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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情爷 第七章

“起风了!”韶荏惊喜地看着风起树摇的壮观景象。

避念禧怕她着了凉,拿了一件大氅,为她披上。

她像个孩子般,接受他的照顾,心里暖烘烘的。

“你不怕冷吗的?”他宠溺地问。

“不冷,因为有你。”她笑着摇头,带着一丝娇羞。

他心头一震,这些日子,他没有办法再逼自己对她报复,因为他已经爱上她了,无法自拔了。

每和她相处一天,他就多爱她一点,日积月累,已浓得化不开。

这怎么行呢?

他不能再放纵自己的情感,荒唐下去,否则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父母?

这段情是该了结的时候了,他已经成功的骗取了她的心、她的人,现在如果一脚将她踢开,她必定痛苦不已,达到他复仇的目的。

避念禧沉下脸,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再沦陷于儿女私情。

“记住你的爹娘是怎么死的!”他再次告诫自己,重新冰封他的心。

天真烂漫的唐韶荏,还不知道噩运即将来临。

她旋转着轻盈的身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启禀少主,默啜姑娘来了。”下人前来禀告。

韶荏眼睛一亮,开心地道:“默啜来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带我要的东西?”

她踏进屋,就先看见了桌上放实的糖罐,眉开眼笑地打开来,张口塞进一颗蜜渍醉李。

“嗯……好久没吃了,真是想念梅子的味道。啜默,谢谢你!”

这是托人大老远从大唐买回来,特地给她解馋的。

“最近你怎么特别爱吃酸的?”啜默察觉异状。

她边吃边摇头,含糊不清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就是很爱吃酸的。”

避念禧也坐下来一块品尝,却被酸度弄皱了眉。

“真酸!你不觉得很酸吗?”他问。

“不会啊!很好吃哩!”韶荏意猫未尽地舌忝着指头上沾黏的蜜渍。

啜默盯着她平坦的小肮,想问又不敢问,但是这真的很像害喜的征兆,虽然她是云英未嫁的姑娘,不过这档事也听人说过。

避念禧也瞧出端儿,看着她纯真的模样,难以想象她可能即将为人母。

若真是有了,这胎儿能留吗?

这是他们共同的孩子,却不该降临。

他怎么能让她有了孩子,一辈子牵扯不清呢?

啜默走了之后,他立即唤来大夫。

“我又没生病,为什么要看大夫?”韶荏迷迷糊糊地说。

也难怪她不懂,她才十六、七岁啊!

念禧什么也不说,只是教她乖乖让大夫把脉。

“恭喜少主,小夫人的确有喜了,才一个多月。”

简直是晴天霹雳、天大的笑话。

他居然让她有了孩子,真是该死!

“原来……我有喜了。”韶荏现在才恍然大悟,含羞带怯地,一双小手期待地按抚在小膜上,感受着胎儿的存在。“念禧,你猜我们的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她喜孜孜地问,满心以为他会很高兴将有子嗣了。

没想到,他面色一沉,不容置喙地说:

“这个孩子是不祥之物,不能留!”

“你……你是不肯让我生下孩子?为什么?”她颤声问,心宛如在泣血。

“因为……我根本就不爱你,只是要报复你、玩弄你,这个孩子即使出生,我也不会认他。”他残忍无情地道,背过身去,不去瞧她哀恸的表情。

她整个人如遭电极,不能接受这样残酷的打击,泪水夺眶而出,串流而下。

“管念禧,你好残忍……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这些日子的相处,还不能化解你心中的仇恨吗?”

“当然不能,我永远无法忘记你身上流有唐的血!”他深恶痛绝地说。她像是被打入万丈深渊,世界碎成片片……

“我到底是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她凄楚地一笑,陷入沉沉的悲哀。

“明天我会叫人煎一碗堕胎药给你喝……”他彻底粉碎她的梦。

“不!”她发了疯似的狂叫:“我不喝……杀了我都不喝,你休想逼我!”

他的眼间过一抹阴晦,像恶魔的眼睛,教人看了,不寒而栗。

“由不得你,你非喝不可!”

“管念禧,你还是人不是人?这个孩子是你的骨肉,你居然狠得下心流掉他!”她绝望、无助地喊道。

“只能怪他没长眼睛、投错胎。”他冷血无情地道。

纵使她哭泣、抗议,他仍然吃了称铊,铁了心。

一夕之间,她从云端掉到地狱,她的泪永无止尽,哭得声嘶力竭,他也无动于衷。

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恨开始从心底滋长——

???

