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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好不老实 第六章

桔梗低头绣着一张枕套,枕面上绣的是一对恩爱的交颈鸳鸯,一针一线里全寄托着她满怀的情思。

“汉家姑娘的手真巧,姊姊绣得真漂亮,要是我出嫁时也能有这样的嫁妆就好了。”一个娇憨可爱的小泵娘两眼发光地看着桔梗手上的刺绣。

可娜是个直率可爱的姑娘,红扑扑的脸颊既娇憨又纯朴,她是“悦来楼”掌柜的闺女,没事就爱腻着桔梗。

“要是可娜出嫁了,姊姊也帮妳绣一对枕套。”她微笑着承诺。

“真的?”

“真的。”桔梗微微一笑,这小泵娘的娇憨天真总让她想起家中的二妹,对妹妹的思念之情就全转移到可娜身上。

可娜兴高采烈地看着枕套,随手翻弄着一旁已经绣好的被套、床罩等嫁妆。“唉!真教人羡慕,祥哥对姊姊可是一片痴情,要是以后有人能这样对我就好了。”

桔梗俏脸微红,在这些坦率直接的包头人里,她仍是含蓄的。“妳讲什么呢!我们都快要当夫妻了。”

“就算是夫妻也没有几对像你们那样的,外面人都说啊!祥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二掌柜,千宠、万宠就怕娇妻受累、受罪。”

她忍不住笑了。

“我看可娜也有心上人了吧?不久后,也会有人把妳疼到了心坎儿里。”她故意取笑道。

可娜苹果似的小脸一红,高高噘起了嘴。“姊姊就爱取笑人,哪……哪有这样的人。”

“没有吗?”她微偏着头,故意逗着可娜。“如果真的没有的话,那某个小伙子可要伤心了。”

“谁,是谁……”可娜急得跺脚。

“反正妳心上也没有人,妳管谁会伤心呢?”桔梗偏还不肯放过她。

“哎,哎,姊姊,妳……妳欺负人。”

桔梗噗哧一笑。“好,我不欺负妳,是我们盛祥号里的一个伙计,知道妳来了,他现在不知道在外面转了几趟了。”

闻言,可娜的小脸又是一红,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

门吱地一声被打开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祥哥,你回来啦!”可娜忙起身问好。

“可娜也来啦!”祥子点了个头,打过招呼。

瞥见祥子的神色凝重,桔梗转向可娜。“可娜,石子他在外面,妳告诉他,我要妳帮我买几块布,让他跟妳去搬。”

石子虽然办事聪明伶俐,但对感情的事却又憨又笨,她乐于去撮合这一对。

可娜小脸一红。“好,那祥哥和姊姊慢慢说话,我先走了。”

他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坐下后,只是专注地看着她,眸中藏着痛苦。

“桔……桔梗……我有事要和妳说。”

她放下手中的绣品,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事?”

他很不安,那是他曾对她说过的唯一一个谎言,既然要和她共度一生,自然不能再瞒她。

他一咬牙。“我瞒了妳一件事。”

她敛起娥眉,安慰地握紧了他的手。“你说。”

“在济南城的那天,妳在小茅屋里,我去了城里打听消息。”他深吸一口气,自责不断烧灼着他。“妳大舅的铺子没有撤,他也没有举家南迁,他甚至还在城里贴了告示找妳。”

他大气不敢喘一声,准备承受她的怒气。

“是吗?”桔梗问。

他不敢抬头。“我骗了妳,我不敢告诉妳实情。”

“我知道。”嗓音隐隐透着笑意。

啊?

她微微一笑。“那天你回来时,我就觉得你神色不对,隔天一早,我就自己去了城里一趟,你记不记得?”

他怎会忘记,那天,他在门口从早晨等到黄昏,尝到了心如死水、痛不欲生的滋味。

“那天,我去见了我大舅一面,他人就在济南城里,我知道你骗了我,但是,我也骗了你。”她悠悠地道。

“妳……妳见到妳大舅了?”他呆愣住了。

她轻点着头。

“那妳……为什么不说?”他仍是懵懂。

她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你先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舍不得妳走,我想带妳一起来到包头,如果等我闯出一番事业再去找妳,我怕那时妳已经嫁人了,我不想等……”他低声地说。

她微低着头,声音细小得难以辨识。“我的理由和你一样。”

他愣了一下,将全部的前因后果串连了起来,想起那天她的离开,一阵狂喜流窜周身。

他仍是有些不可置信。“妳……妳那时真的就……就愿意……跟我了?”

