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来很疲惫。很吃力的行程吗?”
莎拉回头看见乔顿倚在机场海关出口门旁边的墙壁时,心脏不禁怦然一跳。他穿著
一条老旧的牛仔裤、女乃黄色的衬衫,袖子卷到手肘以上。他的手臂交抱在胸前,在她四
周的一片喧嚣中,显得沉静、强壮与出奇的容光焕发。“很平常,但是圣地卡哈实在太
远,我大概是跟不上喷射机的速度吧!你能到机场来接我真好,我没料到半夜里会出现
任何熟人。”她眯着眼睛打量他的脸。“我想你不会告诉我怎么知道我搭乘的班机?你
和麦达文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在他的酒会中,你们两人看来像知己。”
“我几乎不认识达文,但是确实有一点生意上的关联。”他提起莎拉的衣物袋与睡
袋。“并不是他告诉我你何时抵达。我的车在停车场,你有办法料理那只公文包吗?”
她点点头,跟在他后面。“那你怎么知道的?这趟旅行太匆促,我甚至没有足够的
时间在抵达圣地卡哈之前预订回程的座位。”
他微微一笑。“没派侦探,我保证。”
“乔顿,讨厌,快告诉我——”她停住脚步,睁大眼睛。“等一下……你不会正巧
也是雷亚力的知己吧?”
“亚力和我是旧识,彭氏企业最近在马拉塞建筑一幢饭店,七个月前我在圣地卡哈
时,在王宫里度了几个周末。亚力是个很风趣的人,你采访他的结果如何?”
“太棒了,可能是我经历过最棒的事情。他放射无比的光彩与力量。”她停在奔驰
的车门边,转身面向他。“你安排的,是不是?我就觉得古怪,一年多来,他始终婉拒
我的专访,那位回教领袖的秘书怎会突然打电话给达文安排一次采访。是你在其中穿针
引线让我获得这次访问?”
“如果你在新闻界中没有十足的声誉,亚力也不会同意接受你的访问。”乔顿打开
车门,把行李放入后座。“当他打电话告诉我契约完成时,提到他对你印象深刻,所以
或许你最后总会获得这个机会,我只不过加速其中的过程。”
她冲动地伸出手攫住他的胳臂。“但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全身一紧,目光落在她攫着他胳臂的手。她的眼睛跟着他的目光移动,突然敏感
地觉察自己白析纤细的手指触及他古铜色结实的前臂……他温热的皮肤……他身上放射
出几乎可以感觉威力的磁性活力。
她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勉强堆起笑容。“我以为我们协议过,不再有任何礼物。”
“那不是礼物,是补偿。”
“补偿?”
他点点头。“我们结婚时,我说服你放弃工作生涯九个月。既然我偷走你珍贵的东
西,只有奉还你同样珍贵的东西才说得过去。”
她咽口气,以便放松喉间突生的紧张。“用银盘盛上雷亚力?”
他罕有的温馨笑容化解了一脸的严肃。“我怀疑是否有任何人胆敢用任何盘子端出
亚力,但是如果我能帮忙实在是无上光荣。我恐怕你必须自己联络撒切尔夫人,我和这
位女士素昧平生。”他扶她进入汽车后,不一会儿即滑入她旁边的驾驶座。“往后靠,
放轻松。如果你睡着了,我会在抵达你家时叫醒你。”
她摇摇头。“在『世界报导』让我下车,我必须立刻交出这个故事,否则赶不上这
一期。”
“现在是凌晨三点,你已经筋疲力竭。”他声音里突生的强悍吓她一跳。“为什么
不能等到——”当他看见莎拉的表情时戛然止住,等他重新开口时,他的语调已经完全
克制平静。“你一定要今晚交出?”
她点点头。“最后期限,分秒必争。”
“好。”他将奔驰倒出停车场。“我送你到办公室,在外面等你完成工作,然后送
你回家。”
她皱起眉头。“你疯啦!我可能要几个小时后才能离开。只要放我下车,届时我会
搭出租车回住处。”
“我等你。”他重复一遍,露出微笑看着她。“正如你刚才说的,分秒必争。”
敲门声响亮而不容忽视。
“马上来。”莎拉猛然抓起搁在床铺上的风衣,匆匆走向大门。“你来早啦。”她
打开门。“我以为——”
“意料之外的事情往往更有趣。”麦隆露齿笑着,并在莎拉鼻尖上轻轻一吻。“你
现在应该知道了,莎拉,乔顿很少按照别人的期望做事。”
“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到派比特了。乔顿没提起你仍然住在这里。”她轻快地拥抱麦
隆一下,并感受他一向散发给每个人的温馨关爱。“你为什么不打个电话?”
