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众人都在练习场上挥洒着汗水时,王宫的练武房里,有一个人正接受着一对一的指导。
是的,那人正是薛品伦。
“这半个月来,你每日打坐,已经很惯于控制你的气息了,接下来,我要教你一些基本的防卫术。”
天,契芙当起老师来还真是一丝不苟!害他想轻松一下都不行。
“不如你先教我一些实用的攻击招式吧!”
听他这么说,契芙不禁蹙眉。“习武是急不得的,况且防御是相当重要的一环。”她走到薛品伦面前,“你知道为什么上次契佐王向你出拳时,你能清楚地看见他的每一拳,但却无法闪避吗?那是因为你的内力让你有了判断对手动作的能力,但是你的身体却还没有学到如何闪躲技巧的缘故。”
“芙儿,你别生气嘛!”薛品伦堆着笑脸道:“我知道防御很重要,但是时间来不及了呀!”
“什么时间?”契芙不甚明白他所指为何。
“作战啊!只剩下五天就要上战场了,我若只学着怎么躲,是没有办法打倒敌人的。”
“谁说你要上战场的?”契芙双手叉腰笑道。
“咦?”
“凭你现在的功夫,你还是乖乖待在城里的好,否则我不确定我在杀敌时还有办法分神保护你。”
这……这是什么话!说得他这么一无是处的。
他承认,以前的他确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容易大惊小敝、再加上动不动就会昏倒的人,但是,到了这里以后,他一直很努力地适应这里的生活、努力学习武功、努力地达到契芙的每一项要求,难道说她看不到他的转变吗?
“我……我会箭法呀!”他的箭法可不是普通的准确呢!
“那又如何?”契芙翻翻白眼,受不了他的单纯。“如果有一支箭正朝着你射来,你知道骑在马背上要怎样反应吗?又如果,敌人已持着长枪冲到你面前,你会怎么办?向他射一箭?若换作是我的话,我有把握在你拉弓时,我的长枪就已经刺中你了。”
“我……”薛品伦哑口无言。
“战场上会发生的状况可是复杂得很,没有受过训练的人是不能贸然参与战事的。更何况,你动点骑射的技术虽然好,但也都只是对着活动的标靶练习而已,我问你,你敢对着活生生的人发箭吗?”
虽然契芙的话里没有半分轻视他的意味,但薛品伦却觉得自己无用透了!
她所说的每一件事他都无法反驳,看来他仍是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那你呢?你也留在城里吗?”不知是否他依赖契芙已成了习惯,总之,他不希望与契芙分开。
契芙失笑,“不,我是主将,我得带兵上战场。”
“什么?”要他留在大后方?那不等于是让她来保护他?“你可是堂堂一名公主耶!”
“所以我更要为了保护我的国家而战啊!”
“那么,我也要上战场。”他才不要让契芙一个人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呢!
“不行。”凭他要上战场,还早得很呢!“你得留下来陪契佐王。”
“我……咦?契佐王?”契佐王不用上战场吗?
“他和我比赛准射输给了我,所以这次他得待在城里。”想到契佐王那时一张心有不甘的脸孔,她不觉好笑。“好了,说了这么多,你要不要学防御术呢?”
看着契芙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薛品伦不禁要怀疑,只剩下五天时间就要赴沙场了,难道说她一点都不紧张?还是她对自己的功力有着深厚的自信?
“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学完你所有的武功?”薛品伦低垂下脸。
“咦?为什么这么问?”难道说他已经厌倦、不想学了?
“我希望我能早日变得比你强,好保护你。”或许契芙很难体会出来,但总是受她照顾和保护的自己,真的很希望换作是由他来保护她的这么一天能早日到来。
“你……”契芙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恨透了自己现在的软弱,我不想你一个人上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要是我更强一点的话,我就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了。”
看着他如此自责的表情,契芙心有不舍。其实他并不软弱!她每天看着他练习,所以她很清楚。
他的进步比任何常人都还要迅速,他脸部的线条一日日地愈发刚毅,他对习武所下的决心比任何人还要透彻,谁说他是软弱的?
还有,他是第一个对她说……要保护她的人!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从小,她就被教育成要果敢、坚强,而她也总不负众望地达成大家的期望,因此所有的人都视她为“不败”的表徵——沙场上的女豪杰、未来厥耶的希望,一直以来,她也以为自己是,直到他的出现。
她不介意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柔弱,甚至还曾经扑进他宽阔的胸膛,发泄自她懂事以来第一次的嚎啕大哭。
他让她感到安心,让她卸下了向来她在国家、在属下、在契佐王面前所维持的武装。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要保护我!”契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薛品伦不好意思的别过脸。“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自量力?”他到现在为止都还是在受契芙保护呢,有什么资格说要保护她?
