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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无忧 第四章 我们就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怎样

四季旅行社,原本是四季酒店旗下的分支产业。

谤据这个先决优势,当阎君签人事调动令的时候,也就无所顾忌啦。

从旅行社的导游,调动为总部里的人事部职员,从东奔西跑,变为坐办公室的白领丽人。

包何况最重要的一点是,从今往后,林零零就跟自己的老公在同一个屋檐下做事了。

就光这点,林零零就觉得无比划算。

她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收拾东西。经常东奔西跑的,并没有多少时间打理自己这张桌子,第一次收拾它,想不到是辞职的时候。

不过她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真是多得很,弄得满手灰后,她去洗手间,蹲在马桶上时,就听到外面的水声加着谈话声,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大概的意思还能听出来。

“才二十岁,居然结婚了,我二十岁的时候,大学还没毕业啊。”

“这种事情是求不来的,不过,他们才认识一个礼拜不是吗?这么仓促地就结婚,真让人有点怀疑两个人是不是把婚姻当儿戏。”

“谁知道,能维持多久。”

两个女孩子一前一后地拉开门出去了,林零零走出来,憋了满肚子的不爽。

这什么态度啊?摆明了嫉妒她有人要嘛。

“我结婚很草率吗?”她一边洗手一边自言自语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问。然后又回答,“不会啊,这样的男人求婚,普通女人肯定都答应了。”

然后她肯定了自己就是普通女人没错。

“所以,我答应他,很正常啊。就算一开始我是占他便宜好了,可是如果他不愿意,应该会直接跟我讲的嘛,没道理搞得天下皆知。”

“除非他喜欢我。”单纯的林零零,越想越觉得事实真相只有一个,而这个真相,现在就摆在她的面前。

拉开门,她理直气壮地走了出去。

“拜拜——”

“拜拜——”

“零零,要记得回来看我们啊!”

“一定!”

版别过昔日的同事,林零零抱着自己的一纸箱物品走向停在旅行社门口的车。

把箱子放在膝盖上,她从里面翻捡着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带团照的,那个团里有个西班牙的亚裔混血儿,长得很漂亮,可惜我对西班牙语一窍不通。”

林零零把照片递给阎君看,阎君扫了两眼,“嗯,是很漂亮。”

“我有次带团去一个佛门胜地时,一个老人家给我求了两个锦囊。他说不能打开,否则会不灵——送你一个,你喜欢什么颜色?”

“蓝。”

阎君非常干脆地回答。

“你连看都没看就知道有蓝色的锦囊?”林零零惊讶地摊开左手。

阎君接过去,拿在手里晃了晃,“我拿走了!”说着塞进衣服口袋里。

“……我也喜欢蓝色的呀……”林零零嘟囔着,继续在箱子里翻。

“你那里面都有什么宝贝啊,五颜六色的。”

“多着呢。”

林零零扒出一个袋子,忽然反应过来要往箱子底塞,被手疾眼快的阎君一下子拉住手腕,“藏什么,嗯?坦白交代!”

“啊——这是我自己编的……”林零零躲藏不过去,只好松手。阎君一把捞住,拿过去看。

“那时候流行自己编这种绳子的手链,可以搭配几种颜色。”

“我看见过啊——现在在一些商店也有卖,但是都是店家搭配好的绳子,只要按照说明书上的步骤编起来就可以了。不过说明书教的都是最简单的那种方法,没有自己创作那么有趣。”

“啊啊啊啊,那时候高夕看了我编的手链以后怀疑我是色盲。”林零零委屈地说道,“我只是美术从来没及格过而已。”

“啊炳哈——我觉得挺好看,给我吧。”阎君打量了一下,把绳子抛还给林零零,然后把右手伸给她,“来来来,给我戴。”

林零零解着绳扣,刚要绑,忽然又反悔,“算了还是不要了!很难看啊。”

“别耍赖,快点。”阎君扯了她一把,就差把手腕伸到她鼻子底下了。

林零零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正了,小心翼翼地绑带子。

看得出来她正暗爽,不过装模作样地板着脸。

“现在不做导游了,打算怎么办?”