“匡啷!”

她已经打翻了第三碗药汁,地上一滩滩的褐色液体,此刻看起来是多么怵目惊心。

“我不要喝、我不要喝,拿走、拿走……”她重复这些话,瑟缩到床角。

年老的嬷嬷无奈地再去煎药。

避念禧的耐心已经被她磨尽了,朝她暴吼:

“你留这个孩子有什么用?他只会增加你的负担、你的痛苦。”

她忿恨地怒视他,双手依然保护着肚子里的胎儿,她倔强地说:

“你不要他,我要他,放我走吧!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会独力抚孩子长大,不会连累到你。”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不可能放你走,让你和那个孩子成为我的威胁。”他自私自利地说。

“威胁?”听到他用这种形容词,她更有满腔的怨慰。“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放了我?就因为你怀疑我爹是你的杀父仇人,你就要一辈子折磨我吗?”

“没错,你一辈子都摆月兑不了我,我也绝不能让你生下我的孩子。”他阴骛地说,眼底的那抹诡魅,教她倒抽一口冷气。

天啊!谁来救救她?救救她肚子里无辜的小生命?

此刻的她为了保住胎儿,毫无尊严可言,她那双哭得肿似核桃的眼睛,又蒙上泪雾,放低了姿态,哀求他。

“念禧……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让我拥有他,好不好?你还欠我一个请求,现在我要求你,不要夺走我们的孩子。”

他动容了,尚存的一丝良知正在和仇恨互相拉锯。

“你执意要生下他,你以后会后悔的。”

“不会,我不会后悔。”她的头摇得似波浪鼓。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拿她没辄了,什么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她惧怕惶恐的心慢慢沉稳下来,胎儿总算暂时保留下来。

但是明天、后天呢?

他会不会再逼她堕掉孩子?

唐韶荏已经对他失去信任,他随时都会危及孩子。

只有离开,才是万全之策。

???

暗静的黑夜,只有虫呜声,韶荏蹑足潜踪,悄悄带着包袱,一走了之。

她“吱呀”地打开后门,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眼角依然蓄满泪珠儿,长睫一眨,落下辛酸的泪水。

这里有太多快乐与痛苦的回忆,曾经,他占满了她的心,如今他也是伤她最重的人。

她知道两人再下去,也没有好结果,不如趁早归去。

残月在天,一地清光,像照映着她凄冷孤绝的心,夜风飒飒,刺人肌鼻,她抓紧了斗篷,头一撇,横下心,步伐匆匆而去。

这一别,也许永远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可是她别无选择,这是一段天注定的孽绿!她只有慧剑斩情丝。

夜色太过黑暗,不利行走,只怕遇上不肖之徒。

韶荏先投宿在附近的一间客栈,打算明日天一亮,就立刻赶路。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脑海里想象着念禧发现她逃走,忿怒抓狂的模样,想着他的无情,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清晨,她在客店吃了两块玉米面饼,又全都呕了出来,难受地直抚胸口。

“孩子……别为难娘了,娘已经够苦命的了。”她对着月复中胎儿,似心灵相通地说着。

勉强撑起体力,韶荏站得极不稳。

“姑娘,小心啊!”店小二还好心地扶了她一把。

她颔首道谢,挥挥手,踏上返乡的路途。

但是路程遥远,她要徙步回去大唐,根本是不可能。最好能搭上商旅的车阵,一方面人多,可以避过盗贼。

韶荏心里打算着,脸色却愈来愈苍白,冒着冷汗,走了几步,一阵天旋地转,她手脚一软,不支倒地,昏厥过去。

前头一支剽骑呼啸而来,为首的人好巧不巧,竟是宇文庆。

“启禀少主,前面躺了一个女人。”部属下去查看,回上禀报。

“把她抓过来,给本少主瞧瞧。”只要稍具姿色的女人,宇文庆都想染指。

没想到待看清她的容,宇文庆邪笑了起来。

“小美人,你和本少主还真是有缘。”他捏起她垂丧的下巴,露出色眯眯的笑。

“带走!”他下达命令,掳她上背。

可怜的韶荏浑然不知,她由一个魔穴掉进另一个火坑,处境更加危险。

???

