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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心 第八章

甭坟前,清香素果,断情庄主嘴角微带笑意,难得心境平和。

“月牙儿当真要嫁人了?怎么也没回来告诉老婆子一声?”婆婆对这结果自然也是乐见,只是月泠若不能由断情庄出嫁,总会有些遗憾。

淡淡笑着,断情庄主能猜出夏侯星的心态,他对她十足不满哪!“我想,八成得等他们成了婚之后,夏侯星才可能带她回来吧!”

“哪有这回事?再怎么说,月牙儿可是老婆子和妳这个师父一手带大的,想拐走咱们的月牙儿,至少也该让她回来啊!亏妳还特地留了几匹水云丝,不就是要给月牙儿裁制嫁衣的吗?”婆婆嘀嘀咕咕着。

微叹口气,断情庄主神色略为黯然。“我只希望月泠能得到幸福,别再受苦就好了。”视线望了下孤坟,不由更为神伤……只可惜,一心期望月泠幸福之人,却见不到这样的好结果。

“老婆子去跟那小子说一声,教他非得让月牙儿回断情庄嫁出门才可,否则老婆子就将我的月牙儿带回来。”婆婆可不许她瞧大的宝贝就这么莫名其妙丢了。

断情庄主没有制止。“好吧,嬷嬷想去就去吧。他们应该还在荷香水榭。”

狐疑地盯着她,婆婆有些纳闷:“妳真让我去?”

“是啊!”断情庄主唇瓣笑意加大。“不让您去,您又装病,那我不是更麻烦?”

婆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硬丫头,知道婆婆是装的就成了,干嘛还说出来?”呵呵!可以去瞧她的月牙儿了,还有那个俊俏娃儿呢,当真令人开心啊!

“婆婆,您怎么来了?”夏侯星望着婆婆进来,心中有些警戒。

闭杖一伸,就要敲他一记:“怎么?婆婆来不得吗?”

夏侯星还不及反应,惊喜声由外头传入:“婆婆!”只见听到声音的寒月泠已急急赶来。

伸手将飞奔入室的身子拥入怀中,夏侯星心中更惊,月还是惦记着断情庄呢!

趁隙顺利地敲他一记,婆婆不满他的眼神。“娃儿,你那什么眼神?要不是婆婆,你会识得咱家月牙儿吗?”不知感恩的臭小子!

夏侯霜在旁闷笑一声。娃儿?

恶狠狠地瞪着夏侯霜,直到她不敢再偷笑了,夏侯星这才回头无奈地对婆婆抗议:“婆婆,别再那样叫我了吧?”一个大男人,老是被人叫做娃儿,象话吗?

“怎么?婆婆不能这么叫吗?”婆婆睨着夏侯星,大有他敢再多说一句便要再一杖敲下的意味。

“婆婆,师父她……还生我的气吗?”寒月泠有些怯意地问着。那一夜,原已答应要跟师父一起回去的,却教星给留了下来,师父肯定生气了。

搂紧了她,夏侯星不喜欢她如此自责的语气。“月,她没有资格生气的,知道吗?不管断情庄主的身分是什么,她都不该那样欺骗妳、伤害妳。”

婆婆瞧清了寒月泠的装扮,老脸现出一阵欣慰的神情。“这才是我的月牙儿呢!真正的月牙儿就该是这模样才对的。”

“婆婆也知道?”夏侯星的语气温和,俊脸上笑意未变。

整个断情庄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所有人都坐视庄主颠倒阴阳地欺骗他的月?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让她得这么不见天日地过活?

寒月泠柳眉轻蹙,星又动怒了!轻拉下他的衣襟:“我没事!你别随便发脾气。”

灿烂笑意转为温暖,夏侯星柔柔地看着她。“月,怎么办?我愈来愈爱妳了。”月总是能确切地了解他的心啊!

婆婆笑开了一张老脸,忍不住调侃着:“哟!连这么露骨的话都说得这么溜,娃儿对多少女子说过了?”

