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间,众人期盼的三月三日终于到了,这一天是习俗上称的“百花节”,宫中照例由皇后领头祭祀花神。往年祭祀完毕后,王妃及朝廷命妇都要向皇后进献贺礼,而皇后也得在宫中赐宴,不过今天却因为是晓彤和管玉的金殿比试之日,所以改由皇帝出面大宴亲贵百官。
这场盛宴就设在上林苑的沁芳殿,为了严男女之防,皇帝命人在殿中央搭起一座五彩锦帐,皇帝、皇后坐在最上面的长榻上,榻上铺陈着纯白狐皮坐褥,大殿两侧各设四、五十个席桌,依着男左女右、官位高低的顺序排定座位,中间隔着锦帐,男女宾客虽不能彼此见面,却可以听见彼此说话的声音。
“快!快!快!”小叶子一大早就带了大批人马过来布置沁芳殿,“将那架翡翠琉璃炕屏摆在这儿。再过去点儿,轻点放,那是万岁爷心爱的东西,要是砸坏了一丁点,可仔细你们的脑袋!”
十多名太监和宫女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其实大体的布置三天前就已经整理妥当了,今天只需做最后的检查就可以了,但由于皇帝本人非常重视这场宴会,且关乎他本人和全天下男人的面子,所以特别命小叶子再过来看看,务必要将沁芳殿布置得光彩炫目、华丽无比才行。
“叶公公,您看这样成了吧?”沁芳殿的总管太监陪着笑脸问,“还有哪里需要再添些什么?您只管吩咐,我立刻叫人办去。”
“时辰差不多了,你此刻才想叫人去办,来得及吗?”小叶子故意刁难,“万岁爷和皇后、王爷、朝中大臣马上就要进殿了,你该不是要皇上站在殿外等你布置完了再进来吧?”
“小的不敢,万万不敢。”总管太监满脸惶恐的下跪,“小人不懂事,一切还请叶公公多指点。”。
“若不是看你言语恭敬,我可就不管你了。”小叶子满意的笑了笑,“教你学个乖,殿上的熏香快拿下来,皇后最不喜欢熏香的味道,任凭你放的是什么珍贵的香料,皇后娘娘一闻就生气。”
“是,是。”总管太监立刻亲自跑过去拿下熏香,又对小叶子露出恳求的眼神,“叶公公,皇后桌上到底放点什么好呢?”
“皇后就爱花香,你快派个人到昭阳殿去,要一瓶她们特制的‘木棍香露’或‘玫瑰香露’过来,在皇上、皇后的坐褥上洒上一、两滴,味道就香得不得了呢,比什么熏香都好。”小叶子倚老卖老的吩咐。
“多承叶公公指点,要不我可要闯祸了。”总管太监眉开眼笑的对着小叶子打躬作揖。
小叶子又去看了食物的准备情形,更换了几道皇帝和皇后爱吃的果品后,沁芳殿的布置总算是大致就绪了。
“好了,正殿这样就可以了。”小叶子满意的点点头,“至于大臣们坐的偏殿,我就不去看了,你们小心伺候着就是了。”
“是!”所有执事太监和宫女们异口同声的回答。
“嗯,那么就依着顺序,先让王爷们入席,再来是朝中大臣,等人都齐全了,再过来恭请圣上。”小叶子说完话,就赶着回御书房向皇帝报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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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早在御书房里等得心急如焚,可是又要装出雍容大度、完全看不出焦虑的样子,免得失了一国之君的威严,所以小叶子进来时,他只淡淡的问了一句,幸亏小叶子知道皇帝的心思,倒是很仔细的说了一切准备的程序。
“好,你顶会办事的。”皇帝点着头,闲闲的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万岁爷的话,离入席的吉时还差片刻,这会儿先让王爷和大臣们入坐?等一切就绪了,沁芳殿那边就会来请万岁爷和皇后娘娘了。”
“哦?那皇后那边的情况呢?”