“我想学日语,然后争取带伊豆这条线的旅行团。”

林零零捏着拳头激动莫名地说:“那些去日本的都是贼有钱的阔佬!一到景点二话不说先冲进商场狂购一通再说。”

“带国际团,小费也会比较可观吧?”

阎君一语道破天机,“那是自然的。”林零零紧锁双眉严肃道,“不管怎么说趁着年轻赶紧多捞几把才是正道。”

她这个守财奴的样子引起了阎君充分的兴趣。

“你想囤积多少私人财产?”

林零零竖起四根手指头,“不多,每个月三千。”

“可你竖的是四根。”

“四根?那还有一根留给你。”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三千,你一千。你能每个月存到一千块吗?”

阎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一千?”他嚷嚷道,“你确定一后面是三个零吗?”

“一千后面是三个零吗?好像是,没错。”林零零掰着指头算了算。

“为什么每个月你要存三千,而我只要存一千?”

“这样才显得我比较宠你,何况你还要养车供房子吧。”

“那个倒不用,都是现成的。”

“唉,我说……老公,”林零零回味了一下这个字眼,忍不住好奇地问,“可以这样喊你吗?”

“当然!”阎君大惊小敝地说,“不这么喊,怎么喊,啊?”他朝她挤了一下眼。

林零零顿时心花怒放,“老公?”

“嗯!”

“平时你都把钱花在什么地方?”

她这一说阎君发现自己好像还真的用不了什么钱。

“惨!我居然没地方可以花钱!”

这个问题可麻烦了,衣服再好也只不过穿三层,食物再高级也只不过吃三顿,阎君忽然发现自己属于碌碌无为青年行列,这个发现让他郁闷不已。

“那你呢,一般把钱花在什么方面?”

“好像除了吃,还是吃。”

林零零若有所思,“老公,我们不能有太多钱的。否则你可能会找情人,我也有可能仗自己有存款而对你失去依赖性。”

“说得是,那我看我们就每个月存两千块好了,一人一千?”

“同意。”

两个人商量妥当,高高兴兴地驱车赶往林零零的住处,“那,老公,以后所有事情,我们都商量着办,你看好不好?”

“为什么不呢?”阎君说。

“到了,请进。”

把钥匙扔在门口的果盘里,林零零拉开灯。

“我不怎么收拾房间的,你多包涵了。”

阎君发现门边的鞋柜里有几双明显不是林零零脚的尺寸的女式皮鞋,而且还有几双童鞋。

“你不是一个人住?”

“是和一个同事合租的,这个时间她大概去接女儿了。”

“租房,你的父母呢?”

“在外地,我两个礼拜回去一次——我家在乡下,那里很好玩的。”

林零零的声音从厨房飞出来,伴随着勺子玻璃杯的碰撞声,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阎君在立式柜上发现了一张照片,主角是他老婆。林零零头上扎着一块毛巾,用晾衣服用的塑料夹子固定在鼻子下端,身披一条床单,一手拿着一双筷子,一手端着一个杯子,摆着众所周知的模特造型。

“等我谈妥退租的事情就可以了。”林零零端了果珍橙汁出来,发现阎君正在欣赏她飞天小女警的特写。

“哦呀呀,那个是去年拍的。”

林零零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大大咧咧地抽过靠枕放在膝盖上,从沙发坐垫底下翻出一本相册来。

阎君定睛一看,相册封面写着:《林零零成长秘史》。

氨标题:绝对隐私。

阎君马上含了一口橙汁在口中,心中预测着会在看第几张的时候喷出来。

第一张:当林零零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摄影师注:一百天)她用鄙视中含有挑逗的眼神,不屑地看着摄影师的镜头。

阎君没想到第一张就这么爆料,不过好歹忍住了没喷。

第二张,与一个青年人,估计是她的爸爸。爸爸眉开眼笑地竖着拇指逗林零零,林零零比划着中指对着摄影师,脸上是与爸爸完全一致的慈祥笑容。

阎君立刻改变了主意,咕嘟一声把水咽了下去,他不是怕他会喷出来,而是怕他会喷不出又咽不下结果导致气管缺氧被呛死。

如果说林零零是在玩COSPLAY的话,她起码COS了七种动物,三种外星人。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阎君翻翻后面的空白页数,很好,还有不少,够放他的那一部分。

想不到二十六岁,第一次恋爱,居然就找到了同道中人。

“你有电脑吗?”他问。

“有。”

“上网没有?”