“婆婆!”夏侯星语气中带着不可忽视的风暴,话声由齿缝中哼出:“您、到此有何贵事?”

婆婆眨着眼,话中带着委屈:“老婆子一手带大的月牙儿要嫁人了,却没人去通知老婆子一声,做人好生不值得啊!”

“婆婆。”寒月泠低唤着,心口彷佛教人揪住了。“对不住!总是让您为我操心。”

夏侯星的声音忍不住沉了下来:“婆婆有话就明说,犯不着拐弯抹角。”

还是他的月好,从来就不会耍那些心机,不像他眼前这些个女子,一个比一个奸诈狡猾。婆婆分明是故意要引起月的内疚的。

婆婆又恢复一脸笑意,娃儿明白她的意思就成,可不能太过得意忘形以免弄巧成拙了。“怎么说月牙儿都是断情庄的少主人,就算要嫁,也该由断情庄出嫁吧?”

“我、我没……”寒月泠俏脸嫣红,正要说明,已被夏侯星打断。

“婆婆的意思是说,断情庄主已经同意把月嫁给我了?”深知寒月泠对师父的尊重,听到她已同意,夏侯星心头大石总算放下大半。

“不同意,你还不是抢了人就跑,反对有何用?”婆婆含笑望着他们,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啊!她的眼光果然是好的,唯有夏侯星这俊逸少年才配得上她天仙般的月牙儿。

“月,听到没?妳师父已经把妳许给我了。”夏侯星得意地在她耳边低语,痴望着她的娇羞反应。

眼看儿子的心思全在寒月泠身上,夏侯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却也疑心婆婆的来意,开口道:“老前辈今日前来想必有事吧?”

婆婆笑了笑。“我知道月牙儿不清楚怎么回断情庄,特地送来路径图,这样月牙儿就可以随时回去了。”地图递交给寒月泠,婆婆又说了句:“这可是妳师父花了多日的时间才绘成的,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寒月泠打开瞧了眼,将图压在胸口,想到师父往日的殷殷教诲,忍不住哽咽:

“师父……她真的不怪我吗?”

“傻孩子!妳师父她爱妳哪!她这辈子剩下的就只有妳了,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妳好。”

那一天,若不是夏侯星逼得太紧,她也不致下那么重的手。婆婆心中轻叹,丫头这辈子是恨透男子了,偏偏至亲都因男子而伤,教她怎能不怨?

夏侯星微皱起眉,婆婆话中有话。

“好啦!婆婆得走了。”任务完成,婆婆打算功成身退了。“娃儿,成婚前记得带月牙儿回去啊!她可是咱们断情庄的宝贝,总得让她从断情庄出嫁吧?别让人以为她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女,就随便欺负了咱家的月牙儿。”

“婆婆。”寒月泠不舍地低唤了声,她想回去瞧师父。

夏侯星没有放手,却松了口:“我知道怎么做的,婆婆放心。”他会带月回去,不过前提是,他得先确定断情庄主不会再影响他和月的感情才行。

婆婆笑开了脸,明白夏侯星了解自己的话了。“知道就好!婆婆走了。月牙儿,要记住妳一定要好好的,才不会辜负了妳师父的一番心血,明白吗?”

寒月泠点点头。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婆婆边说边往外走,声音渐渐远去。

夏侯星紧紧抱着寒月泠,见她定定地瞧着婆婆的身影远去,心下愈来愈不安。

在夏侯夫人的严厉警告下,夏侯星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路;夏侯刚和夫人也同时离开荷香水榭,回夏侯府准备婚礼。

夏侯兄妹和寒月泠边走边游山玩水,走了多日,这天才接近孟家堡的地盘。

当夜,夏侯星拥着寒月泠,上了客栈的屋顶观赏月色。

寒月泠但觉环抱着的铁臂,紧得让她喘不过气,她心中讶异!“星?”

