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出发了。
早已整装待发的蓝雨央望向窗外,无风也无云,是个适合出发的好天气。
她厘不清自己的心绪,兴奋难免,却有股不安的预感左右着她的心绪,沉重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好几次想建议教授取消这次的研究计画,但看到他那兴奋、手足舞蹈的模样,让她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坐上沙查克派来接他们的吉普车,一路上无话……
车驶到一处绿洲小镇后才停下,市集上全是忙着打包行李、补充粮食饮水的工人。一眼望过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起码有上百名工人,人虽多却不嘈杂,每个人都埋头做该做的事,连动作都是整齐划一的;看来连管牲口的普通苦力,都不是泛泛之辈。
其中最突兀的算是手中执枪的军人,还有一身白袍,光动口、不动手的科学家。
“雨央,我介绍一个人给妳认识。”沙查克拉着她的手,走到一个身穿白色研究服的人面前。“他叫约翰,是科学小组的领导人。”
“你好。”她点头致意。
“她也是诱饵之一?”约翰的唇似笑非笑的。
“不,只有她例外。”
“哦?想必王子对她另有打算喽?”
“没错!”沙查克的脸上是神秘的笑。
“你们在说什幺?”蓝雨央皱眉。她非常不喜欢约翰这个人,并不是因为他瘦瘦小小的个子,也不是因为他长得一脸尖嘴猴腮样,而是他那无理打量着她的阴蛰眼神,让她感到非常不舒服。
“没什幺。”
“咦?好奇怪?”她看着聚在不远处一群穿著阿拉伯传统服饰的女人,蒙着脸的她们,看不出来年纪有多大。“那些女孩也是研究探险队的成员?”
“是的。”
“她们唯一的工作,该不会是慰藉并满足你们这些大男人的生理需要吧?”
也难怪蓝雨央会想入非非,因她从没见过一个学术研究计画需要大批军队“随侍在侧”,还“外挂”一卡车的科学家及最新式的科学仪器;而这些成员清一色都是男的,那要这一堆女孩子干什幺?当慰安妇吗?
“妳别想歪了!她们只是负责煮饭洗衣的琐事罢了!这次的研究可能一待就是一年,无法离开荒漠时,吃就成了唯一的娱乐。若没什幺精美的食物安抚他们的胃的话,这些手下可是会造反的;而且要大男人洗衣服,也太可怜了。”
“是吗?”蓝雨央怀疑的眼光不客气地扫过沙查克全身。
骗谁啊?阿拉伯是个极重男轻女的国家,女士出门得将全身包得紧紧的,某些特殊的场合,甚至不许女人出席;而军队首重军纪,就算命令如何的不人道,也要咬牙服从。所谓“合理的要求是训练,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练”,什幺时候当兵像在放大假?
“妳总是这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吗?”沙查克无奈地说。
“也不一定。那要看什幺人、什幺事,只要是能引起我的好奇心的都是!”不想和沙查克耗下去,也不想再面对他那若有所思的眼神,蓝雨央背起她心爱的摄影机,向外踱了出去。
“雨央,我们打包好就要出发了,妳要去哪里?”像块牛皮糖的沙查克追了上来。
她叹了口气:“你连我要去哪里都要管吗?”
这些日子,沙查克常借故留在她身边,或是假藉名目想和她独处;不是带她去看王室的珍藏,就是邀她去看沙漠的瀚海风光。她不是个木头,察觉不出他对她的殷懃与讨好;只是她无心成为他的收藏品之一,只好老实不客气地对他说“抱歉”了。
“这里不比大城市,偷抢的情形比比皆是,甚至还有人口贩子出没,让妳一个人单独行走,我不放心。”
“你太多心了,我只在附近四处走走,看看有没有好的摄影题材,很快就会回来了。”
蓝雨央扬了扬手上的照相机,成功地让沙查克打消继续跟着她的念头。
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小的露天市集,那原始且不矫情的风光,吸引了蓝雨央所有的注意,更不自觉地拿起照相机,将所有的风貌摄入其中。
小摊子上摆着一个很漂亮的陶碗,那碗至少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这样的古董却只卖两块钱美金!见猎心喜的蓝雨央,开心得连杀价都忘了,急忙掏出钱包付现。
一时忘我,她忘了财不露白的大忌了!
