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的引擎声像海浪的怒涛,不断拍打着早已散落、不堪重拾的记忆。
比任何人都更骄傲,比任何人都更相信自己的信念绝对不会动摇,驾驶着摩托车,在夜晚的道路率领着车队呼啸,这样的少年名为——藤、秀、荣。
……
“电视机两台、洗衣机一台、录像机一台、音响一套……”
冗长的清单随着报数达成财产分割,互不相望的男女各坐一角,任由身后的律师代言。
“那么、这个孩子,交由你们谁来抚养呢?”
十岁的藤秀荣,永远记得当法官问完这句话后,那一阵异样沉默的间隔。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交由女方啊。”男人依旧偏着头,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无聊地盯着自己的指甲,不肯抬头,“当然,我是会按月支付抚养费的。”
“别开玩笑了。”眉目秀逸的女子骤然一改悠闲无谓的态度,霍地站起身,“藤京信!你是想把孩子甩给我,就可以和你那群红粉知己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吧。”
“你这个女人,到了现在,还在扯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推了推装饰性质的眼镜,男人不屑一顾地说:“不要以为我和你一样,每天闲着无聊。我有生意上的事情要忙,怎么可能照顾得过来秀荣呢。倒是你,难道生下小孩子就已经算是尽到了母亲的责任吗?”
“那又怎么样啊!扁是把他生下来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还想要我怎样啊。更何况我才只有二十八岁呀,给你做了这些年的黄脸婆,难道在离婚之后你还妄想让我帮你养儿子吗?”
“儿子又不是我一个的!难道你就不该抚养吗?”用鼻子哼了一声,男子针锋相对,“水性杨花的女人!我看你才是想离了婚,立刻去倒贴那个小白脸吧!”
“够了!”法官终于忍无可忍地喝止住眼前的闹剧,“这里是法庭。不是让你们吵架的地方!”
真是的。自从担任法官的职务后,常常见到离婚的父母为了争抢孩子而闹得不可开交,像这样明明都有条件却互相推月兑,谁也不愿意承担责任的倒真不多见。而且,竟然还当着小孩子的面。法官同情地望向不远处坐在长条椅子上,显得特别安静的少年。
“我,可以自己一个人住的。”
在那么狰狞而丑陋的喧闹中,仿佛闹剧上演的时间段里。只有十岁的少年,轻轻的一句话,就让一切安静了下来。
“如果害怕因为这样而承担责任,就把监护人写上爷爷的名字好了。”少年扬着唇角,带着一抹看似懒洋洋的,却是在睥睨着谁的轻笑。
“怎么可以这样呢……”半晌后,那个扮演着母亲角色的女人才支吾地说道:“你还那么小……”
“是啊,还是让妈妈照顾你比较稳妥。”男人不失时机地插话。
“这是什么意思?”女人则立刻勃然大怒。
冷眼观望这对失败的父母,双手搁置膝头的少年只是想着,如果可以借此摆月兑每天吵闹永远休止的所谓的家,他即便独自一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损失。
西装笔挺的男子和眉目精致的女人分别从两个门退出法庭。他们都有嘱咐自己的律师给那小小的少年一张金卡。
“想要什么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好了。”
案亲笑了笑,冷淡疏离的样子,钻进了他自己的房车。
“妈妈和那种男人可不一样,妈妈是没有办法才离开你的呀。”母亲用红艳的唇瓣亲亲少年的脸颊,“我会叫阿姨去帮你做饭的。”然后,施施然地上了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黑色加长车。
夏日的阳光特别刺目。
抬起头,湛蓝的天空扎眼一般的刺痛,阳光过于耀眼,眼泪就无法顺利流出。
望着什么也抓不住的双手,少年想,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一个人了。
渴望着能够快一点长大。
不依靠任何人,彻底的独立,然后寻找到一样“绝对不会再轻易失去”的东西……
“绝对不会失去的东西?”