人又不见了!

避念禧火冒三丈,他的一念之仁,竟然促成她逃月兑的机会。

他真不该心软。

命人全力去找了,他的一颗心仍七上八下,担忧不已。

现在他在乎的是她的安危,万一遇上坏人,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

如果他不逼她流掉孩子,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但是现在再懊悔都来不及了。

“韶荏……你到底在哪里?”他的心在呼喊,可惜她听不见。

想必她现在一定很恨他,无法谅解他。

矛盾的心情纠缠着他,这会儿人海茫茫,要寻她更不容易了。

也许……她会像断了线的纸鸢,永远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儿,他的心焦虑难安,一刻都定不下来,只有亲自策马出去找她。

若他的推测没错,她一定在回大唐的路上。

???

“这是什么地方?”

唐韶荏悠悠醒来,讶异地环顾四周的陈设!她待在一间非常华丽的房间,她踉跄地走下床榻,想要开门出去。

没想到一开门,曾经企图想染指她的人——宇文庆,一脸暧昧的笑着进来。

是他!她的一颗心险些抖出来。怎么又遇上这个恶人。

“小美人,你终于醒了,你睡了整整一天,瞧,天都暗了!”

他转身欲关上房门,她暗知不妙,立刻想抢先出去,可他眼明手快,门终究还是关上了。

“想走?没那么容易,你得先好侍候本少主。”宇文庆不假掩饰,似乎想霸王硬上弓。

她紧抓着领口,一张俏脸惨白,往后倒退几步。

“你……你不能胡来,若是管念禧知道了,他不会饶你的。”

“管念禧不是不要你了吗?否则你怎么沦落在外?”他误以为她已经是个弃妇。

“才不是!”她想要辩解,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不管你曾经是谁的女人,反正我要定你了!”

他往前长臂一扑,她绕着云母石桌,惊慌地闪躲。

“救命啊!救命啊!”虽然她知道自己身在宇文府,很难有人会对她伸出援手,但她仍出自本能地大声呼救,也许会引起注意。

“你别怕嘛,等我上了你,你就知道我比那个小子强!”宇文庆邪湿地道。

他一手攫住她,俯身欲狼吻,她拼命地抵抗,却力气单薄,无济于事。

眼见就要被这衣冠禽兽得逞,外面忽传来严厉的女声。

“放肆,为什么我不能进去?里头在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忽兰硬闯了进来,看见自己的丈夫正在轻薄一名女子,不由得怒气冲天,指骂道:

“宇文庆,你好大的胆子,咱们才新婚两个月,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从外面掳了一个民女回来。”

宇文庆是有几分忌讳她,嚣张的欲念顿减,松开了唐韶荏,悻悻然地说:

“你不是说过允许我纳她为妾?”

忽兰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个衣衫不整的女人,竟是她的死对头唐韶荏。

韶荏泪眼汪汪地向她求助。“忽兰小姐,求求你救我。”

虽然忽兰曾经鞭打她,但是面对自己的丈夫要偷香,应该不会坐视不管。

可她万万没想到,忽兰痛恨死她了,居然换了一副冷漠的脸孔,道:

“原来是你,真冤家路窄。”

她对丈夫笑了笑,大方地说:“你继续享用吧!我会当做没看到。”

“多谢爱妻的体贴。”宇文庆乐不可支,无所惮忌地再度展开猎艳行动。

“忽兰小姐,你不能扔下我不管啊!”韶荏急急呼喊。

忽兰却不肯救她,存心要让她被宇文庆玷污、蹂躏。

门“碰”一声,又被关上。

“开门哪!”她哭着拍打门板。

“没有人会救你的,你认命吧!”宇文庆高枕无忧地说。

他走过去要搂抱她,她却豁了出去,拔下髻上惟一可以当利器的发簪,紧紧操握在手,往他身上胡乱一挥。

宇文庆吃惊倒退,曾经遭过她的暗算,不敢任意靠近。

“别过来,你再过来一步,我就自尽。”她知道自己伤不了他,但仍宁死不屈,尖锐的簪子举在颈间,只要一刺,便即毙命。

“臭丫头,你以为本少主非玩你不可吗?自视清高!哼!避念禧玩过的女人,不过是一双破鞋罢了!”他气得辱骂她一顿,怒火代替了欲火。

她忍辱含泪,提防他再进一步,举在颈间的发簪不敢松懈。

宇文庆见她那么倔强难搞,暂时打消了侵占她的念头。

“今天先饶了你,呸,真是倒尽了胃口。”

韶荏无助虚软地靠着墙沿,不停地啜泣。

谁来救救她?

