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正在院中踢毽子的烟崎大喝了一声。
小青向其他宫女太监们看了几眼,烟崎烦躁地摆了摆手让他们全部都退了出去,只有那个新来的红颜现在已更名叫小颜的,向烟崎看了一眼,见她们并没能留下她的意思,也跟着退了出去。
“我是听跟在皇帝跟前的小太监小南子无意中说的,说什么也许不久他就要去受苦,因为近一段时间,天炽连连侵犯我们,已失了几座城,没有人可以抵挡得了,今天下午皇上同大臣们议事时有意思要御驾亲征,太后她好像也同意这件事。”小青道。
“太后也同意。”烟崎沉吟着,猛地想起来,前几日从朝花郡来的使者到她宫中来,说话间无意中提起了朝花郡前几天来了贵客,好像是天炽国人,那本来是一句笑话,这时联想起来,才让她惊心。
烟崎吓白了脸,一把抓住小青的手道:“小青,怎么办?风波终于来了?!”
小青不明白就里,看见烟崎的脸色吓人,也担心起来,柔声道:“郡主,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皇上不一定就不会打胜仗。”
烟崎心中却轻飘飘的没有着落,一口气上不来,胸口剧痛,口中一腥,就吐出一大口血来。
“郡主!”小青吓得大叫,一迭声地叫人宣太医,用力地扶着烟崎回到房内。
烟崎摇了摇手,向小青道:“不用太医,我不要紧,只是心里堵得慌,你让他们全部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小青眼里落下泪来,摆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才安慰道:“郡主,你别再胡思乱想,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想得太多了只会伤身。”
烟崎躺在床上,看着床顶上桃木刻的镂空花纹,怔怔的,半晌流下泪来,喃喃道:“我只当他会相信我,有一天会回心转意,也会同我在一起,那样,我至少可以给他分担些,也可以帮他想些办法,不一定长久,但也能让他平静几年,谁知道他把这个念头全部都绝了,半点机会也不给我,不论我做多少,他都视而不见,小青,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青恨恨道:“那就由他死活去,谁让他不知好歹,郡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你要想开点。”
烟崎悲伤道:“我也想这样呀,可是为什么心里这样难受呢?”
小青垂泪道:“郡主,能做的,你都做了,现在已没有什么办法了,你就别想了,只当这一切都过去了,心里虽然会有一些难受,过一段日子就会全忘了的。”
烟崎不再说话,心中只是翻来覆去地凄惶无主,泪水滑过脸庞,有点凉凉的,她伸手去枕下找帕子,手中一凉,却拿出一支白羽的箭翎来。
原来是有一天她拿出来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忘在枕下了。
烟崎随手将它递给小青,小青抹了抹眼正准备收起来,她心中猛然一闪,一个主意划过,翻身而起,向小青道:“别放起来,我有主意了,小青,你快些去准备下,明天一早我请皇上让我出宫。”
“郡主?”小青惊道,“你又要做什么,小心你的身体,还是什么也不要做吧。”
“不要紧。”烟崎兴奋地想,拿过箭,轻轻拂动上面的白羽,心下忐忑不安,暗暗想,他会答应吗?
云溟在后花园中,穿了一身白色的紧身衣,一早起来在花园内练了一圈太极,头上微微出汗,将领口的衣扣解开,又走到院当中拿起长弓,张弓搭箭,连发三珠,旁边的小太监一迭声地叫好,三箭支支红心。
云溟含笑放下箭,转身去小丫环端来的盆中洗脸,就看见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跪在地上道:“王爷,府外有一个女子求见。”
云溟一愣,“什么女子?”
太监道:“不知道,问她叫什么,哪个府上的,她也不说,只给小的一个这个。”说着将手中一物递了过来。
云溟见是一个细长的盒子,示意旁边的小太监打开,盒子打开来,正中红缎上赫然躺着一支白羽箭。
云溟心中狂跳,强压了激动,示意其他人都退下,才低声向贴身的太监赵昆道:“你去引她们走后门,到后厅的书房等我,要是我听到外面有什么风声说今儿这事,我就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昆点头忙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云溟拿起那支箭,放到手中细细地摩挲,嘴角渐渐展开一丝笑意。
烟崎头戴风兜,由小青扶着一步步走到云溟府中后花园,小太监让小青待在花园中,独领了烟崎向书房走去。
烟崎随那个太监一路走到书房内,那个太监关了门离去,她站在原地,听见云溟笑道:“什么事竟让娘娘大驾光临寒宿?”
