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尹花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后,她才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烈芷蓉,“我没想到你要说的事情是如此的复杂而……可怕,你为什么肯告诉我这一切?这可是冒了很大的险!”
烈芷蓉苦着脸看她,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哽咽地道:“因为是你,所以我才敢说出这一切,我对不起大哥,更对不起大嫂,她待我是那么的好,我却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听到这儿,尹花侬更加迷惑,沈蝶儿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将这一切告诉她,可以让沈蝶儿的亡魂得到安息吗?忍不住地,她开口问道:“我不懂你的意思……”烈芷蓉像是已经知道她的疑问般,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道:“因为……你和大嫂长得一模一样。看到你,我就彷佛看到她,心里隐忍已久的歉疚不安让我再也无法继续沉默下去。选择告诉你这一切,只是为了赎罪!”尹花侬顿时感觉有如被雷电猛然轰了一记。
原来他说她长得很像他的一位故人,指的便是他的妻子!他买下她,?的也是这个原因,在他心里,她只是一个代替品,怎么样也及不上他那娴淑美丽、形象完美的爱妻。
尹花侬顿觉心中一阵愀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惶惶地睁大眼,毫无焦距地瞠视前方。这种椎心的痛苦是她从未感受过,也认为绝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然而如今却发生了;只为了一个男人,她变得不像是自己,而这个男人甚至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看着她倏然刷白的脸,烈芷蓉担心地唤道:“花侬姐姐,你怎么了为你的脸色好难看啊!”尹花侬愣了一下,很快地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抹微笑。
“我……我没事。有一点我还是不太明白,你如何得知你二哥和大嫂有……亲密的感情?”她赶紧转移话题。
烈芷蓉敛下眉眼,小小声地道:“因为……我曾不小心撞见他们在一起,那也是唯一的一次。大嫂很后悔,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大哥,二哥则要我替他们保守秘密,他还说等大哥回来,他会请大哥成全他和大嫂。”
“唉!只不过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叹了一口气后继续道:“大哥还没回来,大嫂就病倒了。”
“既是如此,你为什么怀疑是你娘和那个什么王妈害死她的?”
“因为……”烈芷蓉支吾了一会儿,“我曾看过王妈在大嫂的汤药里倒入不知名的药粉。王妈是娘陪嫁过来的贴身奴仆,和娘感情如同姐妹,她会这么做,一定和娘月兑不了干系。”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尹花侬直接问道,“我想你娘尚未死心吧!”
“我……我不知道,我的心都乱了。”烈芷蓉慌乱无措地回道。
“我只知道我不要大哥死,更不要娘一错再错……可是我真的没勇气向大哥揭发这一切。”她抬起头恳求地望着尹花侬道:“答应我,替我保守这个秘密,直到我想出两全的办法好吗?”
尹花侬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真是难为你了,处在他们中间,你是最痛苦的人。”然而,专注于谈话中的二人,丝毫没察觉到离亭子不远处,茂密的树丛后,有一双微微眯起、蓄着阴冷优光的犀利黑眸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
烈家堡西苑
“哼!芷蓉这丫头竟然吃里扒外,将所有的事情全说给别人听,她还当我是她亲娘吗?”秦媚娘气冲冲地在花厅里来回踱步,一边气急败坏地怒?着。
“该庆幸的是她只说给一个外人听,今天她若是直接向大少爷供出,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一旁神情显得沉着而森冷的王妈接着说。
“哼!虽是如此,难保那个尹花侬不会对昊天提起这件事,我们不能冒这个险。”秦媚娘狠戾地眯起凤眼,斜睨了王妈一眼,“再说,她只要继续待在烈家堡,总有机会碰着你,到时候难保她不会把你认了出来。”
原来,那天夜里持剑威胁、谎骗尹花侬的蒙面黑衣人便是王妈所扮。秦媚娘因为一连串买凶行刺烈昊天的行动皆宣告失败后,得知他看上百花楼的花魁,便出此计策,想藉尹花侬之手毒死烈昊天,好早日让自己的儿子烈云鹏取而代之,名正言顺地接掌烈家堡。
“小姐,您的意思是……”王妈眼里闪过一丝津明冷酷,看着她效命了二十几年的主子。
秦媚娘一双凤眼陡现杀机,迸射出凶狠的光芒,冷冷地道:“尹花侬绝不能留!她的容貌酷似沈蝶儿,我怕云鹏那小子会对她发生移情作用,迟早有一天给我捅出楼子来。沈蝶儿怎么死的,尹花侬就照着办吧!这件事交由你去处理。”
当初,沈蝶儿虽是悒郁而病,可真正的死因却是因为中毒。然而,秦媚娘所使用的毒无色、无香、无味,若非医术津湛过人的大夫,是一点也看不出端倪的;加上秦媚娘甚?狡猾,每次只在饮食中放入少量,直至积毒日深,终至毒发身亡,因此也就不易?人疑窦。只不过这种毒药只适用于不会武功或功力浅薄之人,像烈昊天那样功力深厚的人,很容易便能察觉出不对劲。
那件事是王妈下的手,如今旧计重使,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正当她准备退下去办事时,秦媚娘忽地又唤住她。
