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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跑结婚去 第二章

很多事情是始料未及的;或者说,纵然料到也来不及了。

陆家的欧式庭园里,眼界所及是满片的翠绿草皮与各自灿烂成区的花海,随着地势起伏,间或松柏挺立,成立遮荫。当然,少不了人工的假山假水,在其间点缀另一种风格。原本是如此美丽、赏心悦目的休憩兼散心场所,如今却人山人海,好吧!人山人海的形容恐怕过之,但高、陆两家的亲戚加起来起码超过百人,是不容署疑的事实。倾长的白色餐桌绵延数百公尺,雪白制服的佣人们在其中穿梭来往。

一对新人坐于中央,仿佛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脸色阴沉的可怕。亲戚家人的谈论宛如聒噪的乌鸦在他们头顶上盘旋,死都不肯离去。“我就说嘛!阿央迟早会成为我高家媳妇的。”高父表情似乎因为笑得太久而显得有点扭曲,可见他由衷的开心。“我盼这天不晓得盼了多久。”“可不?我这个女儿终于肯落地生根,我总算了了一件心事。其实对象是阿辉,我早料到了,他们两人从小就玩在一块,结成夫妻是理所当然。”陆父因心上石头落了地,高兴程度不在高父之下。“你们家阿央嫁到我们高家,我绝对不会亏待她,我会待她如自家女儿。”“谢谢你,高老哥。我们阿央可是我们两夫妻盼了好久才得来的女儿,我相信你会好好待她的。”“当然,我不好好疼她,还疼谁?”

“其实你们阿辉也是一表人才,阿央没嫁错人。”

“你太抬举他了,他根本镇日无所事事,干个小报社的摄影师,能有什么前途?”“我们阿央不也是……”

两人继续着言之无物搀杂批斗儿女的对话,若非四面射来复杂情绪的目光,对面的新人几乎会睡着。“我不是告诉你别让两个老家伙同时知道吗?”陆央庭咬牙切齿地在餐桌下踹了高远辉一脚。“我没说啊……”高远辉苦着脸,继而不怎么有把握地模着头。“我……我好像先告诉了小妹。”“猪头啊你!斑远恩是出了名的广播电台,你竟然将消息泄漏给她,你存心让我们走头无路是不是?”陆央庭压抑满腔怒火,尽可能低声。“我怎么知道?”高远辉委屈地嗫嚅道。上见然两家会联合起来发布消息,连一些莫名其妙的亲戚朋友都出现了……”他声音愈来愈小,显然对自己的莽撞感到十分懊悔。“现在每个人都当我们成定局,准备结婚了!这下子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陆央庭气不过,手肘使劲顶了高远辉一记,他痛的想出声,却怕突兀,忙掩口。“放心,我会比你先死的,你没看到你大哥、二哥两道杀光,直逼我而来吗?”“哪有?我从未看过他们笑得这么和蔼。”陆央庭挪定视线,朝陆家两兄弟微笑,他们也露出极度温煦的笑容。

“你没听过笑里藏刀吗……”

语未罢,娇媚的女声自新人背后传来,高远辉霎时竖起全身寒毛。

“唷——辉哥,原来陆小姐是你的女朋友,真是出人意表。”方克敏手里一杯红酒,搭配全套惹火的鲜红服装,微露酥胸,超短的迷你裙甚至还开岔,姣好的面容加上化妆品的适度调配,没有男人看见如此尤物会不动心的。可惜,高远辉偏偏对她感冒。

方克敏刻意以身体为诱,上身缓缓靠近高远辉,只见他神色愈来愈苍白,餐桌下的脚拼命暗示陆央庭救她,但她故意隔岸观火,忍住满月复的笑意。幸好有看不过去的正义之士开口了。“小敏,你不去陪你的朋友吗?冷落人家可不好。”坐在斜对面的方克伟斯文说道,语气却蕴含命令的意味。“有什么关系嘛!是他们爱跟,又不是我叫他们来的。”方克敏嘟喽着。“今天主角是辉哥,我怎么可以不来打声招呼?”“是啊!”原本埋头解决眼前食物、不发一言的高速慧抬起头,面容挂着漠然,口吻也是标准的冷淡。“小敏不过来打个招呼而已,相信不会对这对新人造成任何困扰。”她徐徐瞥了陆央庭一眼,接着继续埋头苦吃。陆央庭明白这一眼代表的意义。

