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能使鬼推磨,在柯石隆惊人的效率下,婚礼筹备的是金碧辉煌,处处显露出富甲一方的财气。
而柯亚力也真的做到不参予计画,他只说他会准时到场,不会丢柯家的脸。
另一方面,在郊区一栋房子里的江水心,正无所事事。这里没有电话,奇怪!在这文明发达的二十世纪,这里竟然没有装设电话。从意外发生后,她们两姊妹被接来这里,与世隔绝,姊妹俩皆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她和姊姊在那一刻感觉好接近,可是从柯石隆一出现后,姊姊又恢复已往的冷漠。
现在江雅心早赶去准备当新娘子,而江水心很伤心,她还没有准备好要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她未来的姊夫。
江水心还记得在意外发生前,最后一次和柯亚力通电话——
“哈罗,亚力哥哥,你好吗?好久没见到你了,你何时有空?”
“小东西,我很好。最近公事缠身,等有空时我一定会去找你。”柯亚力可以想像电话那头的江水心已经嘟起嘴巴。
“亚力哥哥,我想请教你一件事,这个事情我连爹地、妈咪都没说耶!”
柯亚力很高兴江水心如此重视他,要告诉他一件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事。
“什么事?小东西,你说,亚力哥哥会竭尽所能的帮你。”
“是开于学校的,有一个男生说喜欢我,要跟我做男女朋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亚力哥哥,你说呢?”她一说完,连忙屏住呼吸等待另一端的反应。
毫无动静。
事实上,柯亚力脑海一片空白,脑子停止运转,几秒后,才察觉江水心正等著他的回答。
“水心,你先告诉我,你喜欢那个男孩吗?”柯亚力小心地问。
另一端的汪水心无声地露出个笑容,只有在柯亚力对她不高兴时,他才会叫她的名字,这是否意味著什么呢?江水心喜孜孜地想。
“谈不上喜不喜欢,我在学校常碰到他,他是个华裔,校园内东方脸孔本来就不多,他长得满帅的,所以我有注意到这号人物。”她用手指卷著话筒的线圈。
柯亚力心里很不是滋味,只不过这会儿没空分析自己的心思,先得解决江水心的烦恼。
“水心,首先你先静下来,摒除杂念,聆听你的心告诉你些什么,或许它告诉你,你不会喜欢他,那就拒绝他;或许它告诉你,你喜欢他,那就接受他。”最后一句话,柯亚力几乎是从嘴里吐出来。
其实无所谓接不接受,江水心早在那名男孩提出要求时就当面婉拒,理由是她已心有所属,那男孩只好黯然离去。
她之所以会问柯亚力,有两点原因,其一是要试探他,其二是宣告我已长大了,快停止把我当成小孩子看待,看情形效果不错,成功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百分之二十就等亚力哥哥说服自己。等她满十八岁,她就要嫁给亚力哥哥。
“亚力哥哥,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江水心甜蜜地说。
柯亚力差点冲口而出,那你要怎么答覆他,可是江水心已将话题带开,只好忍住心底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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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心在婚礼前的一个礼拜,被送至英国某处的女子寄宿学校。
这下子解决了她的烦恼,她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再次面对柯亚力。真好笑,从小到大,这还是她头一回希望柯亚力不要出现,可是她又期盼他面带笑容地突然出现,这种矛盾的情绪,左右为难著江水心。
而柯亚力替她作了决定,由于江水心无法对外联络,他也没有打电话或是出现在她面前,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形,使她认为亚力哥哥已忘了她,多年的情谊已逝,带著一颗破碎的心飞抵英国,展开一段灰色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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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亚力快气疯了!他早该从经验得知,他父亲老奸巨猾,一定会有阴谋。
他真是个笨蛋!竟然听信他父亲的话。
“亚力,告诉你,在这两个月内你不准给我联络江水心,电话、碰面,包括写信、传话,通通不行,否则后果你自行承担。”在书房谈话后的隔天,柯石隆打电话警告儿子。
好啦!他做到了,他不想再测试父亲的耐性,事情关系到江水心的未来,他便谨慎戒惧,没想到父亲竟狠心地把她送往国外。
柯亚力好想在江水心身旁安慰她,她才遭逢家变,失去了父母及她所熟悉的世界,现在她又误以为他背弃了她,而始作俑者竟是他的父亲。
在柯亚力新婚的隔天早晨,柯石隆又打了通话来。
“哦!亚力,昨天我不想影响你的情绪,那毕竟是你的新婚之夜。”他暧昧地笑笑。“江水心在一个星期前就到英国念书,你瞧,我已实现了我的诺言。那小表还真倔强,原先说什么都不肯去,要不是我答应了你要照顾她直到能独立,我早把她踢出去,不知感恩的女孩!所以啊,我告诉她,那是你的安排,她才漠然地同意前往英国。”
什么!他父亲做了什么!英国?是他的安排?小东西不可能相信吧?太可恶!柯石隆已掌控了他的一生,现在又来搅乱江水心的生活,而这竟是假借他的手!