“嗯,有一点……”她泫然泪下,但嘴角却是噙着笑意。
唉!丙然连契芙也这么想。
“不过,虽然不自量力,但你倒还满有勇气的。”契芙反手拭去脸上的泪痕。
真的,谁敢娶一个像她这样强悍的妻子?又有谁敢对着一个武功高过自己的女人说要保护她?所以说,他非常有勇气。
契芙这句话就像是在薛品伦黑暗的世界里投下一线曙光,“这么说,你愿意等我,给我这个机会喽?”
契芙摇了摇头,“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况且我的年纪也不小了,可不会等你太久;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个建议,今天晚饭前,最好能将这一套避敌的身形步法学会。”
“是,我一定会学会的。”只要他学会,他与契芙之间的差距就又缩小了。
***
出兵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天色未明时,练习场便阔的黄土地上已整齐地排列着全副武装的厥耶军。
或许是因为时节已进入雨季,这日漠北的清晨还带着丝丝凉意。奇怪的是,在这沉静的广场上,却不见平日狂作的强风,彷若上天也体察到什么似的,使这凝重的一刻感觉起来更加肃穆。
成行成伍地静默立着,厥耶士兵们等待的是契佐王及主将契芙的出现。
另一方面,在宫殿的长廊上,薛品伦正在与契芙话别。虽然说是话别,但情况又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
“芙,你不要去了,好不好?”
望着穿着铠胄的契芙,薛品伦不得不赞叹她此刻浑身上下所散发出的一种英气美,但是相对的,她那身装扮也让他感到不安。
“品伦,你不该做这种无理的要求。”
“可是,我的眼皮已经连续三天跳个不停了,我担心……”
“呸,呸,你可别触我霉头哦!”就要带兵出征了,她可不想在出兵前沾惹晦气。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我不该这么说,但我真的有一种强烈不安的感觉,就好像……我们就快要分别了……”
“我们是就快要分别了没错啊!”契芙笑得羞怯。“不过也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嘛!”契佐王说过,等她凯旋归来时,就答应让他们俩正式拜堂。
“我不是那个意思……”唉,要怎样说才能表达他心中的那一股恐惧和不安?
“放心吧,听说纳婪军只是人数众多而已,根本没有什么作战能力,你之所以会感到不安,是因为你从没看过战场上的厥耶军之故。”更何况,还有她这个“全胜主将”在呢!
虽然契芙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但是薛品伦依旧挥不开那抹愈来愈大的不安感。“那么,你也让我加入吧!让我跟你一块儿去好不好?我不想在这时候和你分开呀!”
虽然他这么说教她很心动,但是,她不能让他涉入危险之中。“不行,我说过你上战场会很勉强的。”
“我……”他真是愈来愈憎恨自己的软弱了!
“小子,还在离情依依啊!”契佐由长廊的那一头走了过来。“放心吧,芙儿不可能会输的,最快的话,她明日午后就可以回到厥耶了。到时候,你们俩的婚期就由你们自己去订吧!”
“讨厌啦,王干嘛在人家面前说这些嘛,羞死人了!”契芙像是个害羞的大姑娘般低垂下头。
“哈……哈,我的芙儿什么时候变得也会害羞啦?”契佐朗声笑道。
真的不要紧吗?看他们父女俩一派轻松的模样,难道说真是他多心了?
薛品伦让自己深呼吸一口气,试着平抚心中的那一抹紧张感。
“王,公主,时候到了。”前来催促的人是明轸。
罢才他们最后一段的对话,明轸一字不漏得听了个一清二楚,这让他的脸色更显阴郁。
“明轸,你最近的脸色不太好,话也变得很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没有找池大夫看过?”从前和她一起练武、谈笑的明轸,最近好像突然静了许多,契芙有些纳闷他的转变。
“不,明轸很好,多谢公主的关心。”只是简单的一句问话,却顿时让明轸的心情好了许多。“还请王和主将赶紧到练习场吧!”
东方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这意谓着出发的时候到了!
薛品伦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契佐王带着大家呼喊胜利口号,最后,情绪高亢的士兵们便由契芙骑着马领头,往城西出发。
他虽没见过厥耶军打仗,但看他们每个人都自信满满的样子,他衷心希望自己这没来由的心悸只是他个人的杞人忧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