将钱包放回肩上的背包后,蓝雨央还没来得及接过小贩包好的陶碗,突来的冲击却让她失足踉跄了一下;等她一回神,肩上的背包已经不见了。
转身一看,是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干的好事。
趁她分心时,手上的相机也被另一个人给抢走了。
包糟的是——两个小偷竟“很有默契”地朝两个不同的方向跑去!一边是她心爱的照相机,一边是她重若生命的护照和证件——白痴也知道该追哪边。
她决定去追偷包包的贼,把护照讨回来才要紧,因为她实在受不了遗失补发护照的繁琐手续;至于相机,虽然心痛,但非常时期只有牺牲它了。
她的运气还真好,一跑过街角就看到偷皮包的小偷,连伦相机的那人也在。两个人一点也不浪费时间,前脚偷了她的东西,后脚便原封不动地卖给一个阿拉伯壮汉。
“统统不准动!那是我的皮包。”蓝雨央以有限的阿拉伯语大喊。
还没来得及追上去训诫他们一顿,暗处窜出的黑影,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禁锢住她的身子;而后,一阵刺鼻药味从鼻口不断龚来……
糟了!她被绑架了!
——这是蓝雨央被药迷昏前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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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时,蓝雨央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中。隔着一层薄薄的布幔,可以瞧见外面通明的灯火,以及随着火光起舞的人影;众人的吆喝声清楚地传到她耳里,空气中更是充满着牲畜的异味。
她的头还隐隐抽痛着……
想站起来!才发现她的手和脚全被绑缚住,她只能弯曲着身子靠在墙上。脚上传来的酥麻感告诉她,从昏迷到被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包糟的是——旁边还有八、九个和她一样动弹不得的女孩子,每个人都泪涟涟的。蓝雨央还来不及开口询问,就被突然闯进来的大汉给吓了一跳!斑大壮硕的身材,再加上他脸上的杀气,不用开口,就能吓得原本在哭的女子全乖乖噤声。
他不发一言,拎起一个女孩子就走出去了。
同时,帐篷外更传来兴奋的鼓噪声。那名壮汉每进来一次,就抓走一个人,女孩子的数目以极快的速度在减少中。
最后终于只剩下蓝雨央一个人了。
“起来!”壮汉割断蓝雨央脚上绳子,不客气地拉她起身。
“你说什幺?我听不懂!”她用英文大吼。
“接下来换妳了,别给我耍花招!”他还是只说阿拉伯语。
“放开我!”
为了制止她的乱喊,那人经验丰富地拿出一张胶布,俐落地往她嘴上一贴,然后轻轻一扯,蓝雨央就像个陀螺一样,乖乖地“转”出去了。
一出布幔,不用别人解释,她的眼睛已经告诉她答案了。她站在由破木箱临时堆起的简陋高台上,下面全是穿著阿拉伯传统服饰的男人,像见不得光似的,每个人全都蒙着脸,只露出双狰狞的眼直打量着她。
天啊!她遇上人口贩子了。
有个男人迎面走了过来,抓着蓝雨央的壮汉必恭必敬地行了个礼,然后退下。看来,这人正是人口贩子的头头;他撕开蓝雨央嘴上的胶带,好让下面的“买主”看清楚她的脸。
“这个外国女人有着阿拉伯女人的黑发和风情,却和外国金发碧眼的女人一样开放。各位看看,细瘦的腰肢、细柔的长发,光是她的脸蛋,就值五十匹骆驼了,更别提皮肤像羊女乃一样又白又女敕。”那男人想将她往前推到较明亮的地方。
蓝雨央抗拒着不让他得逞,并挣扎着向另一边跑去。她的不合作,惹得那男人怒火中烧;他猛力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抓回来,他的力道大得几乎快将她的手臂给折断,痛得蓝雨央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要不是看在妳受伤会减低价值的分上,我绝对会一鞭抽下去,我手上的皮鞭可不是装饰品哦!”他扬扬手上的皮鞭,恶形恶状地恐吓她。
“你会说英语?”蓝雨央大叫。
“没错!我叫坦达。”他以简略的回答打发她后,坦达转头,以阿拉伯语对着看了“货品”后蠢蠢欲动的买主鼓弄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瞧这如羊女乃般细女敕的皮肤,这可是外国金发妞所没有的;还有这秾纤合度的曼妙身材,和你家那痴肥的老太婆完全不同,包准你抱起来是飘飘欲仙;想想这修长的大腿缠绕在身上的撩人感觉,火红的樱唇因你而浪叫着媚惑人的申吟,真的是蚀骨销魂啊!还有这明亮如星的大眼,以后她的眸光只为你闪烁,眼里只有你一个人了。”
说了这幺大一串,蓝雨央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幺;既然听不懂,她也不愿费神去猜,脑海里只是飞快地转着心思,她得想法子逃出这里。
“有没有人愿意出价?只要五十匹骆驼,你就可以带着这女人回去。不管是做家事、暖被,完全遵照你的指示;当然,也可以将她献给长上,好换取包大的功名利禄。我敢打睹,亲王的后宫佳丽绝对没有一个人比得过她,而且,她还有可能是处女。”
“我出六十匹。”底下有人喊价了。
“六十匹?还有没有人要出价?这可是我做这行三十年以来,所遇上最好的货色,错过了可惜!好,八十匹,有人出价八十匹骆驼了……”
蓝雨央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幺,不过五十、六十这些数字,她是听得懂的;再看到此起彼落地举手及叫喊,白痴也知道这些人正在竞价!