“有啊。”林零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引他到写字桌边,打开了电脑。

阎君打开学校的电子毕业留言簿,进入,给林零零看自己毕业写的那段话。

“这是我毕业时候的留言,老师看了脸都青了。”

“啊炳,啊炳,啊炳哈哈哈哈——”林零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公,你,你是我的偶像,我往死里崇拜你!”

“其实一直到翻开你相册的前一秒,我都认为自己在这方面的搞恶是最伟大,最有天分的。”阎君正色道,挑挑风情万种的眉,“可是看了你的照片,我已经完全折服了。并且同时决定,我要海枯石烂地崇拜你。”

林零零的笑意定格在唇边,在心里揣摩着措辞,言不由衷地小声问了一句:“那个,老公啊,我一直想问你,我们结婚是不是很仓促啊?”

最后几个字,她问得分外小声。

阎君沉思着皱了皱眉,“你会后悔吗?”

“不会。”这倒是不假思索,“至少现在不会。”这也是真话。

她蛮坦诚的,那么问题就简单多了。

“我也还没后悔。”他笃定地说。

林零零噘着嘴看着别处,好像在思索什么问题。

“来吧,我们做个实验。”阎君拍拍自己的大腿,林零零的视线被吸引过去,马上不假思索地露出感兴趣的眼神。“肯坐上来吗?”他问。

林零零模模鼻子,移动,移动,移动过去,然后粘上他的大腿。

哦……好结实哦!比坐真皮沙发还舒服,真想一直坐着。

“讨厌吗?”阎君的鼻尖凑到她脸颊边,声音很低地问。

林零零拼命摇头,怎么可能讨厌,大腿沙发,大腿枕头,大腿靠垫……她光想地就要喷鼻血了。

“我也是。”阎君笑着告诉她,尾音有点上扬的趋势。

他把手环在她腰上面,“这样呢?”

“没感觉。”

“不是吧……你腰好细。”他嘻嘻笑了下,收紧力道,“不过,我很喜欢小蛮腰。”

“老公,你这样子好痞……”

阎君摘下了眼镜顺手放在一边。林零零疑惑地看了一眼,“不会看不清楚吗?”

“嗯。我戴隐形的,那个是平光镜啦。”

他眼睛黑白分明,林零零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瞳孔,忍不住赞叹道:“你的眼睛还真清澈呢,一般隐形眼镜戴多了,都会变成金鱼眼的,要不就一副要死不活的呆滞样……你都没有,嗯,真好。”

“因为我的眼睛不是看电视或者打电玩弄坏的,所以不会有移位的痕迹啊。”

“哦,那是怎么搞成这样子的?”她直觉条件反射地捧起那张脸,仔细地把头凑过去研究一对黑珍珠似的眸子。

“跟人打架——你信吗?”

啊?林零零毛骨悚然:“跟谁?”

“一个比我大六岁的男孩,当时我可能小学刚毕业吧。”

“你够强的……”她意犹未尽地说,“可是都看不出来你有那么凶啊。”

“我从良了呀。”他耸耸肩,补充,“以前可不是什么好人。”

“老公。”她严肃地说,“多方面权威验证,没打过架的男人……”她顿了一下,“就不是真的男人,所以,我好崇拜你哟!”说到后来,乌云密布的脸忽然云消雾散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

阎君愣了下,没辙地低笑一声,“你大概会是那种老公或男朋友打架,自己不但不拉不劝还在一边跺脚喊好的女朋友吧。”

“怎么会呢。”她亲昵地往他的脑门上一吻,“我当然是捡石头砸对手给你帮忙啦——我这么爱打群架的好战分子,怎么可以光呐喊助威就满足得了呢?”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嗯?”

“这个说法好!”她笑嘻嘻地颠了两下,发现自己还坐在他腿上面,两脚悬空……有点尴尬,不过,已经是夫妻了不是吗?那就管他什么礼仪家教,坐得爽才是真的。

腿上沉甸甸的重量,使他觉得心里踏实。不再是一个人的无聊,自然充实了许多。原来生活里也有不能承受的轻啊!像一片羽毛一样的人生,并不见得就是什么幸事,根须深深纠缠着土壤,寸步难移的大树,也未必就令人遗憾。至少有藤蔓的依附缠绕,不管是和风雨露还是骤雨狂风,这不就是两个人的生活吗?