夏侯星警觉地放轻了手劲。

“弄疼妳了吗?对不起!我失控了。”想紧紧捉住她不放、想将她牢牢地拥在怀中,不让任何人瞧见她的绝世容颜、不让一切的恶意言行伤害到她。只是,明日即将入孟家堡,他要怎么做,才能将月护得周全?

清楚孟堡主的为人,该不致做出有违他身分之事,但那两个爱妹心切的男子呢?想必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可以打击月的机会;还有孟湘萸,她心中又是怎么想的呢?

寒月泠摇摇头,靠在他胸前,心中悄悄泛起一股甜。星呵!他总是怕自己会突然不见似的。

“月,咱们明天就到孟家堡了,妳怕不怕?”夏侯星柔声问着。

不安啊!打从丢了心的那刻起,他的潇洒不羁就全离他远去,只剩下一缕惶惶难安的魂魄追着他的月跑。

寒月泠微愣,她抬眼望着夏侯星,他的心跳得好快。

“害怕吗?月。”再一次追问,夏侯星掩不住心中焦虑。

或许害怕的是他吧?深怕月会承受不了恶意的打击而选择离开他。他不放手,不愿放,更不舍得放啊!夏侯星忍不住再加重了手劲,若是能够,他要将她深深揉入自己体内,这样就无人能伤害到她了。

寒月泠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她定定地看着他,想知道夏侯星那掩在灿烂笑容下,跳得飞快的心,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星在害怕什么呢?她一直以为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担心的,就连在断情庄落入师父手中时,她也未曾见他如此不安过。

夏侯星的心沉甸甸地,无法可施,他还寻不到月的心啊!

自己的心意早已明白摊在月的面前了,偏偏他一直无法确定她的心。想到她那夜执意离开的坚决、想到婆婆送来断情庄路径图时她那企盼的神情,夏侯星更是掩不住心中慌乱。

为何他心中的不安如此清楚地传给了她,让她也跟着难受起来?寒月泠不解地望着他,心慌意乱。

得不到寒月泠的回答,夏侯星不再追问;他望向天际,今夜又是明月光。“我喜欢月夜!我头一回见到月,就在月下。记得吗?咱们同跪天地那夜,也是个明月夜。”

寒月泠静静地靠紧他,想到义结金兰时的情景,俏脸飞掠红晕,低声反驳:“咱们是结拜!”听他说得何等暧昧。

望着她娇羞神情,夏侯星柔柔一笑。“结拜和拜堂都是拜啊!”

“不正经。”柔声轻斥,寒月泠只觉小脸愈来愈烫了。

将她更紧搂住,夏侯星遥望天边。“今夜的月色很美吧?”

“嗯!”点点头,寒月泠深偎入怀,眼睫半合,神智略显模糊。习惯了身边有星就能放心、就能安眠。

低头看着寒月泠渐渐入睡,夏侯星露出疼惜的笑容,将她更搂紧些,在她耳际低语:“我最爱的便是月了。”

月--她的名、他的心!

彷佛听到他的话,寒月泠唇瓣微弯,扬起一朵绝美的笑靥,幸福而甜蜜。

夏侯星一行人前来孟家,孟氏兄弟在父命下亲自出迎。

孟书槐仔细打量,眼前人分明是当日和夏侯星同游的那名书生,可那时所见的俊俏书生,今日竟成了绝代佳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得夏侯兄肯大驾光临,请进!”孟书柏不怀好意地说着,望向寒月泠的目光带着鄙夷。

见孟书柏眼光不善,夏侯星也不跟他客套,直言拒绝:“不用了!既然两位孟少爷要我前来,现在我人在此,就请孟小姐出来一谈吧。”

