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色的奔驰紧跟着莎拉的本田驶人仓库停住,它的轮胎摩擦碎石沥青路面发出刺
耳的尖声。
莎拉的心在恐惧中狂跳,当她看见乔顿从方向盘后方跨出车外,心脏又一阵狂跳,
却是另一种不同的情绪。她原本希望一切已经结束,她宁愿一切结束。要命!
她下车并砰地甩上车门。“这里属于私人产业,乔顿,意思是非请勿入。”
“这里太隐密了,麦隆描述这里的情况时,我简直不能相信。难道妳没有头脑?这
是一个攻击女人的理想地点,谈什么非请勿入。”
“这儿附近有非常周密的巡逻。”她辩驳地说。“而且这与你丝毫无关。走开,乔
顿。”
“等妳安全进入公寓后再说。”
“不,我不——”但他已经大步迈向电梯,她发觉自己匆匆地跟在后面。“我不需
要别人护送到自家大门,我独自过得很好。”
“当然喽。”他转身面对她,电梯门上方的灯泡投出昏暗的光影,使他的表情显得
格外严厉。“妳把自己列为疯狂杀手的狙击名单上第一号对象,然后又搬入码头边人迹
稀少的荒僻仓库居住。妳何不回到纽约,递把刀给那个男人,叫他割了妳的喉咙?”
她迷惑地注视他。“你怎么知道朱利安的事件?”
乔顿没有回答。
“说呀,乔顿。”
“每家报纸都登了新闻。”他闪烁其辞地说。
“我怀疑澳洲的报纸也会报导这件事。你不是从报纸上知道的,对不对?”她专心
地端详他。“昨天你在绍瑟里多吗?”
他的表情闪过一抹细微的变化。
“我到这里三个星期了。”
“三个星期?麦隆甚至不知道你离开半月湾。”她突然记起问到乔顿的行踪时,麦
隆曾经流露怪异的神色。“还是他根本就知道?他为何要骗我?”
乔顿沉默片刻,然后慢慢地摇头。“妳应该很清楚,麦隆不说谎。”他的笑容苦中
带甜。“他具有这个家族的所有优点,记得吗?”
“但是他对我隐瞒一些事情吧?”
“这是妳为『世界报导』进行采访的方式吗?”他耸耸肩。“麦隆或许怀疑我在这
里,他知道我去年到过这儿好几次。”
“好几次……”她迷惑不解地摇头。“究竟为了什么?”
“我希望在妳附近。”他简洁地回答。
她讶异得几乎停止呼吸,原先的怒气开始消散,但她极力维持愤怒的表情。“原来
是你在跟踪我?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我要保护妳的安全。朱利安——”
“听来令人神往。”
“我可不像一头饿狼般地尾随妳。妳知道,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当我不能亲自出马
时,就聘请一家侦探社确定妳的安全。”
“侦探?你聘请侦探跟踪我?”她不敢置信地摇头。“你确实经常对自己的财产保
持鹰眼般的监视。”她生气地在皮包里翻找钥匙。“只不过这个财产已经跑掉了。”
乔顿有些心虚。“我从来没把妳当作财产看待,莎拉。”
“真的?你很可能让我上当。”她危颤颤地大笑,一面打开电梯门锁推开栅门。
“你把我当作什么看待?”