听到少年憧憬的说法,站在栏上与他一起眺望山路的好友,惊讶地差点捏扁了握在手中的方盒果汁。
“你在想什么啊。”朋友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世界上,会存在那样的东西吗?那是什么?”
“不知道。”少年闷闷地将下巴枕在长长的横栅上,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走这条盘旋的山路。
“但是,”他仰起头,望向云卷云舒的天空,坚定地说出:“我相信,它一定存在着。”
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来把握,不会背叛自己,不会抛弃自己,只要肯付出就一定有回报,任何人也无法夺去,这样的东西,一定是存在于某处的吧!
然后,就仿佛有什么人听到了少年心中的祈望一般。
“喂——”
嘹亮的声音陡然从身后响起,藤秀荣蓦然回首,看到有人正招着手向这里一路跑来。
“小扮,附近有没有能打电话的地方?”脖子上系着奇怪而复杂的皮绳的青年,满头大汗地转着手指,做出要拨电话的动作,一脸焦急。
“咦?”站在身边的朋友讷讷地应对,“可是要走很久才能到下一个电话亭……”
“你有急事吗?”藤秀荣问。
“我的车子坏了。”向路旁边的小石子伸腿一踢,青年气急败坏的样子。
“不介意的话,干脆就用我的手机吧。”看他好像真的很着急,藤秀荣没有多想,从书包里掏出手机。
“哗,现在的小孩子还真是有钱啊。”青年吹了声口哨,也不道谢。拿起来就径自拨号:“喂!白痴!”电话才一通,他立刻冲着那边破口大骂,把站在一旁的藤秀荣也吓了一跳,“瞿永靖!你这小白痴!说——是不是你又偷偷开我的车?都和你说过几次了,偷开是没关系,但是记得帮我加油啊!你搞什么鬼啊。害我现在停在山路上,你让我怎么办啊。我和你说哦,不想死的话就给我立刻过来!什么?没摩托车!去借啦。我管你要死哦……”
“秀荣……他、他要讲多久?”朋友吞了吞口水,怯怯地问。
“不晓得。”藤秀荣扬扬眉毛,忍住笑。
“神经啊你。让人抢了手机在那边骂人,还笑得出来。”朋友怪异地瞅他,用胳膊一拐他,“还不快去要回来,小心他把你的卡费都消耗在骂人上啊。”
“可是他很有趣呢。”
藤秀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拘小节的人。
一直以来,在他身边,都是带着各种面具的大人。像这样任性、毛躁却率真到不会令人厌恶的男子,让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而一直扮演“优等生”的藤秀荣,觉得很新鲜。
“你的车子坏了?”第一次,他主动向陌生人搭话。
“都怪我家那个白痴小弟啦。”青年把手机丢回给他,一脸抱怨。这也是第一次,他听一个陌生人唠叨。
“你都不晓得那小表有多可气。”青年板着苦瓜脸:“他才十四岁,偏偏要学我迷摩托车。厚,他还没到年纪,当然不可能买给他啊,就偷偷骑我的。”他皱皱鼻子,“害我在这里停摆,上下不得。哼。小表,就是最讨厌了!”
“……”口口声声地骂别人是小表,可看他看起来也不怎么成熟啊。藤秀荣斜眼瞄他,目光隐约暴露了真实的想法。
“你这样看我干吗……”青年讪讪地模了模鼻子,“哦,我知道了,你也是小表嘛。听我骂小表自然就不爽喽。啧、所以说,这就是小表的幼稚。”
“这个人真没礼貌。”一旁的朋友忍不住了,“秀荣,我们走了啦。不要理睬这种人。”
“什么叫这种人啊。哼。”青年一挑拇指,骄傲地仰头,“我可是本市有名的快车手,业余车手中的No?1——瞿永明就是我。听过没有?”
“根本就没听说过……”藤秀荣很诚实。
“什么?”青年哇哇大叫,“可恶的小表!耙吐我的糟!”
