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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有点辛苦 第七章

下午五点半,一批批的上班族陆续从办公大楼走出,人人步履匆忙,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远离待了八、九个小时的工作地点。

一名身材纤长、浓眉大眼的亮丽女郎出现在大门口,原本等在一旁的英俊男人立刻迎上前去,在女郎的颊上落下一吻,伸手揽住她的肩头,两人的姿态无疑是对甜蜜的情侣。

男的俊、女的俏,不知羡煞多少往来的路人。

彼正棠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指关节处隐隐泛白。

他不该来的。

他应该在下班后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吃晚饭、看新闻、看看书,然后洗澡、上床、睡觉,过他的规律生活,而不是屈服于内心的渴望,特地绕到木兰的公司前,只为了看她一眼。

因为不想让她发现自己,他冒着被开罚单的风险,把车子停在大楼对面的黄线上等她下班,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像个不正常的偷窥狂,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木兰曾问他会不会吃醋,他说不会,可是他错了,错得彻底。

看见木兰被那个叫乔风的男人亲密揽着,胸口就像是突然被人猛踹了一脚,痛得难受。

前阵子在木兰的同学会上,他也有过类似的感受,只是他当时并不知道那就是吃醋、就是嫉妒。

现在他明白了,但是木兰已经离开他,而且是他主动放她走。

他曾对她说,如果可能,他希望这一生都不要爱上任何人。

说这话时,他是认真的,因为爱情会让人性格大变、理智全失、面目可憎。

只是他没料到,在半年多的朝夕相处下,他早在不知何时便已陷入这张名为爱情的网,并且心甘情愿,从未想挣月兑。

看看他,他现在妒火中烧、满腔酸楚,变得连他都快不认得自己,一心只想过街给那男人一拳,把木兰塞进车里飙回两人曾经同住的公寓,狠狠地爱她,让她完全忘了有乔风这号人物……可是现在他却只能像个躲躲藏藏的懦夫,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投入别人怀抱。

他自嘲地笑了笑,发动车子,踩下油门。再继续想下去,他会愈来愈瞧不起自己。

对街的木兰,完全没发现那辆隐没在车流中的黑色福斯。

她脸红,有些窘,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乔风出其不意地亲了她的脸颊。

她没料到他会偷袭,事实上,正忙着筹备画廊的乔风会来接她下班也让她意外,不过他向来就是个难以预料的人,所以她的讶异也没维持太久。

乔风的手掌正停在她的肩头上,温热透过衣料传到她的皮肤。乔风是个喜欢肢体接触的人,总爱揉揉她的头或是搂搂她的肩,从大学时代就是如此。

当年她会因他的举动心跳加速,可是最近不知怎么搞的,每当他有亲昵一点的举止,她便生出几分不自在。

肩上的那只手,此时变得有些沉重。

“怎么会有空过来?”她笑问,强迫自己忽视肩上的热度。

“想妳啊,所以来接妳去吃个饭。”乔风咧嘴,笑容依旧那么耀眼。“还有个惊喜要给妳。”

木兰立刻面露警戒。“我需不需要先去买保险?”乔风的“惊喜”的确次次都是惊喜,交往一个多月来,她玩过飞行伞、滑水、浮潜等她想都没想过的户外活动,样样惊险又刺激,接不来是什么?高空弹跳?

乔风被她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别紧张,这次的惊喜是静态的。”他收了收臂,把她搂得更紧。

木兰微乎其微地僵了僵,若无其事地扳开他的手,笑着说:“台湾的夏天真的很让人不舒服对不对?又闷又热,你看我从冷气房出来没多久就流汗了。快带我去吹冷气吃饭吧,我都饿扁了。”

她径自往乔风停车的地方走,却不见身后男子俊脸上的黯然。

乔风望着窈窕的身影,心沈了沈。

这已经不是木兰第一次避开他的碰触,有好几回他想亲亲她、拉拉她的手,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躲开,也因为如此,他才会耍诈用偷袭的方式。

除此之外,她经常在约会的时候走神,心思仿佛飘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心不在焉。

他从未问过她有关那个曾经与她同居的男人的事,只是自大地以为既然他们分开了,他便有机会,毕竟他跟木兰在很久以前就已互生情愫。

现在,他不敢那么肯定了。

相别十年,他终究是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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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木兰难以置信地瞪着桌上的“惊喜”,忽然觉得高空弹跳或许不是个太糟糕的主意。

“到米兰的机票。”乔风解释。“下个月底我得飞意大利一趟,跟几个当地的画家接洽,把他们的作品带到台湾来。这一去大约三个月,妳愿不愿意跟我一块儿去?”

