经常挥舞着粉红小手帕,念叨的那段主祷词:“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月兑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双手抱怀,火曦横着眼瞅着他。
今晚惊吓比较多,度一舟已经不在乎再被母夜叉折腾了,“你应酬完了?”
他都不见了,她还应酬什么?上前一步,她停在他的面前,昂着头瞪他,“就算你不喜欢这种场合,也不至于当着我这个老婆的面出来泡妞吧?”
老婆?她什么时候成为他的老婆,他怎么不知道?
他那是什么眼神?想找打吗?火曦肝火旺盛,决定跟他抗挣到底,“你不把我当老婆是吧?很好,明天咱们就去登记。”
“老婆!老婆!你说你是我老婆,你就是我老婆。”好不容易让她暂时别提结婚的事,度一舟可不想为了这种无谓的称呼问题而把自己推进陷阱里——就算你想当我妈,都没问题。
谁说男人要保有尊严,遇到跟生死有关的话题,你还要不要保留可笑的尊严?
要?行,带着你的尊严钻进棺材里去吧!身为医务工作者,度一舟要自救。
所以——危险话题,还是尽早绕开吧!“我看你正在忙,也不好打扰你,所以一个人出来转转。你呢?你怎么出来了?不谈了吗?”
火曦突然伸出手,揪住他的衣领,她不介意将昂贵的西装揪成破布,只要他在她的身边就好,“我告诉你,你不准离开我,你必须活在我的视线里。不准离开,听到了没有?”
他想为她的霸道生气,想将她的占有欲割出他的世界,想为自己的自由呐喊,想彻底从她的身边消失,看看她暴跳如雷的模样。
在发作之间,他憋足怒气与她的视线相抗衡。正是这长长的对峙,让之雾刚刚那席话在他的胸口中发酵起来,他的怒火被那些发酵剂一点一滴地吞吃掉了。
伸出手,他握住她的双臂,“你害怕是不是?你害怕自己无法带着火氏企业更上一层台阶,你明明不喜欢跟那些人打交道,却还是要逼着自己去应酬。你已经无法像在罗兰德学院那会儿,任意妄为做着所有你想做的事,拒绝一切你不愿意妥协的事。现在的你背负着火氏企业,背负着千万员工的生计。你不能再那么任性了,这让你觉得很难过。你希望我陪在你身边,对吗?”
她带他来这场酒宴不是为了让他适应她的生活,而是她无法适应现在的生活,她要他陪她一同走过——这才是她真正的用意,他差点儿就误解了。
拥抱她,他要用如此真切的身体接触告诉她,他就在她的身边,无论她是火曦小姐,还是火氏企业的董事长,他都在她的身边。
即使不做她的丈夫,他依然愿意陪她一起走过这段上坡路,是因为爱吧!他还没弄清楚,若有一天他明白了心底对她的感情,他愿意选择做她的老公或是其他。
沉醉在他的怀抱里,火曦告诉自己:就这么一刻,就放松这一刻。
“成长很累吧?”度一舟蹭着她鬓角的发,那上面有她独特的味道,他喜欢,“虽然很累,却还是要成长。你拒绝不了,因为你是火曦。”
她何其荣幸能遇到一个懂她的男人,他看懂了她的人性,他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她。
好可怕啊!这世间怎么会有另外一个人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这种熟悉叫人害怕。
火曦恶狠狠地推开他,丢出一句:“我又没允许你抱我。”
难缠的女人!度一舟放开双臂,他自觉地不理她,这总行了吧?
“不行!”当然不行,火曦有另一句话等着他呢!“谁允许你松开手的?继续抱!”
度一舟非常想口吐白沫,晕倒过去。天杀的,这女人绝对是妖精投胎。
抱就抱吧!如此完美的曲线抱在怀里,他也不吃亏,触感还是蛮好的。身体交错的一瞬间,一道非同寻常的亮光此起彼伏,与此同时,度一舟察觉到不远处有道非同寻常的视线正穿梭在他们周边。
是谁?是谁在跟踪他们?
