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下午,凌氏集团将要召开记者招待会,透露给媒体关于我负责的新企划。珊瑚一大早就押着我去做头发。
“不要吧!我干吗打扮得花枝招展?关键人物又不是我?”我在她的车子上抱怨着。
“这是个好机会!小羽,说实话,这几年我都替你感到不值。美宝里面你的技术最好,可是你这个人从来不争功,人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现在可好,总算有出头之日了,不打扮得漂亮一点儿,怎么能亮眼呢?”
我微微一笑,心里为了她的关心而感动。
“最进学长和宝宝都好吗?”珊瑚大学刚一毕业就跟她口口声声不嫁的石学长结了婚。夫妇俩毫不客气地在第一年就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小名叫宝宝。
“他们两个啊,好得很呢。宝宝说想你这个干妈啦,你这么忍心,也不去看他?”
我想起宝宝滴溜溜的大眼睛,胖乎乎的脸蛋儿,禁不住从心里温暖起来。
“最近要设计新的软件,忙得很,以后再去看看他吧。”
说到“新的计划”,珊瑚就眉开眼笑,“我原来以为凌翼亲临美宝肯定对你没好处,虽然我不是怀疑他真的会公私不分,但是你这个人天生就多愁善感,肯定又会因为以前和他的事情而给自己压力。可是没想到,他还这么提拔你,我还真的是多虑了。”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很疑惑。因为凌翼一进驻美宝,就带来一个电脑奇才徐克,更何况凌翼本身就是一个杰出的电子工程师,为什么赋予我这个重要的职责呢?要知道,凌氏能不能漂亮地打入本地的电子市场,就看第一个计划了。
“唉!你怎么不说话啊?高丽给你麻烦没有?”
“没。她对人总是和颜悦色的,可是那个女人是很有心计的。”我嘲讽地说,想起她在我面前伪装出来的友好,还时不时地给我警告——不要再妄想接近凌翼。
“那你要小心她。”珊瑚叮嘱着,“说起来也奇怪,你看凌翼和她的关系说密切吧,他对她又挺冷淡;说不密切吧,高丽又总是粘在他身边。”
我说:“凌翼那样的条件,有女人接近他,喜欢他也不该惊讶的。”下意识中,我没有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确比平常更密切一些。
珊瑚膘我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那你怎么没有喜欢他呢?我明明记得你被他电到过,可是在最后的时候你竟然去喜欢赵远航那个家伙。我当时真的想敲敲你的脑袋,看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以前的事情,珊瑚,你知道得不多啊。”我叹气。
“你倒是说说,我不知道什么啊?”
“凌翼其实早就有未婚妻了,我也是喜欢他以后才知道的。你能让我怎么做呢?我最痛恨做第三者了。”
珊瑚惊讶地重复:“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压根儿就不知道,我还是在他解除婚约后才知道他曾订过婚。那样大的家庭,这秘密保得还真严密。”
“我本来也是不信的,直到我后来亲眼看到。”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我在窗户外面看到他的身上挂了另外一个红发女孩,望见她吻着他的嘴唇的时候,我心中的痛苦。在凌翼之前,我从没有爱上任何一个人,所以从来没有感受过失恋的伤心。第一次,总是最难熬。我一颗盈满爱意,却又怯懦不已的心,一瞬间冷了下来。
我回过头,看到的是赵远航的脸。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他伸出了一只手,把他的胸膛借给我让我哭泣。哪怕是这份感激,就足够让我对他说:“好吧,我做你的女朋友。”其实年轻的我,没有受过挫折,第一次面对感情的事情就栽了个跟头,所以下意识地避免再想起凌翼,转而接受赵远航。
当初我接受他的理由,要在现在的我看来,实在是很幼稚,当时的我需要的是能够在一边安慰我的男人,不是一个“男朋友”。可是,那个时候,我竟然不懂。
珊瑚琢磨了一会儿,才不解地说:“可是报纸上登载,他父亲去世以后,他就把婚约解除了呀。即使到了后来,你也都一点儿没有喜欢他喝?”
我沉默了,回忆如潮,“后来,我就是赵远航的女朋友了呀!再说……”我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不经心地说:“即使他后来喜欢了我,却不知道他喜欢的真的是我,还是我和远航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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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发廊的大镜子面前,麻木地看着发型师为我的头发剪剪裁裁。
“感觉怎样?”发型师得意地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的杰作、我这才仔细看着自己原本乌黑的头发,被他在根部轻轻地卷起,简单大方又不失华丽。我的脸色本来比较白,他在我的发间挑染出许多棕色,让我的形象更加倾向于独立的白领女性。
我不禁微笑,对于自己的新造型非常满意。
我和珊瑚在麦当劳随便吃了一些食物,下午她又带我去买衣服和鞋子。时间匆匆而过,等到她给我上完妆,已经离记者会的时间下到一个小时了。
珊瑚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颇有鼓励的意思,然后开车而去。我在车里,心里暖得要哭出来。每次在我最难熬的时候,她总是在我的身边,这份友情,让我怎么偿还?