木兰愕然望着他。“可是我有工作,不可能一走就走三个月。”

“我知道。”乔风微笑。“所以我现在告诉妳。据我知道,一般公司需要一个月的辞职通知,我想妳有足够的时间准备离职和办理签证一类的细节,当然,这是说如果妳愿意的话。”

可是她辞了工作要靠什么吃饭?

木兰张口欲言,乔风却像看穿她的想法似的又说:“我想我供得起妳往后的生活,至于妳将来想不想继续工作,一切在妳。”

木兰这回真的呆住了。他为她的未来做出承诺……这、这、这岂不是一种变相的求婚?

多么诱人的提议。

有时候,她的确会对自己的工作感到厌烦,只想当个贵妇,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完全不必理会一堆无聊的报表和开不完的会议。

而且她是那么向往意大利,米兰、罗马、威尼斯、佛罗伦萨……这些又有观光价值又是购物天堂的美丽城市,一直是她想造访的地方。

当个只需要观光和购物的贵妇,多么美好的前景……

然而她说:“我朋友快要结婚了,我不能不参加她的婚礼。”没错,飞燕的婚礼就在下下个月。

“妳当然可以飞回来参加婚礼。”乔风注视着她,接着说:“我爱妳,木兰,我不想跟妳分开三个月的时间,如果妳愿意跟我走,我想妳朋友也一定会祝福妳。”

他爱她……他说他爱她!

有个条件这么优的男人爱她,她不是应该高兴得放鞭炮吗?可是为什么她只觉得惶恐跟惊慌?

“我、我又不懂意大利文,去了也没什么意思,我还是乖乖在台湾等你回来好了。”

“木兰,妳在找借口。”乔风静静地指出。“妳不愿点头,难道是因为妳心中有别人?”

木兰的心跳暂停,不自然地轻笑。“哪有!只是事情太突然,我没有心理准备。”

乔风端详了她半晌,轻叹一声。

“妳不必急著作决定,把机票先收着,等妳考虑好了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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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棠,你好吗?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如何。新家住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好假~~都已经过了六星期才问人家新居的情形,未免太迟了吧!

“正棠,你吃过饭了吗?吃过啦?晚餐吃什么?”

这个更不行,都已经晚上十点半了,唬三岁小孩也不是这种唬法!

“正棠,这么久没听到你的消息,最近工作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屁屁屁!除了工作需要的基本数据管理,她对计算机根本一窍不通,问他这个做什么?好突显她有多白痴吗?

噢……好挫败,几个开场白一个比一个烂!

木兰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抓着顾正棠留给她的电话号码,那张纸条都快给她捏烂了,还是没勇气拨号。

好想听听正棠的声音……

可是她就是莫名其妙地紧张,真可笑,两人同居了半年多,也同床共枕了好几个月,现在她居然连打个电话都会手心冒汗,不敢打。

放下电话和纸条,双手撑着脑袋,然后她又看见了梳妆台上的机票。

那是乔风给她的机票,薄薄的几张纸,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承诺,此时在她,却如千斤重担。

木兰心乱如麻地走到床边,整个人沮丧地跌在床垫上,呈大字形地躺着,怔怔地看着天花扳。

她要的是什么?良玉问过她。

几天来,她一直想着这个问题,结果答案只有一个,她要的是——爱情。

可是乔风已经把爱情双手奉上,为什么她就是无法爽快地点头?

乔风,一个替她圆了小时候飞行梦的男人,现在又允诺了她另一个更宽广的世界,她还迟疑什么?

