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三天,卫峻天一个月的假期就要结束,必须要回美国去了,挽星每天都偷偷地在数着日子。
她两手抱着膝盖,叹了口气,也许他们之间缘分真的不够,要怎么做才能打开他的心结,让他明白承认爱一个人并不困难,还是她弄错了,他根本就不爱她……挽星患得患失地心忖。
可是真的好爱有他在身边的滋味,让她不必故作坚强,可以哭泣、可以撒娇,而他也纵容她、宠溺她。而当他老是摆张酷脸,习惯隐忍自己的情绪和想法时,她老爱逗到他又气又恼,直到真情流露为止……
其实他们是互相依赖着。
“真的就这样让他走吗?”她喃喃自语着。
才打算躺下来睡觉,就听见外头传来慌乱的跑步声,接着有人急促地敲着她的房门。
“挽星!”是刘婶的声音。“快点出来!老王昏倒了……”
她脸色丕变,马上跳下床铺,打开房门。“王伯伯昏倒了?!”
“对,刚刚才发现他倒在柜台前面,可能是他的老毛病又发作了……”刘婶和她一起往外跑。“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挽星才走出来,果然就看到王健躺在地上,像是没有了气息,而卫峻天正在帮他做心脏按摩,还有测量他的呼吸、心跳。
“王伯伯!王伯伯!”她扑上前叫了好几声,想要叫醒他,以往只要听到她在叫他,一定都会马上回应。
“老王,你快点醒过来……”阿桃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叫道。
方妈没有出声地站在一旁,她脸色苍白,两手紧握着,像在跟老天爷祈求似的。
卫峻天继续做着心脏按摩,不敢停止,等待救护车来到。
“王伯伯,你不要死……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要你死……”挽星泪流满面的哭喊着,她的心好痛,虽然他们非亲非故,可是却比亲人还要亲,真的不想再失去亲人了。“王伯伯,你快点醒过来……”
不到五分钟,救护车赶来了,鸣笛声在静夜里听来格外的令人惊恐,左右邻居也跑出来察看究竟。
救护人员将王健抬上了担架,询问了些病史后,便推上救护车。
挽星振作起精神,知道现在不能慌。“我跟他们一起去医院,你们在家里等,有任何状况我会打电话回来。”
“好,小姐,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冷静。”
“知道了,我们会在家里等……”
卫峻天朝她们颔首。“我跟她去医院,你们不用担心。”
有他跟着,三个欧巴桑也安心了些。
坐上救护车,挽星抓着王健的手,希望给他撑下去的力量,看着救护人员帮他戴上氧气罩,并且进行急救治疗,不想哭,眼泪还是拚命地掉。
“挽星,他不会有事的。”卫峻天将她搂进怀中。“他这么疼你,不会忍心就这么走的,他一定会撑过去的。”
她伏在他怀中,压抑着情绪以至于全身发抖。“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他喝酒的……我应该严格禁止他喝才对……是我害了王伯伯……”
“这不是你的错。”他不断安抚。
医院很近,一下子就到了。
帘子唰地被拉上了,医生和护士将仪器推进里头,他们除了等待还是等待,过了一会儿,医生诊断出来,马上将王健送进加护病房观察。
由于加护病房有固定的时间才能进去探望病人,家属只得留在外头的长椅上等候奇迹的出现。
卫峻天找了个位子坐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先睡一下,要等明天早上才能进去探病。”
“我先打电话回去。”她知道家里还有人也睡不着。
他将手机给她,听着挽星哽咽的和方妈说了几句便挂断了。
深夜的医院弥漫着一股冰冷哀戚的气氛,每个家属的脸上都是愁云惨雾,没有人睡得着觉,即便睡着了也随时都会惊醒。
哀着挽星柔软的发丝,卫峻天不敢动一下,就怕惊扰了挨在自己身上的她,他希望她能好好睡一下,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
“王伯伯不会死对不对?”挽星幽幽地开口。
“嗯。”他胸口一紧。
挽星没有张开眼睛,沉默了片刻,直到现在才慢慢冷静下来。“其实我早就已经作好心理准备了,不只王伯伯,还有方妈、阿桃姨和刘婶也一样,看着她们一年比一年老了,总有一天都会离开我……因为这世上没有人不会死的,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他不发一语,只是将她揽得更紧。
因为他们都尝过失去最爱的人是什么滋味。
“……到了最后,他们都会跟爸爸、妈妈一样丢下我,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守着旅馆,可是即使这样,我也会很坚强地活下去。”她这么告诉自己。
卫峻天心如刀割地听着,只能亲着她的发顶,希望自己有通天的本事,能让她永远不必再经历这些痛苦。
“卫大哥,你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有经验了,这种事打不倒我的……我一定会熬过来的……”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变小,似乎是睡着了。
卫峻天睇着她沉沉睡去的小脸,一直以为她还小,却已经比别人尝过更多的生离死别,他多希望自己能再多呵护她、宠爱她一些,把最好的给她,让她永远都能带着笑容,不再有悲伤。
如果这不是爱,那么又是什么?
