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德的指引下,她踏进内室,就见在宫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容湛,穿着一袭淡紫色的便袍,墨发束在脑后,插查了一根做工精致的玉簪,一手握着一把象牙白骨扇,悠闲的靠坐在房间的白玉床上,慢条斯理的翻着一本书。
他给她的感觉和上一次有些不同。
身穿龙袍的李容堪威严霸道,给人一种睥睨天下的高贵之姿。
而眼前这个身穿便服的李容堪,却像极了一个贵公子。
穆环贞一对之间有些傻眼,没有学过太多宫廷规矩的她,倒是忘了见了天子就要下跪磕头这个礼节。
等她想起来应该给皇上跪拜的时候,李容堪已经笑着起身,走到她面前,轻笑道:“免礼吧,朕并非迂腐之人,而且这里并非皇宫,有些规矩不守也无妨。”
穆环贞愣愣的盯着他良久。
他笑道:“六王妃肯定在想,朕为何要用这种方法将你带到这里来见驾吧?”
“这的确是我目前很想知道的事情。”
闻言,李容湛朗笑几声,优难的摇着扇子,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身材娇小、长相可爱的女人。
丙然和上次在宫里见到的时候一模一样。
在她看向他的对候,目光中没有畏惧、没有胆怯,态度大方坦荡、直言不讳。
而且上次在宫宴之中,她当众质问董天养的那一幕,深深络印在心里,就是现在回味起来,也觉得甚是有趣。
这样的女子,他从未见过。
人性就是这样,对于新奇的事物总有一探究竟的,就算他责为一朝天子,仍旧会不择手段的,想把自己未知的事物打探得明明白白。
“今日突然派人将六王妃带到适里的确有些冒味,而这么做主要是因上次六王妃在宫里戏耍礼部大臣的那一幕,让朕对你印象深刻。
“虽然朕居于宫中,可仍旧听过关于穆府大小姐的一些传闻,譬如胆小怯懦、身体娇弱。可几次与你接触后却发现,那些传闻与事实有些不符,所以……!李容堪勾起笑容,“朕忍不住想要亲自验证一下,传闻中的穆家小姐,和朕眼前所见识到的六王妃,究竞是不是同一个人?”
他不否认当初给老六送老婆的对候,的确用了些异样的心思。
对于这位穆小姐,他曾派人仔细打采过她的情况,如果不符合他的要求,她是不会有机会被送为老六的妃子,嫁进六王府的。
可是这位穆小姐嫁人前和嫁人后的性情居然相差这么多,这就让他产生怀疑,中间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才导致今天这样的后果。
穆环贞被他的问题问得一怔。
事实的真相她可以向李容钦坦白,却没法向外人透露。
而且皇上费尽心机将自己带到这里单独问话,是不是也太劳师动众了?
还有,穆大小姐的性情是好是坏,是柔弱还是泼辣,又与他有何关系?
看来当初皇上为自己的弟弟送老婆对,的确是用了心机的。
这让穆环贞开始担忧起来,面对李容堪的询问,她只能小心作答。
“皇上这问题可真把我给问倒了,不过传言既然会被称为传言,内容自然往往与事实真相不符。”她笑了笑,“就比如六王爷,在我嫁进六王府之前,也曾听说六王爷的一些事迹,很多人都说六王爷乃不祥之身,克妻克母,可是事实的真相却并非如此。
“皇上,您贵为一国天子,对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感到好奇,实在令人感到万分不解。另外,您突然派人将我从六王府掳到这里,如果被王爷知道了,恐怕有些不太好吧?”
皇上和李容钦之间的关系如今已经是如履薄冰,如果再让他知道皇上暗中将她带到这里,说不定一怒之下……
她不敢去想那后果。
李容钦表面上看来虽极不正经,又以捉弄人为乐,可一旦被人给惹毛了,他肯定也是不一个好说话的主儿。
假如两兄弟真因为自己而发生争执,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皇上,万一在一怒之下真要了李容钦的命,怎么办?
似手看出她脸上的担忧,李容堪调侃道;“莫非你在担心,老六知道你被朕私下请到这里一聚后会吃醋?”