其实皇后也和皇帝一样,心里十分着急,但表面上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一早起来还是依着宫中的惯例,率领妃嫔祭祀花神,又到太后官中行礼问安,只不过在平静的外表下,皇后也是全心惦记着今天这一场比试。
“万岁爷,听说皇后此刻还在化妆哩。早上祭神要穿素服,所以妆不能化得太浓,一会儿上了沁芳殿得换正式的朝服,所以皇后叫宫女服侍她重新梳头化妆。”小叶子向皇帝报告。
“她倒是悠然自在得很!”皇帝哼了一声,心底却有些不安,遣退所有待女后,便在书房里走过来、走过去,“真不知道管玉他……”
“万岁爷放一百二十个心,今天的比试管公子是赢定。”小叶子安慰着烦躁不安的皇帝,“请万岁爷坐下来,喝点茯苓霜调的蜜羹定定神。”
“呵呵,说得也是。”皇帝看看自己的样子,不禁失笑,“朕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自从先皇立太子的那年到现在,已经几十年没有这么不安过,可见得朕实在太挂记今天的比试了。”
“圣天子有百神庇佑,今天的比试管公子必然得胜,皇上也一定能赢得皇后亲手制的龙袍。”小叶子乘机端上了茯苓羹。
“今天的比试靠的是管玉的才学,和百神庇佑可扯不上什么干系。”皇帝已经冷静下来了,笑着说:“小叶子,你送一碗茯苓羹到弘文殿给管玉,再找人送盘新鲜樱桃去给涵碧宫的晓彤,顺便替朕看看他们两人在做什么。”
“是!奴才这就去。”小叶子磕了头,转身退出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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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碧宫中,晓彤端坐在一架紫檀奁镜前,让皇后派来的两名宫女为她梳妆打扮,可是晓彤就是静不下来,不时的扭头转腰,又不时的想站起来,两名宫女只好用力的按住她。“好姑娘,马上就好了,你可别动,要不然脸上的妆上不好,一个俏美人可要成了大花脸。”
晓彤长叹一声,“化什么妆呢?我这样就可以了嘛!”
“姑娘,这是皇后娘娘吩咐下来的,奴婢们不敢违旨。你忍耐点,很快就好了。”两名宫女半跪着向晓彤告罪。
“好吧,我随你们摆布就是了。”晓彤在心底轻叹了一声,想起了古人说的“女为悦己者容”,可是她令天的费心装扮又是为了谁呢?管玉?想到这个名宇,晓彤的胸口立刻起了一阵强烈的悸动,心上更彷佛被重重的敲了一下,一股剧痛穿透了全身。她摇摇头,想甩开盘旋在脑海中的管玉脸庞,还有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珠。
“哎,姑娘,别动!”一名宫女扶住了晓彤的头,“正要给你簪发,皇后赏了不少新式的绢花,姑娘挑一朵吧!”
另一名宫女早捧过一只锦匣,打开盒盖,送到晓彤的面前让她挑选。里面放了十多朵绢、纱堆折出的花朵,不但色彩鲜丽如同真花,而且样式也十分新巧,从含苞、初绽,到盛开,各种型态的花朵都有。
晓彤微蹙着眉,“我不喜欢在头上戴什么花花朵朵。真花尚且不戴了,何况是这些假东西。”
“这些虽然是俗物,不过宫里的规矩向来如此,待会儿姑娘上了殿,那些王妃、命妇们,哪个不戴个几朵?”宫女笑着劝道:“姑娘若是打扮得太朴素,会惹人议论,皇后娘娘的面子上不好看呢!”
晓彤无奈,只好挑了朵淡黄的含苞桔梗,让宫女为她簪在右鬓上。明肌胜雪的朱颜,和女敕黄的花蕊交映在一起,更显出丽色无双的绝代风华。
才打扮妥当,两名宫女便向晓彤行礼告退,回昭阳殿向皇后复命去了。
晓彤正想站起来,忽然一缕细细袅枭的萧声飘了进来,吹奏的竟是古曲“有所思”,曲中的意思是对相隔两地的恋人倾诉心中的思念和深挚的恋情。而吹箫的人似乎对这首曲子有很深的领悟,将箫音吹奏得如泣如诉、凄婉动人,每个音符似乎都蕴含着无尽的深情,深深触动了晓彤的心。
可是这里是深宫内院,门禁森严,哪有人这么大胆敢随便吹萧呢?
“哪来的箫声?”晓彤直到箫声停止,才向站在门口的菱儿探问,“想不到宫里有人吹箫吹得这么好,这首‘有所思’不容易听见呢!”
“这箫可真是吹得好极了,不过却不是宫里的人吹的。”菱儿笑嘻嘻的回答。
“不是宫里的人吹的?”晓彤好奇的问,“那么是谁吹的呢?”