用了三天的时间搞定房子的问题,退租虽然不是那么顺利,但是林零零决定把自己押在房东那里的那份房租挪给室友兼同事罗文丽,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少交一个月房租。房东表示同意,林零零办妥一切后,还算满意地买了南下的火车票,决定带阎君去老家参观那里的一派风光。

“说到我们老家最有名的是面食!味道好得简直不是给人吃的!只要你吃上一口,那就比吸毒还要上瘾,吃到你撑死还想吃,吃到你神志不清却还是不肯放筷子……”

林零零滔滔不绝地向阎君推销自己老家的小排面,一副“过把瘾再死”的表情。

阎君剥好一个橘子递过来。

“谢谢……我说到哪里了?”

“小排面。”

“说起来那个小排面就一定要吃那家四荷春的,这家的面不是盖的,简直好吃到你会多掏三块钱加一份小排——不加你后悔。”

“我加六块钱的。”

阎君不动声色地说,掏出湿纸巾递过去。

“给我?多谢!那个……我把核吐哪?”

阎君拿起小茶几上的果核盘。

“啊……风景真好,这个时候真应该泡杯咖啡啊……你不要动,我去倒开水,真的让我去啦,哎呀呀——”

阎君走出车厢,对面的一个老头把脸从报纸中抬起,困惑地问林零零:“你男朋友吗?”

“老公……呵呵。”林零零幸福地拆开薯片嚼着说。

“这么年轻就结婚了?”老头推了推眼镜儿,咋巴着嘴。“看不出来。”

“您去哪?”林零零礼貌地问。

“回家,我和你是同乡。”

“啊?您怎么知道我是哪里人?”林零零傻着眼问。

“你嚷嚷得满车厢的人都听见啦,小泵娘。”

老头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听见有人这么夸我们老家,心里还真乐——你是大学生?”

“我是导游,工作两年了。”

“导游啊……”老头眼神贼快贼快地闪烁了一下,“那咱们就算是同行。”

“啊啊啊啊,您也是——”说起来林零零一直觉得他有点儿眼熟,但是就是没想起来他是谁。

“咖啡。”

阎君回来,把装了速溶咖啡的杯子递给林零零。

可是林零零猛地一抬手,大吼一声:“乐老助!”

杯子翻掉,咖啡洒了一地,叫乐老助的老头乐得哈哈直笑,他是旅游业的奇葩之一,为了能够跟国外的游客沟通,三年内学会了五种语言,而且他开始学的时候,已经五十三岁了。

学会之后他仿佛得道成仙,舌灿莲花,把死物说成活的,太阳说成绿的。偏偏大家都吃他那套,认为他不但具备导游的灵活和风趣,还具备诗人一样的心性与才华。

报纸和相关行业把他当神仙一样地说来写去,谁知道他窝在这趟火车上被某个不起眼的小小林零零逮个正着!

“乐老爷,你是怎么学那个日语的?我一看日本电影,离了字幕都不知道他们在嘀咕什么,演员表情又怪……”

“这还不容易,日本人说什么,你顺着说什么,他骂你,你骂他;他夸你,你夸他——哈!炳!炳!炳!”

乐老助笑完了开始打量林零零和阎君,“小两口回娘家吗?我们家乡虽然不是什么著名的地方,可是要论好玩的地方,一天两天还真是玩不过来呢。”

“得了吧,他是个都市男孩,不像我们,打小在泥巴地里打滚。”

林零零的话引起阎君的激烈反驳。

“胡扯,我在泥巴地里打滚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打滚呢。”

“当真?”