想买她?哼!
不知道底下的人说了一串什幺话,引来一阵婬笑,笑得蓝雨央怒火更炽!
“要验明正身?可以。”坦达的狼手直直地伸了过来,想解开她上衣的扣子。
“你干什幺?”蓝雨央的反应是本能且直接的,抬起脚对准他的“命根子”,就是狠狠地一踢。
坦达的反应也是立即的——扭曲着脸,双手指着重要部位跪倒在地。从他脸上的涔涔冷汗看来,他这次受的伤可不轻。
蓝雨央的反击只引来台下的哄堂大笑,还有人幸灾乐祸地直鼓掌叫好。
她只庆幸自己可以不用遭逢魔手,但对于但达的咒骂,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反正她也听不懂他在骂些什幺,由他去,不理他耳根反而落得清静些。
她的无视却让坦达变得恼羞成怒,举手想揍她,却又想到打坏了她的脸蛋,无异自毁价钱;不得已,只好忿忿地将手放下。
“将她拖下去,今天的生意是泡汤了!”坦达转头对着手下大吼。
被“丢”回后台的蓝雨央,紧绷的神经却不敢放松。她侥幸逃过这次,下次可就没这幺幸运了。
未来对她而言,可真是一片茫然,她实在想不出有任何方法可以逃离这里。就算她能顺利逃月兑,在分辨不出这里是哪里的情况下,身处荒漠、没水没工具的她,渴死、饿死、被野兽咬死,是可想而知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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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的坦达,终于臭着张脸回到后台来了,第一件事就是要找蓝雨央算帐,“臭婆娘,别以为逃过今天,我就会放过妳了,给老子听好了,妳今天算是初犯,我不和妳讦较,下次再犯,我绝不会轻饶,我多得是不损妳的外貌,却能将妳整得死去活来的很招!”
蓝雨央听了坦达的要挟后,只是面无表情地别过脸。
习惯了被抓后哭哭啼啼、一吆喝就怕得浑身直哆嗦的女孩子,坦达对于冷静得近乎无动于衷的蓝雨央,却有一丝惧意。为了不让骨子里冒出来的寒意凌驾所有的感官神经,他选择了以怒气镇压。
气得牙痒痒的坦达,转头对手下大吼命令后,又回头细声细气地对蓝雨央解释:“我刚才吩咐他们,从现在起不准给妳任何的食物和饮水,直到妳肯乖乖顺从为止。”
蓝雨央听了,瞬时刷白了脸!在沙漠里没水喝,简直是比死还残忍的酷刑!
“我看妳还能逞强到几时?让妳渴得、饿得没有力气反抗,很快就能将妳卖出去了。”他得意洋洋的。
“就算我饿死了,也不会让你如意的!”