梅忍礼快疯了,为什么她永远不听人劝呢?
“柯柯,我觉得跟踪这种行为非常不光彩。你能不能停止?”
会听他劝,她就不再是记者团团长柯柯。抢在放暑假之间,校报一定要报道出一些让人眼球爆裂的消息。比如,火曦小姐跟度一舟校医的恋爱;再比如,优等生幸之雾竟然是一对龙凤胎的母亲。
摇晃着手里的相机,柯柯不无得意,“原本只是想跟踪度医生,抢占一些他跟火曦小姐甜蜜爱情的生活照。没想到无心插柳,竟然挖出了幸之雾的独家秘闻。这件事绝对能让整个罗兰德学院为之轰动,你就瞧好吧!”
他不想瞧好,这件事一旦报道出来,也不会是好事。梅忍礼深锁的眉头,就快打出死结来了,“柯柯,我们有那么多消息,为什么一定要拿幸之雾这件事做文章呢?”
“因为这是独家,这是秘闻,因为它能带来轰动效应。”柯柯对梅忍礼的记者精神保持怀疑,“你到底是怎么混进记者队伍的?你到底是不是新闻系的学生?居然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我要是你,早就转系去念公益事业了。”
苞不择手段,抢占秘闻的她相比,他的确不太像记者,但他活在他的原则世界里,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是之雾的隐私,你就不要将它曝光了。”
“这是新闻,独家新闻,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浪费。”收好相机,柯柯已在心中打好了月复稿。她不仅要曝露幸之雾的隐私,还要将隐私背后的秘密挖掘出来。连新闻标题都想好了——就叫《寻人启示》,附标题“寻找与未婚妈妈幸之雾一起创造生命奇迹的男人”。
看她兴致昂然的模样,梅忍礼知道说服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使如此,他也要试着劝说她打消这个主意,新闻不是以揭露他人隐私,伤害对方为目的的。更何况,“我以为你和幸之雾是朋友。”
“再好的朋友在新闻面前都是平等的。”说白了,只要能挖到让她心动的新闻,她可以六亲不认,“你说,那个男人会不会就在罗兰德学院,就在我们的身边?”
他不关心谁是孩子的父亲,谁是伤害之雾的人,他只关心柯柯,她是否正一步步远离记者的道路,“柯柯,有很多新闻比他人隐私更值得我们去挖掘,只要我们用心留意一定会找到的。我陪你去找啊!多苦多累我都陪着你,但揭露他人隐私这种事还是算了吧!”会遭报应的。
她不信报应,只信自己的能力。确认了方向,就要坚决走下去,“我不仅要将这则消息报道出来,我还要将那个男人找出来。我要校报真正做到报料,我要让所有的人都关注每日校报,我要做最优秀的记者。”
她的神经中枢处于极度亢奋中,梅忍礼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用,他只能期待柯柯一夜醒来会觉得这则消息尚需确认,暂时不能报道。
没有一夜醒来,因为这一夜柯柯根本没有睡。
谁是幸之雾孩子的父亲?那个男人是否就在罗兰德学院?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柯柯将种种疑问写满校报整个头版,她要创造轰动效应。她要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校报上,集中到记者团来。
她用自己的方式在罗兰德学院呼风唤雨,由她——柯柯掀起的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即便平日里再如何冷静,度一舟面对校报上大幅刊登的消息,也无法再保持平静。他昨晚才得知幸之雾竟然是亦悠和优优的亲生母亲,这才第二天,校报头版全程刊登,将整件事披露出来,内容和之雾对他说的无甚差别。
他没有对第三者提起过这件事啊!难道说,他说梦话的时候泄露了秘密?
可他又没有跟别人睡在一起,即便说梦话,又有谁能听到,而且还是如此完整?