她微低着头,唇角逸着甜笑。“你重情重义、忠厚老实又有骨气,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我跟着你心里就觉得稳定踏实,什么大风大浪的我都不怕。”

“桔梗……”他紧紧地握着她的小手。

“你打心眼里对我好,这一路上,你很努力地保护我,我知道你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那天,我去见大舅,就对他说了,我不想留在济南,也不想回杭州,我想和你一起走。”她温柔地回握住他。

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他长吁了一口气,高大的身子微颤。

“妳……妳待我真好……真好。”

她的嘴角轻柔地扬起一朵笑花,纤指轻点了一下他的脸。“你这爷儿们,又哭又笑的,也不怕羞人。”

“我不怕,有什么好羞的?”他笑着,包住她柔软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桔梗、桔梗、桔梗……”他欢欣地一连串喊着,忍不住紧紧拥着她。

“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带笑,静静地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清晨的日光照在包头河上,波光潋滟美丽,碧波万顷,今天,包头最为人注目的一场婚礼热热闹闹地展开了。

席开三百桌,远近的牧民都接到了邀请,包头的各个商家为了这场婚礼,也花费了不少的心力,各家的伙计都被借来张罗婚礼。

“说起大掌柜季祥,他在包头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一个拉骆驼的小堡做起,到今天成就一番霸业,他盖的驿馆是这里生意最好的,他卖的马匹,毛皮也是这里最抢手的,他在包头可以说是这个。”说的人竖起了大拇指。

“说起二掌柜樊小姐,她可是咱们包头的第一美人,美得连戈壁那头都有人远道而来向她提亲,人又温柔、又能干,嫁给季大掌柜可以说是英雄配美人啊!”

季祥一向好交朋友,人缘又好,在包头的地位也越见重要,因此他有心将这场婚礼办得格外盛大隆重,婚礼的豪奢夸张足够让人议论个一年半载。

镑部落都派了代表前来参加婚礼,关帝庙前连续热闹地演了一个月的戏台,盛大得像个集会。各地送来的贺礼早已堆积如山,招呼的仆役、小厮更是累断了腿、讲干了嘴。

“这位大爷,您送来的羊十只、牛十只,已经收到了,敝店已经都客满了,小的带您到隔壁『盛益楼』去住。”

“徐掌柜,我家大爷说还得跟你再借十个人,客人多到咱们快应付不了。”

“你把人都领走吧!横竖我今天也做不了生意了。”徐掌柜笑呵呵地回答。

“别别别,咱们的客人还要往你这里领呢!大爷说你替他招待宾客,就是卖他个面子。”

“好好好,那把客人领来吧!”徐掌柜笑得合不拢嘴。

祥子和桔梗的婚礼采用汉人的传统婚俗,处处施放的炮竹,烟火热热闹闹得像是炸开锅了似的,整个包头欢欣鼓舞,绚烂的烟火照在两个新人的脸上更显得喜气洋洋,虽没亲戚好友在身边,但心却是温暖的。

桔梗低垂着头,耳朵听到的是各地不同的语言,有哈萨克语、维吾尔语、俄罗斯语、满语、汉语等,虽听得不甚懂,但也知道都是些祝福的话。

一双小手缩在衣袖里,不安地绞着,她居然要在这里成婚了,一个远离故乡杭州千里之远的地方。在这块原本陌生,现在却渐渐熟悉起来的土地上,她不能不感慨,感慨命运奇妙的安排,但这是她所选择的路,她无怨无悔。

“新娘下花轿啦!”