“我的爱。”
她闭上眼睛。“别这样,乔顿,别骗我。”
“我没骗妳。”他沙哑地说。“回到我身旁,让我证明这对我们有多好。”
她猛然旋身面对他,扬起眉毛,眼中尽是愤恨与绝望的怒火。“我怎能信任你?我
了解你,乔顿,你没有雅量放弃属于自己的东西。你会不惜一切达到自己的目的。”
“妳说得对,我会不惜一切使妳回到我身边。”他停顿片刻。“不惜一切。”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抹在伤口上的盐。“没有用的,我们没有足以建立关系的基础。”
“妳没给我们机会。”他沙哑地说。“妳尽可以和我谈谈,告诉我妳的感受,大可
不必躲避我。”
“每次我想和你谈清楚,最后总在床第间结束。我们对婚姻的企求各不相同,事情
永远行不通的。”她踏入电梯。“晚安,乔顿。”
他紧紧跟在她的后面。“我陪妳上去。”当她准备抗议时,他粗鲁地说:“别担心
,我会让妳原封不动地抵达门口。我只想确定楼上没人躲着等妳。”他关上栅门按
下电钮。电梯激活时又是一阵特有的晃动,然后开始像蜗牛漫步地上升。
“电梯锁着,怎么可能有人到楼上等我?”
“总有办法,譬如说用一把万能钥匙。”
他靠得大近,虽然没碰到她,她却可以感觉他身体散发的热、闻到肥皂的清香及柠
檬味的刮胡水,这些对她而言,就和自己喜爱的香水一样熟悉。这讨厌的电梯为什么上
升得如此迟缓?
她可以感觉他的目光凝聚在她脸上,也明白他已觉察她大阳穴的脉搏跳得愈来愈快。
他向来知道她最细微的反应变化,并且利用这份本事发动全面而彻底的有效攻击。
“妳还记得第一次在雪梨搭乘我办公室的私人电梯吗?”
她浑身一僵,觉得月复部肌肉倏地紧绷,像一股爆炸的热气在她体内折磨她。“不记
得。”
“我记得。”他的声音听来格外温柔。“当时我们才结婚几个星期,妳决定去参观
彭氏大厦,看看我在哪里做事。那天早晨我们刚做过爱,但是两人都意犹未尽,我们之
间爆出某种激情。我们停住电梯,夹在两层楼间……”
莎拉觉得在长裙柔软的丝绒前襟下绷紧与膨胀,心头重新浮现那时在电梯里奔
放而原始的片段:乔顿紧张而急迫地拉她卧在电梯铺了地毯的地板上,他的脸在饥渴中
扭曲并俯视着她,当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她体内移动时,她禁不住发出兴奋的申吟……
他在电梯里退后半步,她知道,就和先前在花园中一般,他的目光集中在她的
肌肤上。“老天,妳的皮肤真细女敕。”他的食指像吹气般地轻盈,恰恰触及她的脊椎骨
节。“又白又滑。”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脊椎缓缓向上移动,抵达她的肩胛骨,带来一股烈火与令人心痒
的快感。
电梯停住,她应该打开栅门,却似乎无法动弹。乔顿的手指在她的肌肤上产生韧如
游丝的力量,缚住她,使她生了根似的,被他带来的快感俘虏。他的手指重新下移,沿
着她的脊椎,穿过她的腰际,直抵她长裙的V字型尖顶,她的下臀开始抵着丝绒的衣料
微微地发胀。“妳的臀部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她可以听见背后他粗嘎的气息,感受它
们呼向她的骚痒感觉,像他指尖的温柔具有同样的力量。“我只要看妳走过房间开灯。
倒不因为妳扭摆臀部,而是因为妳每一步之间都充满快乐与自由。看妳走路我永远也不
会厌倦,莎拉。”他的手突然滑到丝绒的长裙下面,托住她的臀部。
她惊得喘不过气,脊椎拱起,一股热辣的饥渴像电击般窜过全身。
“已经隔了那么久。”乔顿低沉的声音夹杂苦恼的讯息。他的手温和而有节奏地挤
捏。“有时候我觉得若是不能进到妳体内品尝妳的滋味,我真会疯掉。”
她闭上眼睛,向后半倚他的肩膀。她好想分开双腿,感觉乔顿的手滑入、抚模、挑
逗与满足的滋味。她只需移动身体,接着乔顿就会满足她需要的一切。乔顿向来知道如
何取悦她,彷佛看得出她何时进入的快感。也唯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觉得与他接近。
因为他愿与她分享的也只有亲近的这一部分。
一想到这个事实,立即带来一股痛苦,冰冻了乔顿技巧地堆筑起的欲火。“不!”