孟书槐闻言脸色也不怎么好!“夏侯兄既然来到,若过门而不入,岂非是怪罪孟家失礼?”夏侯星当真是任性妄为,人都到了孟家堡,竟然还如此硬气。

夏侯星尚在沉吟,夏侯霜偷拉着他的衣角,陪着笑:“大哥,有什么事还是进去再说吧,站在大门口怎么说话呢?”这个大哥真是的!娘是要他来赔罪的,看他的神情,倒像是来踢馆似的。

“月,那咱们进去坐会儿吧。”柔声说着,夏侯星轻搂着寒月泠腰际,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孟书柏见状心头更火:“未知这位姑娘是?”哼!大庭广众之下还如此下避嫌,分明是个不懂礼教的下贱女子。

夏侯星笑意未减,语带讥讽:“我还以为孟家堡上下都已经知道月了呢,你们不是连月的祖宗八代都查清了吗?”在他面前还想装模作样?若他们不知道月,为何会特地要她前来?分明是不安好心。

“你--”孟书柏气不过,立时便想上前教训他。

孟书槐拉住小弟。“夏侯兄说笑了!镑位请进吧!”

夏侯星挑了挑眉,不以为意。

知道孟湘萸和孟瑛出门未归,想来他们一时半刻也不能离开孟家堡,为了给孟堡主一个面子,夏侯星答应留下小住几天。

“月泠嫂子,妳想不想出去走走?”趁着大哥在大厅和孟堡主父子三人说话之际,夏侯霜来到寒月泠的房间,兴高采烈地问着。

寒月泠想到夏侯星。“星呢?”

“大哥他们在外头谈论武艺,咱们去也插不上嘴,还是出去逛逛吧?妳这阵子一直待在荷香水榭,也没什么好瞧的,咱们趁这机会出去看看,外头很热闹的。”

“这好吗?”寒月泠有些迟疑。

“没什么不好的。若不趁此良机出去定走,等妳和大哥成婚后,他肯定整天将妳藏着不让妳出门的。”夏侯霜微瘪着嘴。

那个大哥!连自己的妹子也防得跟贼似的,想也知道等他们成婚后,他必然会整天跟前跟后地紧守着,那她们姑嫂二人就不太可能再有机会一起出门了。

“好吧。”寒月泠不想坏了夏侯霜的兴致。

两人来到大街上,大城果然和小镇风光不同,只见到处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月泠嫂子,妳瞧瞧有没有什么看上眼的,只管告诉我,我有带银子的。”夏侯霜亲热地拉着寒月泠的手,不在乎来来往往行人惊艳的目光。

微摇着螓首,寒月泠眉心轻拧,她向来不爱人多之处。

原是陪姑姑出来买点绣线的,孟湘萸在瞧见几步之遥走过的两名女子后,身子不自觉地僵住了。

和夏侯姑娘在一起的女子,莫非便是夏侯大哥未来的娘子?那样一个美人儿,美得连她都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容貌过人、美得教她也忍不住心生妒意,也难怪夏侯星会动心了。

“湘萸,妳怎么了?为什么停了下来?”见孟湘萸脸色有异,孟瑛不解地问着。

笑了下,孟湘萸掩不住语气中的苦涩:“没什么,我只是瞧见了夏侯姑娘,在她身边的,该是夏侯大哥的心上人吧。她,好美!”

孟瑛秀眉轻颦,顺着孟湘萸的视线往前瞧去。

原本含笑看着夏侯霜饶有兴致地买东买西的寒月泠,突然身子一紧。

“月泠嫂子,妳瞧这玩意儿,妳喜不喜欢?”夏侯霜拿起一样东西,抬头要寻求寒月泠的认同,见她神情不对,连忙问着:“月泠嫂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妳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寒月泠见夏侯霜神色如常,寒月泠淡笑了下。“没事!妳继续看吧!”看来对方针对的该只有她才对。

见她笑了,夏侯霜也回她一笑:“妳瞧,这好不好?”

“都好!”随口回着,寒月泠心上浮起一阵不安。

那么恶毒的视线,像要将她穿透般,不可能是她的错觉,可……有谁如此怨恨她呢?