如雷的炮竹声乍然响起,敲锣打鼓声震耳欲聋,桔梗惊跳了一下,一个不小心踩着了过长的衣裙,身子就要往一旁跌去。

“小心!”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一双厚实而温暖的大手搀扶着她。

霎时,原本的不安和焦虑都沉淀了,她的心安定了下来,原本听来陌生的祝贺语,这时也觉得亲切不少。

今儿个来了很多很多的人吧?祥子说了,婚礼会很盛大,但到底会有多盛大她并不知道,一方盖头的红色帕巾遮蔽了她的视线,只能由远远近近不断传来的鼎沸人声来猜想。

“一拜天地--”礼官开始唱礼了。

祥子搂着桔梗的腰,替她指示方向,让她随他盈盈拜下。

“二拜高堂--”

斑坐在家长大位的是巴图尔的族长夫妇,替两人见证婚礼。

“夫妻交拜--”

桔梗由红帕巾下看到祥子紧紧握着她的手,他的手虽温热,却微微沁着汗,他也是紧张的吧!两人随着礼官的唱礼声面对面地拜了三下。

“哎哟!”

两人的头碰个正着,宾客间立刻爆出连声大笑。

“看季掌柜乐得跟什么似的。”

“可不是,娶得了包头第一美女,心里还不乐得开花了!”

“是是是……”季祥一迭声地点头称是,惹得大伙又是一阵大笑。

“送入洞房--”大伙不待吩咐,一起戏谑地大喊,

再来是一阵的混乱,还有一室的欢欣热闹,她被簇拥着送入了洞房。

新娘房内挤满女眷,大家笑嘻嘻地谈笑着,一直到晚宴的时间结束。

夜深了,新郎被簇拥了进来,新郎倌一身的红,辉映着一脸的红光满面。

“行了,季掌柜,春宵一夜值千金,就让你和夫人好好的恩爱吧!”

在众人的哄闹中,门静静地关上了,新房内只有一对烧得正旺的龙凤喜烛,映照着家具上四处贴着的红色藷字,看来喜气洋洋。

新床上,一身红色嫁衣的新娘端正的坐着,祥子有些紧张,手心里都是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轻轻地用秤杆掀起了桔梗的红盖头,一对盈盈如秋水的明眸正含笑地看着他,他的心跳又乱了。

经过细心妆扮的桔梗更加美艳动人,雪白如瓷的肌肤上是一对晶灿如星的大眼睛,细细描绘的柳眉弯如新月,小巧细致的樱唇和无瑕的玉颊上,用胭脂染上嫣红的艳色,更平添了几分娇羞。

祥子看着美如天仙下凡的新婚妻子,不由得看痴了,桔梗微微一笑,这嫣然的一笑又让他失了魂。

“你酒喝多了。”她说。

他挠了挠头。“他们灌了我不少酒。”

她微偏着头看他。“瞧你没怎么醉嘛!”

“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怎么会舍得醉?”他的眼里闪过深沉的火光,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俏脸一红,红艳艳的像映着夕照的彤云。

他帮她卸下了头上沉重的凤冠,心疼地发现她已是一脸的疲惫。

“要先喝交杯酒,喝完了就会圆圆满满。”祥子遵照喜娘的吩咐替自己和桔梗各斟了杯酒。

两人的手臂互勾,轻啜着自己手中的酒,在天地之间、在关老爷的面前、在包头人的眼里,他们已是夫妻了。

在祥子灼热的视线下,她低下了头,一颗心怦怦地跳着,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桔梗,妳已是我的妻了。”

两年前的江南,在绣楼前,一抹窕窃的身影让他神魂颠倒,两年后,她竟已随他来到包头,成了他的妻。

大手温柔地抚着她的脸,粗糙的指节迷恋着她细致的肌肤,他叹了一声,已醉在她的眼波里。

“你是我的夫……”

他心一暖,呵!全天下的幸福此时全都握在他的掌心,他拥着她纤瘦的肩膀,将脸埋在她的颈间,嗅着他熟悉的馨香。

他摊开她的手掌,看着原本白皙美丽的青葱玉指,已长有新茧,还有新旧不一的伤疤,他一阵心疼,抚着她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桔梗……”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妳受委屈了……”

“我不委屈。”她柔声道:“跟着你,我心甘情愿。”

他紧紧地抱着她,嗅着她馨香的气息。“有时候,我会以为我在作梦,妳居然会成了我的妻子。”