写这篇报道的记者团团长柯柯是人吗?实在是太神了!神得不食人间烟火,神得让人觉得可恶又可怕。
不管怎样,先给之雾打个电话。一方面是为了解释,另一方面度一舟也想把事情弄清楚。他不敢想象,他的身边如果一直埋藏着窃听器,他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按照学生花名册上登记的手机号码,度一舟试图拨通之雾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之雾怎能不关机,从今天早晨开始她接到无数电话询问她是否真的已为人母,还问她那个弄大她肚子的男人到底是谁。
她有些意外。既然事情已经败露,除了面对她似乎别无选择。
揉揉亦悠的脸,这个小小男子汉已经大到不喜欢别人揉他英俊的脸庞了。还是女生比较可爱,优优就乖多了,被她蹂躏小脸蛋,她还格格地笑着。
“今天妈妈要去面对考验喽!你们是不是应该给妈妈加油?”
“今天就不要去学校了吧!”卓远之忽然出现在卧室门口,望着他们母子三人,他的眼神有些漂移,“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你就先在堂里待着吧!反正快要放暑假了,除了一些杂事,也没什么正课。”
之雾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收拾着东西,她坚持去学校。该面对的,躲也躲不掉。
卓远之知道她的牛脾气上来了,谁劝都不听,他也只好改变方针政策,“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那些消息都是记者团胡乱编造出来的。你只是亦悠和优优的保姆,只是照顾他们,是记者团那帮人误会了,才会把你当成两个宝宝的亲妈,你跟他们根本没有血缘上的关系……”
卓远之未说完的话在之雾的注视下被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她用坚定的眼神捍卫着某种东西,像母鸡守护着小鸡。
“如果卓爸和津庭叔在外人面前不认你,你会感觉如何?”
简单的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口,卓远之知道自己自私的决定对亦悠和优优来说很不公平,可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不想之雾再一次被逼去英国,“就这一次,等过了这一关再说。”
“卓远之,当初我决定生下亦悠和优优,就已决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用生命爱着他们。他们是我的孩子,延续着我的血脉的孩子。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没打算否认,因为拥有他们我很自豪。所以不管为了他们,我会受多少苦,我都认了。”
她知道他为她好,但这份好,她接受不了。
“即使我死,他们依然是我的孩子,我依然是他们的母亲——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又怕什么呢?”
站在门口,背对着卓远之,她问他:“你要跟我一起去学院吗?”
他望着她的背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送你去教学区,我自己得开车回303寝室。有些东西要拿,还有一些……”
不等他把话说完,之雾独自走出了卧室的门。既然无法将她送到最终的目的地,那还不如让她独自起程呢!
“之雾!之雾——”
她从他的世界里出走,他根本无力阻挡。他是不是做错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身边亲人的安全,难道这样也错了吗?
打开笔记本电脑,他登上OICQ,他需要有人给他解答,那家伙还在吧?
身处英国的“那家伙”如他所愿守侯在世界的另一端:“看来你又惹麻烦了。”
“你倒是很清楚。”连那家伙敲出来的字都透着一股幸灾乐祸,可恶啊!
那家伙怎么可能不清楚?“自从之雾回到你身边,这个OICQ只剩我一个人在用。你还会继续跟这个号码连线,答案只有一个:你又搞不定之雾了。”
“人太聪明会死得比较快。”卓远之咬牙切齿敲下这几个字,“我来找你,是要你帮我想办法,不是等着你嘲笑我的。”
他越是急躁,OICQ另一头的那家伙就显得越发得意,“怎么样?还是我这个和之雾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比较可靠吧!即使是你,有时候也得从我这儿了解她。”
“你够了吧,封千里!”
卓远之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咆哮,他已经忍无可忍了,如果不是急于找到安抚之雾的办法,他才不受这个窝囊气呢!“还有,我警告你,这原本是之雾的OICQ号。她已经离开英国,回到我身边了,我禁止你继续使用她的OICQ号,你就不能换个号码吗?”看着熟悉的头像,他总是错以为跟他在网上对话的还是之雾。
有些时候人们面对面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反倒是相隔遥远,只能盯着卡通头像的彼此更容易谈笑风生——现代人,真奇怪!连被锁在地狱十八层的梅非斯特也不例外。
显然,卓冠堂少堂主火了。没关系,封千里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从前之雾在英国的时候,每次她跟卓远之在网上见面,他都会旁观,看都看会了。
威胁是最管用的一招!瞧吧!