念禧……她想的依然是那个无情的男人,心揪得更痛。

???

马蹄践踏黄沙,掀起一片灰茫茫的烟土。

避念禧已在边界兜了半天,还没有看见韶荏的人影,说不定她已经回去大唐了,可是依她一个弱女子,千里跋涉,不是一件易事。

他萌生去大唐一趟的念头,此时部属回报:

“少主,有人看见宇文少主掳了一名昏迷的女子回府,据那人描述,该名女子很可能是唐姑娘。”

避念禧大惊,但不论真实性,为了韶荏的安危,他都得去宇文府一窥究竟。

他立刻勒转马头,赶往宇文府。

宇文庆一见到他,心知肚明他的来意,却摆出不知情的样子。

“什么风又把你吹来了?”宇文庆闲适地坐定椅。

“是不是你把韶荏抓来的?”他开门见山地问。

“你自己的小妾不顾好,怎么成天向我要人?”宇文庆嘲嘘他。

“快把韶荏交出来!”他火焰高炽。

“你凭什么说人在我这儿?”宇文庆并不认帐。

“我搜了就知道。”管念禧硬是直闯入内。

他大步来到花园,迎面遇上忽兰,她痛斥他:“你把宇文府当成什么了?”

避念禧脸色一沉,无视她的存在,径自向内喊叫:

“韶荏、韶荏,你在哪里?”

待在厢房的唐韶荏听见他的呼唤,如获一线曙光,豁然站起来,对着窗口回应:“念禧,我在这儿。”

丙然没错,人是宇文庆抓来的,他急欲打开锁门,进去救她出来。

宇文庆怒容满面,使劲拉住他,往他英俊的脸庞揍上一拳。

“不准你带走她!”

“你明知道她是我的人,还三番两次地抓她来,分明是要和我作对,是不是要逼我当长老,你才甘拜下风。”管念禧深知他觊觎长老之位,故用这一点牵制他。

宇文庆忍不住满腔怒火,他的母亲瑶夫人闻声而至,厉声制止儿子。

“庆儿,你这是做什么?快放人!”

“阿娘……”宇文庆不甘心。

“阿娘的话,你都不听了吗?”瑶夫人显露威严。

宇文庆只好垂头丧气地叫人打开锁门。

唐韶荏获得自由,飞奔至念禧胸膛,可他一脸生硬,并不搂抱她,只丢了一句:

“跟我回去。”便转身先走。

她知道他在生气,怯怯地跟在他后头。

宇文庆见煮熟的鸭子又飞了,气愤地对母亲抱怨:

“阿娘,你为什么老是偏袒他?”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就快当上长老了,不要成天迷恋女人,枉费阿娘一片苦心的安排。”瑶夫人沉着地说。

“外公怎么还不死啊?”宇文庆忍不住诅咒始毕长老。

“住口,你这样浮躁,怎么成大器?”瑶夫人叱道。

忽兰看着这位精干的婆婆,她嫁进府里两个月!已发觉瑶夫人野心勃勃,不是简单的人物。

???

回到府邸,管念禧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唐韶荏也生着闷气。

两人不发一语,陷入胶着。

默啜知道她怀孕了,特地来府里为她滋补身子。

“多吃一点,这样胎儿才能快快长大。”默啜舀着银匙。

韶荏把碗推开,微蹙蛲眉。“吃了也没用,这个孩子最后还是留不住的。”

“唉!”默啜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少主那么狠心,居然不要自己的亲骨肉。”

“我和念禧的恩怨,你是不会懂的。”韶荏幽幽地说。

“可你也不该一声不响地离开,少主担心死了。”默啜也怪她。

她垂首默然,默啜也不忍再苛责她,执起她的手,安慰道:

“没事就好了,以后别再乱跑了,我想经过这一次,少主应该会改变心意,不会再逼你了。”

真的吗?他会改变!韶荏心里想着,衷心盼望他愿意接受这个孩子到来。

也许有了孩子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这也是她极力想保住孩子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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