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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情歌 第4章(1)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连章海潮自己都不知道。好像这种感觉一直就存在心里,开始的时候很淡,淡得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渐清晰,就像他的气息伴随着他的钢琴在她的心里刻下了痕迹。

她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样在乎一个人。

伸出手,接了一片从昨天下到现在的雪。雪很大,除了“鹅毛”之外她想不出其他来形容。奇怪,雪下得这样大却一点也不冷;只是心里的惆怅随着雪花越下越大。

有些事情,她从一开始就感觉得到。沈靖和并不是对她无动于衷,只是他的感情埋得很深,还有——他并不想继续下去。原因今天终于知道了:他要去美国——如此而已。

用力踏了踏脚下的积雪,她愤愤地哀悼自己的初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还好,她还有她的小提琴。反正她身边的人总有一天都会离开她,她的父亲、母亲、九月姑姑的爱人,现在是他;反正她已经习惯了,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她穿着风衣提着小提琴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学校,等到发觉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琴房了。章海潮无奈地对着小提琴笑了笑,“对不起,今天我还不想练琴。”

转头看见了身后的钢琴,她笑了。打开琴盖,好玩似的用食指“丁丁冬冬”地敲着,想象着他弹琴时候的专注与优雅。

“靖和,你有没有看到海潮?”子夜一点,收工之后章九月问沈靖和。

“没有。怎么了?”

章九月皱着眉,“海潮答应了我晚上过来帮忙,可是她到现在还没有来。”

“会不会在家里?”他也微皱起了眉。

章九月摇头,开始有些担心了,“我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给她,她家里根本就没有人。海潮平时不会这样的,要是她不能来一定会事先通知我。这么晚了她都没有在家,我怕她会出什么事。”

“你别担心,你先去她家里看看,我到外面找找她。”

章九月看着沈靖和匆匆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担心成这个样子,还口是心非,他这个脾气就和他母亲一样。”

其实去哪里找章海潮,他完全没有头绪。他和她认识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但是他直觉地就往学校走去。

踩着单车到了学校,他就向琴房奔去。音乐学院的教学楼从三楼到八楼几乎有一半的教室都用来做琴房,但统一地会在晚上十点锁门关灯。他一间一间地敲着门,就怕章海潮被锁在其中的一个房间里。

找到八楼的最后一间教室都没有人回应的时候他正准备走,突然走廊对面的琴房里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沈靖和心中一紧,走过去轻声问:“海潮,你在里面吗?”

琴房里面依旧没有人回应,倒是又传来一声敲门声。

他松了口气,同时也皱起了眉,“你怎么了?不能说话吗?”这次,他是贴着门问的。

“我一天没吃东西了,胃痛。”章海潮抱着膝盖贴门坐在了地上,话说得有气无力。

“我给你去买东西吃,你等一下。”

她贴着门,清楚地听到了他的皮鞋快速敲打地板的声音。虽然胃痛得厉害,脸上却噙着浅浅微笑。

饼了没多久他就回来了,拖了外衣把食物包在里面,“海潮,你小心,我把东西从窗口丢进去。”

她抬头,看着一包东西经由窗户自由落体掉在了她的面前。这人,连丢个东西都那么准!她嘟囔了一声,打开了他的外衣,笑了,“你连咖啡面包都给我加热了?”

“快点吃吧,这么多话。”他也靠着门坐了下来。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微妙,他和她明明隔了一扇门,却仿佛靠在了一起般感觉亲昵。她大口地吃着他带来的面包,反正又没有人看见也就不需要什么矜持。等到吃饱了,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被锁在这里?”

他淡淡地开着玩笑:“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笨?没事就爱钻琴房。”

“我哪有?”她捶了一下门,“谁知道我会在这里睡着?等到醒来天就黑了,想出也出不去了。”

“胃不痛了?”

“还有一点,不过好多了。”她翻着他的外衣,居然翻到了一包蜡烛和一只打火机,“你居然有买蜡烛和打火机。”

“点蜡烛的时候小心点,我怕你把房子给烧了。”

“才不会。”她笑着把蜡烛摆在自己周围,然后一支支点上,眼睛一亮地惊呼一声,“好漂亮。”

他微微地笑了,靠着门继续喝着咖啡。

“对了。”她点完了蜡烛,看着点点烛光温暖地围绕在周围,“跟你说件事,不许生气。”

“好,你说。”

“我今天其实去过久月了。”她侧着头对门那边的他说,“我听到你和姑姑的谈话了。对不起。”

那边的他沉默了很久,就在她以为他生气了刚要开口解释的时候,他却开了口:“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好啊。”

“我的母亲是个钢琴家,有一次她去美国演出遇见了很年轻的企业家,很老套的爱情戏码——他们相爱了。等到我母亲怀孕的时候才知道那个人早已有了妻子,然后我母亲就回国了,那个人也没有挽留,只是很郑重地告诉了她两个字——等我。母亲回国后就把我生了下来,但是从我懂事起,就一直没有见过那个人。我母亲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一直在等他。一年前,她突然离开家就再也没有回来。我想她应该是去了美国。”

“所以你才会学经济,才会想去美国,才会那么需要钱。因为你一定要去美国找你母亲。”她的双眼渐渐迷蒙。

“对不起。”他看着天花板,淡淡地说,眼神却深得浓烈。

“我不懂,”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烛火,“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故事,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在门那边沉默。

“问你一个问题好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烛光的原因,她的脸此时嫣红一片却还要假装镇定。

“你问。”好熟悉的对话。好像他们每一次讲话都有固定的模式一般。

“你喜不喜欢我?”

