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中毒的关系,乔沁禾昏睡了整整三日,才由那幽幽浑浑的混沌中苏醒。
她一睁开眼,映入眼里的便是彩荷哭得眼红、鼻也红的可怜模样。
“彩荷,你哭什么呢?”她急急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数日未语,显得干哑粗糙。
“呜……小姐……小姐您可是醒了,我们就快被你吓死了……呜……”
“就是、就是……如果小姐有什么万一,我们也不想活了……呜呜……”
床榻边竟又传出另一个哽咽,她侧过眸,定睛瞧清,惊讶地眨了眨眼。“春蝉……怎么你也在?”
“不只我,姑爷担心您,让秋雁和翡翠都过来轮流看顾着您啊!”
“担心我……”
她不过昏睡了三日,天地竟变了?或者她此时还在梦里,才会梦到身边的四大丫头,以为自个儿仍在府中,日子依旧自在无忧?
见主子恍恍惚惚的模样,彩荷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虽然主爷说,有诸葛大夫在,主子就会平安无事,但这一昏就睡了三日,不免让人有些忧心,主子醒来会不会因为余毒后劲,对身体、记性造成什么影响。
她拧眉思索了会儿,才渐渐回想起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我……中了毒?骁哥、骁哥呢,他没事吧?”
记忆中,她喝了口甜汤便觉得不舒服,接着抑制不住地猛咳,还没弄清楚自己发生什么事时,忽然有个黑衣人破窗而入。
丈夫立即与黑衣人打了起来,接下来的印象模模糊糊,她不确定他是否负伤。
见主子想起几日前的事,只是声音干哑得紧,彩荷暗松了口气,赶紧倒了杯水伺候她喝下。
“小姐别担心,姑爷他没事。”
喝水润了喉,乔沁禾迫不及待又问:“一点伤都没有吗?”
“没有,姑爷好强,我们进厅里时,那恶人被姑爷打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呢!”她说着,语气里竟有与有荣焉的骄傲。
春蝉兴奋地问:“彩荷,您瞧见姑爷出手了?”
“没有,不过府里上下都知道,姑爷这些年可没在『一气门』白学功夫,身形飘飘,来无影去无踪,可利落着呢!”
听着两个丫头在耳边吱吱喳喳,乔沁禾怀念地扬了扬唇,用仍虚弱的语气问:“那怎么没见秋雁和翡翠?”
“她们去帮小姐煎药,诸葛大夫说药得按时喝,不能断。”
这几天,她倒是没什么喝药的印象。
“我……睡了多久了?”
“小姐睡了足足三天,前几天夜里,是姑爷在榻边守着您——唉呀!”倏地,彩荷像想起什么地惊呼出声。
“我去唤姑爷!泵爷说小姐一醒,一定要马上通知他!”
话一说完,她急着就要往屋外冲。
闻言,乔沁禾连忙喊住她。“彩荷,别走那一趟了,这几日这样一折腾,他门里或许又积累不少事要忙——”
彩荷听了,突然折回主子身边,兴奋而急切地说:“小姐,您昏睡的这几天,其实还发生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乔沁禾一怔,满是困惑地问:“喜事?什么喜事?”
“姑爷已经当众宣布,自此以后莫府由他当家。”
怔怔听着彩荷的话在耳里回荡,乔沁禾不确定地重复她的话。“你说……骁哥他……他当众宣布,莫府由他当家?”
她有没有听错,或者误解彩荷的意思?
“嗯。”彩荷用力地颔首,难掩激动地说:“小姐,您做到了!泵爷在您和『一气门』之间作了抉择,他选了您啊!”
“为、为……什么?”乔沁禾既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真正的原因您得自个儿问姑爷,奴婢现下就去把姑爷找来!”话一说完,彩荷急急地出门找人。
乔沁禾却因为彩荷的话,芳心跳得像是要撞出胸口。
她真的做到了吗?真的完成太女乃女乃的遗愿了吗?