“只是业余中的No?1,就这么自豪吗?”藤秀荣不是故意挑衅,只是想到就自然地说了,“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去当职业的呢。”他问:“你为什么不去做职业中的No?1?”
“呃……”这么天真的问题,反而哽住了青年。
“啊,我说了不礼貌的话。”藤秀捂住嘴。
“不,其实你说得……”青年板着臭脸,忽然一把拽住他,“可恶的很正确啊!”他大声地吼:“啊啊,你这个可恶的小表啊!留下姓名来!竟敢瞧不起我!”
“我、我哪有瞧不起你啊!”藤秀荣被吓了一跳,缩起肩膀拼命摆月兑。
“就是有!可恶哦!竟然说得很有道理。厚!”青年不甘心却又认同他的话,涨红着脸大声喊着:“对啦。就算我是业余的第一名又怎样!这根本就没什么可自负的。我,瞿永明!应该去当职业界的第一名才是真正了不起!”
这个人到底想怎样啊。
藤秀荣被他扯着手,挣也挣不开。
“你、你和我说这些也……”
“那么,我的理想从今天又改变了,”青年单手叉腰,眺望远方,板着严肃的面孔不可一世地说着,“我要挑战职业领域,叫我车神就可以了。哈哈哈。小弟,”他转向藤秀荣:“要不要我给你签名?想一想,如果我以后成为公路赛车界名人,到那时……”
“公、公路赛车?”
“对啊。不要说你不知道哦。”迷恋一种事物的人们总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应该和他们一样了解,瞿永明也不例外。
“我确实不太懂……”而当时只有十四岁的藤秀荣,则贯彻着他的诚实。
“什么?你竟然连这么有趣的事都不知道?”抓住少年的肩膀拼命地摇晃,青年不可置信地大吼:“公路赛车、公路赛车就是……”
就这样,当瞿永靖驾驶着另一辆摩托终于赶到时,瞿永明已经给藤秀荣昏天黑地的从公路赛车的历史讲到他个人的前景展望了。
“明白了吗?”当他最后这样质问时。
被迫接受了填鸭教育的藤秀荣只能脸色苍白地抚胸点头:“彻底明白了……师傅。”
“哗——哥。”活泼灵动的少年大笑着跳下车,“你又在强迫传道啊!”
“什么叫强迫啊。”面子挂不住的青年一手还扯着藤秀荣的衣角,窘急地狡辩:“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哦。”
藤秀荣大惊失色:“我怎么不知道?”
青年更大声地吼回去:“你不是已经都叫我师傅了吗?”
“我那是……”藤秀荣小心翼翼地往回瞄,才发现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所谓的好朋友已经扔下他一个人,独自逃之夭夭了。
“哈哈。我知道啦,是这个人强迫你嘛。”那笑起来黑眸闪闪,样子很灵的少年拍拍藤秀荣的肩,非常理解地说道:“我哥哦,就是这种人。摩托车的超级OTAKU!”
“去你的!你才是那种发烧友!”
兄弟两人闹成一团,差点当着藤秀荣大打出手。
但是,看着这样的他们,藤秀荣却有生以来初次感觉到羡慕的情愫。
有别于普通兄弟间的氛围,虽然嘴上吵闹,却能够相互理解。那是,伙伴的眼神。
迷醉于相同的事物,因为拥有这样东西而可以像风一样自信自豪洒月兑骄傲。
鲍路赛车……
到底是什么呢。
“我,也想要学学看。”
唐突地,发觉自己说出了口。即使明知,他人眼中的翅膀不一定可以成为自己肩上的羽翼。
藤秀荣下意识地咬住嘴唇。
但是……
放开揪着弟弟领口的手,青年缓缓地转过头来,黑色的眼眸正正地凝视着藤秀荣,项上的皮绳在风中划出飞扬的弧线。就在他差点受不了这种注视而摆手说出我是开玩笑的之前,青年忽然咧开嘴角笑了。
“好啊。”
洒月兑地一甩头,那个人冲他伸出宽大的手,“来,小表,”他勾勾手指,“我来带你玩!”
