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卡梅伦站在佩蒂公司的两层灰砖石楼外面,PDQ室内装潢设计公司的名字写在玻璃窗上,一张小小的牌子挂在门上,写着“营业。”
这个地方当然正在营业,他告诉自己,为什么会不营业呢?现在是下午两点,大多数的公司这时正在营业,大多数的人现在正在工作。他也应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电话,处理文件,而不是开车跑了大半个城市,站在这里望着一个室内设计师的窗户发呆。
他用力摇了一下头,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两名中年妇女从他身边走过,微笑着,他知道他自己看起来不属于这个地方。PDQ及室内装潢设计公司的侧面是时装精品店和古玩店,一辆旅游车停在路边。
这里是女人们购物的天堂,而他绝对没有任何理由应该呆在这儿。佩蒂没有给他打电话让他到这里来,午后驱车赶到这里,是他一时心血来潮时做的决定。
整个早晨,他的头脑里都在想着她,每一次他开始研究报道,他都会联想起一些和她有关的事:她在他的厨房里所做的晚餐;她与乔治·米歇尔的辩论;她站在咖啡罐前,披巾罩在她的睡衣外面,她女乃油般细腻的大腿上刺的蝴蝶暴露在他的视野里,刺激着他。
他想要断绝所有和她的联系,他想要再见她一次,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在吃早餐时,他想起来他还没有付她咨询费,也没有为她星期五所做的一切付酬劳。他本可以用信封将支票寄过来,但是如果他将它寄出的话……
他正了正自己的领带,从他的莱克修斯车中走出来,走上了台阶。当他进门的时候,门上的门铃响了。他站住了,石雕后面的绘画引起了他的注意,画面运用了富有创意的生动活泼的点彩画法,非常大胆。
他喜欢这幅画。
在他左边的房间里,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正在翻阅样品书;在他右边的房间里,几个女人在走来走去地浏览着陈列着的商品。交谈声充满了整个店铺,同时还伴随着电视机里发出的声音,电视上正在放映各种房间布置的录像带。
卡梅伦没有看到佩蒂。
这时,他听到了夹杂在人群声音中的她的声音:热情洋溢,清脆悦耳,关怀备至。
“不,当然不。”她说。
他走进右侧的第一间屋子,看到了佩蒂,那是一个与他星期六早上所见到的完全不同的女人。她站在柜台后面,手里拿着电话,身上穿着一件橙红与黑色相间的方格花呢马甲,与白色的长袖纯棉衬衫形成强烈的反差.头上盘着复杂的发髻,一只摇摆不定的饰物漫不经心地从她的脸侧垂下来,破坏了她的整体美感。她每摇一次头,那件饰物就碰撞一下她的脸颊。
“我简直不能相信,”她对着话筒说,“不,那会破坏效果,我会尽快过去看一看。”
后面房间里的一声碎裂声,将她的目光引了过去。她的目光越过了他,但是没有表情暗示她看到了他。
“它从我的手中滑落了。”一个老妇人的说,看着地上摔碎的花瓶。
“你能帮一下忙吗?”一个女人站在佩蒂面前,气急败坏地问,“还是不理睬我?”
当佩蒂的目光转到那个顾客身上的时候,卡梅伦听到第一个房间里有女人在高声喊,“谁能过来帮帮我?”这个地方是疯人院,佩蒂不会有时间注意到他,也不会因为他送来支票而感到高兴,因为他打扰了她,而且支票可以用信封寄来。看来,最明智的做法是离开这里,回到他的办公室。
☆
佩蒂又花了几分钟的时间让怀玛·古兹放下了电话。那个女人焦躁不安,佩蒂能理解为什么,她需要去古兹的房子看一看,而且要尽快。但是店铺里挤满了人,达琳又不在,她怎么能走开呢?
达琳不在的日子多么难过。
“你现在能帮助我吗?”那个女人站在她面前问她,将一块刺绣毛巾摔在柜台上。
“对不起。”佩蒂有礼貌地微笑着,环视着店铺。她刚才看见了卡梅伦,穿着手工缝制的灰色西装,蓝色衬衫,打着红色领带,仍然像往常一样性感。他站在挤满了女人的店铺里很显眼。
他站在哪里都很显眼。
但是,她现在没有看见他,没有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想方才看见了他也许是出于她的幻觉。自从遇到了卡梅伦·斯拉德,她就产生了大量的不切实际的狂乱的想法,出现幻觉也许在某种程度上说是正常的。
她从柜台上拿起毛巾,查看着价格标签,今天能让人发疯,达琳在哪里呢?