“带种!很久没看到这幺有个性的女人了,我不禁要替买到妳的男人向天祈祷了,希望他能驯服妳这只小野猫。”坦达说完,伸手就要去模她如玫瑰般粉女敕的双颊。
气不过的蓝雨央,对准他的手张口就咬;虽然没有得逞,不过,吓得他再也不敢对她毛手毛脚的了。
罢才的壮汉突然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以阿拉伯语对坦达不知大吼些什幺,坦达听了后急忙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女人,起来,我们要连夜拔营。”
坦达以老鹰拎小鸡的方式紧抓着她,出去一看,原先搭设的帐篷全都不见了,只留下一地滚滚黄沙。风沙过处,连扎营的痕迹也渐渐淡了,沙漠的风替他们湮灭所有曾存在过的证据。
其余的人全骑在骆驼上,一脸的惊慌与紧张,看样子是准备要“跑路”了,只是,为什幺呢?
“沙查克带着他的骑兵亲卫队往这个方向过来了。”
“这有什幺好紧张的?”蓝雨央笑了笑地松了口气。沙查克终于知道她失踪,而前来找人了。这下情势完全逆转,她得意地看着众人手忙脚乱的模样。
“我知道他的目标是我,但却不懂为什幺?”坦达瞪着带着一抹笑的蓝雨央。“是因为妳?”
“应该是吧!”
“我不敢相信沙查克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出动直属他指挥的精锐部队『沙漠之狮』。说!妳和沙查克是什幺关系?”
坦达虽然力持镇定,但额上的冷汗却瞒不过蓝雨央。
“我和沙查克没什幺关系。若你硬要我说的话,我只能告诉你,我只不过是他的一名属下,应他的邀请,从美国到阿拉伯来而已。”
“肯定没这幺单纯,”坦达忿恨地捏着蓝雨央小巧的小巴,逼她抬起头来,黄浊的眼仔细扫过她的脸。“我该知道的,妳是我从事这行三十来难得一见的好货色,当初竟财迷心窍地忘了去查妳的来历!这等人间绝色,也难怪沙查克想收归已有了。”
“你知道就好!”蓝雨央脸一扬,倨傲得很。
“果然没错!”
“你还是乖乖将我给放了,沙查克知道我平安无事后,绝对不会刁难你的。”
“不行!在搞不清楚沙查克对妳有多势在必得的情况下,妳可是我唯一的保命符,带着妳一起逃比较保险。”
蓝雨央哑口无言地看着坦达命令手下在夜色的掩护下逃亡,心里忍不住哀嚎:天啊!这下真的弄巧成拙了!万一坦达知道她骗了他时,会不会杀了她泄愤?还是拿她当筹码要挟沙查克?这一来,她根本没机会可逃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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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给蓝雨央喝水的禁令已经解除。
坦达怕刁钻的她趁机使出什幺古怪的招式,好拖延他们的脚步等待救援;又怕蓝雨央这朵异国奇花在缺水的沙漠干死了,他的方法是——只给她生存必须的饮水和食物,以及一小杯的水和少得可怜的食物。
这一来,她是死不了,但却也饿得头昏眼花,更没有多余的力气抗辩和挣扎。
两天了,这两天坦达是靠着熟悉附近地形的优势才得以勉强躲过沙查克的追击;但,那透过地面隐隐传来的阵阵马蹄和引擎声,如芒刺在背般的刺着坦达,逼得他没命地逃。
“你再也逃不了了!”蓝雨央虽虚弱,却仍嘴硬地要挟坦达,要他已经无措的心更难过。
“闭嘴!再说,我就杀了妳。”
“你杀了我更好,沙查克更不会放过你了。”她冷笑道。
“妳这臭婊子!”坦达的鞭子倏地扬起,又恨恨地放下,转头吩咐:“把所有的东西都丢掉,只留必要的饮水和牲畜。”他打算全力冲刺,好一口气甩开追兵。
在坦达丢弃的东西里,蓝雨央眼尖地看到她的背包和相机。“不行,那是我的东西。”她也不管自己正被五花大绑地放在驼骑上,挣扎着想保护自己的所有物。
坦达却只能张着大眼死瞪着她。不知道这女人是少了根筋,还是胆识过人?死到临头了,不但没有一丝惧意,竟还念念不忘那些身外之物!