“果然是大嫂明理,大哥,如果你有大嫂一半的好该有多好。”方克敏扮了个鬼脸。方克伟翻翻白眼,向高远慧咬咬耳朵,后者冷漠的脸庞有了变化,嘴角展开了弧度。陆央庭对这幕视若无睹,不理睬心头的难受。

“对了,陆小姐,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方克敏将矛头转移到陆央庭身上,高远辉喘下一口气。“开始什么?”陆央庭顺口反诘。

“交往啊!你们总不可能打一出生就彼此看对眼吧!什么动机促使你爱上辉哥?”方克敏特意高声问道,众人顿时停止所有的七嘴八舌,目光全落在新人上。方克敏一开始就不相信高远辉与陆央庭的爱情,比起陆央庭,她的条件不知好上几倍。单从外表论,她魔鬼身材、天使面孔叫多少男人拜倒裙下,虽然陆央庭也颇有几分姿色,但是一摆在她旁边,不过是片绿叶罢了。她就不相信辉哥会舍她就陆央庭,辉哥一定被她抓到什么把柄,才不得不屈就于她。她非得救辉哥月兑离苦海。

陆央庭清扬的双眼左右梭巡了众人期盼的表情,也明了方克敏打的主意。可怜的阿辉,无怪乎他视她如洪水猛兽,这个女人基本上没有什么大脑可言。陆央庭轻敌朱唇,搬出在话剧社学得的功夫,脸容自动添上梦幻的光彩,双手合掌置于下巴下,黑眸闪闪发亮,再加上写作社的文辞锤炼,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每天身边经过无数人,但是心底牵挂的、在乎的、悬着的,只有一人。这种感情就如滚雪球,愈来愈大、愈来愈无法控制,直到它击碎心房,才明白,原来这就叫情。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已经不记得了,但那种感觉像天秤两端,一端盛放重物,另一端却是薄薄一张纸,每日放上一张,慢慢地,分量愈来愈多,天秤渐渐平衡,甚至压过重物。我对阿辉的感情就是如此堆积而来的。”众人莫不瞠目结舌,眼眸闪铄着羡慕。

斑远辉更是甘拜下风,佩服之至。竟然能将莫须有的事,讲得如梦似幻,令人分不清真实与否,这种能力惟有阿央才使的出。方克敏不服气地磨着牙,脑里继续盘算下一步。“话虽如此,可是你和辉哥怎么看也不像一对情侣。既没有什么亲昵动作,大家看看,连彼此的位子都分得这么开。说你们是男女朋友,难以使人信服吧?”她黑眸勾着陆央庭,得意地笑道。陆央庭面露无谓的微笑,不疾不徐地回答:台情有许多种表现方式,端看当事者如何选择。有人可以整日黏在一起不赚烦、有人需要每天情话……各种方式都存在。但是我与阿辉有我们自己的一套相处模式,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知道彼此之间拥有的不会是轰轰烈烈的爱情,而是细水长流、值得珍藏永远的情感,所以外在的表达并不重要,只要我们内心都把对方摆在第一位就够了。况且,在众人面前表现亲昵,恐怕不符合我们俩的性格吧!这种事应该关起房们比较适合,你说是不是,阿辉?”高远辉张大嘴巴,木然地直点头,心里对陆央庭的佩服更加升了好几级。“是吗?我倒觉得……”方克敏依旧不死心。

“小敏!”方克伟板起了脸孔。“阿辉和陆小姐的关系轮不到你来质疑,快回你的位子,别给人家添麻烦。”“哥!”方克敏不情不愿地扭捏着身子,如同一条任性的红蛇。

“没关系,克伟。”高父出言道。“小敏问的正是我们也想问的问题。”“是啊!是啊!”陆父附和道。“阿央和阿辉两人从小靶情就好的很,我本来还陷他们存心相偕来晃点咱们,现在听到阿央这些发自内心的真诚话,心头不知踏实了多少。”“我也是啊!既然他们感情这么坚定稳固,我看等会儿用完餐,我们就选蚌黄道吉日订婚,不,直接结婚算了。”高父兴致勃勃提议。“好啊!”陆父马上赞同。