“听乔顿说,上个星期他一直让你忙得很,我想,我最好等你和乔顿有机会把事情
解决之后再露面。”他的笑容褪去。“老天,我真高兴事情有了进展,亲爱的。”
“我也一样。”她柔声地说。“不过现在还太早,除了寄望将来,什么也不能确定”
“你说话的语气和乔顿一模一样。”他的目光仔细搜寻莎拉的脸部。“尽避如此,
未来的希望似乎已足以使你从心底里神采奕奕。”
莎拉对他感觉的印象并不意外。有时她认为自己体内迸射的光芒,能够照亮旧金山。
“你对乔顿的说法没错,他改变很多。”她从来不敢梦想乔顿能够像上个星期里那么温
文谦恭。他显露了本性中完全不同的一面。以前她只知道他聪明能干,但是从来没发觉
他也体贴而宽厚。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麦隆黑色的眼睛充满温柔。“你终于和他建立好朋友的关
系?”
“还没有,不过也许很快就会,麦隆。”她觉得一股狂放的喜悦冲上心头。很快就
会。她可以感觉这一层美好的关系正在靠近,感觉它正由水平线上冉冉升起。她套上夹
克。“乔顿应该随时会到,他要带我去看海湾对面一块新买的建筑地。你何不与我们一
起去?”
“计划有点变更,乔顿打电话要我来接你。他吩咐过我,并且说他在那里和我们会
面。”
莎拉感到些微不安与失望。“噢,我猜他太忙,没办法亲自来接我。”她期望获得
乔顿全盘的关切并非挺合理的,毕竟她从圣地卡哈返回的那晚以来,他几乎每天傍晚都
陪她。然而她还是有点失望,该死!
麦隆耸耸肩。“他搜搜我的身体,还说到某种试验之类的玩意。我不懂他究竟是什
么意思。”
“我想我知道。”她柔和地说,忆起他们坐在钢桁上俯瞰城市那晚乔顿所说的话。
他再度向自己挑战,对抗他的占有欲与嫉妒心,正如他的畏惧一般。“我相信我完
全明白他的意思。”她挽起麦隆的手臂,关上房门。“来吧,麦隆,我有预感今天会有
一个美好的下午。”
他蹙着眉,迷惑不解。“既然你这么说,好吧,其实我个人对于漫游郊野并不热中,
我是个十足的城市小孩。”他急急忙忙加上一句:“但是,如果我被迫忍受这种无聊的
田园之行,仍然会很高兴有这么愉快的同伴。”
“得了吧,麦隆,”他们进入电梯时她说道。“我只是你的嫂嫂,省省你的殷勤,
留给更重要的对象。”
“我一向都很殷勤。”他愤愤不平地说。“这是我难以抗拒的魅力之一。”
当天下午如莎拉期盼中一样的美好,当她在建筑工地漫步并与麦隆及乔顿欢愉地闲
聊时,可以感觉幸福在体内沸腾。她几乎无法保持安静,阳光太灿烂、天空太蔚蓝,她
的心情太兴奋,无法掩藏自己的感受。她像一只热切的小狈来回地跑动,对着海湾的景
致及种在这片土地北界成排的美丽油加利树,不断比手划脚。“没有任何植物比油加利
更好闻。你们记得半月湾那株魔鬼橡胶树吗?我经常吸入它的清香,其且认为绝对没有
任何东西——”当她截获麦隆与乔顿互换的顽皮笑容时,霎时止住话并对两人扮个鬼脸。
“我是否曾经告诉你们,我多么痛恨特殊的照顾?”她俐落地转个圈。“但我拒绝让你
们这一类英雄主义的澳洲人来烦我。我觉得太棒了。”
乔顿摇摇头,严肃的嘴型在笑意中变成一道孤线,显得异样的温柔。“也许我们受
到的照顾不如嫉妒那么多。我好久好久没享受过这么多的生活乐趣,真是……相当美妙。”
她站着对他笑,抬起手拂开脸上一缕散乱的头发。他才是那个带来美好的人,她心
头默默地想。阳光照得他的黑发闪闪发光,清风将他蓝色的细纹衬衫吹拂得贴紧宽阔的
胸部。他脸上一片红润,使他古铜色的皮肤更显得迷人。他叉开双腿站立,陈旧的牛仔
裤衬出他瘦削的臀部与肌肉结实的大腿。他充满十足的男性气概,那么性感,当她抬头
仰望他时,甚至可以感到全身一阵灼热像电击般袭来。上个星期里,乔顿的举止中掩藏