“我担心小姐怕听那人的名字,还是不说的好,兔得小姐又骂我了。”菱儿机伶的说。
“你是说……”
“对了,正是那位让小姐‘眉尖、心上,无计相回避’的管公子,他正在弘文殿为你吹箫呢!”菱儿直截了当的点出晓彤的心事。
“又在胡说了!他吹他的箫,和我有什么相干?再说,你又怎么知道是他吹的箫?”
“是皇后宫里的宫女姊姊们说的,她们才去看过管公子。”菱儿掩上了房门,“至于为小姐吹箫的事,那是我猜的。你看,全宫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吹的是什么,只有小姐一听就明白,可见小姐真是他的‘知音’哩!”
“菱儿,你再要这么疯疯癫癫的满嘴胡说八道,看我不去告诉老爷撵你出去。”晓彤佯怒的瞪她,“什么‘知音’不‘知音’!”
“小姐,我都是为你着想,你还不识好人心。撵我出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而且你的心事别人不明白,我又怎会不清楚?你分明已经对管公子一往情深,何苦死不承认,到最后苦的是自己呀!”
菱儿的话如同平地一声雷般惊醒了晓彤,菱儿说得没错,她早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那个倨傲不驯的管玉。这些天来管玉的形影时时出现在她心上,如影随形,她虽然费尽心力想忘了他,可是根本徒劳无功,管玉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已经深深的镂刻在她的心版上,再也不能抹去了。
看见晓彤黯然神伤的凄楚模样,菱儿心中不忍,“小姐,你就别再争强好胜了,赢了这场比试,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太划不来了。”
“菱儿,我压根儿就没想到要赢过……他……”晓彤垂着头,低声的对如同亲姊妹的菱儿吐露自己的心事。在管玉面前,晓彤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胜心,也不曾真正在乎过他们两人究竟谁赢谁输,因为管玉是第一个能令她心中产生温柔情愫的男人,但现在他们两人间误会已深,晓彤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我怕……他是……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晓彤又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
“小姐,我看你是太杞人忧天了。依我看,管公子对你一定也是深情独具呢!”菱儿却有不同的看法。
“不可能的!在他眼中我不过是个刁蛮而任性的侯爷千金,再加上我们每次见面总是不欢而散,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晓彤苦笑着。
“话不是这么说,小姐,你们两人是当局者迷,明明喜欢对方喜欢得不得了,偏偏嘴上就是不肯承认,一见面就吵嘴。可是不让你们见面嘛,一个是长嘘短叹、吹箫传情,一个是愁眉不展、幽思满胸,哎!真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菱儿分析道。
菱儿一番直言无讳的分析,句句合情合理,而且准确的捉住了晓彤的心,可是对于管玉的心理,晓彤仍是患得患失。“菱儿,你怎么知道他……吹箫……是为了我呢?”
菱儿俏皮的一笑,“他这首曲子旁人都听不懂,唯有小姐听懂了,那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小姐,你只要仔细想想曲音中的意思,不就知道他心底想些什么了吗?”
“你这丫头!”想到箫音中缠绵悱恻的幽情蜜意,晓彤不禁红了脸,“说了不等于没说吗?我……我哪里知道他的箫音中有什么意思?”
“嘻嘻,有意思也罢,没意思也罢,反正只有那个管公子心目中的知音人儿才听得出来,我不过是个小丫头,听不懂才是对的哩!”菱儿娇谑的取笑着。
“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竟连我也敢取笑。”晓彤粉面微嗔的转过身去。
“小姐,菱儿可不是取笑你,而是和你说真话。其实从管公子肯参加这场金殿比试,就可以看出他对你情有独锺,是你不该先和他提起今天的比试,也怪不得他要恼你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怎么这件事还都怪我呢?”
“怎么不怪你?你想想,人家管公子既然来参加比试,就是有求亲的意思,以他那种青衫尚可傲王侯的性格,若真对小姐无意,别说是皇帝的命令,就是要杀他的头,他也不会来的,所以说,人家对你岂不是有很深的情意吗?”