她闪开身体,他的手迅速滑上她的背部。她在栅门上笨拙地模索,终于设法打开了
门锁,然后穿过长廊,打开房门。“绝对不成!”
“莎拉……”乔顿跟在她旁边,声音急切。“让我进去,妳知道妳需要,需要
我。”
她转身面对他,目光在苍白的脸上燃烧。“是的,我需要你,但是那不重要,你明
白吗?我需要一个丈夫,他能给我的比你所提供的更多。我要知道我的丈夫想什么、有
什么感受。我要与他亲近,不分彼此,甜甜蜜蜜,像是——”她可以感觉泪水刺痛眼睛,
并极力阻止它们流出来。“噢,有什么用?你或许连我的意思都不明白。”
“我明白,”乔顿的声音夹杂着迟疑。“但我没有把握可以提供妳想要的东西。”
“哦?当我离开半月湾时,发誓绝对不再迁就妥协。”她转开自己的脸。“所以,
也许你最好忘掉我。”
“我忘不掉。”他粗嗄地说。“我要如何才能使妳明了,我永远忘不了你?”
“没有办法。”莎拉跨入公寓,砰地甩上门。
她无力地倚在红木门扇,突然觉得羸弱不堪。刚才多么接近朝他让步的边缘,被他
挑起的与激情仍令她颤抖不已。但是,她告诉自己,她毕竟面对他而且没有屈从,
下次再见面时就轻松多了。亲爱的上帝,她但愿下次会轻松得多。
乔顿转身离开,重新进入电梯。电梯激活时,他左颊的肌肉急遽抽动。两分钟后,
他已坐入奔驰的驾驶座,茫然瞪着一片漆黑。痛苦会很快地减轻,届时他就可以恢
复思考。他只要继续坚持到——他弯身向前,把前额搁在方向盘上,双手用力紧握,甚
至指关节都泛白了。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逼迫自己松开方向盘。他的克制力已经恢复作用,现在,他要
坐在这里回想莎拉说过的话,并尝试安排新的计划。只有天知道他多得是思考时间,因
为他通知私家侦探社的马兰尼今晚不必出动,所以他绝对不能让莎拉处于无人保护的情
况。
第二天早晨,信差送了一只红宝石的镶钻手镯到“世界报导”的办公室交给莎拉。
黑色的丝绒首饰盒上没有附任何卡片。
下午两点,又有人送来一袭全身的苏俄黑貂皮大衣及一盒长梗黄玫瑰。同样没有卡
片。
四点钟,楼下的停车场避理员以电话通知莎拉,她的兰宝圭尼轿车钥匙已经暂时交
给他保管,她是否希望他把钥匙送到楼上。
“不用。”她的手紧紧抓住电话筒。“有没有便条附在钥匙上?”
答案正如她的预料,没有便条。她缓缓挂回话筒,呆呆地瞪着办公桌上女乃黄色的电
话。
“乔顿?”萍妮问道。
“我猜想一定是他。谁会赠送一辆十几万的汽车而不留张字条?”莎拉疑惑地摇摇
头。“他要做什么?”
“妳应该比我更清楚,”萍妮扮个鬼脸。“但是妳最好确定事情停止。妳知道达文
对于私事干扰公务的看法。”
“会停止的,我肯定它会停止,而且快得出奇。”莎拉把首饰盒滑进皮包,又把黑
貂皮大衣搭在一条手臂上。“明天见,萍妮。”
“妳不必再与他见面,可以利用信差服务退回。”
“红宝石、黑貂皮和一部兰宝圭尼轿车?”莎拉摇头。“妳会冒险把任何一样交给
信差服务公司?”