林零零一口嚼八块品客薯片,吞咽匆忙噎得喘不过气。

“我还在石灰堆里打过滚,和人家拿着水枪对刺——结果险些变成建筑装饰材料。”

林零零想到自己逢年过节在包饺子的面粉里打滚,夏天在人家的甘薯地里打滚,秋天在人家稻田里打滚的经历,和他比起来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老公不愧是老公啊……”林零零羡慕得两眼直发花。

“上大学的时候做化学实验,与同组的一言不和,一个拿起稀盐酸一个拎起酒精灯提前庆祝泼水节,结果被老师双双罚出去,三个礼拜没让进实验室。”

阎君点了一支烟,面色自若地回忆着。

“老公,你怎么能那么老实?要是让他泼着你,你那脸蛋可怎么办?”林零零义愤填膺地说,“你应该立刻报告老师,说那混蛋背地里狂拍老师死对头的马屁,老师嘴上不说,事后肯定饶不了他——你笨了不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劳动你的玉手呢?高手要收拾谁,都是借刀杀人。尤其借老师的刀杀人,又干净又利落,绝对没错!”

乐老助盯着林零零,忽然来了一句:“丫头,你是古龙迷?”

“不是。”

“那你以前借老师的刀杀过人?”

“不,我被人杀过。”林零零理直气壮地说。

乐老助长叹一声,“年轻人啊,我告诉你们,接触各种各样的人,最要提防的,就是那种老好人。我这一生,十八岁开始带团,驰骋‘江湖’数十载,他人在暗我在明,我怕过谁?五湖四海皆兄弟,可怜我居然栽在了最不可能栽的人手上!想想真是——不甘心!”

“……我妈只说过叫我小心辣椒吃得多的人。”

阎君和乐老助皆不解其意,“为……为什么?”

“辣椒开胃,他就会和我抢饭吃。”

乐老助沉吟一番说:“你妈是个有远见卓识的人。”

“她早自封为我们家第一夫人了。”林零零感叹着回忆道,“那年冬天她给我寄外套,因为邮局的人说超重,于是她就把两个袖子拆下来塞在衣服口袋里继续寄。”

两人陷入沉思状。

“据说我爸爸更厉害,我一出生,他就逮着护士问,是儿子是女儿?那护士大概反感男尊女卑,尤其是乡下人,还以为他重男轻女,白了他一眼说,是女孩,怎么样?我爸立刻兴奋地给他的爸爸也就是我爷爷打电话,在医院的走廊上大喊一声:‘爸爸,生的是个女孩!抱喜你,你儿子当爸爸你当外公了!’……那护士走不了多远,听见这句立马趴下了。”

阎君的第一反应是,有这样的强爸强妈,难怪林零零是个脑筋如此“出类拔萃”的人。

“强!太强了!澳天一定要登门拜访!”乐老助也激动地说……

火车到站的时候是下午三点,他们一出火车站,就看见了非常庞大的迎接队伍。一条长五米的横幅架在半空,写道:“欢迎孙女婿/女婿/表姐夫/表妹夫到此一游。”

饶是从小调皮捣蛋把坏事做绝做尽,做到登峰造极,后来改邪归正有头有脸的阎君也没见过,除了工作视察之外还有这种阵势。

乐老助干脆作惊佩状,定格了。

“别理他们,他们欢迎我妈妈嫁过来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林零零朝大家挥手时对阎君说,“只不过当时扛旗子主打先锋的是我爷爷,欢迎对象是我妈妈,没我爸爸什么事。所以当时的标语写的是‘欢迎儿媳妇进驻基地’,而不是到此一游。”

阎君低声问:“那要是我爸爸妈妈,你公公婆婆来呢?”

“那八成是‘欢迎亲家视察工作’吧。”

阎君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爆的笑声,大概是觉得他们两家原来是同窝的一丘之貉。

林爸爸快步上前,握住了阎君的手,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展开念道——

“致:我的好女婿!我们感谢你!靶谢你舍生取义,为我们家顶住了这个炸药包!我们感谢你!靶谢你迎着困难,逆流而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们感谢你啊,感谢你!”

念到这里,林爸爸停了一下,做一个握拳的动作,然后继续念——

“从今天起,我代表全家上下,坚决支持和拥护你!全力配合你工作的展开。俗话说,有困难要做,没有困难即使创造困难也要做——对不起,我念错了,应该是,有条件要做,没有条件即使创造条件也要做——发言人:林国强。谢谢大家,谢谢!我的话——完了!”