烟崎取下风兜,看见云溟穿了身白色的紧身衣,衣领很随意地散着,半倚在室内中太师椅上,嘴角含笑,也不起来行礼,只是懒懒地向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烟崎没有去坐,轻皱了下眉道:“我记得在收到王爷的箭时,王爷答应过,如果有事了就来王爷府上找王爷,现在烟崎有事。”
云溟嘴角抽动微微笑了一下,眉毛一挑道:“哦!我一个小小的三王爷,能帮你堂堂皇后什么忙?”
烟崎不理会他的讽刺,踏上前一步道:“天炽国来犯,我想王爷已知道了吧?”
云溟眼中一跳,面色一沉,不语。
“皇上想御驾亲征,王爷是不是也知道了?”烟崎继续问。
云溟冷冷向烟崎道:“如果皇后娘娘今天来找我是这事,那么娘娘请回,云溟帮不了什么忙,而且,娘娘这样只身来到小王的府上,让外人知道,会连累小王的。”说完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做出一副送客的模样。
烟崎冷笑道:“我当你三王爷是什么人物,原来这样胆小怕事。”
云溟根本不为所动,大步向门口走去。
烟崎急得头上冒汗,想也不想,扑上前去,从后面用力一把抱住他,将头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
云溟脚下一滞,呆立在原处,隔着衣衫,烟崎听见他的心脏急切地跳动着。
“娘娘!”云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
烟崎将脸埋入他的衣衫中道:“我找不到可以信懒的人,除了你,我知道这样做很冒险,可是如果我不做,大兮就面临着动荡,他就会有生命危险。”
云溟没有动,呆了半晌,仰脸长叹道:“娘娘请回吧,我知道你想让我去做什么,可是我不会答应的,我不想去锳这浑水。”
“为什么?难道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就不能为他出征吗?得到兵权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好的吗?”烟崎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云溟摇了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一则太后不会同意,二则就是同意了,边关打仗最重要打的是粮草仗,后方太后随便派上人去运粮草,前方就是再有力量,也是死路一条,三就是军中必会有手握大权的人对你进行监控,你根本就是一个架空的将军,何来的兵权一说。”
“粮草可以由皇上亲督,其他的你都会有法子解决不是吗?”烟崎问。
云溟转过身来,推开烟崎,眼睛直看着她的双眼,脸上不再是那惯有的嬉笑,而是一脸的郑重,直望到烟崎心灵深处。
“烟崎,”他的声音带着灼热,让烟崎不由得心怦怦直跳,他低声道,“你忘了,你是朝花郡的人。”
“我是朝花郡的人,自从我嫁给他,我就是大兮的人,请你相信我。”烟崎迎着他的目光,坚定道。
云溟眼中光芒闪烁,阴晴不定,盯了她许久沉声道:“你这样做他知道吗?或者是他让你来的?”
烟崎摇了摇头凄然道:“他不相信我。”
“那你如何确定我就会相信你。”云溟道。
“你会的,你一直都在相信我,不是吗?”烟崎道。
云溟望着她,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我也不相信。”
烟崎心中一凉,是呀,她是朝花郡的郡主,皇太后的侄女,皇上对她的冷淡又是满朝皆知,谁会相信她竟会去帮助当今的皇上。
“那我告诉你。”烟崎道,“天炽国的使臣前几天才从朝花郡离开,现在你信了吗?”