她们在昨天夜里交谈了一次,达琳非常激动,她做梦一般地说吉姆已经改变了。佩蒂却不那么相信他,也许是她自己过于挑剔了。
达琳没有说今天不来,也没有打电话,没有留字条,什么都没有。
两个女人买了些东西,然后离开了,店铺就像方才突然挤满了人一样,突然间寂静下来,电视上播放的最新房间设计展示会的录像带也接近了尾声。这时佩蒂听到一声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客厅传来,那么说她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觉了。她离开现金登记台,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过去。
卡梅伦站在窗前,一位三十岁左右的迷人的少妇站在他的身边,“哈,你终于闲下来了,”他说,看着她,“我正告诉艾丽丝,你可以设计单间房子,如果这是她想要的。”
“当然。”佩蒂说,愉快地微笑着,向他们走过去。
她对他与另一个女人在一起表示不在意,她为什么要在意呢?他仅仅是一个顾客而已。星期五那天夜里,他吻了她并请求她和他一起过夜并不意味着什么。他是一个公子,公子亲吻女人并引诱女人以作为他的战利品,只有傻瓜才会将这一切当真。
佩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是个傻瓜。
当她走过来时,艾丽丝似笑非笑地说:“卡梅伦说向你咨询一次,要付费五十美元。”
“如果你雇用我,这费用要视你的装修费而定;否则它将作为补偿我的时间与路程的损失费。”
“那合理吗?”艾丽丝问他,“我对这样的事情一无所知。”
“这是惯例。”他向她解释。
“我痛恨离婚……一切都要我自己拿主意。”艾丽丝叹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看着他,她没有眨一下眼睛,但是她靠得很近,当她问他问题时,声音甜得发腻,“我们能到别的地方谈谈吗?也许喝一杯咖啡?沿着这个街区向下走就有一处这样的地方,我想在我开始装修房子以前,听一听你的建议,是会有帮助的。”
佩蒂怀疑艾丽丝想从卡梅伦那里得到的不是建议,她想他不会这样做的。
他的微笑是诱人的,但是他摇了摇头,“对不起,也许改日再说吧,我现在想回到我的办公室去。”
“你说你的办公室在市区?”艾丽丝笑着,“也许什么时候我会从你那里路过,下车拜访你,我也用得着财经方面的建议。”
这个女人的意图非常明显,这是一种病态,但是佩蒂什么也没有说,直到艾丽丝离开她的店铺。然后她模仿着那个女人的样子说,“你说你的办公在市区?也许什么时候我会去拜访。”
他笑起来,向她走过去,“真的?”
他的靠近让她紧张起来,模仿的语调消失了,“你的确很吸引女人。”
“妒嫉了?”
“我?”她挤出一丝笑容来,向后退了一步,“我为什么要妒嫉?”
他的笑容仍浮在唇边,“问得好。”
意识到他又轻易地让她心烦意乱了,她转回身走到前窗前,将“营业”的牌子翻了过去,变成了“停业”。在做这一切时,她的手在轻轻地发抖,她希望他没有注意到。
“因为我而关了门?”他问。
她再一次面对着他,“别那么得意洋洋的,我关门是因为我必须去一个顾客家里看一看,我走之后没有人在这里照看店铺。”
“这我注意到了,”他四处看了一下,“你的合伙人呢?”
“你也问得好。”
“你没有任何帮手吗?”
她被他的言外之意给激怒了,他的意思是说她没有将一切都安排好,“是的,我们有帮手,但是在星期一的时候,我们通常不需要任何人来帮忙,而且我们的帮手今天也来不了。”
“于是你想把店铺关了。如果在你关门时,还有旅游车停下来怎么办?”
“那就错过它,”她还有别的办法吗?“旅游车通常不会在星期一来这儿,刚才那一辆是例外。”
“那么,”他改变了他的问题,“如果在你关门的时候,有像艾丽丝那样的顾客光临,你怎么办呢?”