林爸爸一回头,一群人像电器通电了一样齐声高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阎君把手团成拳头,放在唇边轻微咳嗽两声,林爸爸举起手,大家顿时安静下来,认认真真地盯着他。

“我一定不负众望,用一生的时间完成大家交给我的任务。”

林爸爸激动地握住了阎君的手……

本以为热烈的欢迎仪式后就是顺理成章地登堂入室,不过在林爸爸林妈妈林哥哥甚至林妹妹缠着听说了他们的认识过程后,表情全都从迫不及待欢欣鼓舞变成大眼瞪小眼地傻掉了。

“你们认识还不到一礼拜吗?”

“居然三天就结婚……现在的年轻人……”

爷爷捂着胸口,可是忽然想起自己根本没心脏病,身体硬朗无比。

“你们,没有,那个吧?”表哥有点弦外之音地说。

“你们不要那么大惊小敝好不好?”已经被高夕和一群同事打击过的林零零,面对家人惊诧的脸直想发狂了。

“结婚,是结婚不是玩家家酒啊!零零,你还以为你八岁吗?”

“各位!”林零零正要拿起导游用的喇叭开训诫会时,阎君笑容可掬地开口了。

“我是很喜欢零零的,我想她也很喜欢我,所以就结婚了,对不起,都没有打招呼。”

“哪里……”说实话,丈母娘看这个女婿是十分顺眼的,“我们不是反对这门亲事啦,只是觉得,觉得吃惊……”

“吃惊嘛,我理解的,可是零零非要说,如果回来结婚再出去度蜜月,会很浪费钱。所以我们就将就那边的大好风光,又加上有很多朋友助兴,把客都请掉了。”

他还真是巧舌如簧,林零零情不自禁地想。不过至于她是不是说过这个话,她先保持缄默好了,不对的时候随时跳出来和他演对手戏。

“嗯,是应该节省。”妈妈也觉得言之有理。

“但是我觉得这种事情不该敷衍的,毕竟爸爸妈妈养零零这样一个女儿真的很不容易,我怎么能马虎过去呢。”

“啊……这个……”妈妈开始不好意思起来,飘飘欲仙。

“什么客都能省,惟独妈妈爸爸这里是不可以省掉的。”他非常诚挚地说,回头看了林零零一眼。

好小子,果然有潜力去竞逐奥斯卡。林零零暗自佩服,看来他一个人也可以唱完这一台戏了。

“真是体贴的好女婿,零零可以嫁这么个老公,好有福气哦。”林妹妹倒戈了。

“我们就是专程回来补办婚礼的,这里的风俗怎样,请妈妈爸爸主持大局,我们完全听从指挥。”

“啊,这个当然,没关系,交给我们吧!”林爸爸豪迈地说道,拉着林妈妈的手,“走啊,老婆,我们来商量细节,你不是昨天晚上还在为女儿的婚礼没办到家门口来睡不着吗,今天可高兴了吧?”

阎君回身,把手放在胸前对林零零不动声色地比了个V字造型。

“我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做三寸不烂之舌了。”上楼之后,林零零坐在床上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行装。

“小Case,反正大话坏话假话都别说,说好话是一定没错的。何况你老公这么帅,往这里一站就是活招牌,只要没有性格缺陷,谁还不照单全收。”

他在那里得意地吹捧自己,林零零举着双手投降,“以前怎不知道你有这么厚的脸皮呀?”

“我都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好人了。”迅速收拾完毕,阎君只是把行李箱塞到衣柜里去关上柜门就算了事,然后坐在床边捶着肩,做出一副很累的样子,“哎……酸……”

林零零爬过去,给他捏肩,手上使劲心里暗说:我捏得你痛还不敢叫。

不过不管她怎么用力,阎君都是一副闲适的模样,“用点力气,你真好,老婆。”

林零零挽起袖子,扩散目标。从肩膀一直捏到腋下。阎君笑容不改,她都快怀疑他面瘫了。

“你,你没感觉吗……”

几乎快要给他做脚底按摩的林零零,疑惑地问。

“不好意思,我本来很想配合,给你一个相应的表情。”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可是我正在琢磨你到底是想挠我痒痒呢,还是想掐我。如果是挠痒痒而不是掐,我就该笑;如果是掐而不是挠痒痒,我就该叫。如果你挠我却叫,你掐我却笑,那不是跟你唱反调吗,你一定要体谅我的良苦用心啊,老婆。”

他的微笑让林零零不禁疑惑,什么时候开始,她一个打遍周围无敌手的野丫头,居然沦落到挠痒痒和掐肉差不多力道的地步了?