柯亚力什么时候把电话挂上,他不清楚,脑海中只是不断响起父亲冷硬的声音
“我不会告诉你她的下落,你死心吧!你只需要明白一点,我并未亏待她,还有,你最好把你的心思多放在你新婚妻子身上才是。”
新婚妻子?我看是仇人还差不多吧!案亲苦心安排两人结婚,却没料想到我们互相仇视。
“哈!炳!炳!”柯亚力的狂笑充斥著室内,他又陷入地狱万劫不复了,只是这一回没有天使来拯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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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柯亚力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江水心时,已是三年后。那场面他反而希望她不要回来,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是一定会回来的,她对亲爱的家人有著不可磨灭的忠心,即使是她那心如蛇蝎的姊姊,江水心也以同样的忠心态度对待。
她变了!这是柯亚力久别重逢后,见到江水心第一眼的感觉。外表当然是变了,三年的时间,让她从毛毛虫蜕变成一只美丽的蝴蝶,不同于她母亲、姊姊的美,自成一格,江水心有她自己的美。
柯亚力是预期她的外表会有变化,可是却无法理解她的态度,以前每回碰面,她都会冲上来抱住他,叽喳地说了—大堆最近发生的事情,也许是她长大了,会不好意思吧。
柯亚力清清喉咙。“小东西,好久不见。”
“是的。好久不见,姊夫。”她语气冷淡,一点也不像从前的江水心。
乍然听见那声姊夫,让柯亚力三年来的心墙崩塌,他需要跟她谈一谈,但江水心在他开口前阻止他。
“我累了,姊夫。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使我感到疲累,我想休息。”
柯亚力立即责怪自己的不体贴。“你的房间在楼上,我帮你提行李。”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她拒绝他的帮忙,提起行李。
柯亚力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他告诉自己,一切等江水心充分休息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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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间里的江水心,从一进房后,就靠在门板上,她怕自己会冲出去跟柯亚力摊牌,现在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跟他说话。
放下手中的行李,走到床沿,把自己抛进柔软的床铺,她抓起枕头掩面痛哭,发泄心中的苦闷。
从接到通知后,她就震惊得无法置信,虽然姊姊一向跟她不亲,但毕竟还是这世上仅存的唯一亲人,现在连姊姊也走了,她像是一个掉落茫茫大海的人,突然失去唯一的救生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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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一天的江水心,身体上的疲劳虽然恢复,但心灵上的疲累却未复原,明白自己不可能一直躲在房里不出门,于是在梳洗过后,穿著一件黑色套头毛衣,搭配条牛仔裤就下楼。
正在用餐的柯亚力,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正好看见江水心走了进来。
黑色让她显得瘦弱,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她丝一般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更增添了一分楚楚动人。柯亚力恣意地欣赏著她。
“我以为你不打算下楼吃东西了。”柯亚力开口说。
“我休息够了。”她简短地回答,对一旁的佣人李嫂说:“我要一份煎蛋、吐司和柳橙汁,谢谢你。”
江水心说完后,盯著前方仔细研究挂在墙壁上的画。
柯亚力叹口气,移到她身旁的位子。
“可以谈一谈吗?我知道一定有很多问题在你脑海里打转。”
“没有。”依旧是简短的回答。
“什么?”