“或者让她在我们开门的时候再来,或者我们失去她的生意。”佩蒂说,不相信PDQ室内装潢设计公司会招来艾丽丝这样的顾客。
“我的意思是——”
“不要再烦我了,”她不想听她已经知道的一切,“此外我还能做什么?他们将有问题的壁纸贴在了古兹太太的房间,我必须赶到那里去。”
她像是一个楚楚可怜的未婚少女,卡梅伦别无选择,只好帮忙了。“你‘此外’还可以雇我给你照看店铺,在你离开的时候。”
“你?”她仰起头,明显的不信任的表情闪现在她的眼睛里,“你说你要回你的办公室。”
“我改变主意了,上个星期五你帮了我的忙,现在该我帮你的忙了。”
“你说你会因为我星期五的帮忙而付钱的,”她提醒他,“你开的价非常可观,但是我所能付给你的只是一点点报酬。”
想到他能赚一点点报酬,他不禁笑了,“我们可以再加上一些别的事。”
“别的事?”
从她的表情,他知道她的心思已经分散了,“我不是指性,虽然……”
在她的反应还没有从她的嘴唇里表达出来时,他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他向前跨了一步,用手指盖住了她的嘴唇,阻止了她要说的话,“别担心,在我们之间,只有生意,明白了?”
“明白,”她表示同意,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直到他抽回了手。甚至在这时,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只有生意。”
这又让他改了主意,“什么时候我们在一起吃顿晚饭,你选餐馆,怎么样?”
“你是认真的吗?”她的惊讶非常明显。
“是的,但是在你离开之前,你最好告诉我你的现金登记簿怎么用?”
“我只用两个小时就能回来。”
这两个小时的时间,他应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度过,他一定是发疯了,“没问题。”他说,微笑着。
“在星期一,这里通常很安静,在你进来前看到的那一幕是反常的。你可能会厌倦。”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拿一本财经杂志看,我在车里放了几本。”
“还有录像带你可以看,你还可以浏览一下家具目录表和材料样品书,它们都放在图书室里。”她向后面的房间指了一下。在靠近她的工作台的地方,一行行的包装物堆满了书架,“也许它们能给你一些启发。”
她向外走了几步,又停住了,“我不想问这个问题,但是你有没有可能帮助我将这些花瓶碎片清理一下?”
他轻轻地笑起来,他不仅仅是为了报答她的晚餐而替她工作,他还要充当看门人的角色,“也许可能。”
一切都已安排好了,她浑身充满了力量,她为他演示一遍现金登记簿的基本用法和操作程序,并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如果有急事,他可以打这个电话找到她。然后她抓起她的大衣和皮包,在出门之前稍停了一下,“谢谢你,因为这个,我要在快餐店请你吃汉堡包。”
当门在她的身后关上以后,他想做的是揍自己一顿。现在他在这儿,照看一处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店铺,却放弃了他自己的工作和顾客,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双腿修长的金发美人,她让他对她的身体想得疯狂。
这是在发疯。
将碎花瓶打扫干净只用了三分钟。那以后,他在店铺里走来走去,让自己熟悉那些陈列的商品,并研究挂在墙上的绘画。除了挂在入口处的那一幅,所有的绘画都有标题,及作者的名字和标价。当然,挂在入口处的那一幅画,他最欣赏。
两个女人走进来,随意浏览着,然后又离开了。他看了一会儿录像带上的最新房间设计展示会,发现它非常一般;他想到车上去取他的财经杂志,却又改变了主意——翻一翻家具目录表不是个坏想法。他对于家具与室内装修所知不多,在他成长的家庭中,家具、绘画、瓷器雕像,都是在廉价市场以讨价还价的方式买到的,这阻止了他发展在家具方面的鉴赏力。他的顾客的房间都是他想模仿的,尤其是他的叔叔的房子。卡梅伦走到佩蒂放目录表的房间,拿起了两本,然后带着它们回到现金登记台。
☆
佩蒂将她的外衣拉得更紧些,很庆幸自己临走时带上了它,她将一绺垂在额前的散发拢到发髻上。虽然今天比前两天暖和了些,秋天还是在风中宣告了它的来临,胡桃树的叶子正在飘落,铅灰色的天空预示着大雨的临近。
在店铺的台阶上,她放慢了脚步,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的莱克修斯牌轿车吸引了她的目光。毫无疑问,这是卡梅伦的车,她敢打赌,这种型号是最贵的。
她的欣赏男人的品味无疑又提高了一个档次。布宾是一个奋斗中的大学生,西恩就像一个孩子一样需要照顾,克瑞格在和她相处时正在失业,吸引贫困潦倒的男人比吸引有钱的男人更明智,但是无论哪一种男人,对婚姻都没有兴趣。
她不想吸引卡梅伦,既不想在身体上,也不想在精神上或者其他任何方面吸引他。难道她不是发过誓,要对那些只追求而不要婚姻的男人敬而远之吗?