“既然如此,他后来为什么又对我那么凶?”晓彤想起自己抛去了女孩的矜持,却换来管玉的冷言冷语,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那还不是怪你不懂人家管公子的心吗?小姐,你千不该、万不该主动提起今天的比试,让他误解你想要他今天故意输给你,这不就是说你根本不喜欢他,所以才将比赛的输赢看得比他还重要吗?管公子一身傲骨,当然受不了这种事情了。”
晓彤默默的想着菱儿的话,心里也有一丝懊悔。她扯着手绢,无心无绪的说:“好吧,就算怪我好了。现在一切都太迟了,我和他……”
“小姐,你先别灰心,待会儿你先看看管公子在金殿上的反应,要是他拿出看家本领一心赢你,就表示事情没到绝望的地步,他对你还是有心的。”
“那万一他……”
“不会的,小姐。”菱儿急忙打断晓彤的话,“你放心吧,他对你若是无意,今天大可不来,甚至也不必吹箫给你听了。”
晓彤没有再说话,一颗心交替的窜过一阵喜悦的暖流和一阵冰冷的忧虑,管玉的心里正在想什么呢?她没有丝毫的把握,可是她很明白,管玉手中掌握着她一生的命运,他可以带着她进入欢笑与幸福的天堂,也可以无情的将她推进痛苦的地狱,一切都在管玉的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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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芳殿上此刻正热闹无比,所有的王公大臣和命妇淑女们早已依着座次入席,并且交头接耳的谈论着今天这一场旷古难逢的比试大会。不用说,众人的话题都是围绕着管玉和程晓彤这一对才子佳人身上,而究竟是佳人技胜才子,或者是才子略胜一筹呢?更是每个人争论不休,且用来打赌的标的。
就在一片议论声中,皇帝和皇后终于升殿了,这也意味着这场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只见一对穿着红衣的太监手持龙旌凤羽在前方引导,之后是八名执事太监和八名宫女捧着香珠、绣帕、拂尘、宫灯和文房四宝等应用物品走了过来,分立在殿上长榻的后方,最后是一队彩嫔宫娥簇拥着皇帝和皇后走了进来。
“陛下,可以让他们两人也进来了吧?”皇后才一坐定,就急着问:“只怕大伙儿都等急了。”
皇帝笑看着她,“不说别人,朕就是第一个等得不耐烦的人。今天朕可准定赢得了御妻亲手缝制的龙袍,可不许你偷工减料哟!”
“怎见得陛下一定赢呢?依臣妾看,胜负还是未定之数哩。皇上可也要小心,别输了那一套海棠首饰。”皇后不服气的回嘴。
皇帝拍拍皇后的手,“哈哈哈,咱们也别争论了,这就传旨让管玉和晓彤进来吧,反正谁胜谁负一比就知。”
“那就请陛下传旨。”
皇帝对着一名太监点了点头,立刻有人分别到弘文殿和涵碧宫去传旨,请今天的两位主角上殿。
先来的人是管玉,他令天仍是一身雪白的袍服,只在腰间系了一条御赐的金线腰带,但见他神态潇洒、气度恢弘的走了进来,素白的袍子更衬得他面如冠玉、目若晓星。
避玉俊俏的外表立刻引起女眷们一阵赞叹。
七王妃扯扯晓彤母亲的衣袖,悄悄的对她说:“程夫人,你这位未过门的女婿可真帅!人家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怎么样?你对这位未来的女婿是不是很中意呀?”
“七王妃取笑了,听说管公子是天下第一才子,也不知看不看得上小女?”程夫人谦虚的说。
“这么说程夫人是中意他了?其实管玉这人实在打着灯笼都没处找。”七王妃赞了一声后,又说:“要不是我女儿年纪实在太小,今天非要和你争这个女婿不可。”
“也不知道晓彤有没有这个福分?这孩子都教我给惯坏了。”程夫人叹了一声,“说实话,这两年我和她爹为了她的婚事,头发都急白了不少。”
“这回你总可以放心了,依我看,这门婚事一定可以结成。”七王妃望着皇后身后的一道门说:“瞧,这不是晓彤来了吗?这么一打扮,晓彤更美了,管玉若能娶到晓彤,可要让全京城的男人羡慕死了呢!”