初掌家业,莫封骁虽然有些生疏,但因前些日子,为了妻子,他在有意无意的接触涉入下,大抵明白家里生意的运作情况。
加上他并非对这些生意全然不熟,身边又有大掌柜及一些老伙计的提点帮助,他很快便进入状况。
此时,他正在议事厅堂里同大掌柜商议,日后铺中货物运送分配的问题。
“……爷,这替咱们走货的驮队已经合作许久,规矩、要节、细项不需反复叮嘱,再说走货驮队队量已与对方定了契约,这突然减缩队量,可是违约啊!”
莫封骁当然知道,府里的生意要比运丝帛布缕、米麦杂粮麻烦许多,不能受潮、不禁摔碰,顾忌多,并不是所有驮队都愿意接这样麻烦的生意。
“我明白,但经由上一回地牛震而影响到货期,关系到整个行铺的供货,就不得不谨慎,应该未雨绸缪。当然,这当中利害关系得再衡量,只是希望,未来府里货物运送分配不该只局限在陆运驮队。”
大掌柜未答腔,心里酌量着新当家的话。
见大掌柜敛眉,表情认真,莫封骁徐声笑道:“往后要做的事不止这一样,但也不急于一时,咱们慢慢来。”
他很幸运,太爷爷及太女乃女乃将“润宝铺”经营得很好,他只需守成,不需再多费心思扩展家业。
只是既然决定接手府里生意,由他当家,他自然希望能除掉一些旧制弊端,让“润宝铺”欣欣向荣。
闻言,大掌柜一下子松了眉头,就怕新当家会要他赶紧想出,如何与驮队行不伤和气地斡旋出新的合作方式。
虽然才与新当家相处几日,但他发现,不知是不是因为莫封骁长年在“一气门”养气教拳之故,身上有一股淡定沉稳的内敛气质,眸中有着不怒自威的刚强。
这样的新当家,应该能让“润宝铺”稳定发展吧?
在这片刻的静默中,莫封骁的视线落在大掌柜写着铺中记事的厚厚本子上,他正准备开口商议另一件事时,突然介入的叩门声,让他打住话。
“何事?”
“爷,听说夫人刚醒——”
守在厅外的小厮还未转述完丫头的话,莫封骁脸上温和沉定的神色一褪,猛地起身说:“大掌柜,其余的事咱们晚些再说。”
“夫人醒了?真好、真好啊!”大掌柜露出笑容,合起厚重记事本躬身一揖。“那我先回铺子里了。”
“那就有劳大掌柜。”朝大掌柜颔首致意,莫封骁脚步急切地往自己的院落奔去。
乔沁禾才让春蝉伺候着吃了点米粥,正准备再躺下,却听到寝院外的动静,还来不及开口问,便见丈夫倏地出现在面前。
春细见状,急急退出了房。
他站在隔开外头小厅与内寝的屏风前,气息微紊,一身月牙色长衫因为顿住的脚步轻轻翻飞,不难揣想,他走得有多急促。
乔沁禾望着他俊儒的面容,心中悸动翻腾,视线定定落在他身上,无法移开视线。
直到真正见到面的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想他,想得心都痛了。
她不过昏睡三天,怎么会有种与他许久未见的错觉?
彼此的视线瞬间胶着,难舍难分了好片刻,她才开口唤。“骁哥……”
耳底落入她轻如风的呼唤,他激动地伸臂,把那娇弱的人儿狠狠搂在怀中。
他搂得好用力,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怀里,自此不分离一样。
“骁哥……我喘不过气了……”
闻声,他急忙松开双臂,目光温和专注地凝着她问:“感觉怎样?会不会不舒服?需不需要再唤大夫来瞧瞧?”
听他吐出一串连珠炮般的疑问,她抚着夫君的脸,轻拧眉说:“怎么你好像瘦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