但是你怎么能对卡梅伦这样的男人敬而远之呢?
他主动提出的要为她照看店铺的想法让她完全糊涂了,这与他的性格太不相符了。她阅读过的关于他的文章,将他描写成一个公子,一个城市中的男人,而不是一个穿着闪光恺甲的骑士。他是一个索取者,一个功利主义者,他与灵媒之间的谈话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宝利主义者从来不会帮助别人。
卡梅伦比她所想象的更危险,佩蒂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能对付公子。性的吸引可以忽略,但是你怎么能忽略一个向你伸出援救之手的男人?
她无法解决这一个矛盾。她走上台阶,推开了店门。外面的那道门被风刮得重重地关上了,门上的电铃发疯似地响了起来。卡梅伦从他摊放在柜台上的目录表中抬起头来,佩蒂知道忽略性的吸引看起来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他已经月兑下了他的西装,解开了领带,他看上去就像一幅能激起人们兴趣的偶像照片,通常被挂在宿舍中或者卧室里,女人们会为了和这样的男人而不惜一切代价。
佩蒂当然不会。
“我回来了,”她说,向他走过去,“怎么样?”
“很好,很平静,”他笑着站直了身体,舒展着他的肩膀,“你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他们弄错了壁纸顺序,我们要用两个星期来返工。”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
“还没有经常到让人忍无可忍的地步,”她将她的皮包扔在柜台上,解开了她的大衣,“达琳有没有打电话来?”
他摇了摇头,递给她三张纸,“这些是打给你的电话,没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她看了一眼那上面的信息,用沉默表示同意他的话,“你是一个好秘书。”
“还有一些事情希望你不要介意,”他从大杯子中喝了一口咖啡,“我走进你的厨房,煮了一壶咖啡。实际上,如果你想要一些的话……”他向厨房看了一眼。
她摇了摇头,只是呆在他身边,她就非常不自在,她不需要咖啡因来刺激她。
“你的合伙人离开了?”他问,又靠在柜台上,手中转着杯子。
“她的丈夫星期六回来了。”
“那个失踪了很长时间的丈夫?”
“那个唯一的丈夫,我想她和他在一起。”她只是不知道在哪儿。
“这让你不高兴?”
这句话有言外之意,“就我所知,她会说那个家伙只是去做了一次长途旅行。”
“我还以为你是一个相信爱情与婚姻的女人。”
“他抛弃了她三年,”她仍然不能理解达琳将他收留的做法,还有更多的事她都不理解,尤其是卡梅伦。“你可能会同意,这是你的游戏,那种老掉牙的‘始乱终弃’的电影剧本。”
“我不会爱上一个人再离开她。”
“你不会?”
她想她在他再次低头看目录表时,看到了他眼中流露出来的一种内疚感。她知道这一次她走得太远了,应该转换一个话题了。
“看到了你喜欢的东西了吗?”
他回头看了一眼,“说实话,是的。”
他又将目录翻回了两页,指着一张乳白色沙发的图片,她笑了,他的选择和她在头脑中为他设计的模式相差不多,不同的只是制造商。“让你一个人来挑选最贵重的沙发是……而且这也是最难订到的货,这是意大利真皮沙发,卡梅伦,进口的。”
“你的意思是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运到这儿?”
她点点头,“价格上没有问题?”
他没有一丝犹豫,“没有问题。”
“那么我会给他们打电话,颜色呢?”