是的,他真的很爱她。
就这样,他们坐在加护病房外头,等着天亮,等着好消息传来……
终于等到可以进去探病的时间,他们换上隔离衣,轮流着进去,凝听着护士的说明,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要有心理准备等等,挽星只是噙着泪水,默默地听着,半个小时过去,探病时间也告一段落。
坐上计程车回到旅馆,挽星将护士的话转述给其他人听,每个人心情都无比的沉重。
“我先去洗澡。”说完,挽星的脸色比雪还白,走了进去。
方妈她们只好从卫峻天口中,再详细地询问了状况,其实以王健的病情,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了。
待她们轮番问完之后,卫峻天回到楼上房间,也冲了个澡,随时准备再去医院,甚至应付可能有的情况,旅馆里只有老弱妇孺,总要有个男人在。
卫峻天拿起手机,打算要再跟公司请假,门上传来了敲门声。
他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前开门,瞅见站在外头的挽星,目光转柔。“怎么不去躺一会儿?晚一点我会陪你再去医院。”
挽星跨进房内,不由分说地张臂抱住他。
“挽星?”
“……抱我。”这个时候,她不想一个人,想要有人陪在身边,觉得自己有依靠,不是孤独的。
他迟疑了两秒,便将房门关上。
“卫大哥……”挽星抬起快哭出来的脸蛋,那脆弱的眼神让他心都痛了。
仿佛能够完全感受到她此刻有多么需要慰藉,只要她开口,不管是什么事,他都愿意照做。卫峻天俯下头吻她,用力吮咬她的唇瓣,而她也不客气地回应……
激烈的热吻让她站立不稳,倒退两步,娇喘吁吁地被压在墙上,身上的衣物轻而易举地被男性大掌卸除,两只不安分的小手也决定还以颜色,拉扯着他裤腰上的皮带,当她想要解开裤头上的钮扣,可是越急就越打不开,不禁大感挫折地逸出呜咽……
“让我来。”卫峻天只能粗喘着协助她完成,急切地想进入她,与她合为一体。
他闷哼一声,将自己深深地埋入。
即使不是第一次,但结合之后的胀满和力道,依然让挽星呼吸一窒。
挽星将自己完全交给了他,信赖着他,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在高潮来临时也唤着他,她不想就这么结束,不愿去想王伯伯可能会死,只想要永远停留在现在,什么都不要去想……
虽然这间老旧旅馆没有很好的隔音设备,不过原本住在同一层楼的房客都已经退房了,挽星不再需要强忍,她在极度的愉悦中啜泣哭喊……
满足了她的需求后,覆在身上的高大男人这才汗如雨下的做最后冲刺……
“有弄疼你吗?”每回欢爱结束,他总会这么问。
“没有。”她枕在他的手臂上,昏昏欲睡。
“那就睡一下,晚点再叫你。”卫峻天将她密密的搂在怀中哄着。“什么都不要想,照顾病人可是很辛苦的,所以要养足精神才行。”
挽星轻扬唇角。“嗯……卫大哥,谢谢你,我好高兴你可以陪在我身边。”
“睡吧。”卫峻天亲吻了下她的额头。
“等王伯伯醒来,你就可以回美国了,只要再陪我几天就好……真的只要几天就好了……”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卫峻天才想告诉她,他决定暂时待在台湾,见到她真的睡了,决定另外再找机会跟她说。
饼了三个小时,当他们坐上计程车再度来到医院,才到加护病房外头,正好有位护士从里头冲出来,看到他们来了,马上过去。
“你们是王健的家属?医生正在帮他急救……”
挽星脸色倏地刷白。“为什么突然要急救?发生什么事了7”
“刚刚病人的心跳突然停止,医生正在处理。”护士说完又回到加护病房内,挽星想跟着进去却被阻止了。“请在外面等。”
她无助地看着那扇门,小手本能地握住卫峻天的。
大掌用力回握,给她支撑的力量。
加护病房的门再度打开,刚才的那位护士行色匆匆地跑出来。“你们快跟我进去见病人最后一面!”