我连忙拿出化妆镜,仔细地看看自己,怕湿润的泪融化她精心画的眼线。
记者会是在凌氏大楼的接待厅里开的当我快步走进接待室的偏门的时候,才发觉我差五分钟就晚了。一进门,高丽就不悦地对我说:“这么晚?”
她对我说话的同时,背对我的凌翼也转过头来,看到我时稍稍一怔。
我知道他是惊讶我的新发型。我平常是很不喜欢化妆的,总觉得脸上盖着层东西,很不舒服。在珊瑚的镜子里,我看到了略施淡妆的我,一张素静的脸,魔法似的添上一层典雅的层次,再加上新的发型,让我自己都吃惊自己的改变。
想到这里,我稍有羞涩,眼神没有向他投去。
斑丽也是女人,她很清楚我的反应表现出什么。她的脸上多了一抹复杂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她换上微笑,对我也对凌翼说:“翼,是不是该跟墨羽说一下过会儿应该注意的事情呢?毕竟她也是第一次有机会参加正式的记者招待会。”
我心里对她的小看只是稍稍嘲笑一番。倒也没有动怒。
凌翼盯了我一会儿,只是说:“不用。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斑丽忿忿地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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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点整,接待室的大门敞开,记者们陆续进场,闪光灯不断地闪烁着。凌翼坐在长形会议桌的中间,他的右边是高丽,左边就是我,再旁边就是大大小小的有关职员。
整个记者招待会,其实都是凌翼和高丽在回答问题,我只是坐在旁边陪衬。我倒也庆幸自己不用动脑筋应付记者,所以有点儿发呆。
所以当高丽忽然扔给我一个问题的时候,我猛然回神,有些尴尬地对着记者们,才开始想该怎么回答问题。
“至于各界对于我们这次打人本地电子市场的实力,我想凌氏的墨小姐,也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更加能够确切地回答你们。”高丽笑着回答,同时把目光转向我,给我提醒。
我拉回思绪,展现笑容,“凌氏企业集团实力雄厚,对于这次的计划也做了充分的准备,再加上精英们的工作,我相信不久我们就会崭露头角,给期待已久的各位一个惊喜。”
不知道是哪个记者突然冒出来一句,“据传闻,凌先生早在收购美宝之前就召募了电脑天才徐克,为何这次重要的项目却由墨小姐来负责呢?”他的措辞没有特强调什么,可是却让我一窒,不光是因为有一点儿窘迫,更因为我自己在这之前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现在怎么会回答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呢?
似乎是因为我短暂的停顿和茫然,整个接待室蓦地静了下来,无数的镁光灯和无数的面孔都集聚在我身上,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的手心有些凉,脸上却越来越热。
“墨小姐是一位出色的程序设计师,在美宝企业原本的设计部内也是屈指可数的人才。”正在这个时候,凌翼突然出声,低沉的声音散发着威严,不能让人质疑。
我这也立刻整理思绪,扯出笑容回答:“这位记者的问题极好,凌先生……”我期凌翼点头示意,看进他一泓深眸中,心轻轻地一颤,便又回头对着记者说:“凌先生不愧是一位出色的领导者,他考虑到第一次的计划既包括凌氏的工作人员,又有美宝的旧设计师参与,难免会有摩擦,所以才特地让我—个熟悉美宝运作的人总监整个计划。说起徐克先生,他自然是比我出色,当然会有更重要的计划等待着他。”
我语音顿挫,条理清晰地回答记者的问题,看到他们脸上都有了满意的笑容,我这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算安顿下来。但我还是看向凌翼,他也在看着我,眼神中带着赞许和更深的东西。我移开视线,却在台下握紧了拳头,警告自己:不要泄漏太多的感情吧!
招待会结束,记者们陆续离去,可是接下来我还要应付一个宴会。因为是凌氏第一次的大手笔,笼络各界人士也是需要的。
战场从刚才的接待室转为宴会厅,这期间,我只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可以休息一下。我僵硬了几个小时的面部肌肉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趁着记者离去的时候,我从偏门邀出去,在洗手间内稍稍补了妆,才好奇地在凌氏大楼内转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凌氏大楼的内部结构,平常我都是在美宝工作的,
凌氏大楼总共有十七层高,占地优越,造型独特。在这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上,凌氏硬是占了一片庄那么大的地方建立了凌氏自己的商业中心,各式各样的建筑搭配在一起,有着时代化的气息,也更让耳目一新。
我搭电梯到了十楼,知道再向上就是高级人员的办公室,而更加向上,则是奢侈的公寓。据说到了十四楼以上,每一层都是一间单独的公寓,只有在凌氏最有权利的几个干部才有机会到达上面。凌翼在这里也有一件临时住所。我想象着,站在十七楼的高度俯视下面铺凌氏广场,他是会感到自己的成就,还是孤独?