陆央庭差点被刚入食道的食物噎到,高远辉则险些跌下椅子。他们试着向二老反驳,但二老只顾他们兴奋的计划,压根儿不理会耳畔外来杂七杂八的声音。

陆央庭几乎像逃难似的躲到陆家二楼陆父的专属书房。

她气喘吁吁,庆幸出自己总算摆月兑了高家那群豺狼野豹。

餐会一结束,高家的亲戚朋友如潮水般向她涌来,一个接着一个,不停地询问。要生辰八字的、探求健康状况的、明了目前职业的……等,这些她都可以忍受,可是竟然有人问一些连白痴都不屑答的问题,她多久上一次美容院?保养品喜欢哪个牌子?兴趣为何?星座、血型……妈的!又不是联谊择偶,干他们底事?净问些蠢事。她这边是如此的惨况,阿辉那面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真是奇怪,不同的家族结构,为什么同样存在着一批无聊人士?不过,比此更麻烦的是——结婚。

爸和高伯伯想必现在正兴致盎然地讨论吧!怎办?得想个办法让他们打消念头。早知道就乖乖去相亲,事情就不会闹大了。都怪死阿辉,嘴巴也不缝起来。“你好像很苦恼的样子。”不知何时,倩影悄悄地驻足门口。

陆央庭吓了一跳,急忙回头。

“放心,我对你的身家状况不感兴趣。”高远慧抿嘴浅笑,熟知高氏家族的她,十分清楚陆央庭的遭遇。陆央庭一见是她,面容旋即冷了下来。

“不陪着你的未婚夫而四处乱逛,不好吧?”

“如你所言,每个人的爱情表现方式各异,我和克伟并非属于时刻黏在一起的类型。”她的话语充满讽刺的意味。“喔!是吗?”陆央庭故意转身,随手抽出书柜的书,落坐,径自阅读。“你心里到底打什么主意!”高远慧的笑颜消失了。陆央庭不语,毫不以为意地翻着书,似乎遗忘还有第二者在房中的事实。高远慧愠色,快步至她面前,狠狠拍开她的书。

“你什么时候对武术有兴趣?”书狼狈地躺下,正好露出书皮,上面楷书漂亮写着《武术概论》。“你不知道我学过空手道、剑道、合气道等等吗?虽然都只是皮毛……”“你少跟我打马虎眼!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何必故意不理人?”高远慧刘海散乱额前,陆央庭起身,为她拨顺。高远慧身躯一僵,往后退了几步。

“我说过了,别再做这些暧昧不明的动作。”

“我只是想和未来的小泵建立好关系而已。”陆央庭心仿若扎刺,但痛无论如何都不能表现出来。

“阿央,你疯了吗?你和阿辉结婚只会害了彼此,你根本不会爱上他。”“婚姻不见得都以爱情为基础,我和阿辉各取所需,一样可以过得很快乐。”同样反对结婚的陆央庭,为了激怒高远慧,不惜说出反话。“你不要把婚姻当儿戏!”高远慧果然发怒,咆哮。“虽然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但你应该看到了,大家对你们的交往多么期待。如果你真的和阿辉结婚,接受众人祝福的你,不觉得羞耻吗?”“那你呢?”陆央庭冷峻地瞅了她一眼。“和方克伟的政治婚姻不也在欺骗人吗?”“不,我爱他,我们之间不是政治婚姻,我也不是因为任何利益嫁给他!”高远慧极力澄清。“爱”这个字眼听在陆央庭耳中变得好刺耳。

“没有利益吗?你别忘了,他是男人,这就是最大的利益。”陆央庭步步逼近高远慧,唇畔的笑意诡谲。“你爱他是吧!爱什么呢!爱他是男人,爱他可以给你高潮对不对?”轻脆的巴掌声早在陆央庭的预料中,她舐舐口腔左侧,没有咸味,阿慧手下留情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逼我!从以前就这样……”高远慧无法克制地热了眼眶。从她高中开始,这股心酸感就不断侵蚀她的心房。阿央天真羞涩的告白模样、含情脉脉的凝视,一直在她脑海挥之不去。她无法回应,她无法爱她,因为她不是同性恋。

可是为何一想起她的深情,心头就会隐隐作痛?即使是现在口出恶言的她,她仍难以避免心痛的感觉。“因为我从很久以前就爱着你。”陆央庭表情虽然再平淡不过,言语却温柔地令她不忍闻。“你可以不爱我,但总不能阻止我爱你吧!你不用担心,我和阿辉不会笨到被那些老头出卖都不知道,我自己想死就算了,我不会拿阿辉的幸福当陪葬。他的妻子绝对不会是我这个不爱男人的同性恋。”高远慧按着胸口,神情悲伤。

她不是要逼她承诺的,阿辉的幸福重要,她的也是啊!她比任何人都想看到她幸福。“你要记住,弄假成真的后果相当可怕。”为何说不出真心话?她其实不想说这些的。“谢谢你的警告。”

斑远慧在视她一会儿后,头也不回走出书房。陆央庭拾起书,落寞地将它塞回书柜。“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想到了同个避难场所。”高远辉笑容满面地走进书房。陆央庭扬扬嘴角,不感意外。

“躲了多久了?”