“什么嘛,偏心!偏心!”做弟弟在身后跳脚,“你都不肯好好教我。”
“你烦死人了嘛。”青年不耐烦地对弟弟吼叫,“我就是看他顺眼啦。喂,你——”他转过头气势逼人地问:“你叫什么?”
“藤秀荣。”
于是,在那天的山路上,邂逅的兄弟,成为了对藤秀荣而言“特别”的人,作为师傅和憧憬对象的瞿永明,作为竞争对手也是伙伴的瞿永靖。
他学会的不止是开车的技巧。他得到了伙伴,得到了友情。他得到了梦想中可以牢牢掌握在手里,绝不会被任何人轻易夺去的东西——SPEED——速度。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会带我玩摩托车呢?”
藤秀荣怀念般地仰起头,望着窗外愈加深远如墨的夜空,“他说,因为当时的我,看起来很寂寞的样子……”
“瞿永明,”段小松托着脸颊喃喃念,“原来你们是这样认识的啊……以前都没有问过。嗯,那个奇怪的家伙确实是非常有才华的车手……可惜……”她没有说下去。
“可惜他死了。”
望着远方的灯火,坐在窗边的少年任由夜风胡乱地吹拂前额的头发,表情虽然被遮挡,段小松却听得出他淡漠的声音里还包含着无法释怀的旧伤。
“他常常和我说,有一天,他会变得比风还更快。他最后的那场比赛,有一个瞬间,或许真的超越了风吧。但是,我还没有来得及露出微笑。他却已经倒下去了……像电影一样,火光、翻滚、炸裂……”
“秀荣!”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段小松忍不住站起身,将手按到他单薄的肩膀上,“不要再想了。那些痛苦的事,不是已经过去很久了吗?不是约好大家都不说的吗,为什么还要一再提及呢!”
“你误会了。”藤秀荣轻轻地把手搭在段小松的手上,再慢慢地从肩膀上拉下来,“其实我很感谢上天那么干脆地夺去了永明哥的生命。像他那种人,不能再赛车的话,一定比死更痛苦。就这样迎着风,超越风,一路驰骋,直到死神的国度,或许就是一个赛车手的宿命吧。我和永靖都知道,所以我们一直都没有哭过。因为这就是永明哥的选择……只是我们也都知道,他一定很遗憾,因为他一定还没有在公路上尽情地跑个够吧。”
“所以你和瞿永靖成立了‘风花’,要完成他的志向,打入职业赛车不是吗?”段小松不了解纠缠在少年眉间的结症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地说出他或许不能成为一个车手了。她焦虑地望着他,一直撞入那双幽黑孤寂的眼眸深处。
那个神情虽然懒散,肩膀却总是紧绷的少年。即使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却从来没有发现,他是这么孤单。
失败的恋人,或许是自己吧。然而现在徒自追究这些已然没有意义,她只想帮助秀荣跨越心中那道莫名的障壁……
“我和永靖一直做着同样的梦。我们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彼此,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却毁灭了他的希望……”少年微笑,潋滟的双眸却不染丝毫笑意,“小松,你知道永靖为什么会受伤住院吗?”
“不是听说他前一阵出了……”段小松骤然噤声,霍地瞪大了眼睛,“难道……”难道瞿永靖受伤的事,真的和秀荣有关吗?虽然曾经隐隐地想过这两者间的关系,但是没有想到秀荣会介意到这种地步……
“对。就是那样。”少年偏过头,枕在竖起的膝盖上,“是我找他去赛车……他明明说已经累了,可是我硬要强迫他……因为……”
“因为他一直都是你想超越的那个人的弟弟吧。”段小松说完,看到少年蓦然抬起的脸,知道自己猜中了。
“虽然大家都说你是业余车手中的第一,可是你还是想知道,和当年的瞿永明相比,你是不是还存在差距呢。”段小松继续揣测,“但是他已经死了,成为无法超越的背影,所以你只好和永靖来比,在你心里,永靖是最接近永明的人对吧。”
“……”藤秀荣苦笑,“还说不了解我?就是这样啊。我很过分对吧,令人讨厌的好强!”