从小我就喜欢乘电梯到高楼大厦的每一层转,到了二十几岁的年纪,我仍然不改这个童心未泯的习惯,从十楼开始往下逛。
虽然以前来过,可是也仅限于凌翼私人公寓的那一层。而真正看了,凌氏的内部大得让我难以想象,但是每一层的办公桌并不是很多。新的建筑,比起美宝的旧楼来说,在这里办公更是开阔。我倒是有点儿羡慕凌氏的职员。
不知不觉,我已经逛到了二楼,二楼的窗户是敞开的。正是夏季,虽然时间已经是傍晚,可是太阳还是没有休息的意思。比起中午的毒辣,现在和煦很多的阳光正照在凌氏楼下油绿的草坪和规划美丽的花苑上,点缀在商业气息浓重的广场中,反而添了一份悠闲。我不由得靠在敞开的窗户上,嗅着夏天的青草和风的味道微笑起来。
就在我想独自体会这份清闲的时候,些论远远地走来一个男人。我定睛一看,竟然是赵远航!
我惊讶之下,稍稍站离开窗户,不想让他看到我。
他也接到邀请了?
我知道今天的宴会,有很多同行会来,当然包括实力不小的维信实业。可是照以前的情形,他和凌翼之间敌意那么深,我倒也没有料想到维信派来的人竟然是他。
他不会是来搅局的吧?我立即推翻这个想法,在这种场合如果他来搅局的话,丢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面子,更加是维信事业的面子。
那他是来做什么的?
我狐疑地瞅着他远远地走近,走向坐在花园里的一位妇人。那位妇人我是认识的,她,是凌翼的母亲,方惠馨。
“伯母。”赵远航微笑着对妇人点头。
“远航。”方惠馨稍有激动,和她平日在新闻中的冷静高贵的样子截然不同。“最近好吗?”
在我的位置,刚好能够看到他们两个人的侧面。看他们两个人的表情,显然是熟识。当然,我在心里说,既然赵远航总是说他是和凌翼一起长大的,那么他和凌翼的母亲亲近也是正常的。
“伯母,我很好。您呢?最近您身体还好吗?”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远航如此恭敬。
“好、好。”方伯母眼圈有点儿红,显然是心绪起伏。“坐啊,坐下,工作还顺利吧?”
“顺利”。远航笑着说:“维信对我的待遇一向不错。尤其最近凌翼兴起电子工业的革新.我又有许多的事情要忙。”
“维信和凌氏一向是竞争对手。”方伯母无奈地摇摇头,“唉!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你父亲的事情,你现在应当在凌氏帮翼,怎么会跑到维信去?”
远航没有说话,脸色怨恨。
方伯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抓着远航的手,凄苦地说:“远航,你和翼是一起长大的呀,当初你父亲进监狱,那是翼的父亲的决定,他根本就没有参与,你不要怨他!而现在,你凌伯伯也去了,能不能让上一辈子的恩怨就这么算了?”
“不可能的。”远航甩开她的手。他回避她殷切的面孔,想要平静下来,怨恨却仍然扭曲了他俊帅的五官,“方伯母,我们家在父亲死后是怎样的支离破碎,你是看到的。我恨姓凌的每一个人,即使当初的事情凌翼没有参与,我和他之间的友情也早就不可能了!”
方惠馨的眼泪湿润了她的脸颊,她不能自己地哭泣起来,哀戚中她抽噎地说:“你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真的就不能挽回了吗?你们非要敌对吗?”
远航轻扶着她,急忙说:“伯母,您别这样!在凌家,您对我最好,我怎么忍心让您伤心。我知道您一定很矛盾,再怎么样,凌翼是您的儿子,可是早在我父亲自杀和母亲病死后,我和他就注定了是敌人。更何况,他竟然为了报复我抢走我最爱的女人,我们不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了,您还是看开一点儿吧。”
我听到这里,慢慢地离开,不让自己弄出一点儿声音;等到估计他们不会再看到我。我便狂奔进电梯,坐在电梯里喘着气,我看着电梯里面的镜子,发现自己脸色一片苍白,
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即使不是故事的全部,却已经足够我组合起大体的意思、远航的父亲,在狱中自杀,而不过多久,凌翼的父亲也因心脏病按发而去世.凌氏面对混乱的危机。而那个时候.凌翼和我的那个错误的一个夜……傻子都能够看出之间的联系。两个从小到大的朋友。只是因为这一起恩怨.反目成仇。
那我呢!
我能听到心脏因为奔跑。也许是因为激动的情绪而狂跳着。
那远航的话是不是真的呢?即使远航会在我面前对我撒谎,可是又何必在方惠馨面前说谎?如果远航所说的故事一直都是真的,那么我,真的是他们之间的牺牲品了?虽然一直都是在怀疑,但是却从来不肯肯定这个答案.心里总是存有一线希望,可是……
我好可悲!我想哭。却已经再也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