“你是设计师。”
“我想这种乳白色很不错,它和我设计的整体布局很相配。”
“你的设计方案怎么样了?”他问,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走近她。
和他隔着柜台对话,让她很安心;现在他有些太靠近了。她向后退了几步,“我正在设计。”
“最快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它们?”
“很快,两三天吧。”
“很好。”
他模了模她的肩膀,她倒吸了一口气,“你不想把外衣月兑了,和我呆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现在还穿着大衣有些可笑,店铺里非常温暖……和他靠近的感觉也很温暖。
他帮助她,走到她身后帮她月兑下大衣。她感觉到他的呼吸吹在她的头发上,他的手指抚模着她的纯棉衬衫,留下一条发烫的轨迹,“我喜欢好的东西。”他说。
她不知道他是否仍然在谈论家具,“好的东西都很贵。”
“我买得起。”
她的大衣月兑下来了,但是他没有走开,她也没有,“肯定很好,”她说,“这要花一笔钱呢。”
“我不是总有钱,”他轻轻地笑起来,那浑厚的嗓音离她是这么近,“当你有钱时,有那么多的女人喜欢你,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钱对我来说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真的吗?”他抚模着她的手臂,将她转过来面对着他,他将她的大衣放在柜台上,将手空出来。他离她如此之近,她可以看到他衬衫上的钮扣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他的笑容充满了诱惑,“为什么我发现很难相信这一点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说的是实话。”她想让她的语调保持平静,但是他看着她的眼神,让她很难做到这一点,“我所想的就是有足够的钱过得舒适。”
“现在你过得怎么样?”
一点都不舒适,她想说出来,她的腿在颤抖,她的心在狂跳。她的回答高深莫测,“我以为你知道。”
他凝视着她,他的目光很执著,然后他走开去,向店铺里四处看了看,“我很高兴今天下午在这里帮忙,这是一个有趣的经验,在过去的几年中我对什么东西喜欢、什么东西不喜欢形成了自己的看法,但是——”他看着她,“我仍然记得我第一次参观我叔叔房子的情景,当时我十二岁。那时他已经进了电脑公司,刚在门罗公园买了一套房子,他带着我坐飞机到那儿去玩一个星期。多么新奇的经历,我从来没有坐过飞机,也没有在有那么多卧室和浴室的房子里住饼。”
“真的那么好吗?”佩蒂问,被卡梅伦的笑容迷住了。他的笑容更温柔,更亲切。
她怀疑他是否意识到自己在笑。
“那个地方棒极了,”他说,“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我在芝加哥住宅区的一座破旧的两层楼内长大,相比之下,那个地方简直就是乐园。它有长长的环形的车道;一块草坪,我叔叔经常修整它;还有游泳池,形状就像是一只肾脏。这个房子的设计风格完全是西部的,但是不同于在我公寓中的那一种,它非常经典。”
他用手指做了一个OK的手势。佩蒂笑起来,她有一个感觉,是他对他叔叔房子中西部设计风格的记忆,才让他在他的公寓中也选择了这种设计模式。“你和叔叔的关系非常密切,是不是?”
“当然,”卡梅伦耸了耸肩,微笑着说,“他只比我大十四岁,当我还小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在我家度过。有时候我的家人还让他的女朋友克莱尔做我的看护,约翰叔叔也在场。”
卡梅伦轻轻地笑起来,“但是我的妈妈从来不知道他当时也在那儿。如果她知道约翰叔叔和克莱尔当时在做什么,她会把她辞掉的。”
这句话激起了佩蒂的好奇心,“我想约翰叔叔和克莱尔当时并没有全心全意照看你。”
卡梅伦又笑起来,“几乎没有,当然那时我还小,还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记得我当时才四岁,而约翰叔叔和克莱尔都是高中高年级的学生,约翰叔叔有一次告诉我说,克莱尔背疼,他带她到另一间屋子为她按摩后背……不要去打扰他们。”
“背疼?”
卡梅伦点点头,脸上带着笑,“长期的。”
“后来克莱尔怎么样了?”