不行,她得赶紧检查自己的打架神经退化没。

“来干一架吧,输的人不许吃饭。”

阎君略微皱了下眉头,“跟你?不好,我不跟女人干架,尤其是老婆。”

“拜托,这里方圆百里已经没人敢跟我比啦,除了你之外。纯粹是活动筋骨而已。”

“规则呢?”

林零零四下一张望,指着衣柜,“把对方塞到那里面就算赢。”

阎君哭笑不得地抱着手臂,“你真的不考虑换一下吗?”怎么看都是她比较容易被塞进去吧。

“来吧!”

迅疾地猛冲过来,屋子里虽然地方不是宽大无比,可是够阎君转身没有问题,闪避了几个回合后,林零零满头大汗地停下来,喘着粗气问:“喂,你,你的兼职是西班牙斗牛士吗?”

“哈哈,是啊,我最喜欢逗初生的牛犊了。”笑意从他脸上隐去后,阎君拍拍手,“来吧,我不闪了。”

“累死了,让我歇口气先。”林零零挥挥手,脑子里挥之不去他那个帅毙的转身镜头。

“不玩了?那我可睡觉去了。”想拖延时间?那可没门,好不容易玩兴被勾起来了。

瞅准时机,林零零趁他背对自己的时候猛扑过去,抱着他的腰就往衣柜的方向拖。

天晓得阎君背后长没长眼睛,也许四眼田鸡并不只是用来称呼那些戴着眼镜的仁兄们——他空出一只手揪住了她的衣领,然后冲到衣柜旁边打开门,就要把她像扔行李一样扔进去——

这时,门忽然被敲了几下,“你们要不要洗澡啊?”

阎君一回头,林零零抓准上帝赐予她的第二次机会一撞,把阎君措手不及地撞进柜子里,然后像对付章鱼一样把他的手脚塞进去。在门外等不到回应的林家哥哥,忍不住说了一句“我进来了”就推开门,结果看见阎君一条腿和一只手还卡在柜门外面挣扎。

“她欺负我!”在目瞪口呆的表哥面前站稳后,阎君指着林零零,装出一脸无奈的小媳妇表情说。

“你们……”表哥好想告诉他们,刚才他们在里面说的话有多暧昧,他们自己知道吗?

午后的风吹得分外舒服……

“零零——林零零——零——”

从午饭后就消失得不见踪影的某人,躲在高高的草垛里,一声不响地看着另一个某人扯着嗓门高呼自己的名字。

阎君装模作样地对着一望无际的麦田喊了几声就打算回屋,当他是傻子啊?不晓得这附近几百米,除了身后这个草垛子,哪里还能藏得住一个一米六的大活人?

丙不其然,他刚回头,林零零就呼的一声从草垛里钻出来,看在她潜伏了那么久的分上,阎君就勉为其难地装作被她吓到一回,不过下次他可不干了。

“呵……怎么钻那里头去了?”

“嘿嘿嘿嘿……”林零零一阵傻笑。

“每次躲猫猫我都藏在这,没人发现过。”

她把手伸给阎君,阎君抓着一拉,爬上草垛顶端。

“哈哈,真是个好地方。”

草软天高,心情爽。

“最初是怕着了天火,所以叫我经常进来拱一拱的,没想到我竟然喜欢呆在里面了。”

林零零抽根稻草含在嘴巴里,“呐,每个人都要有一个可以隐藏自己的地方,才会有一个安全的童年。但是这个地方要足够宽敞,至少要够装两个人,否则等他长大了,找到自己另一半以后,万一塞不下——那他就要孤孤单单地一辈子一个人躲在里面了。”

阎君也抽了根稻草含在嘴巴里,躺在草垛上看着天空。

“喂,老公,你小时候一般躲在哪里?”