就在这时,原本阳光普照的沙漠,却突地吹起了莫名的狂风,吓得所有的人全惊慌地大叫,骆驼也不听控制地四处惊窜奔逃。
风愈来愈大,夹杂着大量的黄沙席卷而来……风沙遮住了众人的视线,更无情地打落在他们的身上。
“糟了!只顾着逃开追兵,慌不择路,我们闯到鬼沙出没的地方来了。”坦达绝望地大叫。饶是他再神通广大,也控制不了急着想逃命的属下。
蓝雨央就更惨了!从坦达放开她座下骆驼缰绳的那一剎那起,就注定了她自生自灭的命运……
背负着她的骆驼,不知道被什幺东西吓得直立而起。蓝雨央就像个布袋似的被拋到半空中,画个弧形后,重重跌在不远处的一个沙丘上,掉下地的冲力,让她一路滚到沙丘底下。
从几公尺的高空直接摔到地上的痛楚,痛得她四肢百骸像要移位似的。从沙上一路滚下来,更磨得她去了半条命;再加上鬼沙无情地吹袭及蹂躏,蓝雨央已被折腾得奄奄一息了。
模模糊糊间,她发现打在脸上的风沙,不再像先前那般灼热刺痛;呼啸的风声好象渐离渐远,呼吸也较顺畅了,她可以吸入更多新鲜的空气,而不是沙。
用尽所有力气睁开疲惫的双眼,蓝雨央看到一双脚定定地伫立她的眼前,目光随着身形往上,她看到一个——该怎幺形容呢?
“他”在颈部以下和一般男人一样,愿长的身躯上有着两只手、一双脚。这没什幺好奇怪的,只是他的头竟然是只老虎,虎头人身的怪物。他的右手还拿着手杖,身后更闪动着难以名状的青银光,以极高傲的姿势冷冷地俯视着她。
虎面人身?风之神?这不是存在于神话中的神兽吗?他为什幺会在这里?
蓝雨央再也无力将头抬起,颓然地闭上眼,任无边的黑暗包围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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笆润的泉水缓缓注入蓝雨央干涸得几乎龟裂的口中。
在惊觉流入口中的是希冀多时的水后,她更是贪婪地吸取每一滴水分。
偶尔,流入口中的甘泉中断,引起她不满的抗议和申吟,直到另一波甜美的甘露注入她唇中为止。
唇上的柔软、滑入喉中的水,以及肺中清冷的空气,让蓝雨央游离的神智渐渐集中;而后,紧闭的眼缓缓地睁开……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披散在她脸旁的长发。
好奇怪的发色,如海一般的深青色,在太阳的反射下还泛着银光,像一个帘幕,为她营造出一个私密的小世界。
青银色的头发,虚幻得不像是真的。
“好漂亮的头发!”又细又柔的发丝随风飘舞着,让忍不住想伸手去抓。
她伸出的手,却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攫住;顺着大手往上,蓝雨央看到一个卓然出色的男子面孔。那脸,让她的心产生一阵莫名的紧缩……大帅了!绝美细致得找不到任何形容词,让她几乎喘不过气的是——他凝视着她时专注的眼眸。
那是一双盈满关心的金褐色的眼睛,它的颜色像烈日下的沙漠,神秘却又变幻莫测。它们像有魔力般,让蓝雨央着迷之余,却又不想移开目光;在他的蛊惑下,连眨眼她都觉得奢侈。
她死了吗?这人到底是天使?还是死神?如果他是死神,相信有很多女人愿意自杀,以换取他一眼的专注。
“妳还好吧?”微微上扬的薄唇,说的是蓝雨央听不懂的阿拉伯话;见她完全没反应!澳口又用英文问了一遍。
“还好,只是全身痛得厉害,好象被人当沙包打过一样。”
“我叫埃罗,妳叫什幺名字?”他低沉略带磁性的声音,轻轻地飘进她的耳里。
蓝雨央失神地看着他有着优美弧线的性感双唇,发现上面仍带着一滴湿濡。刚才……刚才是他用嘴喂她喝水?
脑海里有色的想象让她的脸上不自禁地泛起红潮,吶吶地说:“我叫蓝雨央。”
“蓝雨央,好漂亮的名字。”他的眼睛又在蛊惑她了。
“对不起!你的眼睛能不能闭起来,或是转向别的地方,不要看我?”
“为什幺?”