“卓远之,如果你想切实解决你跟幸之雾之间的麻烦,就安静下来听我说!”
很好,电脑前的卓远之霎时间像泄了气的皮球盯着显示屏。这一刻,OICQ那一头的封千里俨然成了神,救赎他的神。
那家伙果然很神奇!
“你孩子都快两岁了,真的假的?”
“你到底怎么拿到一等奖学金的?不会是跟教授发生了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吧?”
“像你这样的人也能成为交换生留在罗兰德学院,这简直是对骑士精神的一种侮辱!”
走在罗兰德学院的林上,无论幸之雾想或不想,这些刺耳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她捂不住,堵不上,索性任由它们左耳进,右耳出。
这种局面,她早就预料到了。
包残酷的还在后面呢!
“幸之雾,到底谁才是孩子的父亲?”
柯柯抓住机会,问个不停,她就是要刨根挖底,挖出新闻最残酷的一面,“孩子的父亲是卓远之吗?听说你们高中时期就是同学,现在你的两个孩子又寄居在他的家里,而你以保姆的身份照顾两个孩子。他身为孩子父亲的可能性,应该比谁都大吧?”
之雾躲也没处躲,只好加快脚上的步伐,期望能尽快躲开柯柯的追问。轻易放弃决不是记者团团长柯柯的个性,抓住机会,勇往直前才是她的风格。
“我们还连线了远在英国的封千里,据调查他跟你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朋友兼同学。在英国时期,你们俩住在同一栋公寓里,同使用一台计算机,甚至同一个OICQ号码。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你们之间如此亲密无间?难道他才是孩子真正的父亲,卓远之只是一个幌子?”
这帮校报的记者居然连封千里都没放过,之雾实在太佩服他们的敬业精神了,将这种激情投入到工作中,职业记者也未必比他们出色。
面对之雾的沉默,柯柯再接再厉:“难道还有另一个男人?那我可以问你这样一个问题吗?你到底有多少个男人?有多少男人可能是你孩子的亲生父亲?又或者,其实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柯柯,你够了没有?”梅忍礼丢下采访专用的录音机,用身体挡住之雾,他冲着柯柯大发雷霆,“咱们大家是同学,不是对手。你用得着这样刺伤别人的自尊心吗?伤害她,你能得到什么?”
“最真实,最独家的新闻。”这正是柯柯想要的,可她没想到梅忍礼会在这一问题上,与她产生这么大的分歧,“梅记者,你那么护着被采访对象,莫非你就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你……你简直……”梅忍礼被气得一时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为了新闻线索,为了报道内容,她简直不择手段,以伤害他人为乐趣——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是她原本就是这副样子,只不过沉浸在爱情中的他一直盲目地遮挡双眼,不让自己看到心中的女神丑陋的一面。
握在手中的录音机微微发热,这温度烧坏了梅忍礼的脑子。他想也没想,按下清除键,他要将录音机里所有的内容都洗掉。
“你干什么?你疯了你?”柯柯试图去抢救,可女生的力量怎么可能与男生抗衡?她只好大叫起来,“你要是毁了我的劳动成果,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不原谅就不原谅,他不接受她的威胁,只想让她走回正道,他认为的正道。两人僵持不下,关键时刻第三只手插了进来。
眼睁睁地看着之雾高高举起录音机,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记者团的设备严重受损害,所有采访资料都找不到根据了啦!
柯柯以为她要将它重重地砸下去,之雾却做了另外一个让她吃惊的举动。她将录音机放到嘴边,按下记录键。
“亦悠和优优的确是我的亲生子女,他们很爱我,我也为有这样一对小儿女而骄傲。我能说的仅此而已!”
一切仅此而已!