云溟一愣,虽然知道皇上在手无大权的情况下去亲征不妥,但这会儿才掂量这件事的轻重。
“你知道后果了?如果御驾亲征,只怕到时候就由不得你锳不锳这浑水,你认为他们还会给大兮的皇族什么好结果吗?”烟崎道。
云溟打了个冷战,放开她,在室内来回走了几圈,最后又停在烟崎面前,沉声道:“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烟崎一愣,后退了一步,眼光迷离道:“没有什么好处,我只是想他能好好的,不想让他做那样多的努力都白费。”
云溟心中震动,女人真可怕,为了一份无望的爱,竟可背负全族?看着烟崎眼中泪珠欲滴,他悸动异常。
“我不去!”云溟一字字道,“我不为别人卖命,如果我得胜回朝,面对我的就是同朝花势力相对,我只想做一个逍遥的王爷,不想去参与这些个党派之争,打乱我的清静日子。”
“哼!”烟崎冷笑道,“如果你不去,只怕这边皇上一走,那边你就连家都没了,更别说做什么逍遥王爷。”
“我怕什么。”云溟脸上又挂上惯有的无赖笑容,转身坐到太师椅上道,“满朝的人谁不知道,我是一个花花太岁,谁会跟我记较。”
“只怕没有这样简单,放你在身边是一万个不安全,到时只有死路一条。”烟崎道。
云溟冷笑道:“我为什么要为了你的目的去卖命,这一切与我又有什么好处?”他再次摇头道,“我不去!”
烟崎一怔,伸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由它滑落在地,露出里面水红的衣裙,盈盈而立,清新如一株海棠树。
云溟眼中一跳,嘴角的笑容凝结,心中开始狂跳,看着她一步步地走了过来,然后俯在他的怀中。
云溟全身一颤,身上感到一阵温柔,怀中淡淡的一股说不清是桂花还是其他之类的香气,清新但又浓郁地环绕过来,他闭了双眼。
烟崎轻轻地用手去解他胸前的扣子,云溟一震,伸手握住她的双手,手上用力,把烟崎的手握得生疼,但双眼却没有张开,眉头虬结在一起,嘴角却轻轻地跳动。
烟崎不再犹豫,轻轻一个吻就落在他的额头,声音如雾如烟道:“你在怕什么?怕我吗?”
云溟被她的话挑得浑身发颤,但还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感到她那温热的唇沿着他的额头一路向下落去,滑过他的脸颊,他的唇,他的下巴,最后竟落在他露出的胸前。
他轻轻申吟了声,不由得放松了手,她的小手滑落,轻轻解开他胸前的衣扣,正在迷离之间,胸前猛然一痛,他大张双眼,不信任地看着烟崎。
烟崎已离开他有几步之遥,眼光中全是冰冷,他的心中又是一痛,低头看见自己光洁的胸膛上有数道抓痕,她抓得相当用力,以至伤口开始冒血,痛得让他吸了口冷气。
烟崎一脸惶恐地望着他,声音有些发颤道:“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去太后那里告你非礼我,让你做不成什么逍遥王爷。”
云溟瞪着她,半晌后放声大笑,烟崎没有看见过他这副神情,吓得向后退了数步。
“你这时怕了吗?”云溟收了笑容,狠狠道,“我抱病在家待上个几个月,我看你如何去告我?”
烟崎道:“你明知道的,不用抓伤你,我一样可以告你,抓伤你只是想让事情更加有利,办起来也更快而已。”
云溟一愣,又大笑了几声道:“我没有想到,你竟这样有心机,好呀,我现在就带你出去,让满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如何跑到我府中来会情郎的。”
烟崎倔强道:“大不了一起死,反正迟早是死,就拉了你一起陪葬。”又举起衣袖道,“我是干干净净的一个女儿身,谁会相信我去会情郎。”
她的手臂雪白光洁,臂上鲜红的朱砂印宛若珍珠。
云溟呆望着她的手臂,心中震动,眼中伤痛一闪即过,随即跳起来,几步上前将她捉在手中,冷笑道:“好得很,那现在让这点艳红消失,别人就信了。”语毕,又坏笑数声残忍道,“皇上他会更相信。”
看见他的神情,烟崎就知道自己这句话说错了,惊得花容失色,挣扎道:“放开我,你不想活了?”
云溟狞笑道:“就如你说,迟早不过一死,与其被你算计而死,还不如我先弄死你。”
云溟的面孔在她眼中放大,眼睛发红,嘴角的笑容狰狞,她全力地去挣扎,云溟将嘴贴到她的耳边,呼呼的热气直吹到她的耳朵里,轻笑道:“你尽避挣扎,就是现在大叫几声,外面的小太监你看他们哪个敢进来?到时他们只会脸红脖子粗地以为你在与我欢好。”
烟崎羞红了脸,只觉全身火烫,连耳朵也红透了,心中大叫,千不该万不该来相信这个花花王爷,分明是自找死路。
云溟捉了她的手,用力一拧,就将她转过身子背倚在云溟的身上,另一只手臂用力地将她钳住,不住地轻轻吻住她那小巧的耳朵,轻笑道:“刚才你就做得很好,现在为何不做了?”