回到孟家堡,只见夏侯星和父兄正在谈话,孟湘萸定定地望着他,没有开口。

夏侯星被她看得忍不住心头直嘀咕,站起身来,十足没有诚意地道着歉:“孟小姐,之前的事是我不对,还望妳别介意。”

孟湘萸艰难地开了口:“你喜欢她,是因为她长得比我美吗?”

论家世,天下能与孟家堡相提并论的寥寥无几;看她娇怯的模样,想来是不谙武艺吧!那能让他这个武学世家子弟瞧上眼的,就只为了她的绝美容颜吗?

剑眉轻拢,夏侯星有些狐疑。“妳瞧见月了?”怎么会?月不是在客居休息了吗?为何才刚进家门的孟湘萸会见过她?

想起了一人,夏侯星忍不住在心中诅咒!懊死!肯定是霜儿那丫头!

“回答我!”给她个理由,让她知道自己输在哪儿,让她能心服口服地接受这个结果。

皱紧眉头,夏侯星正视孟湘萸,诚实地回答:“不是!我爱月,是因为她是我唯一想要的女子。”相识满天下,倾心唯一人!既动了心,他不需要任何外在条件。

这话是回答孟湘萸的问话,也是在婉拒方才孟夫人二女共侍一夫的提议。

孟湘萸难以置信:“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

恢复了一贯的灿烂笑容,夏侯星将父亲挂在嘴边的话抬出来:“我爹总说,夏侯家的男人不轻易动心,不过一旦动了心,就绝不会改变的。”

孟湘萸苦笑了下,突然扑上前抱住了夏侯星。

近在咫尺,夏侯星没料到她会有这种举动,被她一把抱住,又不好猛力推开她,俊容露出不悦:“孟小姐,请自重!”

“大哥……”一声欣喜的叫唤停在门边。

夏侯星一抬眼,正瞧见寒月泠月牙白的衣角在门边闪过,夏侯霜则站在当场,满脸不赞同地望着他。

再顾不得会伤到孟湘萸,夏侯星一掌将她推到孟书槐的怀中。“失陪了!”

众人见到孟湘萸难过得闭上了眼,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好,只能沉默不语。

寒月泠不知自己为何要躲开,只觉心头纷乱,再也平静不下来。前夜拥着她的手臂,今日却挽上了别的女子:昨晚才说过的誓言,是否正对另一名女子诉说呢?

几个箭步追上了寒月泠,夏侯星拦在她身前。“月,听我解释。”

寒月泠望着他,樱唇弯起弧度,嗓音依然清亮:“恭喜!星既已寻得门当户对的如花美眷,我会待到喝完你的喜酒再走。”

夏侯星心疼地看着她,美丽的笑靥呈现出的却是心碎。他的月,终于将他放上心头了吗?伸手,轻抚上那绝艳娇容:“说这么冷静的话时还流泪,就太没有说服力了。”果然是他傲气的月,不愧是断情庄的少庄主。

“没有!我没……”话梗在喉口再说不出。字字句句破碎一地,彷若她被撕扯成片片的心。

轻柔地捧起她的小脸,定定望着从未曾在她脸上出现的伤心慌乱,夏侯星又问了一遍:“看着我的眼,妳瞧见了什么?”

她不想哭的,一点都不想,可为何泪就是止不住?是否因为动心的下场就只能换来心痛//心碎,所以师父才坚持要她无心无情的?

夏侯星紧紧搂抱着她,坚定地再问一声:“仔细看着我的眼,在我眼中,妳瞧见了什么?”好不容易才得到月的心,他可不想为这子虚乌有的事又毁了这一切。

“我。”是否因为她就近在眼前,所以他眼中才容不下其它事物?

“答应我好吗?”夏侯星深情地望着她,柔柔要求:“不管发生什么事,妳都要记着我爱妳,夏侯星这辈子只爱妳寒月泠一人,好吗?”