“乔顿就是如此。”萍妮的褐眼露出一本正经的神色。“他又不笨,如果他存心逼
妳再度会面,必然会挑一种独特的方式达到目的。”
“噢,没错,乔顿专挑独特的玩意。”莎拉很快地转身,大步走出新闻室。
四十五分钟后,她站在乔顿位于弗尔蒙的房门外,铿锵有声地敲着。
“为什么?”乔顿一打开门,她就追问。她大步走进豪华套房,把首饰盒交给他,
又把黑貂皮大衣及汽车钥匙拋在白色的麂皮沙发上。“你明知道我不会接受它们。”
“昨天晚上妳相当懊恼,我唯恐妳不愿再与我见面。”乔顿关上门并向后倚在门上。
“我想这个方法正合『一石两鸟』的格言。”
“两鸟?”
他脸上出现一抹微微的幽默。“那么每一小时都会有礼物送往『世界报导』交给妳。
我会像只可怜无依的小狈四处跟着妳——”他的声音降低,温柔无比。“我会利用每个
机会勾引你。”
“我明白了。”她的目光仔细打量他的神色。“不是诡计?你当真?”
他委屈地说:“老天,我不会食言的,莎拉。”
“我知道你的业务伙伴向来尊重你的承诺,但我不真正确定……”
“妳会在我们的恋爱阶段结束前确定的。如何?”
或许会是一桩严重的错误,莎拉暗自琢磨着。乔顿是个谜样的人物,他说过,他会
不惜一切使她回到他身边,那么,是否这只不过是另一种诱她解除武装的策略呢?她正
准备开口告诉他,她不愿意冒险。
“求求妳。”他低声地说。
她觉得内心深处在融化。乔顿一向以命令、接受或引诱的姿态出现,在她的记忆里,
他们共处的全部时光中,他从来不为任何事物恳求。难道真的还有希望?噢,上帝,她
宁愿希望存在吗?乔顿若是不来搅动和诱惑她的感觉,她的生活已经何等宁弯?
“信任我,我绝对不再有摆布妳的想法。”
信任他。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信任,只有激情和的愉悦。然而,如果他真心诚意,
那么,更好的幸福远景将超过她梦寐以求的任何事情。
“莎拉,回答我。”
“我信任你,暂时地。”她说得很慢,然后停顿一会儿。“但是,你如果要追求我,
最好采取寻常的、每天持续的追求方式,取消那些私家侦探,你自己也停止到处跟踪我。”
他脸上掠过一抹宽慰,原先绷紧的肌肉也不再紧张。“没问题,妳不会后悔的。”
她迎向他的目光。“如果我后悔了,也将是最后一次。”她慎重地表示。“我不会
重蹈覆辙,我不是被虐狂,乔顿。”
“别恐吓,”他笑盈盈地而且突然显得很孩子气。“一切都会顺利的,莎拉。妳尽
管放轻松,让我来操心。”
她叹口气。“你又来了,我喜欢分担我这一部分的烦恼。它表示一种平等的关系而
非主从的形式。”
“对不起。”他的蓝眼睛奕奕有神地闪烁。“这是——”
“自动的反应。”她代他说完,并且发觉自己在笑。“你要走的路还长呢!”
“但是我总会抵达彼端,”他的笑容收敛。“只要妳稍微帮个忙。以前我从来不求
妳帮忙,莎拉。但是,请帮我完成这件大事。”
他们之间的沉默突然充满深情,莎拉发觉自己仰着脸凝望他,无法挪开视线。他对
她提出的要求,超过言语所能表达的一切——意义更深的要求。她终于设法拉开目光并
危颤颤的笑道:“呃,我也需要你帮个忙。如果你继续把礼物送到办公室,达文会气得
掀掉屋顶。在新闻室里,这种事情不太恰当。不要再送礼物,好吗?”