木兰一动也不动地瞪着天花板许久、许久,久到仿佛时间与空间都消失了。

忽然间,一个古怪的声音从她喉咙深处逸出。

声音起初是破碎的,然后转变成轻笑,接着又变成难以克制的大笑。

她笑着笑着,笑到肚子疼,然而眼泪却悄悄地滑下,止也止不住。

她是笨蛋……不,她是骗子。她欺骗了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

她说她不爱顾正棠,那是个天大的谎话。

从不邀请乔风到家中、对乔风的碰触感到不自在、和乔风约会时总想起另一个人、不愿随他出国……所有的现象,原因也只有一个!他不是顾正棠。

而她也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大一女孩。

对十九岁的她,乔风代表着白马王子的一切,他出色、抢眼、狂放不羁,和他在一起,是不断的新鲜体验和浪漫冒险。

然而二十九岁的她,却爱上了一个沈稳如山的男人,虽然他不懂得甜言蜜语、不知情趣为何物,但是他会安静地坐着陪她看韩剧,捧场地吃光她的爱心晚餐,晚上抱着她、聆听她的所有喋喋不休。

她要的的确是爱情,然而不是来自乔风,而是来自顾正棠。

但是愚蠢、白痴的她,却为了弥补十九岁那年感情上的遗憾,推开了原本近在身边的最爱。

泪水扑簌簌地掉着,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斗志油然升起,木兰抹去满腮的泪,猛地坐直了身子。

虽然顾正棠不想要爱情,但她想他是在乎她的,否则他不会特地为她订购彩绘专机的机票,只要他仍在乎她,她便有机会得回他。

他不愿谈爱情,那又如何?

人是可以被改变的,如果她能改变他的衣着品味,自然也能改变他对爱情的看法。

心念一定,她抄起梳妆台上的电话键入号码,这一回,不再迟疑。

她会直接告诉他,她想念他,想跟他复合。

电话响了二十几声,没人接。她又拨了他的手机,可是手机响了多次之后转语音信箱,她没留言,直接挂电话。

一阵浓浓的失落袭来,满腔的斗志被浇熄大半。

木兰看向时钟,十一点半了,平常这个时候顾正棠已经刷完牙上床休息。

他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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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夜晚,酒吧里比平时又热闹了些。

彼正棠坐在L形的吧台旁独酌。

他从来就不爱光顾夜店,只是新居内的寂静变得愈来愈教人难以忍受,所以今夜,他来到这家Pub,让吵杂的人声环围自己。

也因为,这是他与木兰初识的地方。

酒吧与那晚没什么不同,连顾客群在他眼中也差不多是一个样子,但是他知道自己变了。今晚的他,比那夜更空虚,也更寂寞。

这是第几杯龙舌兰酒了?老实说,他忘了数。

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不过那又如何?他早已经变得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嗨!帅哥。”一名穿着超低腰牛仔裤、紧身T恤下露出一大截平坦小肮的惹火女郎坐上他身侧的高脚椅。“一个人吗?”

彼正棠抬眸,看见一张相当明艳的脸孔。“是,而且我希望能保持原状。”语毕,他把目光转回手中的酒怀。

女郎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尊臀连动都没动。她注意他有一段时间了,他长相酷帅、体格超优,最重要的是,在喧闹的环境中,他却浑身散发着一种安静、稳重的气质,她自信眼光不会错,这种男人谨慎、小心,是最安全的一夜人选。

“一个人喝闷酒伤身喔,有个伴不是好玩多了?怎么样?愿不愿意请我喝杯酒?”

彼正棠眉心微蹙。“妳自己没带钱吗?”

女郎呆住,接着爆出大笑。“你真是个有趣的男人。”

有趣?这个形容词可从来跟他扯不上关系,他很有自知之明。不过显然这位小姐持着相反意见,因为她仍在他耳际笑个不停。

他再次转头,想请她还他耳根清静,这一看,却教他产生瞬间的恍神。

她的笑容,不知怎么的,让他想起了木兰。

其实这个五宫偏艳的小姐长得一点都不像木兰,可是偏偏给他一股该死的熟悉感……是了,是她笑的时候,眉宇间的那种神态,还有那对酒窝所造成的。

木兰笑起来的时候,也是这么爽朗大方,双颊会出现深深的酒窝。

察觉到他的目光,女郎再接再厉。“请我喝杯酒吧,不然我请你也可以。”

他注视着她好一会儿,考虑了许久才问:“妳想喝什么?”