这句话等于是在宣告什么,挽星几乎快站不住了。
卫峻天托住她的背,不让她瘫倒在地上。“你必须进去……挽星?”
挽星深吸了口气,才白着脸走了进去,脚上像是绑了铅块,每一步都走得好沉重,多么希望能够逃开这一刻。
来到病床旁边,医生低声说了几句话,大致是病人的心脏衰竭得很严重,已经尽了全力,趁现在跟病人话别等等。
“王伯伯……我是挽星……王伯伯……你张开眼睛……”她弯子,附在王健耳畔叫唤着。“你不是说过要看到我结婚才会安心地走吗?你不可以说话不算话……王伯伯……”
原本呈现弥留状态的王健似乎真的听见了,微微掀开眼皮,搜寻着声音的来源,当目光的焦点找到了她,蠕动了几下干瘪的嘴唇,仿佛想跟她说些什么,但是已经使不出力气了,他合上了眼皮,这次再也睁不开了……
知道他走了,卫峻天难掩哀痛的神情,可是他最在意的还是挽星,她没有崩溃的大哭,甚至连眼泪也没掉一滴,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
护士请他们先出去,交代会先将病人的遗体送到往生室。
卫峻天搀着挽星走到加护病房外头,打了电话回旅馆,告知这件消息。“方妈说她们会请葬仪社的人过来,要我们再等一下……挽星,想哭就哭出来,没有关系。”
她摇了摇头,茫然地喃道:“我应该高兴才对,因为王伯伯去那个世界以后,可以开开心心地喝酒了,不会再受病痛的折磨了……我强留着他,只会让他更痛苦而已……我说得对不对?”
“过来!”卫峻天将手掌伸向她。
她抬头看他一眼,把小手放上去,让卫峻天将自己拉进怀中。
“虽然生命是无法由我们来做决定,可是我相信王伯伯是带着没有遗憾的心情走的,因为这里有那么多爱他的家人送他离开。”
卫峻天能够感同身受,因为当年就是白叔让他有家的感觉,像个父亲一样地对待他,住在“富贵旅馆”那半年是他最快乐的日子,也才没有让他变得愤世嫉俗。
“嗯。”挽星也是这么告诉自己。
没过多久,葬仪社的人过来处理王健的后事,他们不懂这些仪式,只能照着指示去做,接着便转往了殡仪馆,而旅馆里的其他人也赶来,几个欧巴桑哭成一团,气氛更是令人鼻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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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两点多——
听见细微的震动声,警觉性高的卫峻天在第一时间就掀开眼皮,反手拿起搁在床头柜的手机,迅速地关掉,审视着蜷缩在怀中的娇小人儿,就怕她因此被吵醒,见她仍在沉睡状态,他才安心地坐起身,接着下床,赤着大脚走到门口,在不惊动到挽星的情形下开门出去。
他一出去,挽星也跟着睁眼,虽然手机调成震动,在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见的深夜里依然很清晰,她马上就醒来了,如果没有猜错,不是他美国的公司打来的,就是养父母那边。
这几天尽避忙着处理丧礼的事,不过挽星并没有因此忘了这件事,只是卫峻天一天不跟她开口说要走,她也就装作忘了,不去提它,但不代表它就不存在了。她真的不希望他回美国,也许他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但她也说不出挽留他的话。
喀!一声极轻的开门声响起,挽星飞快地闭上眼睛。
卫峻天重新回到床上,将她揽在胸前。工作原本是他所热爱的,也投注了许多心血,让他割舍不下,而上司对他的倚重和期望更让他无法说辞就辞,可是在无法两者兼顾之下,也只能选择其一。
“你去哪里了?”她带着睡音问。
他沉吟了下。“没有,只是下楼确定大门有没有锁好……天还没亮,再睡一下。”用自己的胸怀和体热将她层层包围,希望能为她遮风挡雨。
挽星见他不说,也不点破。
白挽星,不要去强留一个男人,母亲的前车之鉴还不够你做为警惕吗?所以不要去想,只要珍惜现在就够了。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着,不要只留下人,除非连心也一起留下,不然她宁可什么都不要。
“卫大哥?”挽星没有睡意了。
“嗯?”