“我不该有这些担心吗?”她反问。“毕竞我现在的身份是六王爷的妻子,皇上无缘无故将我从王府带到这里,若是被王爷知道,到底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言下之意是——您就快些命人将我送回王府,免得两兄弟真因此而起了什么争执可就不太好了。
没想到她不驯的姿态,更加引出了李容堪几分的好兴致。
天阙王朝皇帝的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虽然穆环贞的姿色并非最上乘,可是比起他的那些妃子,却别有一番味道和风情。
男人的通病,看到有趣的女子,总会不由自主的受其吸引。
可是没等李容堪开口说话,外面隐约传来一阵打斗声。
两人同时一征。
不多对,就见一个年轻的护卫一脸慌张的闯进来,跪倒在外,“皇上,大事不好,行宫突然闯进不少东夷杀手,皇上此次微服出宫的行踪暴露,那些东夷杀手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已经将行宫团团包围。”
李容堪一怔。
他这次出宫,因为不想声张,所以只带了十几个贴身护卫和太监成德,没想到竟会暴露行踪,被东夷杀手阻截了个正着。
那护卫神色凝重的说:“属下等人已经让陈五回宫去召集救兵,可是皇上,再过不久,东夷杀手就会杀到这里,为了皇上的安全,您现在就从后门离开,属下等人会誓死护皇上周全。”
正说话间,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
穆环贞被这种情况吓了个半死。
她也太歹命了吧,居然遇到前来刺杀皇上的刺客?!
可眼前的情况根本不容许她再多想,外面越来越近的打斗声提醒她,如果再不离开,她很有可能就会变成那些刺客刀下的亡魂。
手臂突然被人拉住。
她吓了一跳,一看竟然是李容堪,他一把扯住她的手晚,低声道:“同朕一起走。”
说着,在几个护卫的掩护下,两人跑向后门。
让她意外的是,这行宫的后门外居然是一片荒郊野岭,当一行人从后门出来的时候,就见眼前埋伙着十几个黑衣打扮的杀手。
几个护卫见此阵势,急忙道:“皇上快走,属下会尽力拦住他们……”
说话间,两伙人已经打在一起。
李容堪扯着穆环贞躲过那群黑衣人的追赶,拐进了一片小树袜。
可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射出了一支冷静,正中他的右腿。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穆环贞踉跄了一下,就见他的右腿上插着一支利箭。
她心里一惊,有心想不理这个强行把自已掳到这鸟不拉尿的鬼地方,又害自已被追杀的人,可从小接受的教育,却让她没办法眼睁睁把他扔在这里等人来宰。
幸好那几个黑衣人被护卫绊住,尚有余裕帮他,她小跑过去,一把将李容堪扶了起来,焦急的问:“皇上没事吧?”
李容堪的右腿受了静伤,行动受到阻碍。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额上滚下,身体只能借着她的肩膀来支撑重量。
“朕……暂时还死不了。”
穆环贞见他五官揪成一团有些难受,心知必定是极疼,他额上才会大颗大颗的掉下汗珠。
她使尽吃女乃的才气,扶着他穿过树林。
幸好不远处有一个山洞,为了避免那些黑衣人太快找到他们的位置,她拖着受了伤的李容堪躲进山洞。
里面有些潮湿,可现在是午时,阳光充足。
穆环贞将他扶到一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地方,慢慢让他坐下。
由于李容湛的右腿插着静,这让他坐起来有些麻烦。
他死咬着下唇,指着腿上的静,强颜欢笑道:“知道六王妃有没有胆识,将朕腿上那碍眼的东西给拨掉?”
“皇上确定信任我吗?别到对候把皇上弄疼了,您就治我一条罪……”
“你这女人心眼还真多。”他强忍痛意,坐得有些难受,“好了,你拔吧,朕并非不讲理之人,就算你真将朕的腿弄瘸了,朕也不会怪罪于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当年虽然主修心理学,可最基本的医学知识也略知二一。
慢慢揭开李容堪的袍子,此时鲜血已经染红了裤管,如果再不止血,她担心后果会更加严重。
可是硬生生掉那支箭,一定会痛得他死去活来。
四下梭巡了一圈,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
最后,她低头,一把将自己的外袍撕下来大半块,工工整整的摺好,送到对方嘴边。
“张嘴,用牙齿咬着,免得待会儿疼极了,皇上再误伤到自己就不好了。”
李容堪背靠着山洞的岩石,看着她递来的布科,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他没有吭声,接过来,轻轻咬到嘴里。
穆环贞投给他一记淡淡的笑容,轻声问:“那些东夷人为何要刺杀皇上?”