“因为……因为……”她总不能老实说他的眼睛像会放电似的,电得她全身酸软无力,只好说:“因为我不习惯被男人直直盯着瞧。”
他仰天大笑着,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蓝雨央不好意思地别过头,这才发觉埃罗正俯卧在她身侧,一手支着头,任他的长发随意被散在半果胸膛上,一只脚更占有性地横跨在她身上。惊觉这姿势是会让人想入非非的暧昧,她忙乱地伸手推挤他坚实的胸膛,好离开他的怀抱和掌握。
埃罗伸手轻柔地将她压回柔软如毯的草地上。“别动,妳的身体还很虚弱,别勉强自己起来。”
“没关系的,你快放开我啦!”她有些气急败坏的。
埃罗看了只是笑笑,彷佛知道她的顾忌似的,扶着她坐了起来,转而搂她入怀。他的背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将头半靠在她的颈上,闲闲地嗅着她发上的馨香。
“这样好点了吗?”他问。
谤本是换汤不换药嘛!
蓝雨央叹了口气,明白这是他接受她的抗议后唯一会有的妥协了。既然抗议无效,只有默默接受他的专断了。
算了!多了一个暖暖的肉垫靠着也无妨,起码她的背不用直接承受树干凹凸表面的折磨,这样的确舒服多了。
“对了,我怎幺会在这里?”
“嗯?”
“我记得我遇到鬼沙,然后是从沙丘上滚了下来,半昏半醒之间,我彷佛看到了——”
似不愿她回想起那一幕,埃罗笑着打断她的话:“星环告诉我妳要来,所以我来迎接妳的。”
“星环是谁?”
埃罗笑笑不回答,只是看着她。
“你这人还真闷!问你什幺都不肯说,只是笑。”笑得她烦死了,笑得她心慌意乱的。
蓝雨央不想继续和埃罗这个闷葫芦猜哑谜,转头想找些好玩的事解闷;待看到眼前的美景后,她却呆住了!
这里是以小湖为中心形成的小天地,湖水是由后面山壁上流下的泉水集结而成;飞瀑下还有道彩虹,在夕阳下更闪着略带橙红的晶亮光芒;岸边长着茂密的树木,树上还挂着累累的果实。
树下有着各色绚烂的花朵和丛丛灌木,微风送着阵阵的花香,花上还停驻着许多漂亮的凤蝶和蜜蜂,鸟儿正在天空飞翔,清亮悦耳的鸟啭,更是此起彼落地呼应着。
蓝雨央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我死了吗?”
“为什幺这幺问?”埃罗的笑从她的头上传来。
“因为这里漂亮得像天堂呀,而你,就像是天使。”
“妳看过天使吗?”
“没有。”
“为什幺会认为我像她?”埃罗眼里的戏谑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与不安。
“直觉啊,天使是纤尘不染、集所有美好于一身的,就像你一样。”
“谢谢妳的赞美,不过,这里不是天堂,这里是『徨领』——我的国度。”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不,还有我的族人。”
“在哪里?”极目望去,蓝雨央只看到各式鸟兽在林间奔跑跳跃。天地间除了他们以外,再也没有其它的人了。
“他们怕吓着妳,再加上不习惯有外人来访,所以全都躲起来了,改天再介绍你们认识。”
“吓着我?不是我自夸,我的胆子大得很!从小到大,我还没被任何东西吓着过呢!”
埃罗点住她的唇。“别说大多话,妳该多休息,有什幺问题明天再说。对了,欢迎妳加入我的世界。”微微弯身行一个鞠躬礼。
蓝雨央看了却笑了。“那一点也不适合你。”
穿著异族服饰的埃罗,有着尘世所不容的飘灵,这样的他却学人行西方鞠躬礼。是啊!穿西装的男人做这个动作是满帅的,但埃罗做来,不但感觉突兀,更有些不伦不类的,倒显得污了他那一身的尊贵之气。
“那这个应该适合我喽?”他笑着横抱起她。
“呀!你干什幺?”
“抱妳回去啊!妳身体还很虚弱,不能走太长的路。”
“快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别动,再动我就要吻妳了。”
“唔!”吓得蓝雨央以手携住自己的唇,忙着护卫自己的唇的她,自然乖乖任他摆布了。
奇怪?一向能掌控所有情况的她,怎幺遇到埃罗后就完全不灵光了?不过,她倒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男人。说他无礼嘛!出发点却是因为体贴她,只是霸道得令人难以忍受,不过给她的感觉却是不失温柔的。
真是个集矛盾于一身的男人。咦?她怎幺会知道得这幺清楚呢?
好奇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