“傻话!”她轻斥。

他磨蹭着她的脸,感受她光滑细致的肌肤正熨贴着他。“我只是个拉骆驼的,让妳受委屈了。”

她微微一笑,这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啊!对待她却不安得像个小孩。

“我不委屈,你很好。”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老天爷太厚待我了,我一点都配不上妳。”

她凝视着他的眼,神色认真。“你讲这些话我不爱听,在我的眼里,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才是那个配不上你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眼神交缠着,彼此传递着浓郁的情意,他的头越俯越低,在她娇艳如花的红唇上,虔诚地印下珍惜的吻。

她的脸染上羞赧的红云,柔顺地偎进他怀里,任他解下贴着囍字的大红床幔,拥着她倒向温暖的床铺。

房里的红烛烧得正炽,摇曳的烛光映红了一室的春意。

“真热!”桔梗蹙起了秀眉抱怨道。

她扬起衣袖,有一下没一下地搧了搧,包头的夏天简直能把人给热死,又干又热的令人难以消受,街道上处处可见热浪翻腾、沙土飞扬,远比杭州还要热上许多。她叹了一声,乏力地坐着,浑身懒洋洋地不想动。

祥子身上的布衫早被汗水浸湿了,他仰头灌下一整壶茶水,咕噜咕噜地喝着,茶水沿着嘴角流出,他随手一抹。

“这里还不算热,从这里过去的戈壁沙漠,要走上一个半月才能穿过去,那路才真是难走!白天,像个大火炉,热得人没处躲、没处藏的,夜晚,冷得血液都快结冰了,冷风刮得连骨头都生疼,有时还会遇到大沙暴,连牲畜都会被吹上天,每走一次,就像在鬼门关前走上一回。”

她愣了一下,不禁长叹,声音盈满怜惜和不舍。“你以前吃了太多苦了……”

他心里一动,几个跨步走到她面前,将她从座椅上给抱到窗台上,与他齐高,让她可以和他的眼睛对视。

“你怎么……”正在娇声埋怨时,他的嘴突然堵上她的,炙热的伴着他高得惊人的体温侵袭而来,他的吻生猛而贪婪,恨不得能把她揉进怀里一口吃下肚去。

她快喘不过气了,他的汗水湿热黏腻,浑身进发的热气混着他强烈的男性气息席卷而来。

“不……不行……”认出他眼底浓烈得吓人的,桔梗不由得惊喘着。

“桔梗……”祥子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我想要妳……”

她听得脸红心跳,感觉到他一双大手正探入衣裙里着她的曲线。“现在大白天的,怎么……”

他将她抱得更紧,火烫的唇沿着她滑腻的颈间烙吻,高大壮硕的身躯绷得死紧,汗水沿着两人的身体而下,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有……有人。”她微弱地申吟着,纤指不自觉地掐着他的手臂,她一张粉脸涨得通红,前堂里住客和伙计的声音隐约传来,这小院里却激情四溢。

“他们不会过来的。”祥子熟练地解开她的罗裙,贪婪地汲取着她的甜蜜馨香,老天爷啊!他怎么要她都嫌不够。

他是一个强悍的男人,自新婚之夜后,总爱借着燕好一再地确认她是他的。

“不行……”桔梗满脸绯红,又羞又恼地想阻止他。

他却拦腰把她扛在肩上,一脚踢开了房门,任她抡起了粉拳捶打着他的后背。

一把将她平放在床上,他高大的身躯随即压覆在她的身上,饥渴的唇舌封住她气恼的嫣红小嘴,吻住了她的娇吟和埋怨……

在一阵剧烈的喘息过后,房里仍弥漫着激情的味道,她无力地趴卧在他的身上,雪白的娇胴仍染着一层薄薄的粉霞,遍布全身的细小汗珠闪着晶莹的光辉,她原本绾趄的发髻早已松开,一头青丝交缠散落在两人之间。

桔梗娇慵无力地坐起身子,微拢着头发,埋怨地睨了他一眼,慵懒地穿起衣服。他一双晶亮的眸子直盯着她,一瞬也不瞬的,她俏脸微红,在心爱男人的面前虽觉羞涩,但也觉得甜蜜。