“七王妃过奖了。”程夫人口中虽很谦虚,心里对宝贝女儿的容貌却有十足十的信心,别说是京城里王公亲贵家的小姐及不上晓彤,就是号称佳丽三千的皇帝后宫,也无人比得上晓彤的艳丽秀色。
晓彤被几名彩衣宫嫔搀扶着,莲步姗姗的走到皇后身畔站定。管玉自她一出现,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追随着晓彤的身影,只见晓彤娉娉婷婷如夏日清水池上的初绽白莲,风姿楚楚、艳绝人寰,尤其当她秋波流转之际,更是光华四射,让人不敢逼视。
避玉在注视着她!晓彤虽然垂着睫,却仍可以感受到他灼热炽烈的目光,但她不敢回望他,只觉得自己的双手冰冷,脸颊却是滚烫的,她还疑心自己的双颊是不是晕红了,生怕别人因此看出她的心事。其实大家只以为那是她脸上的胭脂,并没有人觉得有何怪异之处。
“你们两人都来了,好极了,先坐下吧!”皇帝看着这一对璧人,心里非常得意。
于是管玉和晓彤分别坐在皇帝和皇后的下首,彼此遥遥相望。
“皇上,是不是现在就开始比试了呢?”皇后含笑询问。
“好,但是怎么开始呢?”皇帝看了看晓彤,又看看管玉,“还是先订个规矩好了。”
“那么请皇上圣栽。”
“不,今天的比试朕和皇后都加入了赌注,要是朕做裁判,只怕御妻心中会疑惑朕私心偏袒。”皇帝考虑了一下,“不如就请弘文殿大学士罗亦蒿来担任评审,做个公正人好了,御妻以为如何?”
“罗大学士一向公正不阿,又是文坛领袖,臣妾自然不反对。不过还是先问问两位当事人的意见,免得有人心中不服。”皇后浅笑着回答。
“管玉、晓彤,你们两人对罗大学士担任公正人有何意见?”皇帝转头问管玉和晓彤,只见两人都噤声不答。“如果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定了,请罗大学士担任公正人。”
“陛下,有关比试的规定也该先向两名当事人说个清楚。”皇后提醒皇帝。
“噢,对了,朕差点给忘了。”皇帝点点头,从手边取出一只锦囊,“晓彤的旧题目在这里,这道旧题已经一年多没有人对得上,现在就由管玉来作答;管玉对上之后,也可以任出一题由晓彤回答,再由公正人来评断高低,而他们两人都有一炷香的时间来思考。”
“好,就这么办!”皇后也表示赞成,“那就请皇上宣布比试开始吧!”
于是皇帝二话不说的转头看向罗亦蒿,示意他比赛正式开始。
“现在就由程姑娘的旧题开始,请管公子注意听好了。”罗亦蒿说完,从皇帝手上接过了锦囊,打开看了看,大声念了出来:“东启明,西长庚,南极北斗,谁是摘星手?”
这上联正是晓彤在一年前提出后,难倒了所有求亲者,并因此声名大噪的名句,而罗大学士一念出来,许多人也都好奇的想知道,这位被皇帝亲自登门礼求而来的大才子,是不是能解开这句被称为“不可能有下联的绝对”。
“管公子可需要一些时间思考?”罗亦蒿好意的询问管玉,“不必急,慢慢想好了。”
“不用了,我已有答案。”管玉微微一笑,轻松自在的说:“请给我文房四宝,让我将下联写出来,再烦罗大人念出来,以供程姑娘斧正。”
避玉此言一出,果然引起极大的震惊,连晓彤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而皇帝的脸上则露出胜利的笑容,对一旁侍立的太监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送上了笔墨和一张御用的梅花笺。管玉接过笔,不假思索的在纸上写出他心里的答案,并交给罗亦蒿。
罗亦蒿看。管玉的答案后,发出一声惊叹,转身向管玉赞道:“第一才子果然名不虚传,老夫佩服之至!”
“罗卿,怎么样?”皇帝有些心急,“快将管玉的答案念出来,让大家听听看。”
“是!微臣遵旨。”罗亦蒿手拿着那张梅花笺,高声朗读出管玉的答案。“春牡丹,夏芍药,秋菊冬梅,我乃探花郎。”
“妙!太妙了!炳哈哈!这句下联浑然天成,与上联又扣得如此密合,实在太妙了,不愧朕封你为探花郎之职。”皇帝乐不可支。
“罗大学士,你是公正人,依你评论呢?”皇后有些不服气。
“回皇后的话,依微臣的见解,程姑娘的上联不但用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同时又有启明、长庚、南极和北斗四个星座的名称,巧用设问,的确是非凡之作。”罗亦蒿评论道。
“这评论很有道理。”皇后点头。
“罗卿,你再说说下联,让大家听听下联的精妙之处。”皇帝见不得皇后得意的样子,连忙指示。
“是!其实在座的各位大人中也有不少善于对联、诗赋之道者,应该早已领会出管公子这句下联的精妙。管公子以春、夏、秋、冬四季对应程姑娘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又以牡丹、芍药、秋菊、冬梅来呼应四星,自然贴切,可说是巧夺天工之作。”罗亦蒿分析道。
“评得好,评得好,”皇帝连连点头表示同意,“还有呢?”