“不再送礼物。”他忧心仲仲地瞥一眼莎拉进入房间时拋至沙发的黑貂皮大衣。
“我猜妳不愿意接受这些——”
“不愿。”她斩钉截铁地表示。
“可惜。噢,好吧,我会保留它们,等妳决定——”当他看见她脸上小心谨慎的神
情时,戛然止住并露出腼眺的笑容。“我知道,妳不必提醒我,我又在勉强。我恐怕这
是天生的兽性。”
“我早发现了,”她涩涩地说。“整整九个月。”
“这一次绝对不同,我保证,莎拉。”他突然转身打开房门。“我七点钟去接妳,
准备好。我有东西给妳看。”
她显然又被忽略了,莎拉滑稽地想着。“通常应该是请求女士赏光。”她轻松地说。
“事实上,这是求爱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露出笑容。“请妳今晚赏光,好吗?”
“我很乐意。”莎拉走到门边,转身仰望他,问道:“我该穿什么?正式的或非正
式的?”
“牛仔裤、网球鞋和风衣,七点见。”
当她穿过门厅走向电梯时,可以感觉乔顿继续盯着她。她究竟把自己卷入什么漩涡?
她忧心地揣测。事情再度重新开始,她又在乔顿的影响力之下,彷佛不曾离开他。
抵达电梯旁,她停住片刻,回头瞥了一眼。乔顿仍然站在门廊上远望她,彷佛正在
猜测她会产生什么念头。讨厌,他或许已经知道。
他露出笑容,那么亲切谅解,使她心头的忧虑一扫而空。“放心吧,心上人,”他
温柔地说。“妳不至于犯错的。”然后慢慢关上房门。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深获信心,按下电梯门钮。毕竟,她并不是在做什么无可挽回
的蠢事。给乔顿一次机会,让他证明她对他的观点错误,并不会有什么损失。
今晚他可能带她去哪里?她原以为乔顿会用烛光与诱人的柔和乐曲开始他的恋爱阶
段,而非牛仔裤与网球鞋。
莎拉目眩神移地望着晚霞斑斓的天空榇托着雄浑壮丽的摩天楼钢架。“这就是你要
给我看的东西?”
乔顿点点头,同时递给她一顶鲜黄色的安全帽。“戴上它,我要带妳登上最顶端的
桁梁,从那里可以欣赏到伟大的海湾景致。”他戴上自己的安全帽,牵着她的手,扶她
走下街道的斜坡。“还要四个月才能完工,但是妳可以看到它如何逐步的成型。”
“是一座新饭店吗?”
乔顿摇摇头。“是彭氏国际企业的总部新大楼。我准备把整个管理组织从雪梨迁到
旧金山。”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为什么?”
“因为妳喜欢这里。”乔顿没有看她,只专心扶她走过崎岖的地面,小心翼翼地避
开堆土机与各种电动工具。“我想,住在妳自己的家乡土地上,妳会觉得安全些。”他
握紧她的手。“我希望妳和我在一起时有安全感。如果妳不必勉强住在陌生的国度里,
或许更能顺利达成许多事情。”
“你为了我而迁徙?”她喃喃地说。“万一不成功——”
“我说过,这一次我们的婚姻会成功。”他拉着莎拉进入外侧的施工电梯并激活开
关,电梯快速上升。“对了,这才是一部升降梯该有的功能。妳何不让我派一组工人到
妳住的地方换掉那部老骨董?”
“我喜欢那部电梯,它有个性。”
他的脸顿时洋溢温馨的笑容。“我记得妳也曾说过雪梨那辆老掉牙的福斯汽车有个
性。”
她全身一僵,乔顿揭开了一道旧日的创伤。“我喜欢它,你没有权利丢掉它再替我
买另一部新车。”
“要命,我担心那辆老破烂半路拋锚。”他显然很懊恼地说。“有好几次我在恶梦
中发现妳躺在医院或停尸间里。”
“真的?”她大为惊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担心?我又不是不讲道理。我还
以为你不愿意自己的太太驾驶一部早该扔进废铁堆里的汽车。”
“我以为妳明白我……”他的声音渐渐逸去,目光直盯前方。“每当谈到对妳具有
重要性的事情时,我就变成不擅辞令的笨瓜,仿佛所有的话都锁在心里出不来。”电梯
停住,他往外跨上钢架的桁梁。“小心。这里的桁梁铺得很密,而且还有安全栏杆。”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臂,谨慎地牵她越过结构钢架的边缘。“坐下来。”
她扑通坐下,两脚悬在建筑的外沿满不在乎地摇晃。她呼吸着冷凝的空气,凝望远
方紫蓝色的海湾。“你说的不错,景色真美,我很高兴你带我来这里欣赏。在这种高度
有种异样的感受,可不是?”