了所有的性感痕迹,而且从没打算挑起她的。他现在也没这种念头,但是她却不由
自主地对他最显著的特点之一——性吸引力——起了反应。她发觉自己的笑意消逝,喉
头难以呼吸。
他知道她的感受,从他脸上突现的肃静就能明白。她用舌头紧张地湿润嘴唇,发觉
得硬挺,抵住棉质的T恤。她应该挪开视线。现在冒险与乔顿发生未免太快。如
果她的理智明白这个事实,她的身体为什么不能同样地敏感?它早已等待着,一股股灼
热像瀑布溅射水花。没错,她绝对应该挪开视线。
结果,乔顿先挪开视线,他转身远眺海湾。“我们该动身回去了。”他的语音含糊,
身体的线条绷紧。“麦隆,你开车送她回家。”他举步穿过草地,走向停在路边的奔驰。
快乐、奔放、幸福。他知道那一刻里她是多么柔弱,但是并没有利用她的柔弱采取
任何行动。没有摆布、没有诱惑,只有诚恳、克制与正直。“等一下。”她的声音轻快。
“等一下,乔顿。”
他停住脚步但是没有转身,她知道紧张缚住他全身每一束肌肉。“什么事?”
“我想开个派对,你还没和我在这里认识的朋友们会过面,我希望你能认识其中几
位。今晚你和麦隆何不过来,我们可以开几瓶酒并且——”
“今晚不行。”
“你很忙?”她的声音掩不住失望。“我知道通知太急,可是——”
他轻声吐出几个字。“很好,我会到场的。”然后继续大步走向奔驰。
“我并不是要他取消原有的计划,”她喃喃自语。“只是希望——”
“他会了解的。”麦隆的目光跟着他的哥哥移动,仿佛非常了解。“对乔顿来说这
不是一段轻松的时光,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前进一大步,如果他稍微故态复萌,也是
值得谅解的。莎拉,别要求他太多,好吗?”
“我只希望他来参加派对,而不是裁减核子军备。”她涩涩地说。“我看不出有什
么好紧张的。”
他搭着她的手臂,温和地催促她走向他停在乔顿之后的汽车。“今晚结束以前,或
许是有点紧张。”他的眼睛突然一闪。“既然你那么诚意邀请,我很乐意参加你的派对。”
“噢,麦隆,对不起。如果你不来,我一定失望透顶。只是乔顿他——”
“嘘,我知道。”他偷偷向她挤个眼。“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补救,务必邀请几位你
最出色的女朋友,好安抚我的内在。”
“一言为定。”她咧嘴笑道。“高眺的金发女郎?”
他点点头。“都可以,我很容易满足。”
她很不以为然地嗤之以鼻。“和我听说的大不相同。我会瞧瞧是否能在旧金山找到
任何没有听过你的盛名的女孩。”
“我在城内只住了一星期,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期间里赢得浪荡的恶名?”
“对你来说,一星期已经够长。”她又恢复乐观与热情,并且加快脚步。“赶快,
没多少时间呢!我得打电话约人,然后去食品店精选几样可口的乳酪与点心。”当她努
力思索碗橱里现有的东西时,眉毛挤在一块。“也许你可以去帮我办妥这件事,那么我
就可以去酒店挑瓶好酒。”
“起先扮演唐璜,现在却成了跑腿。”他举起双手阻止她的抗议。“开玩笑的,我
很乐意效劳。相信今晚的聚会一定热闹非凡。”
乔顿在房间对面专心听施琳达以夸张的手势描述她的雕塑新作品。
“他还不赖。”萍妮从远处打量乔顿时,勉勉强强地说。“他显然迷倒今晚视线内
的每一个人。”
“也包括你。”莎拉椰榆地说。“承认吧,萍妮,你喜欢他。”
“他很聪明,对于中东地区的风云有独到的洞察力。”当她接触莎拉的目光时,终
于缓慢地点点头。“我发觉他迷人、机智、有魅力。你满意了吧?”