“慢着!”她转过身走向王妈,“替我好好留意芷蓉这丫头,只要一发现她有告密的举动,想办法给我拦住她。”
“是。”王妈恭敬地点头答应了声,随即退了下去。
花厅里,秦媚娘仍兀自生着气。她虽名?烈家堡主母,烈昊天也对她颇?尊敬,然而,堡中大权全在烈昊天一人手里,她这主母当得一点也不风光。偏偏唯一的儿子又不争气,没有半点野心和作为,教她怎么不恨不恼!她实在不甘心,于是这二、三年来处心积虑想除掉烈昊天,让自己的儿子当上烈家堡堡主。只要是阻碍她的计划的人,她一律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
总而言之,她绝不能让烈昊天对她起疑心,否则非但无法达成目的,这烈家堡恐怕也难再有她立足之地。
一连数十日,烈昊天和谷青峰因为有要事处理!尹花侬根本难得见上他们一面,更遑论向他们询问下毒一事真相调查得如何。
时值盛夏,天气热得让人受不了。尹花侬不喜欢待在屋子里,这日下午,小莲在静心亭里的长石椅上给她铺上了软榻,让她斜卧其上,任微风吹拂,好睡个舒爽的午觉。
尹花侬慵懒地躺卧在其上,只觉得浑身困倦无力。这几日以来,她总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很容易疲倦,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更教她难受的是,胸口老是闷得很,血气滞碍不顺。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当自己是热过了头,加上没人理会她,而且就连平日会来找她谈天的烈芷蓉,这几日也不见踪影,才会这么懒洋洋的。正确说来,自她向她吐露那一段教人震惊非常的可怕内幕后,她就不曾再见到她。
她虽然很?烈芷蓉担心,却又碍于不能离开忆蝶楼,加上这么多天以来,她老是想起烈昊天拿她当逝去爱妻的代替品这件事,心头便揪痛郁闷得很,再也无心思理会其他。一向不识愁滋味的她,竟也尝到了心痛伤怀的滋味,这就是爱吗?
尹花侬沮丧地想着,她真的爱上烈昊天了吗?
“唉!”轻叹了一口气,她感觉更加困倦疲累,意识逐渐昏沈。
在这迷蒙昏沈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地想起义父?她卜的卦,不由得嘟起嘴来,心里想着,义父卜的卦根本不准,说什么她的真命天子有财有势,非但是个人中之龙,还是个痴情种!怎么烈昊天对她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悦地咕哝几声,她渐渐陷入温暖柔软的睡梦中……
足声轻响,一道颀长却略显瘦削的身影缓缓走进静心亭,来人一副文弱书生的打扮,一双盛满炽烈情感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软榻上酣睡的尹花侬。
烈云鹏压抑不住满腔汹涌翻腾的思念,轻轻坐在尹花侬身畔,痴迷地盯着那张酷似他曾深深爱恋过、却芳魂已杳的佳人容颜,忍不住伸出手,颤抖地抚上尹花侬莹女敕芙白的绝美脸蛋。
许是上苍垂怜,让他能再度和蝶儿重逢,在他心中,早把尹花侬当成蝶儿的化身。
他不顾娘亲的厉声警告,还是来到了被视?禁地的后院──忆蝶楼。因为,他再也按捺不住几欲爆发的满腔相思。事实上,他躲着偷偷看她已有好些天。
他爱蝶儿呵!但却也是他害死了她。如今上苍再次给他机会,他发誓这次他会好好保护她,不再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此刻他的脸上,竟泛着一股狂乱骇人的气息,彷佛已着了魔、失去理智般。
蓦地,他以双手捧住尹花侬的小脸,低下头用自己的唇封住她嫣女敕的小嘴,狂野地索吻……睡梦中,尹花侬顿觉呼吸困难,她在梦里努力挣扎,接着美眸倏然一睁──有好半晌,她愕愣住了,横在她眼前的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不,不完全是陌生的,这张脸她曾见过一次,他……他是烈昊天的异母兄弟烈云鹏!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她这才发觉,他竟然……正吻着自己!这可吓坏她了,正准备出声呼喊时,一道如雷鸣般的怒吼猛然响了起来──“你们在做什么!”尹花侬认得这声音,是烈昊天回来了。她不禁松了一口气,接着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烈云鹏,然后赶紧坐起身来。
没想到才刚坐起身,便看见一脸怒气冲冲的烈昊天向她和烈云鹏走来。他阴鸷盛怒的表情,彷佛地狱来的使者般骇人而森沈。
他快步走至烈云鹏面前,不由分说地便赏给他一拳,让他痛得弯下腰来,接着又揪起烈云鹏的衣襟,让他直视着他,恶狠狠地道:“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别再让我瞧见你,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撂下狠话后,他一把松开烈云鹏,让他踉跄地往后跌退好几步,接着一脸苍白狼狈地奔离……
尹花侬听到房门在她的身后砰的一声合上,她整个人旋即被丢到床榻上。接着,烈昊天巨大的手掌往她左脸上掴出火辣辣的五指印痕。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烈家堡内卖弄美色、引诱他人!”他盛怒难遏,右手再度扬起。
尹花侬挨了他一巴掌,水女敕的芙颊立时肿痛得宛如火烧,殷红的血丝缓缓泌出唇角。然而,她非但不躲、不求饶,反而抬起脸来,睁大眼直直瞪视着他。
“你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就定了我的罪,简直可笑!”她忍不住出言相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