“妳的意思是?”他在莎拉身旁坐下,再度紧紧抓着她的手臂。“挪后少许,妳太
靠近边缘啦。”
莎拉向后移动几寸。“我说不上来,或许看到这些雄浑壮阔、坚固非凡的摩天大楼
时,使我觉得自己渺小又脆弱,并领悟一切就象这样开始的。钢梁、电缆与空间……”
她无奈地挥挥手。“你明白我要表达的吗?”
“妳是说装饰的外表之下全都是原始与粗糙。”他注视她,脸上表情出奇的温和。
“我们也一样。”
她点点头。“是的,不过还有些别的,必须有力量和耐心,否则建筑不了任何束西,
而我们也只能蹒跚而行。”
“妳不会,妳是个非常坚强的女人。”
“你认为我坚强?”她意外地看着他。“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并没表现多少力量,
否则也不会让你随心所欲地主宰我。”
“我一向知道妳很坚强,”他遥望城市的上空。“而且把我吓坏了。”
“吓坏你?别开玩笑。”
他摇摇头。“控制弱者很容易,控制强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我知道,我若是不够
聪明,将永远不能控制妳。”他转过脸接触她的目光。“还好我算聪明,懂得仔细观察
妳,并且集中每一缕力气寻找观察妳的机会。”
她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为什么?”
“我不想失去妳,”他尴尬地笑笑。“却终究失去妳。这事证明我毕竟不是聪明的
家伙,是不是?”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为了同样的理由,我想试着控制妳。我做的每件事都基于相同的基本主题。我如
果不说实话,或许又会失去妳。”他指向远方的海湾。“我在绍瑟多郊区买了一些土地。
等妳准备选择我们的住家时,我会带妳参观那片土地。”
她摇摇头。“办公大楼、住家。你的进度大快啦。”
“我已等了十八个月,所以目前的行动对我来说还嫌大慢。”乔顿站起来。“我们
该下去了,天黑之后留在这些钢桁上不安全。”他拉起莎拉靠近他的身边。当他扶着她
穿过屋顶走向电梯时,像老虎钳般紧抓她的肩膀。不久之后,两人又往地面降落。
她突然发现乔顿按在开关上的手微微发抖,她抬起头迅速扫视他的脸,只昱片苍白
和不自然。“乔顿,怎么啦?”
他笑笑。“没事,只不过看妳在那些钢桁上滑巨让我、心惊肉跳。”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上去?”
电梯停住,他跨出去并扶着她的手肘。“做个小小的试验。”
“试验我?”
“不,试验我自己。十八个月前,我必定无法容忍看妳登上那里。”他开始推她穿
过施工现场。“但我做到了,而且这其中具有某些涵义,我猜想。”
“我不明白。”
他们已经抵达人行道,乔顿停住脚步,旋过莎拉面对他。他月兑掉她的黄色安全帽,
手指徘徊在她光滑柔软的发丝间。“让妳了解我还不够,我必须了解自己。我必须明白
自己的能力范围。”
她迷惑不解地注视他。落日最后的余晖在他脸部刚硬的轮廓上投下一抹古怪的严肃
感。“也许我们俩都需要学习。”她慢慢地说。“现在,我似乎每一分钟都在你身上发
现新的事物。”
他扮个鬼脸。“我没使妳逃之夭夭倒令我意外。诚实或许是上上策,却不见得最安
全。”
“的确不见得。”笑容使她一脸灿烂。“但我相信,我更喜欢你的盔甲上有几个小
洞。”
他咯咯地笑了。“妳是说像那辆褔斯汽车及那部吓死人的升降机所呈现的惨状?”