从幸之雾身上下手没得到柯柯想要的答案,她将目标转向下一个靶子。
走到303寝室门口,她几乎是满怀希望的。手指叩在门上,她的耳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你非要这么做不可吗?”她敲门,门里没反应,身后倒是来了一只跟屁虫。用头发的最末一端想都知道,除了“没人理”还会有谁?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像在赶苍蝇,“我不是说了嘛!你要是对我的工作方式有意见,你大可以不跟来。我按我的方式行事,你以你的原则挖新闻。咱们互不干涉,彼此单独行动。你怎么又跟过来了?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他也希望自己对她可以“有完”,但他的心做不到,你要他怎么办呢?“柯柯,你真的希望整个罗兰德学院与你为敌吗?”
“喝!笑话!”柯柯得意地用手指绕着自己的莲蓬须子,“现在罗兰德学院里的每个人都为我报道出的消息震惊着,他们对我是又惊讶又佩服。谁会躲我?谁会避着我?”
杀气腾腾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如果你想避开我,那就请吧!”他是没人理,她可不是,没有他,她多的是人想跟着她学习如何从事记者工作——准确地说,就是怎么样用更贱更狠更恶毒的方式挖出独家新闻。
这丫头没救了,梅忍礼告诉自己:为了罗兰德全体学生的安全,为了不让她亲手毁了记者团,为了不让她把自己推向永不见阳光的死海——还是他委曲求全,暂且跟着她吧!
这一次她又想挖谁的新闻?度天涯、战野,还是最难对付的卓远之?
“记者团团长?你是来找我的吧?”卓远之穿着紧身的黑色背心,倒三角的身材映着堆积坏笑的脸,他整个一英俊潇洒的坏人形象,“有事?”他的手指撩过柯柯的下巴,举止极富挑逗意味。
柯柯和梅忍礼都没想到他竟会有这样的行为,被吓得愣在门外。他是卓远之?没有与宇文浪互换灵魂?
“你们没被吓到吧?他就是这个样子的。”朵猫猫从门里走了出来,她的头发还沾着水,似乎刚刚沐浴完毕。走到卓远之身旁,她以手臂圈着他的肩膀,“你瞧你,把人家纯情小美眉吓坏了吧?”说话间,她还无意识地模了一下他的——她真的是无意识地模了他的吗?
柯柯晕了、呆了,找不到方向感了。跟着卓远之走进303寝室,她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似的盯着卓远之。他到底在玩什么游戏?精明的她怎么都看不懂呢?
能让你看懂,他还是梅非斯特吗?打开双臂靠在沙发上,卓远之的怀中窝着一只比猫还腻的朵猫猫,“找我有事?”
他这一提醒倒是帮柯柯找回了身为记者的敏感,刚刚卓远之所做的一切都可以作为新闻独家报道出来,让人看看罗兰德学院三骑士之一的卓远之究竟是何面目。
还有那最大的秘密,或许卓远之也能为她解答。
“相信你已经看到校报上报道的幸之雾事件了吧!我们已经做过调查,你和幸之雾是高中同学,彼此私交甚密。那两个孩子又一直住在你家,而幸之雾始终以保姆的身份照顾着那两个孩子。你和这两个孩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和幸之雾是什么关系?可以回答吗?”
“有什么不能回答的。”卓远之带着浓厚的兴趣与猫猫探讨起这个关系问题,顺道还不忘揉揉猫猫的玉肩,“这个问题很简单嘛!”
简单到他用几句话就可以概括完全——
“如果我是孩子的爹,我就是孩子的爹;如果我不是孩子的爹,我就不是孩子的爹;
“如果我是孩子的爹,我不承认也没用;如果我不是孩子的爹,我承认了也没用;
“如果我是孩子的爹,我跟幸之雾就是那种关系;如果我不是孩子的爹,我跟幸之雾就不是那种关系;
“如果我跟幸之雾有了那种关系,我就可能是孩子的爹;如果我跟幸之雾没有那种关系,我就不可能是孩子的爹;
“如果我是孩子的爹,我就不可能跟幸之雾没有那种关系;如果我不是孩子的爹,我也许可能跟幸之雾有那种关系,也许可能没有;
“如果……”
“停!”