“那一巴掌甩下去的时候,我就在们边了。”高远辉如释重负地将自己丢入躺椅中。“又要笑我死心眼了吧?”陆央庭坐在另一张椅上,自嘲地说道。

“果然是二十几年的老朋友,连我下一个动作你都了若指掌。”

“你那丁点心思我都不懂的话,我还不如跳基隆河自杀算了。”

“上次是淡水河,这次是基隆河。从以前到现在,全台湾省的河流快被你用光了。”“我地理好的很,还有国外的可用呢!”陆央庭笑逐颜开,适才的阴霾消逝许多。她明白,这是阿辉的体贴,每每她心情低落,他总会址些无聊话塔讪,直到她打内心笑出来,他才罢休。“喂!有没有被陆家的亲戚整惨?”陆央庭问道。

“你看我活得好好的,不是吗?”高远辉拍拍胸脯,以证明自己的硬朗。“不过,事情似乎闹大了。再这样下去,你我会莫名其妙成为夫妻。阿央——”“法子我在想啦!”陆央庭岂不知他接下去的求救言语?二十几年不是相处假的。“否则我干吗躲到这里?头脑不获得清净怎么应付战局?”“依你看,怎么做最好月兑身?”

陆央庭按着额头,苦思片刻后,叹道:“能拖多久就多久了。”

陆家大厅人满为患,大伙儿都兴致高昂冀望好戏登场。

斑父、陆父危坐沙发当中,眉开眼笑,与新人的神情成了强烈的对比。

“如何?你们也说句话啊!这可是你们的终身大事上高父笑问。

是他们的吗?把一切安排好了再告诉他们结果,这就是“他们的”终身大事?高远辉与陆央庭内心同时响起这个看法。

“爸、高伯伯,我和阿辉才二十六岁,这事不需急啊!”陆央庭首先持反对票。“怎不急?”高父皱眉,好似心焦如焚。“二十六结婚,隔年生个孙子或孙女,再过个两三年生第二胎,三十五岁之前起码可以生到三胎,这样对母亲胎儿都是最好的。”“高老哥,你的想法跟我如出一辙!”陆父拍股叫道。

“这当然,我们是结拜兄弟嘛!”

陆央庭嘴角微微抽搐,冷眼望着两个老头的径自开心。

“我又不是母猪。”她咬牙喃喃道,手肘暗示高远辉发言。

“喔……爸、陆伯伯,其实结婚生子在哪个年龄都无所谓,阿央的身体健康的很,四十岁再生都不是问题,何必急在一时?”“你是嫌弃我们家阿央?”立于陆父身后的陆家长子厉声问道。

斑远辉差点石化,结结巴巴地道:“没……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只是……说她……”“你该不会打算变心,抛弃阿央,让她心理生理受到莫大的创伤?”陆家次子接于长子口吻,加上严峭的目光,高远辉这次连话都说出不来。他什么意思都没有,怎么莫须有的罪名就冠上他?武人都这么蛮不讲理吗?“阿辉不是这个意思。”陆央庭适时救了他一把,她的言语比他有力多了,无人敢反驳。“我们只是对于婚期和阿慧他们的一样,有点不满罢了。”改变不了他们脑中结婚的念头,只好变更策略。

“三家人同时举办,届时不是更热闹?”高父“想当然耳”地问道。陆央庭慢条斯理地解释:“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婚礼独一无二,我和阿辉也不例外。事实上,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和阿辉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这次回来,本只打算让大家知道我们的交往状况,如此而已。可是你们却一下子要我们接受婚姻这个形式,实在令我们措手不及。所以,我们衷心恳求,再给我们多一点时间思索和准备。”陆央庭对自己合情合理的析论把握十足,绝对可以说服两老。

斑父与陆父低头沉思半晌后,双方使了个眼色,肯定彼此的结论相同。然后由高父开口。“不然这样子好了,结婚暂时不成,那就订婚吧!反正你们迟早都要结为夫妇,先订婚,好让我们放心,这总行了吧!”把握顿时破碎,陆央庭与高远辉面面相觑,一时间无言以对。订婚决议就在高父、陆父的欢呼声中成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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