“你的养父母对你好吗?”她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卫峻天失笑。“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都不知道你的事,所以想多了解一下。”她希望更拉近彼此的距离。“他们对你好吗?”
“嗯,他们对我很好,吃的、穿的从来不缺,也很照顾我。”卫峻天盯着天花板,房间里幽幽暗暗的,只有外头的路灯隔着玻璃透进一些光线来。“因为我养母的身体不太好,生了女儿之后就一直无法再怀孕,所以收养我算是了了他们想要儿子的心愿。”
“可是我却觉得这样好自私,万一他们又有了自己亲生的儿子,那你该怎么办?是不是就不要你了?”她为他打抱不平。
他的下巴摩挲着挽星的发顶,嘴角微扯,似乎不很在意。“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那时我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也可以找工作赚钱。”
闻言,挽星却为他感到心疼不已。“一个人很寂寞吧?”想着他从小在亲生父亲的打骂之下长大,逃离家门之后,总算有人愿意收养他,却只是为了想要一个儿子,是有目的的,任谁心里都会不好受。
“习惯了就不觉得了。”卫峻天说得很淡然。
“如果爸爸当初把你留下来就好了……”她轻叹道。
他却不这么认为。“旅馆的生意一向普通,勉强可以撑下去,要再多养一个孩子白叔会很辛苦的,白叔希望我能得到更妥善的照顾,才让我我跟养父去美国的,白叔是用心良苦,我也很感激他。”
挽星挪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追问:“那你妹妹呢?你们感情好吗?”
“我跟她……嗯,就像兄妹。”卫峻天一语带过。
“她长得漂亮吗?”她随口问道。
“漂不漂亮我没注意,不过很有异性缘,身边的男朋友都没有间断过……好了,快点睡觉。”
“卫大哥好像不希望我知道太多有关你的事?”挽星噘嘴嗔道。
卫峻天犹豫了下。“我没这么想。”
“好,那我再问你,你以前跟几个女人交往过?”她故意装作醋劲大发的模样质问他。“要说实话。”
“挽星……”他真想求饶。
“不想说就算了。”她转身背对他。
“别生气。”卫峻天有些急了,只能投降。“我跟她们已经过去了,甚至可以说连开始都还没有就结束了。”
挽星偷偷噙着一抹黠笑,然后继续装出吃醋的口吻问:“真的?”
“嗯。”
她噗哧一笑,露馅了。
“你……”卫峻天才知道被耍了。
她又转过身来,两手圈住他的脖子。“你又上当了!”
“我该打你!”卫峻天一脸不知该拿她怎么办的宠溺神情,只得咧了咧嘴,假装威胁她。
“你才舍不得……”小嘴凑上去亲吻他。
他目光转炽,作势张口咬她来报复,逗得挽星格格娇笑。不过卫峻天知道她需要休息,连着几天忙碌下来,她整个人又瘦了一圈,所以他必须克制自己的。“不要玩了,乖乖睡觉。”
挽星白他一眼。“又不是小孩子,我已经是女人了,而且是你的功劳。”
“你知道对男人说这句话有多危险吗?”卫峻天眯眼瞪她。“如果你想早上爬不起来的话,我很乐意配合。”
她闷笑地收敛了些。“是,我乖乖睡觉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他真是败给她了。
蜷缩在他的怀中,挽星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她只是想借着闹他来纾解心中的哀伤,就怕自己又掉泪。
“如果难过就哭出来。”他怜惜地低哄着,早就看出她爱用笑脸来掩饰,哄骗周遭的人。
“我才不哭。”
卫峻天听着她有些赌气的回答,表情一柔。“那明天出殡的时候,就好好的送王伯伯走,不要再让他担心,这样他才能走得开。”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