“帮我系上。”

她背对着他,秀发都拢到一边,露出白皙诱人的左肩,桃色的抹胸要掉下掉地挂在胸前,要他为她系好肩上的系带。

靶觉到他的呼吸变急促了,她忍不住咬着唇笑了起来,她妩媚的眸光流转着,他只觉得一阵昏眩。都相处多久了,他对她的美貌还是无法习惯,仍是常常看着她发愣。

“怎么这样看我?”她发起娇嗔。

“妳真美。”祥子衷心地赞叹道。

她扬起了嘴角,笑意尽在眼底眉梢,女子爱美,更爱听见心爱男人对自己美貌的赞语。“再过几年,等我老了,就不美了。”

这话他可不赞同,月兑口说道:“妳老了也会很美,妳怎么样都好看,我都爱看。”

“傻话。”她微微涨红了脸,他一向坦率直接,不像那些江南文人,总是含蓄迂回,就算是想要称赞她,也要拐弯抹角地吟诗作对一番。

他爽朗一笑。“我不讲谎话,妳就是好看。”

她眸光流转,眼底辉映着粼粼的波光。

秋天到了,盛祥号的生意依旧兴旺,五粮行也热热闹闹地开始营业了,他们的货色齐全、价格公道,吸引了各路商旅来这里购买。

今天,五粮行一如往常的忙碌。

石子引来了一个客人,只见他衣着华丽贵气,五官深刻异于汉人,眉宇间显得霸气十足,身材矮壮,身后跟着两个侍从。

“这是我们店里的二掌柜。”石子介绍道。

这男人的目光让她不舒服,像一条蛇,阴险地紧盯着她。

“妳这店里专卖一些什么货物?”

桔梗微一敛眉。“专卖各类杂粮货晶,从柴、米、油、盐到毛皮、茶叶都有,一应俱全。”

“哦?妳倒是好好地给我说说,妳的货好在哪里?”他的眼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幽光。

“石子,你给这位客人介缙一下我们店里的货色,我还有些事先忙。”她一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樊小姐……”

“我夫家姓季,你可以唤我一声季夫人。”桔梗沉声说道。

“休得无礼,这是额尔勒大爷,他肯来你们这种小店,是看得起妳。”身后的随从怒斥道。

“别对季夫人无礼。”额尔勒露出诡谲的笑容。“听闻盛祥号的二掌柜美丽无双,是蒙古第一美女,看来,果然不假。”

“不敢当,我们只是买卖人家,自然和额尔勒大爷看惯的绝色佳人不能相比。”她冷淡有礼地响应。

“不不不,她们都是庸脂俗粉,哪能和妳相比,看看妳这身段、这姿容……”

他仍是充满兴味地打量着她,目光婬邪无礼,她怒而拂袖离去。

“二掌柜……”石子追了出来。

“石子,以后这位额尔勒大爷的生意都不做了。”桔梗严肃地交代。

“啊……二掌柜,他可是我们蒙古首富,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一跺脚,包头都会地震,连巴图尔家都得敬他三分。就是在蒙古,他讲话也极有分量啊!多少人想和他做生意,都得巴着他不放,如果他和我们店里做生意,咱们……”

“别说了。”她脸色一凝。“做买卖的找不到客人,只是做不了生意,要是找错了客人,身家性命和财产都得搭进去。”

石子脸色大变。“是,全听二掌柜吩咐。”

正如桔梗所预料的,这只是事情的开端而已,从那天开始,额尔勒运用自己的影响力,开始多方面干预盛祥号的生意,几天下来,铺里变得门可罗雀,十分冷清。

而这次祥子远去俄罗斯,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凡事都由桔梗来作主,一时间她也找不着人来商量。

“二掌柜,额尔勒大爷他……他说……”石子慌慌张张地跑来向桔梗报告。

“快说。”她脸色凝重地追问。

“他说……要二掌柜到迎宾楼去,和……和他喝几杯酒……不然……不然就等着看盛祥号关门。”石子吞吞吐吐地说着,不敢抬头看桔梗的脸色。

“那货让他扣在口外,他说夫人要是不去……那货……就得等大爷回来再拿了。”