自从来到这个朝代,偶尔闲聊时也从李容钦的嘴里听说过一些天阙王朝之外的几个小柄家。
东夷位于天阙之东,是一个注重军事的小柄。
由于天阙与东夷边境长年驻守天阙军队,所以一般情况下,东夷人不敢轻易闯入天阙的地界。
“我天阙周边有很多小柄,唯有东夷,始终不肯归降天阙……啊——”
正含混不清的说着,李容堪突地惨叫一声。
因为就在这时,穆环贞一把拔去他腿上的利静,鲜血顿时迸出。
她急忙又将外袍撕下一片,小心翼翼的包住不断流血的伤口。
李容堪的心里忍不住升起几分微妙的变化。原来她刚刚和自己讲话,是故意分散他的心思。
眼前这小女人,认真为他包扎伤口的模样,竟让他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他无法形容内心深处的感觉。
大概是从小到大,凡是与他接触的女性,都带着谦恭和卑微,就算是和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妃嫔,每次见了自己,仍是都用极尽讨好的语气来说些言不由衷的客套话。
他知道那些女人想在自己身上得到的,不外乎地位和权势。
后宫之中原本就没有真情存在,上百个女人共侍一夫,私底下的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一场无聊的笑话,做为被争夺被讨好、被极尽奉承的角色,他一直冷眼旁观,任那群女人争得你死我活。
可夜深人静之时,内心深处又不免升起几分孤独。
没有一个女子能真正走进他的内心,只因在复杂的深宫之中,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活着,一个个的都为了自已的家族和将来,使尽手段费尽心机,这样的人如何能谈真心?
可眼前的穆环贞却与那些人完全不同。
几次相处,他发现这个女人对自己虽然有敬意却并不奉承。
救他,对她来说仿佛只是一种责任和义务。
他想,如果此时受伤的是路边一个普通的人,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对方就此死去,而是同样会伸出援手,尽心救治。
认认真真的将李容堪的褪伤包扎好之后,一抬头之际,就见眼前的男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已。
她表情一征,唇瓣微微张着,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
就在这对,外面传来脚步声。
穆环贞刚想起身,就见山洞口蓦地出现一个高大挺拔的黑影。
那人绷着俊容,眉头紧锁。
他背对阳光,她一时之间竟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觉得那人浑身上下布满了戾气,一股恐饰而黑暗的气息,在那人周身萦绕着。
当他一步步的向山洞里走来的时候,她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是李容钦!
一个她从来都没见过的李容钦。
少了平时的玩世不恭,他脸色凝重,幽篮的双脾迸发出骇人的光芒。
她被那凶狠的眼神吓坏了。
记忆中的李容钦,从来都是笑口常开,就算是那双被外人传成是妖瞳的双眼,也总是带着戏谑的笑意。
可此对此刻,笑意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杀意的阴狠。
这样的李容钦让她没来由的害怕,心底忍不住想,那果然是一双能把人活活吓死的妖瞳。
他就像从地狱走出来的使者,手提镰刀,阴森恐饰,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挥起手中的武器,将一切惹怒他的人变成他的刀下亡魂。
李容钦径自走到两人面前,阴着俊脸,居高临下的看着穆环贞。
当他的视线不小心落到满地污血的时候,脸色变得更加狰狞可怕。
“你受伤了?!”
他语气十分骇人,下一刻,她就觉得自已被他打横抱在怀中,力道之大,她还以为自己的骨头会被捏碎。
“没有,受伤的那个人是皇上……”
李容钦冷冷看了腿上包着布料的李容堪一眼,幽蓝的瞳孔微微缩紧几分。
当他确定穆环贞只是扯坏了衣袍而并非受伤时,隐约呼了一口气。
“不准再有下一次,否则,本王就将你锁在王府里,一辈子都不准你再看到外面。”说着,他没看受伤的皇帝一眼,就这么抱着怀里的女人,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