“我不想哭!”寒月泠哽咽着。星把她宠坏了!她向来自傲的冷静自持,在这一瞬间全消失无踪。

“相信我!今后我不会再让妳流下一滴泪。”夏侯星轻吻去她的泪痕。

温暖的笑意围绕着她,心头却掩不住慌乱。

“听我解释嘛!妳都不肯听我说就这么判我的罪,这样对我很不公平的。”

深深地盯着他瞧,星的心中也不安哪!原因也如她一般吗?寒月泠静静地望着他,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月?”夏侯星略为惊慌。在断情庄主仇视男子的观念教导下,月肯听他说明吗?还是直接放弃他?

靠在他身上,依然是令她心安的气息呵!寒月泠凤眸悄悄蒙上水雾,她何德何能,居然得到星全心全意的爱?“不用说了。”

夏侯星更加不安:“真的不听吗?月,听一下啦!一下下就好,好不好?听我解释嘛!”他的月,真的打算弃他而去吗?

“傻子。”

用过晚膳,孟家所有人齐聚大厅,夏侯星兄妹和寒月泠也在场。

“难得寒姑娘随夏侯贤侄前来,可得多住几日,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孟堡主不失武林盟主的风范,言谈之间十分客气。

“多谢孟堡主!”夏侯星抱拳谢礼。

孟夫人拉起寒月泠的手仔细打量着她。这样的美人儿,湘萸确实是逊了人家一筹啊!“寒姑娘生得可真俊,也难怪夏侯贤侄瞧不上我家湘萸了。”唉!可惜!一个好端端的女婿只能这么拱手让人了。

“娘!”沉声唤了句,孟湘萸看着寒月泠,心里还是不明白如此娇弱女子为何能得到武林世家夏侯府的认同。“寒姑娘会武吗?”

寒月泠还没开口,夏侯星已先一步代她回答:“月不懂武艺的,孟小姐用不着费心和她比试了。”

或许是因为嗜武的关系,孟湘萸的功夫在他所认识女子中堪称一流,就连霜儿都不是她的对手,不及早言明,万一她莽莽撞撞地伤到月,那可怎么得了?

寒月泠抬头看他一眼,没有反驳。

“是吗?”孟湘萸苦笑着。这女子何等幸运,能得个有情郎如此护卫着她呢?“不知寒姑娘会什么?”

剑眉皱起,夏侯星实在不想和孟湘萸苦苦纠缠下去,正打算随口敷衍几句,夏侯霜已兴奋地开了口:

“月泠嫂子的笛子吹得很好,而且她的棋艺高超,连我爹他们都不是她的对手呢!”总该让孟家小姐知道,大哥能瞧上眼的绝非庸脂俗粉吧?

瞪了夏侯霜一眼,夏侯星不怎么领情:“霜儿夸口了,月只是会些皮毛罢了。”不想多生事端,更何况,若风说得没错,那把玉笛在孟家肯定会惹祸。

“是吗?不知我们可有这个荣幸一饱耳福?”孟书柏才不信。

好吧!他承认寒月泠确实长得不坏,但他可不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能有多好的音律才华?孟书柏存心要让她当场出糗。

“我说了,月只是懂些皮毛,犯不着麻烦的。”夏侯星剑眉轻拢。

孟书柏冷笑着。“怎么?夏侯兄不相信寒姑娘的笛艺吗?”