莎拉摇头。“我希望你喜欢他。”
“你不会喜欢一座火山,”萍妮涩涩地说。“你只是羡慕它的美丽,尊敬它的威力,
惧怕它的潜能,但是不愿带它回家宠爱它。”她的表情软化。“除非你的名字是陆莎拉。”
“他已经改变,”莎拉说。“他比我以前认识的乔顿开放而自由得多。”
“你确定自己不是只看到心里想看的一面?”
莎拉心中顿时迟疑片刻。然而,当她的目光回到房间对面的乔顿时,再度恢复信心。
“不,他真的有所改变。乔顿向来痛恨派对,他会尽一切力量避开。现在呢,你瞧瞧,
他真的自得其乐。”
“是吗?”萍妮把酒杯搁在门边的茶几上。“呃,表面上看来如此……当他没监视
你的时候。我必须先告辞,明天一早得赶上飞往洛杉矶的班机。”
“监视我?”莎拉皱皱眉。“他没监视我。”
“也许不是很明显。”萍妮歪嘴笑一笑。“但我打赌,今晚每一刻他都完全清楚你
在房间的哪个角落。现在,像个得体的女主人送我到电梯口,我要告诉你布凯莉在我们
上期杂志刊登的相片嬴了大奖。”
“枪杀鲸鱼的那张吗?的确很棒,只有凯莉能够同时捕捉脆弱与强悍的感觉。”她
随着萍妮走出房门,横过门廊抵达电梯前方。“非常吸引人。”
“是的,确实如此。”萍妮踏入电梯。“晚安,莎拉,今晚的派对很愉快。”她按
下开关,电梯摇晃一下然后开始移动。“但是提防那座火山。我可不希望他决定爆发时
你在岩浆的途径上。”
莎拉呵呵地笑了。“萍妮,他不会——”她停住没说完,电梯已经载萍妮降到听力
范围之外的地方。一股不自在的感觉使她苦笑。她尊重萍妮的观察力与判断力,但是这
一次她的朋友显然判断错误。萍妮不了解乔顿,也不了解他所做的努力。她听见一串欢
乐的笑声,于是嘴角带着一抹热忱的笑意转身回到房间里。不,萍妮并不了解。
两个小时后,她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关上门并转身面对乔顿,满足地轻叹一声。
“很有趣,是不是?我真喜欢派对。”她开始收拾门边茶几上的杯子与碟子。“哇,这
个地方看来像灾区。我看见你和武雷蒙聊天,他是否向你推销他的作品?这个可怜人过
去两年来一直想找个有钱的赞助人。他痛恨饿肚子的艺术家生活。”
“那么他为何要作画?”乔顿拿起两只酒杯与一只餐点盘,跟着她走向厨房。
“噢,他爱画画,只痛恨饿肚子的那一部分。他很好,真的。长沙发上的就是他的
作品之一,”她把碟子叠在碗橱上。“我用四顿牛肉大餐跟他换来的。画的主题是『菊
花』。”
乔顿狐疑地瞄着画布象牙色的背景上黄、橙斑驳的色块。“我相信一顿晚餐就够了。”
“你太挑剔。我喜欢它的明朗与欢欣的气氛。”她接过乔顿手中的餐点盘,放在料
理台上。“而且我欣赏它时总觉得快乐无比。”
一抹笑意从他脸上绽开。“那么它无疑是幅值得四顿大餐的精心杰作。”他仔细打
量她的脸。“你为何不厌其烦地介绍武雷蒙?我知道不是为了那幅蹩脚的画。”
“我为他感到遗憾,做个艺术家不容易。”她开始把杯盘装入洗碗机。“而且他爱
我的牛肉餐。任何人若是有这份品味欣赏我的烹饪技术,至少都有正确的直觉。雷蒙不
发牢骚时可能更可爱。”
“其它人呢?你的朋友可真是五花八门,艺术家、雕刻家、教师、汽车机械师。”
“我喜欢人们,”她简洁地说。“我发现他们大部分都很有趣,值得交往。”
“他们也喜欢你。”乔顿专心地打量她。“今天晚上,每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总有
人围绕在你四周。有个人老是对你笑、和你说话,”他转开目光。“还挽着你。”
她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在洗碗机的上层。“萍妮说,她认为你很聪明。”
“我喜欢你的朋友萍妮,但我不认为她也喜欢我。”
她倒了一点清洁剂在喷洒器里。“萍妮并不讨厌你,她只是站在我的立场对你有点
提防之心。”
乔顿点点头。“她爱你,我不会为了她不信任我而责怪她。”
她抬起头看他。“你不会?”