“怎么会。”段小松月兑口而出:“倔强的不肯服输的你,才是我们大家情愿跟随的首领啊。”至少她,就是这样……
唐葵曾经问她,是不是因为秀荣很强,才喜欢他。现在她了解了,不是的……不是因为他强,而是因为他总是很好强……
“强”与“好强”是两回事。明白了,她明白为什么会喜欢唐葵了,即使外表看起来很弱,内在的倔强却和秀荣是一样的。
——渴望能变强啊。
“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她说:“就像那些来找你挑战的人一样。大家都想和更厉害的人较量,来确定自己有没有提高。这种事,并没有错。你何必责怪自己呢?”
“但是如果我不去找他赛车,那天他就不会出事啊!”藤秀荣无法原谅自己的抱住头,大声说起来:“永靖也许不能再开车了啊,小松!那是瞿永靖啊!是教我骑车的那个男人唯一的弟弟!是我最好的伙伴!”微笑的面具再也挂不住了,他的眼里闪出泪光,咬住蜷放在唇边的手指,“是我的错,是我害他的。我怎么可能还逍遥自在的一个人追求梦想!我一骑上车,就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咆哮的引擎、翻滚的瞬间摩擦的火花。倒地的摩托车手瞬间和死去的永明哥的脸在眼前重合,让他好害怕。
害怕永靖也这样死去了。害怕一个人被留下。害怕背负着太多感情因而变得沉重的梦想,害怕自己的羽翼重重落地无法重拾。
记忆混乱,忘记了是怎样颤抖地把永靖送到医院。只记得那些温湿的鲜血,永靖腿上绽开的皮肉。夜夜的噩梦……
从那天开始,他一直都沉浸在无法释怀的愧疚中。
他甚至不敢去医院探望永靖。
就这样吧。他微微地笑着,来掩饰内心的惨淡,明明不舍,却一定要决绝地说:“我欠他的,我来赔。小松,我不再开车了。就是这样。”
“你在胡说什么啊。”段小松由诧异升至愤怒,“这样的话,要我怎么和大家说!说因为瞿永靖受伤了,所以他们认可的首领藤秀荣也就从此不碰车了?这种无厘头的理由,大家可以接受吗?我段小松第一个也不会接受的!瞿永靖是瞿永靖!藤秀荣是藤秀荣!即使他真的再也不能骑车了,也没必要用你来做殉葬品!藤秀荣……”
“小松,”少年抬眸,截住了少女拼命的劝解,“不要再说了。”他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夜深了。我来送你回家。”
“怎么送?”少女气极反笑,“你不是不碰车了?还是可以为我一再破例?可是就算为我破例了,我现在也一点不想称赞你!藤秀荣!你知道吗?你一直,一直都是我心里的英雄!所以我不喜欢看到你被束缚的样子!你是飞在晴空的雪!即使知道会融化,还是恣情舞蹈的风花!这不仅是我,也是大家的想法啊。藤秀荣,如果你真的觉得有哪里愧疚,那你就更应该振作起来啊。算我拜托你了!”
少女怒气冲冲地抄起包包,转身就走:“不必送我!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家!”
“小松——”
藤秀荣追出来,又蓦地收住脚。他咬住嘴唇,握紧手指。直到看着段小松上了出租车,才慢慢地踅回。怔怔地呆坐半晌,盯着桌上那杯彻底冷掉的牛女乃,他叹息着捂住脸,捏了捏发痛的鼻翼,视线转移,最终,落定挂在墙壁上的电话。
犹豫了再三,他拿起话筒:
“喂……我是藤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