女郎面露喜色,看向顾正棠的饮料。

“那是龙舌兰吧?”见他点头,她说:“我也来一杯。”

他一口饮尽自己的酒,招来酒保,又点了两杯龙舌兰。

“我是Julie。你呢?”见他没要问她名字的意思,女郎主动开口。

“顾正棠。”

名字有点小土,她心想。不过无所谓,她欣赏他的调调。

酒保送来两杯龙舌兰,小酒杯的杯缘有着一圈细细的盐粒和一片绿色莱姆,顾正棠拿起自己的分,就要举杯。

“等等。”Julie叫住他,留着缤纷彩绘指甲的纤手按住他的肘。“龙舌兰不该这样喝,这样不过瘾。”说着,她叫来酒保,要了盐罐。

“手给我。”她对顾正棠说,而后者只是戒备地看着她。

“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她格格笑,抓起他的手掌。

那抹笑容再度攫住彼正棠的目光,他怔了怔,没抽回手。

“这是做什么?”他发现她在他的手背虎口上洒了一层盐,不禁纳闷。

“你马上就知道了。”

她执起他的手,微微垂首,伸出丁香小舌缓缓地舌忝去虎口上的盐粒,接着拿起她的酒一饮而尽,最后把莱姆片凑到红唇上吸吮着。

从头到尾,那双带着笑意的美眸都定在他脸上,露骨而直接,充满了挑逗。

彼正棠不是笨蛋,再怎么迟钝也明白自己正面临着引诱。

也许是整晚的酒精终于在体内起了作用,对着那双若隐若现的酒窝,他感到一股炽热在月复中升起。他只是个男人,不是死人。

“换你了。”Julie把盐罐推到他面前,伸出柔荑,邀请他如法泡制。

深邃的黑眸在那艳丽的脸庞上逗留片刻,他说:“不,谢了,我宁可用原来的方式。”然后他一口饮尽自己的酒。

Julie一愣,并不介意,反而开怀地又笑了。“MyGod……你真是太可爱了!”她就是觉得他好性格、好酷。

一阵微微的晕眩袭来,剎那间,顾正棠以为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人。轻晃了下头,他甩开荒谬的错觉,却甩不掉体内那股骚动。

“怎么办?我愈来愈喜欢你了说。”Julie凑近他,浑圆的胸部几乎触上他的臂膀。“我就住敖近,要不要到我家过夜?”

彼正棠心头一震。大胆、直白的邀约杀得他措手不及,这辈子还没遇过这么开放又不轻言放弃的女人,真的是他落伍了吗?

包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竟有些心动。

他轻咳了一声,别开眼,平稳道:“谢谢,不过我不习惯在陌生人家过夜。”

Julie看着那张极具魅力的脸,咬了咬唇,似乎考虑着什么。

半晌后,她说:“不然我们到你家也行。”

彼正棠倏地转向她,她抛给他一个娇美的笑容。

拒绝她!本能反应说道。

他微启双唇,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有何不可?体内的另一个声音说道。

这几个星期以来,他彻夜辗转、夜夜难眠,想念极了怀中那副柔软的娇躯,鼻尖闻着的淡淡馨香,想念极了在紧窒灼热的女性身体中尽情释放自己……

这个叫Julie的小姐是个成熟女人,他是个有着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两人你情我愿,也都懂游戏规则,所以一夜的放纵……有何不可?

他一辈子按部就班、中规中矩,可是看看他,他可有活得比别人快乐?

何况,他已是自由之身,并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

终于,在一番天人交战后,他招来酒保,结了帐。

然后他听见自己对Julie说:“我们最好找辆出租车。”

他醉了,他知道自己醉了,醉得不该开车,也醉得不愿再顾虑其它。

又看了身边的美艳女子一眼,他发现,她的笑容,真的该死地像极了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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