“她很聪明,能够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现出调皮逗趣的神色。“她把你称为火山。”
他咯咯地笑起来。“我还有更糟的封号呢!我希望是座休眠期的火山吧?”
“她没指明,但我猜测,她认为你相当活跃。我告诉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感到意外。“是吗?”
“我告诉她,你已经和我在半月湾认识的时候不同。”她停顿片刻。“我可以信任
你。”
他的神情好象被她揍一拳。“你真……宽宏大量。我以为要花更长的时间才能使你
相信我确实正往良好的修养迈进。”他再度望向别处。“另一方面,你向来非常信任别
人,使我过去很容易支配你。我还以为你已经得到教训,发觉轻易信任别人是件危险的
行为,莎拉。”
她迷惑地注视他。“但是你要我信任你。你变了,乔顿,我看得出来、感觉得出来。”
“没变那么多。”他脸颊上的肌肉颤动,实时转身离开。“我必须回去了,明天再
打电话给你。”
“有什么不对吗,”莎拉望着他大步穿过房间。“乔顿,是否我说了什么——”
“不,你没说错什么。”他打开房门转身面对她。当她看见乔顿五官之间绷着的痛
苦,不禁用力倒抽一口气。“我在努力,老天知道,我在努力,但是目前只达成一半,
所以别过分信任我。”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我喜欢你的朋友,莎拉。但我不喜欢
看到他们和你在一起。我不希望你对他们微笑、不希望你对任何人微笑,除了我。看到
你——”他戛然止住并急促地呼吸。“但是,你是一个人人喜欢接近并对你微笑的女人
——”他再度中断。“所以我最好习惯这个事实,是不是?”
她还来不及回答,他已经关上房门。不久即传来电梯移动的金属摩擦声。莎拉直挺
挺地站着,沉思乔顿的话,衡量其中的意味。灿烂的笑容缓缓绽开。他警告她别过分信
任他,然而正因为这份警告,她更加信任他。
她开始柔声哼着小曲,并按下开关开动洗碗机。
乔顿返回他的豪华套房时,电话上的留言灯亮着,是马兰尼请他回电话。
铃声才响了一次马兰尼就抓起话筒。“朱利安越狱了。”
乔顿紧紧抓住话筒,甚至指节都泛白了。“什么时候?”
“我不确定,大约是今晚天刚黑的时候。”
“你的人员和纽约警察都在监视他,怎会让他溜走?”
马兰尼一时默不作声。“我知道我们很丢脸。不是我找借口,不过纽约警察也有责
任。朱利安显然溜得不见踪影,但是并不表示他往加州前进。”
“也不表示他没往加州而来。”乔顿冷冰冰地说。“纽约警局是否已经通知此地的
有关当局?”
“我想是的。”
“别用想的,要确定。”乔顿咬牙切齿地说。“同时我要你今晚在仓库那边安置一
名人员。”
“我们已经安排额外的监视,不会让彭太太发生任何差错的。”
“你最好不要再出纰漏,上次你不也是保证不让朱利安溜走吗?”
“照说他不可能通过我们的防线,我们一直和当地警方密切合作避免任何困扰。”
马兰尼的声音流露无比的困惑。“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彭先生,我们的人手都是
一流的。”
“我聘请你们的时候就认为如此。”乔顿酸溜溜地讽刺道。“你最好名副其实,否
则我会想办法让这事一路张扬到香港。我不希望我太太受到朱利安的丝毫恐吓,明白吗?”
“我了解你多么懊恼,但是——”
“不,你不能了解,你绝对无法想象我懊恼的程度,马兰尼。”或是害怕的程度,
乔顿沮丧地想着。刺骨的恐惧带来一阵冰凉,扭绞他的五脏六腑,使他全身乏力。“和
我保持联络。”他挂上话筒。
朱利安。他曾看过报纸上刊登的相片,相貌平凡得令他充满怀疑。谋杀和残害年轻
女性的男子,脸上应该有某种丑恶的标记。朱利安看来却……毫无迹象。
“上帝,”乔顿喃喃地祈求。“别让他伤害莎拉。”不论多么可爱与宽容,多么温
暖亲切与美丽,对朱利安而言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他不会在乎,他只会把她当成一名牺
牲的受害者。
乔顿猛然离开电话,跌坐在书桌旁边的安乐椅上。不能让朱利安伤害她,不论他必
须付出多高的个人代价,也不能让朱利安接近莎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