烟崎头上发晕,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死,可是现在她半分动弹不得,只觉他的吻如火一般,所到之处她的皮肤上都起了一层栗子。
云溟的吻从她的耳朵上落到她的颈间,忽然伸出手去,用力地扯住她的长发,让她不由得仰起脸来,他的吻从天而降,霸道而狂热地吻住她的唇。
她用力地闭住双唇不让他进入,他的手加了几分力气,扯得她的头发生痛,申吟了声,他乘机长驱直入,用力地缠绵于她的唇齿之间。
她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扎开,只觉一种陌生的男子气息从口腔深入内心,直把她的灵魂都烧了起来,渐渐地竟忘了抵抗,只是发抖地承受着,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紧张,她竟感到云溟也同样在发颤。
猛地分开,烟崎一个站不稳跌坐在地,仰脸看见云溟红着眼睛咬牙道:“我还不想死,你快些走。”说完背过身去,沿着书房后门大步而去。
烟崎全身一痛,坐在冰冷的方砖上,一时回不过神来,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打颤地将披风披上,全身一阵阵地发冷。
直到同小青回到宫内,依旧冷得不住打颤,小青上前来帮她解披风时,心惊地看着她的脸色道:“郡主,出了什么事?你的脸色为何这样难看。”
烟崎再也忍不住,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纷纷滚落而下。
“郡主?王爷他说了什么?你为何这样伤心?”小青脸上变色。
正巧小颜端了茶进来,见此情景一愣,呆在原地。
“出去。”小青沉声道,她满面狐疑地看了烟崎一眼,退了出去。
烟崎不论小青如何问,始终一言不发,最后无力道:“小青,我累了,让我歇一会儿吧。”说完躺在床上,只是流泪,不住地说冷,小青给她加了几层被子她还是不住地发抖。
半夜时分,终于发起热来,小青吓得不敢睡,找来太医,给她看病。
小青看得心里难受,在旁边陪着落了几滴泪。
第二天一早就直向太后宫内去报信,慌得太后急急忙忙地就直奔朝花宫而来。
烟崎蒙了头昏睡,任谁来了也不理,只觉得身边一直闹哄哄的,直到中午才清静下来。
四周静谧无声,一只温柔的手拂在她的额头,温暖得让她感到安宁。
她动了一下,以为是小青,懒懒道:“给我暖暖手吧,我的手冷得很。”
那只手停了一下,随即轻轻伸到被中,将她的手拉出来,握在手心中暖着。
暖流从她的手心传递过来,让她冰冷的心为之一颤,紧闭的双眼中流出一丝泪水,轻声道:“真想就这样死了,从此后不再看见他,不再想他,不再去担什么心,小青,你说这是不是我的命呀?”
握着她的双手一颤,随即又轻轻揉起。
烟崎也不等她的回答,自顾自道:“他为什么这样不信任我?为什么这样仇恨我?究竟是我做错了什么?”
她一直喃喃自语,终于沉沉睡去。
小青端了碗药走进来,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皇上正坐在床边,手中握着烟崎的一只手,眼光温柔地望着睡着了的烟崎,终于俯去,在她脸颊上轻轻印上一吻。
小青羞得满面通红,忙退了出来,站在门口心犹自扑通跳个不停,心中却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眼中发涩,只想到什么地方大哭一场才痛快。
门帘一动云天大步走了出来,小青忙行礼,他仰着头并不看她,呆立在原地没有动。
小青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低了头不敢动,可是等了半晌还不见动静,就悄悄向他脸上看,只见他面沉如水,眼睛痴痴地盯着对面院中的一棵海棠树,光芒之中如黑夜般无底,但又是流光浮动。
“好生伺候皇后。”云天说完这句,又沉吟了一下道:“她还在睡,朕来过的事儿就不要告诉她了。”说完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