和人约定交货的日期已到,赔款事小,但盛祥号辛苦建立的商誉毁于一旦事大。

怒火烧红了她的脸,她气得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玉手紧绞着衣袖。

那额尔勒当她是什么?简直是欺人太甚!包头的商家都得看他的脸色,他对盛祥号处处刁难,自然有不少人见风转舵,就算有人看不惯他的作为,但也不好为她出头。

“夫人,还是先等大爷回来吧!”石子劝道。

桔梗冷静了下来,来回踱了几个方步后,她开口了。“好,我去见他。”

“夫人……这万万不可。”这一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无妨,石子,你替我跑一趟巴图尔家,就说,额尔勒大爷请一些商家一同吃顿饭。”

包头是巴图尔家族的受封地,族长在这土地上的威望很高,祥子和他一向交好。

“是,夫人。”掩不住忧心,石子忙领命跑了出去。

经过精心的梳妆打扮后,桔梗显得艳光照人,高高梳起的发髻强调出她优雅纤细的颈线,翠眉淡扫、樱唇微点胭脂,举手投足间净是江南水乡女子纤柔妩媚的风情,只可惜她眸中的冰芒太盛,冷冽逼人。

桔梗揣着怀中的匕首,冰冷的美眸瞇得细长。

今夜,不晓得她能不能平安回来,怀中的匕首冰冷地贴着她的胸口,心也跟着冷了起来。

外头突然掀起一阵马嘶,接着响起庞然大物落地的声音,厅堂里传来了伙计们的惊呼,她的心儿狂跳,知道是祥子回来了。

“快!快把大爷扶起来。”

“马……马不行了,这马活活给累死了。”

斑大的身影,伴着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冲了进来,祥子一身的尘土,满脸须髯乱发纠结着。

“你……你怎么回来了?”她又惊又喜,几乎无法顺畅地说话。

祥子定了定神,只见心爱的妻子盛妆打扮,穿著他送的轻纱细绸,云鬓高高绾起,显得艳光照人,美得夺人心魄。

“桔梗……”他哑着声音唤道。

“祥子……”她扑进了他的怀里,原有的担心在见到他的一瞬间都化为鸟有了,她浑身颤抖,一时,忍不住哭了起来。“不是……还要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吗?”

“我在边境接到石子托人送来的信,就连夜赶了回来。”他将她搂得死紧,大掌拍着她纤细的背脊安抚着。

石子心思玲珑,早在额尔勒有所动作之际,就已写信通知祥子赶回来。

“货被额尔勒拦在口外,他要我去,不然……”她语带哽咽地说。

祥子一咬牙。“妳居然要去?”她不知道这一去必定是凶多吉少吗?

她掏出怀中的短匕,剑身冰冷地反射着月光。“只要他敢碰我一根手指,我就杀了他,杀不了他我就自杀。”

他一把夺过她的匕首,狠狠地往地上一掷。“妳真是胡闹……”

委屈的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我总不能任别人欺负我到这个份上,还不反击呀!这只是以备不时之需,我已经让石子送了口信要巴图尔族长和我一块儿去。”

他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木制的实心桌子发出轰然巨响。“妳给我闭嘴!妳是我的女人,我是妳男人、是妳汉子,天塌下来了,还有我这个大老爷儿们替妳挡风遮雨,要妳这女人家强出什么头?”

她愣住了,第一次看他发这么大的火。“他……他可是包头的大人物,若他为难,我们在包头……”

“妳的男人还没死,妳不是寡妇,我若让别人这样欺负自己的女人,那我还算不算是个汉子?拚不过他,我就离开包头,但只要他敢碰妳一根头发,我就要他死。”他恨声吼道。

被他的怒气所震慑,桔梗微张着小嘴,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靶动于祥子的话,她微红着眼,肩膀微颤,紧紧地抱住他的腰。

祥子代她去见了额尔勒,这事儿的风波算是暂时平了,回来后,祥子一言不发,但她知道,这个仇是越结越深了。

额尔勒容不下祥子,祥子也容不下额尔勒。

平静无波的水面下,即将要掀起波澜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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