“个性很重要。”她郑重地强调。“粗糙的棱角往往比光滑的更有趣。”
他摘下自己的黄色安全帽,举步走向停在街头的奔驰。“走吧,我带妳去咖啡店,
让妳瞧瞧是否能够再发现我身上其它的粗糙棱角。老天有眼,我身上可多得昊这种
棱角呢!”
“我真的该回去了,明天还得上班。”
他转头瞇着眼睛刻意打量她。“工作对妳十分重要,对吗?过去几个月里,我曾读
了几篇妳的专访,发现它们相当吸引人。”
“谢谢你。我比较喜爱专访,胜过传统的报导文章。能够深入挖掘并发现那些具有
影响力的人们所怀的动机和驱动力,是一项挑战。”她扮个鬼脸。“很不幸,这些人大
多不需要宣传,我必须花惊人的时间才能安排到采访。譬如说,我一直深切盼望能采访
雷亚力或撒切尔夫人,但是始终没有碰上运气。”
“对妳这么有决断的女性来说,我相这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他微微笑道。“那么,
不喝咖啡喽?”
她迟疑不决。
“如果我企图说服妳,妳必定又指控我想摆布妳。所以由妳决定,莎拉。”
她的决定而不是乔顿的。她觉得一阵突然爆发的喜悦,几乎令她晕眩。“哦,是吗?”
她把两手插入风衣口袋,悠闲地跟在他的后面。“我现在还不想马上回家。”
他扬起一道黑浓的眉毛,静静等候。
“而且,我确实喜欢到咖啡店坐一会儿。”
他低下头装模作样地一鞠躬。“真是我的荣幸,女士。”他打开奔驰车门。“我会
尽全力趁魔法的时刻降临前送妳回家。”
“事情进展如何?”午夜后几分钟,乔顿一走进套房里麦隆就问道。“成功?”
乔顿摇摇头。“希望。”他横过房间走向书桌上的电话,拿起话筒。“我猜以目前
而言已经够成功的。”
“哟,瞧瞧我们变得多么谦恭。”麦隆的眼睛闪闪发亮。“是真正的彭乔顿在说话
吗?”
“别找我的麻烦,小伙子。”乔顿迅速按了几个号码。“此刻你不找碴我的压力也
已经够大。我答应莎拉取消私家侦探。”
麦隆低声吹个口哨。“你准备取消?”
“我答应过她,”乔顿抓紧话筒。“而且一定遵守。我必须想个方法保护她的安全,
又没有保镳围在四周。”
“你打算怎么办?”
“尽可能多陪她。”他翘起半边嘴角笑着。“就这么办。”电话线路的彼端开始响
起。“如果我不能保护她,就采取下一个妙计。我要安排马兰尼的手下在纽约监视朱利
安。警方加上马兰尼的人员双管齐下的监视,朱利安应该没有任何可能溜出他们的防线。”
有人接听电话,是马兰尼的声音。乔顿对着话筒说:“老马,计划有点改变,我要你这
么做……”
两分钟后,他搁回话筒,并站着俯视电话,若有所思地蹙着眉头。
“任务达成了?”麦隆问。
“什么?”乔顿的声调显得心不在焉。“噢,是的,他说他会马上开始布署。”他
又伸手去取话筒。“圣地卡哈的时间还早吧,是不是?”
“圣地卡哈?”麦隆惊讶地望着他。“我想是吧!我到一个地方几天以上,就会晕
头转向。你干么打电话到圣地卡哈?”
乔顿没回答,他已经在和国际台的接线生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