罗亦蒿持须微笑,“陛下,至于上下联间最精妙的问句、答句,其中隐含的深意,自然只有两位当事人自己最清楚了,微臣不便妄加揣度。”
“哈哈哈,罗卿不愧是当今文坛领袖,这番评断既公允又恰当,朕想应该不会有人不服吧?”皇帝用眼睛瞟瞟皇后。
“臣启陛下,是不是要开始下一场比试了?”罗亦蒿请示皇帝,“这次是由管公子出题了。”
避玉早已将题目写好交给罗亦蒿,但是皇帝的兴致很高,他对管玉说道:“这回朕来为管卿念题目好了。”他打开一看,发现管玉的题目不像晓彤的那样繁复,而是非常简单的一句,于是声音洪亮的念着:“水底日是天上日。”
所有人听了都有些失望,因为这句上联太平凡了,席上顿时起了种种议论。
“就这么简单啊?”
“是嘛,一点也不新奇。”
“比起程姑娘的那道题目,真是逊色太多了。”
“看来,天下第一才子要不是江郎才尽,就是看了程府千金的美色,故意放水。”
“各位,请安静。”罗亦蒿突然发言了,“管公子的确高明至极,请注意此上联的意境,天上的太阳映在水中,看似两日,其实是同一日,所以程姑娘的下联也必须符合这种两物或两景合一的意境。”
罗亦蒿一说明,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管玉这句看似平凡的上联里包含着很深的意境,照这样看来,确实是很难对得上了。
晓彤当然知道管玉的上联看似容易,其实是十分难以对上的,尤其在金殿之上,时间仓卒,她根本没有细细思考的机会,忍不住秀眉微皱,口中不断低喃着:“水底日是天上日,水底日……天上日……”
金殿上人人都在等着晓彤的答案,每个人都屏息以待,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皇后看到晓彤凝神思量的样子,心里也着急起来,眼看着计时的燃香一寸寸的缩短,晓彤却还是没有答案,皇后更加坐立不安了。
忽然,晓彤站起身来,走到几案边,提笔写了起来,然后将那张淡粉色的梅花笺交给菱儿,示意她递给罗大学士。
“小姐,你真要这么答?”菱儿看了看答案,露出讶异的表情。
“我……现在也来不及改了,”晓彤看看那几乎要烧尽的燃香,“除了这个答案,我实在想不出别的了,总比认输要好。”
菱儿想了想,觉得这答案虽不能取胜,但也还不错,就交了出去。
“罗卿,将笺纸拿过来。”皇帝说,“刚才管玉的题目是由朕亲口念的,现在晓彤的答案……”
皇帝的话未说完,皇后立刻接下去,“晓彤的答案由我来念好了,这样才算公平。”皇后接过笺纸,定睛一看,脸上露出了奇特的表情,不过她很快恢复了正常的脸色,大声的念出晓彤的下联:“意中人即眼前人。”
这个答案一出,大家哄堂大笑,晓彤则是羞红了脸,直往皇后身后躲。
“皇后,现在不必再分什么胜负了吧?晓彤都已经亲口说了,她的意中人就是眼前人,这段良缘就这么订下吧!”皇帝高兴的说。
“臣妾代晓彤的双亲恳请万岁爷下旨赐婚,还要跟皇上讨点嫁妆。”皇后也不在乎自己的输赢了。
皇帝正想答应,不料管玉却突然上前对皇帝和皇后一揖,“陛下、娘娘,微臣有一事相求。”管玉淡淡的瞥了晓彤一眼,“程姑娘乃侯爷千金、金枝玉叶之身,微臣家世寒微不敢高攀,更不敢耽误程姑娘的良缘,请皇上替程姑娘另觅良缘……”
避玉的话还没说完,晓彤的脸色已经一片苍白,她摇摇晃晃的想站起来,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立刻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