“呵呵,三岁时候钻过床底,然后就再没躲过谁。”

林零零眨巴一下眼,“床底下大吗?”

“不大。”阎君把稻草抽出来敲着她的头,“是双人床,只够躲两个家伙,再多就要暴露了。”

林零零,嗤笑一声钻进草垛里,“那下次我不见了,你知道到哪里找!”

“不许随便不见啊——否则我也钻床底。”

“老公,上次我们说过每天都要夸对方的,你还记得不记得?”

“我正在思考这个事——不如我们双方起草一个条约或者字据得了?”

林零零再度呼的一声冲出草垛。

“老公,你太聪明了!不要犹豫,马上就干吧!Don’tthinktoomuch,let’sdoit!”

林零零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晴朗的碧空中,房梁底下的狗放声嚎叫。看着他们双双回二楼的房间,林爸爸和林妈妈老泪纵横——

“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不要妨碍他们为我们林家添砖加瓦开枝散叶,我们闪边……”

“我去炖汤。”

“……”

蒙在鼓里的林零零和阎君,完全不晓得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骗来一顿丰盛的晚餐。

如果生气了,一定要让对方知道。

如果生病了,也要让对方知道。

如果生孩子,不管是谁生,只要是两个人之中一个人的孩子,也不得隐瞒。

“这一条我比较吃亏呀。”

林零零咬着笔头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你很狡猾。”

她一边想,一边拿起笔在这句话下面加了一个注,变成:

如果生孩子,不管是谁生,只要是两个人之中一个人的孩子,也要让对方知道——注:此条纯属为了押韵。

阎君夺过笔,加上一个批注:“你废话!”

林零零大叫起来:“我没废话,要是不加这一句的话绝对是不平等条约。”

“受不了,你慢慢写吧,我去楼下倒杯水。”阎君揉了揉她的头,从床上爬起来。

等他回来,林零零已经咬断了一支铅笔,不过她似乎已经成功地起草了双方和平共处互不侵犯合同。

“Look!”

斑兴起来,她不惜跨越国界使用了一种洋毛子的语言。

“Good!”

既然如此阎君也不好扫她的兴,所谓妇唱夫随。

他仔细浏览了补充上去的部分。

之一,老婆要负责哄老公开心,不能不听话。

之二,老公要每天夸奖老婆,不能忘记。

之三,老婆老公要相亲相爱,为对方着想。

之四,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自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能活多久活多久,连对方的那分一起活,活到天荒地老,活到海枯石烂。(阎君内心活动:啊?——那不成妖精了,还是想演人鬼情未了?)

之五,老公要叫老婆的昵称“老甜甜”;老婆要叫老公的小名“英君”。(阎君内心活动:英军?我还维和部队呢。)“老……甜甜?”

“嗯,说我,老是甜甜的笑个没完,简称,老甜甜。”

“那我的呢?”

“啊?你是,英俊的阎君呀,简称,英君。”

林零零想了想:“要是你不喜欢‘英俊’这个形容词,要不咱改成‘俊美’也可以。”

“美军?还是算了吧,英军比较好——美军最近太嚣张了。”

“也好。”

阎君继续往下看。

“你慢慢看,我去炒蛋炒饭吃。”

等林零零端着一盘子蛋炒饭回来时,阎君已经批阅完毕,又加了若干条。

之六,不管发生什么矛盾,都不得聚集家人弹劾对方。

之七,不管说什么话,都要先考虑到对方的承受能力,括号,梦话除外。

之八,不得以“分手”、“离婚”等字眼要挟对方,玩真的更不行。

……

以上条约对双方均有道德效力。

林零零皱着眉头看完,拿笔签字,画押,按手印。

“你把自己卖了……”阎君签完自己的名字以后,第一次露出人贩子的笑容。

“谁卖谁还不知道呢。”林零零得意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炒饭说,“你也不看看我签的是什么。”

阎君一看,手印的地方签的是:“老甜甜”。

“岂有此理……”

他摇着头,“你这个皮赖得太没水准,看我的就要高明多了。”

林零零低头一瞧,他的签名处写着:

——英美联军。

“……”林零零生平第一次享受了欲哭无泪的美妙滋味,她才知道自己遇到了耍赖的个中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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