“我说我没有问题。”这样最好,她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柯亚力一脸的不信。“三年来,你一定有很多的疑惑,例如,我为何不和你联络,还有你到英国念书的事。”
“我姊姊她告诉过我了。”
“告诉你?你姊姊?怎么可能!她也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啊!”柯亚力不解,其中一定有问题。
李嫂这时送上来江水心的早餐,使他们的谈话中断,柯亚力不耐烦地等李嫂摆好餐点,示意李嫂退下。
柯亚力等著江水心的回答,但是她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愿,只盯著她的早餐。
“怎么样?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他提醒她。
“没什么好说的,过去就算了。“江水心拨弄盘中的煎蛋,已经没有胃口了。
“该死的!你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从你昨天回来,就一直阴阳怪气,我试著要弄清楚,你却拒绝合作。”柯亚力爆发了。
“我拒绝合作?阴阳怪气?”江水心站起来,看著坐在椅子上的柯亚力,怒不可抑。“何必再重提往事!你记忆衰退吗?不记得你曾做过哪些事,说过什么话,还要我来告诉你?柯先生,你的戏演的可真好,不过在我面前不管用。”
江水心掉头就走,柯亚力上前拦阻她,抓著她的肩膀。
“不行!这回你一定要听我把话说完才可以离开。首先,我不是在演戏。第二,告诉找,我做了说了些什么。第三,关于你姊姊她告诉你什么,这些你全要—五一十地说出来,不然,我就陪你耗在这儿,反正今天我有的是时间。”
一阵静默后,江水心才口气厌倦地开口。比耐心、比顽固,他都比她厉害。
“你先放开我。”
柯亚力放开钳制住她的手,相信她不会离开。
江水心踱开几步,背对著他,这样她才比较好开口,不会让柯亚力瞧见她眼中的脆弱。
“我姊姊她跟我通信,她告诉我,你不愿再当个保母,还说该是我长大的时候了,不要像个黏人的小东西。”说到后来,她的声音有点沙哑,这还是比较文雅的说法,甚至有好几封信描述的更难听,她拼命把眼泪眨回去。
“天哪!她跟你通信。”柯亚力快步绕到她面前。“小东西,你要相信我,你可能不会接受,因为长久以来,你误会得这么深,我不敢奢望你一下子就能全部相信我说的话,但是你一定要听。”
若不是她的头低垂著,她就会看到柯亚力脸上赤果果的痛苦。
他继续解释:“三年前是我父亲安排你去英国,我完全不知情。他要我娶你姊姊,不然他就把你踢出去,你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没了依靠能做什么,流落街头?我绝不允许,只好答应他,但他却要我在婚礼前不能跟你联络,等到我结婚后的第二天早上,他才告诉我,已把你送至英国,还说你很顽固不愿意去,父亲就撒谎说是我的安排,甚至拒绝告诉我把你送到哪所学校,只说你的衣食无虞。之后,我用尽镑种办法追查,也请了征信社,但都无功而返,我甚至还问过你姊姊,她也说不知道。看来我又再次上她的当,她不但跟你取得联系,还给你撒下瞒天大谎。”
听完了柯亚力的解释,江水心整个人好乱,她不知道该相信谁,姊姊没有理由要骗她啊?还写了好多关于柯亚力对她不满、恶毒的话。她原本也是不信,在初抵英国时,她就写信给柯亚力,她没有把握他会不会收到,但她收到了回信,是江雅心写的,内容大致是柯亚力太忙了,没空回信,所以由做姊姊的回信。
她不死心,写了一封又一封,每回收到信,她的打击就更深,信中的措辞一封比一封强硬、恶毒,江雅心总是强调,信不是捏造的,是柯亚力说过的话,而她只不过是照本宣科。
让她彻底死心的是,在一封回信上写著:
试著长大吧!小东西,我不可能再当你的保母。
柯亚力从不在旁人面前叫她“小东西”,这个昵称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既然是她姊姊写出来,代表这的确是柯亚力说的。从那时起,她不再写信了,奇怪的是,江雅心也没有再写信给她,那已是一年多前的事。
“我不知道。”江水心小声地说,抬起头看他。“我本来是那么确定,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的手捣住耳朵,仿佛想拒绝他先前说过的话。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不容易,但试著相信我,一点点也好。对了,我还留有征信社调查的资料,我——”
“不!”一声凄厉的喊叫打断他的话,她像是负了伤的野兽,疯狂地想逃离陷阱,她摇著头,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小心!”柯亚力抓住差点绊倒的江水心。
接下来发生的事,谁也没预料到,当她看著他时,一切是那般自然,他只想安抚她狂乱的眼神,他吻了她……
起初,她吓呆了,僵立著任他吻著她,原本封闭的情感,在他的挑逗下渐渐苏醒,对他的爱意像泉涌般流出,再也阻挡不了,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这三年来,她的世界是一片荒芜,没有朋友,失去了双亲,独自在异域生活,这一刻她要满足多年来的梦想。
他依恋不舍地结束这个吻后,才惊觉自己做了不该有的举动。该死!他一向把她当作妹妹般的疼爱,现在却吻了她,她会怎么看待他?如何面对她一向视为亚力哥哥的他?她更不会原谅他了……
江水心气息不匀地吸气,两颊酡红像上了胭脂般的醉人。
“对不起!水心,我不该贸然吻你。”希望她不会生气。
他的话像是打了她一巴掌。
“我也有责任。”他不喜欢?当然喽!他见多识广,怎么会喜欢一个青涩女学生的吻?
她向他告退,匆匆忙忙地离开餐厅,留下沮丧的柯亚力,懊悔自己的一时冲动,把事情弄得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