夏侯星灿笑了下。“怎么会呢?只是月的身子不好,鬼面华佗交代过,不可以让她太劳累的。”这就是他当初不想住孟家堡的原因,风交代过,月的补药一天都不能间断的。

“寒姑娘身子不适吗?可要老夫派人去请大夫来瞧瞧?”孟堡主不想失了礼。

“不用了!表面华佗有为她开了药,只是……”总不好开口要人家替月煎药吧?更何况,夏侯星也怕他们会暗地里动手脚。

孟瑛柔柔一笑,道:“既然鬼面华佗开了药方,那夏侯公子将药交我吧!我会让下人帮寒姑娘熬好的。”

“这不是太麻烦孟姑姑了?”夏侯霜先一步开口言谢。

“不麻烦的。”孟瑛站起身来。“我陪夏侯姑娘一道去取药吧!瞧这药得怎么熬,夏侯姑娘也好告诉丫鬟一声,才不会弄错了。”

“谢谢孟姑姑。”

温暖而熟悉的气息包围住自己,寒月泠没有张开眼,习惯地将脑袋深埋入怀,模糊地问了句:“天亮了吗?”

耳边传来夏侯星温柔的嗓音:“还没有。我本想等天亮再唤醒妳的。”

自住进孟家堡,虽然再不能时时伴着他的月,可夏侯星还是坚持要让她每天一张开眼便瞧见自己。

寒月泠张开眼,见到熟悉的灿笑俊容,唇瓣不自觉也浮上抹浅笑。

“孟家堡的后院种了很多漂亮的花,月想不想去瞧瞧?”

寒月泠淡笑了下,明白夏侯星口中虽是询问,但这霸道的人,又哪容得了自己拒绝?“你先出去吧!”

来到后院,夏侯星指着园中:“瞧!那些花很美吧?”

只见后院中有各式的花卉,甚至有棵半人高的树上结满了艳红的果子,瞧来十足耀眼。“真想不到,都入秋了,孟家堡还有这么多花。”

“嗯!”点点头,寒月泠发现在孟家堡中栽种的居然大都是药草。

“月,妳瞧,这花长得好可爱。”夏侯星蹲在地上,手中有朵小花。紫红色的花朵,花瓣上尚有浓紫色斑点,花蕊巨大而花瓣细长,瞧来确实奇特。

“那是油点草。”寒月泠含笑走近,手指凑向夏侯星鼻尖。“闻闻!”

窜入鼻端的是一股奇特的香气,夏侯星将寒月泠搂入怀中,捉住她的手细闻:“妳碰了什么?”

“不惊茶。”

剑眉拧起,夏侯星疑惑地反问:“不惊茶?那是什么东西?”

寒月泠指着一旁高大的树木:“喏!就是那棵,将女敕叶揉碎了就会有香气的。不惊茶可以解蛇毒,整株都可入药的。”

夏侯星看着她。“月,妳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师父教我的。”师父打小就教她认识各式的毒草、药草。虽不明白师父的用意,寒月泠还是用心谨记。

夏侯星沉默了下,脑中浮现了婆婆的话。为什么月的师父会从小就将她当男儿养?又为何教她这么多东西呢?这其中究竟有何原因?

灿笑了下,他瞧见花园的另一头似乎还有个园子,里头还有些粉色的花。“月,妳瞧,那边的花也很美哦!我去摘几朵给妳。”

“别去!既是另辟院落,或许人家不想让外人进入的。”寒月泠制止他的行动。

夏侯星见她细长柳眉轻蹙,不解问道:“怎么了?那些花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虽是语气淡然,寒月泠心头却生起些许不安。那座园中似乎满是毒花毒草!

夏侯星皱起了眉,月有事瞒他。“妳知道那是什么花?”

“红玉帘。”寒月泠淡淡地说着。红玉帘的毒性还不算强,误食了,至多只会昏睡不醒罢了,并不致命。

见寒月泠不肯说,夏侯星也不勉强她。“算了,人家的家务事,我们就别管了。”笑了笑。“天亮了,咱们回去吧!否则待会儿霜儿瞧不见人,又要大呼小叫的了。”

孟湘萸站在花园的另一头,静看二人离开。

一只手拍上她的肩:“湘萸,别强求!”

“大哥。”低唤一声,孟湘萸掩不住心情低落。“我真的比不上寒姑娘吗?”