梅忍礼已经眼冒金星,算是柯柯还有点儿逻辑思维能力,总算在紧要关头关上了卓远之的话匣子。他以为这是一道排列组合题吗?无数的排列,组合成无数的答案。
人晕,数字不会晕。
瞧!卓远之就没有晕,有一茬没一茬地跟猫猫开着有色笑话,他还真符合梅非斯特的形象呢!
此切入点不成立,再换一个。柯柯按下录音机,继续追问:“那你觉得以你的个性,有可能生出宝宝吗?”退一步询问,再步步逼近。这是记者的常用方法之一,主要是狗仔队的玩意。
这种招术也想在卓远之面前卖弄,他讯问卧底人员的方式比这可强悍许多,“以我的个性?我的个性是什么样的,我自己都不太清楚嗳!”
他这是刻意回避问题!柯柯严阵以待,试图寻找下一个切入点。
不用这么麻烦了,既然她想了解他的个性,他告诉她好了:“以我的个性,别说两个孩子,就是两打孩子也不是不可能没有的。”
也不是不可能没有的?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基本上我不会让他们存活下来。”卓远之用暧昧的眼神瞟着柯柯,“咱们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也知道,有很多方法可以让孩子尚未成为孩子的时候把他们杀死。在他们还只是一个细胞的时候,你可以用某些工具,比如……”
“不用比如了,咱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她是记者,不是健康生育办公室的学员,她不想了解有关避孕的知识。
既然她不想听,帅哥当然绅士地不说喽!“就算不小心让那个小小的细胞着床了,咱们还是有很多方式让它胎死月复中。即便它真的逃过一切明杀暗害,意外地生存了下来,它也不一定能完好地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可以在它的眼睛尚未睁开的时候,就用手!这双手勒住它脆弱的颈项,然后狠狠地摔到地上……”
他充满力道的大手在柯柯面前挥舞着,她仿佛看见这双手沾满血污,正慢慢地,慢慢地向她伸来。
就在她要开口尖叫的前一刻,卓远之收回了自己罪恶的大手,“没关系,如果你不想弄脏手,你还可以将那个婴儿丢进抽水马桶中,它很快就会溺死。然后你把小小的尸体放进搅拌机里,将它打成血肉模糊的碎块直接冲入下水道中就好了。整个过程干净方便,不留一点儿犯罪痕迹。如果你还嫌麻烦……”
“啊!被了,不要再说了。”柯柯大声尖叫,她受不了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男人。他还是人吗?
必键时刻,一向胆小保守的梅忍礼反倒显得很冷静。挑着眉,他想要知道,“你那说的是你吗?我怎么觉得像写《忏悔录》的卢梭那小子干的事?”卢梭生下来的那些私生子,包括他的亲生子,似乎都难逃这样的命运。卓远之最近在研究卢梭吗?还是他恐怖片看多了?
已经杀了柯柯,梅忍礼居然还活着。这有点儿出乎卓远之的意料,无所谓反正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这才是卓冠堂少堂主的威力嘛!
没等他发作,朵猫猫先拦了下来,“总之你们想知道的,我们家远之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狠!丙然厉害,他不是幸之雾,没那么好打发,梅忍礼替柯柯告罪,“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了。咱们有机会再聊!”他拖起柯柯,将她往外拽。她还想赖着不走呢!“你干吗拖我?我还没问到想问的呢!你别拖我啊!梅忍礼,你要死了你?”
她还不明白吗?今天的卓远之穿了软猥甲,任何人也休想靠近他半分。
“哈哈哈哈哈——”卓远之仰天大笑,“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将他们给打发走了,一直以为柯柯是难缠的角色,原来也不过如此。被我这么糊搞一通,她算是彻底糊涂了。倒是梅忍礼这小子还真看不出!平时软蛋一颗,怎么捏怎么好,没想到关键时刻还真起点儿作用。脑子清醒,心里明白,只是嘴上不说。加以时日,也许他在新闻界的发展会远远大过柯柯。本来嘛!这小子……”
他没完没了地说着,像是一刻不说心里就不舒服似的。这模样的卓远之与平日的他相去甚远,根本就不像一个人。
他怎么了?他在逃避什么?