他手一顿,罐装的咖啡洒了大半。

“不去想你要去美国的事,你喜不喜欢我?”

“你还记得有一次你问我,为什么要你上台唱歌吗?”他突然问起她,声音哑哑的。

“记得。”

“那首歌,是我妈妈谈恋爱的时候最喜欢的歌。”

听到他的答案她的脸烧了起来,从心头暖到了指尖。她深深地笑了,抱着他的外衣,柔柔地问他:“喂,可不可以唱这首歌给我听?”

他咳了一声,明显是被咖啡呛到了,“为什么?”

“从来没听你唱过歌啊。快点唱,要不然我就用蜡烛把琴房烧了。”她笑意盈盈地“恐吓”他。

“怕了你。”他无奈地摇着头,却掩饰不了眼底深深的笑意。他轻轻地开始唱了起来——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不移,我的爱不变,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不记得他唱了多少遍,早上六点的时候来开门的人把他吵醒了。对来人说明里面关了一个人,他就站在一旁等着门打开。

一开门,他就看见睡在门口的她,身上披着他的外衣。

“海潮、海潮……”轻轻拍了拍她睡熟的脸,他开始担心她在这里睡了一个晚上会不会着凉。

她睁开眼看见了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漾开了一抹明媚的笑。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再一次坐了下去。

“怎么了?”他提着她的琴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我脚软。”她可怜兮兮地说。

“拿好琴,我背你。”把琴递给她,他背对着她将她背了起来。

她搂紧了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可不可以跟其他人讲,你是我男朋友?”

明知道理智上不应该答应她,但是他还是陷了下去,“随你便。”

一首曲子在两个人的指尖划下了句点,赢得了一片掌声。

易扬和魏行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琴房的门口,两个人各靠着门的一边,彼此虽然互看不顺眼却仍是扬着笑看着眼前刚练完琴的两个人。

“海潮丫头,这下不用担心没人和你练琴了吧?”易扬懒洋洋地问。

“错!海潮是不用担心又被人临时放鸽子。”魏行薇义正词严地“纠正”易扬的话。

“魏行薇,你今天是不是想吵架?”易扬冷笑着说。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每次一见面就跟吃了炸药一样。”章海潮站在两个斗鸡的面前,无奈地说。

易扬看见了章海潮立刻眼睛一亮,一把搂过她,“海潮,你究竟看上姓沈的哪点了?我追了你半年都没结果,只一个月的时间就和他跑了!”

章海潮一怔,脸微微地红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魏行薇劈开易扬搂着章海潮的手,把她拉到一边逼供,“海潮,你可以啊!这么多年的朋友,你连什么时候谈的恋爱都不告诉我,而且对方还是沈靖和!”

章海潮眼睛望着天花板,一脸的无辜,“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魏行薇刚要发难,沈靖和突然轻咳一声,“不如这样,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吃饭。”

“不好。”章海潮第一个出声反对。

“好。”

“好。”稀奇!一向不对盘的易扬和魏行薇竟然在这个时候意见难得地统一了起来。

“走了。”沈靖和拉着一脸不情愿的章海潮走了。

四个人笑闹着吃完了一顿便宜却丰盛的晚餐。吃饭的时候易扬和魏行薇依旧斗嘴不断,笑料不断。沈靖和的话不多,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微笑着听大家讲话、帮章海潮递调味料。章海潮今天晚上有些心事,但仍打起精神跟着易扬和魏行薇一起胡闹。

一顿饭,就在这样的笑笑闹闹中结束了。

“不开心?”沈靖和一边走一边问。

“没有。”她摇了摇头。

“今天你练琴的时候差点走音。”他看着她,表情虽然看不出有什么波动,但是她知道他在关心她。

“真的?”她叹了口气,“我居然没有发现。”

“跟你玩个游戏?”到了她家楼下,他突然和她说。

“好啊,什么游戏?”她歪着头,微笑地看着他。

“你回去以后,看看身上有没有多什么东西?”

“我身上会多什么东西?”她挑眉好奇地问。

“自己找。”他淡笑着把小提琴递给她,“上去吧,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突然之间心情好了很多,她笑着和他道了别就上楼了。月兑下围巾手套和外衣的时候,她很认真地检查了每一样东西,可是并没有发现多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不会是逗我玩吧?”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开了琴盒,突然间她被琴盒里出现的东西抓住了视线。

千纸鹤!

琴盒里堆了很多的千纸鹤,五颜六色缀满了她整个眼睛。好漂亮!她轻轻地捧起来,有多少只呢?她一只一只从琴盒里数出来,这些纸鹤虽然很小,但是看样子数量蛮多的。

“一、二、三……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等数完最后一只的时候,琴上躺着的小卡片也浮在了眼前。上面只写了一行六个字——

海潮,生日快乐!

今天是一月二日,是她十八岁的生日。

她并没有告诉他今天自己生日,可是他却知道。心里被暖暖的气息涨得满满的,他总是这样,什么话都放在心底,就连向她说生日快乐都要这样迂回。

心有些不甘地想打电话骚扰他,却在拿起电话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然后缩回了手,她一脸的不甘,“算了,明天你要考试,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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