孟湘萸素来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不论家世、本领,样样都是比人强的,可是夏侯星的态度,却让她头一回觉得自己不如寒月泠。

“没这回事!妳很好,妳有妳的优点,无须和她比的。”孟书槐轻叹口气,也只能如此安慰妹子了。

这晚,客居中,夏侯霜陪着寒月泠说话。

“月泠嫂子,大哥说了,他打算过两天就跟孟堡主辞行,咱们可以回夏侯府去了。妳别瞧孟家堡这么大,咱们夏侯府可也绝对不输人的。”

寒月泠点点头。孟家堡的人待他们虽是客气,但总让她有种不安的感觉,尤其是今晨发现了那园毒花后,心中更是不踏实。

正说着,丫鬟桂花送来汤药。“夏侯姑娘、寒姑娘,我送药来了。”

夏侯霜快一步起身接过。“谢谢妳了!别花姐姐,每天都这么麻烦妳。”

“不麻烦的,这是桂花该做的。若没事,桂花先退下了。”

“谢谢!”寒月泠道了声谢。

“月泠嫂子,快趁热喝了吧!”夏侯霜将药送到她面前。

“不该这么麻烦人家的。”寒月泠心头有些过意不去。

夏侯霜笑着:“那妳更该将药全喝光,才不会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血。”

寒月泠端起喝了两口,柳眉微拧。

“怎么了?”夏侯霜见她停了下来,追问了声。

寒月泠盯着手中汤药:“我也说不上来,今儿个的药,味道有些不对。”

轻笑了声,夏侯霜搂着她的肩。“月泠嫂子,我们都知道妳不爱喝这些,可为了妳的身子着想,妳还是勉为其难地喝下吧!”

寒月泠不想让她烦心,也确实察觉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便将药喝下了。

直到寒月泠睡下,夏侯霜这才轻悄地离开她的房间。

深夜时分,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地进入了客居。

察觉到空气中出现股不同以往的淡香气息,寒月泠醒了过来,她一向浅眠,尤其近来习惯了入睡前有夏侯星伴在身边,他不在,她更难安枕。正打算起身查看,却惊觉自己非但脑袋昏沉,更是浑身无力,只见来人已挑开了布帘。

或许是没料到她竟然还醒着,蒙面人微楞了下;趁此机会,寒月泠急忙翻身而起,只是无力的身子却立身不住,眼看要摔倒在地。

蒙面人岂有让她月兑逃之理,一把扯住了寒月泠的柔发。

头上一紧,寒月泠心惊急呼:“星--”只是无力的叫唤声,却更引来杀机。

蒙面人压低了嗓音:“妳就用这发、这脸迷惑了他吗?不要脸的狐狸精!”手起手落,削断了寒月泠一截长发。

“星……”再唤一声,寒月泠知道现下的自己根本无力抵抗。

蒙面人疯狂地将她的长发一绺绺地削断!

“为何妳要出现?如果妳不出现,他也不会拋弃我,这一切都是妳造成的,妳该死!”望着那张精致绝美的小脸,只听得来人冷冷笑着:“如果这张脸毁了,他还会爱妳吗?”

眼看匕首往自己脸上刺来,寒月泠直觉伸出手臂抵挡:“啊--”

痛楚让她忍不住叫出声来,剧痛之下,神智反而清醒了三分,寒月泠把握良机反手一掌击出,击中对方的左肩,翻身往外。

被一掌击中,蒙面人只是一惊却无受伤,眼看寒月泠要扑往房门,她箭步上前将匕首刺入她的肩头:“妳逃不了的!”

寒月泠摔倒在地,那人似打算慢慢折磨她一般,用匕首在她身上划着,但下手的每一刀都不深。

“痛吗?这划在妳身上的每一刀,都是妳加诸在我心头的伤痛,明白吗?放心!这回我不会那么容易就让妳死的。”

寒月泠无力再挣扎,只能任人宰割。

“碰”地一声巨响,蓦地,房门被人踹了开来--

“月!”千钧一发之际,夏侯星终于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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