“我不清楚。”他耸耸肩,“当我的叔叔从高中毕业以后,他就买了机票去游览世界去了。我记得在他的毕业晚会上,他宣布了他的计划,告诉每一个人,他已经在一艘巡洋舰上签了合同,在那上面找了一份工作。”卡梅伦摇着他的头,笑容消失不见了,“那是一个悲伤的夜晚,每一个人都哭了,克莱尔,我的妈妈,我的祖母。但是约翰叔叔最终也没有被女人的眼泪所羁绊,他做了他想做的事。”
佩蒂听出了卡梅伦语气中的重音,“还有别的男人让女人羁绊住了?”
“是的。”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佩蒂以为他不会解释了,出于一种好奇心,她想知道结果,“你的叔叔都做了些什么?”
“他到处旅行。有五年的时间,他从欧洲走到亚洲,从澳洲走到南美洲;他做了每一件你能想到的工作,从轮船服务员到旅游导游员。他时常给我寄明信片回来,都是他到过的不同的地方,我学会了怎样去看明信片中的信息。他有时也写信告诉我他正在做的事和他的一些想法。他想成为一个百万富翁,当他回来的时候,他知道怎么样去实现他的梦想,他进了一家电脑集成电路片公司。”
“进入那样的公司是很不错的。”
“时机也不错,他给我父亲提供了一个和他一起到那家公司的机会,但是我的父亲——这得感谢我的妈妈——说不去。”
佩蒂开始理解了,“你的妈妈不让他去?”
“她哭了,”卡梅伦带着嘲讽意味嘀咕了一声,“哦,她真的哭了,眼泪总是能让她得到她想得到的东西,她——”他停住了,低头看着她,皱起了眉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在这里告诉了你关于我家庭中的一切。”
“这很有趣,”这有助于帮她理解他,“我能理解你为什么崇拜你的叔叔了,我所不能理解的是,你的母亲为什么不让你的父亲和你叔叔一起进那家公司。”
“因为她不想让爸爸去旅行,到不同的城市,也可能是不同的国家。她只想让他呆在她的身边。”
在她的掌管之下,佩蒂明白了,“这就是你为什么不想结婚的根源?你忿恨你母亲所做的一切?”
“我——”他控制住了他自己,再次皱起了眉,“啊,我现在明白了,”他扬起手,做了一个传道者惯用的姿势,挖苦着她,“一个独身的女精神分析家,把他从孤独的生活中解救出来,让他从此快乐起来。”
他面带讥讽的嘲笑,走近她,托起她的下颏,让她面对着他,“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吗,佩蒂·白奈特?给我擦亮眼睛,让我看看事情的真相。”
她知道她不准备给他擦亮眼睛,让他看到任何东西;也不想把他从孤独的生活中解救出来,让他从此快乐。她不在乎灵媒怎么说,“不,我不认为我是你命中注定的女人。”
“但是还有希望,不是吗?”他的手指抚模着她的脸颊,用具有魔力的目光看着她,“还有一点点希望。”
“不……”她勉强呼出一口气,“没有希望。”
“很好,因为我也不想让你浪费你的时间,我知道我永远都不会结婚的。我,就像我的叔叔一样,不会让任何人控制我的生活。”
“这种机会几乎不存在,我都控制不了我自己的生活,更不要说别人的生活了。”
“你不能吗?”他慢慢地将手指滑落到她的唇上,他的目光也随之跟了过去,她开始发起抖来,但是她没有动。
他在提到控制。两人之中控制局面的始终是他。他在夜晚萦绕着她的睡眠,让她梦想着不可能的事情,他让她心烦意乱而又心灰意冷,她以为他要吻她……
这时她听到了铃声。
卡梅伦向入口处望了一眼,然后放下他的手并向后退了几步。佩蒂心领神会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转身去面对着两名刚刚走进店铺的灰色头发的妇女,她们在笑。
“我知道你这儿有宴会用的茶具,”其中的一个女人说,“我的妹妹和我在收集这些东西。”
“茶具。”佩蒂用力想摆月兑萦绕在她脑海里的混乱的思绪。
“我走了,”卡梅伦说,走到柜台后面去取他的西装,“噢——”他将他的支票簿从西装的里面口袋中拿出来,“我就是为这事来的,付你星期五的费用和咨询费。”他撕下一张已经写好的支票,递给她,“当你将设计完成的时候,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