朵猫猫冷眼看着他,她不说话,等着他自己停下来。他说累了,说到无话可说了,总该停下来想想下一句该说点儿什么,他还能说些什么吧!
她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些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当走到无话可说的边缘时,卓远之竟会话锋一转,落在她的身上。
“猫猫啊!你跟宇文浪那小子相处得怎么样?听说他最近都很少去特洛伊酒吧泡妞了,整天专心地跟在你后面是吗?那小子当真要为了你转性吗?”
“不是那样的,他只是……”
朵猫猫还没来得及插上话,卓远之已经紧跟着接了下去,“我就知道不是这样子的,他怎么可能为了你而转性呢!这世上的男人,这世上所有玩弄女性感情的公子是不会因为任何人而转性的。女人们总是自大地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可以改变他,可以留住他的女人。其实,在你之前的每个女人都是这么以为的,于是他们都以失败而告终。要知道,男人,尤其是花心的男人都是自私的,他们最爱的永远都只有自己——宇文浪也不例外!”
“你到底想说什么?”受不了他这种半暗示,半检讨的说话方式。他这个鬼样子,哪一点儿像卓冠堂少堂主?
他所做的一切又哪一点儿配做卓冠堂少堂主?他笑着从兜里拿出烟,叼在嘴上,点着,“不想说什么,只是告诉你万一被宇文浪欺负了,别回来哭着找我。以你的能力,直接杀了他会比较省事。”
“宇文浪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朵猫猫不知道哪根神经坏死,居然会在这当口帮宇文浪说话。
虽然她知道少堂主说的都是事实,虽然她知道男人的劣根性永远不会因为某个女性而改变,虽然她知道花心是基因问题而非人为作用,虽然她知道少堂主会在这时候说另一个男人的坏话,只是因为他在隐藏、在逃避、在回绝他不愿意面对的自己。
可她还是帮宇文浪解释了!
“他花心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忠于自己的感觉,他不会管别人怎么看他,如何议论他,他只会顺着自己的心跳去寻找适合他的那个女生。你做得到吗,哥?你能够忠于自己的心吗?”
“不能!”卓远之将自己放纵在烟雾缭绕中,朦胧的视线让他更容易接近自我,“我不能,因为我是卓冠堂少堂主,因为八卦说我注定会孤独一生。”
甭独一生,这是怎样的定义?他命中注定孤独终老,他的生命里无法拥有任何人,包括血亲。
他的心结朵猫猫明白,但幸之雾的心结——哥,你明白吗?
“谁说你注定孤独一生?卓爸、津庭叔,还有龙铠,他们不都是你的亲人嘛!也许除了你自己,没有人会在意这个命格,他们真正在意的是你怎么对待你身边的人。”
真的是这样吗?卓爸和津庭叔并不是他的血亲,龙铠虽是他的双胞胎弟弟,可他们早在十几年前就已没有任何关系。惟一的两次交集让风云变色,周遭的亲人逐个受难。
这还不叫孤独一生?
眼见他被困在自己的世界里,朵猫猫想将他叫醒,“你一个劲地将大家往外推,这样对身边的亲人公平吗?对幸之雾公平吗?”今天真是奇了,她帮宇文浪解释,帮幸之雾说话,她还是那个倔强到阴狠的朵猫猫吗?
混沌的眼神寻找着出口,她看到了门外幸之雾的身影。她什么时候来的?看她站在门口疲惫的模样,莫非她早就来了,莫非他们跟柯柯演戏的时候她就来了?
“幸之雾——”
卓远之神经一紧,猛地抬头望去,“之雾?”
大口大口地喘息,幸之雾像是要将所有的眼泪都逼到人类诞生的海洋中。憋不住了,那就发作吧!
“你活该孤独一生!你活该没人爱、没人疼、没人关心。你一个人孤独终老算了,你死就死,没人会管你。同样的,我是死是活,卓爸和津庭叔的未来会如何也跟你完全无关。从今天开始,我们俩就当做不认识。”
她转身欲走,卓远之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之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