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A饭店
“……我们感谢岳董事长精采的致词。接下来,请新娘最要好的同事宋芸歇小姐来为我们讲几句话。宋小姐,请!”
宋芸歇上前向婚礼的司仪汪亚文点头致意,就见汪亚文一边用微笑的表情、一边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来提醒她:“不要讲太久,这次岳董的双亲都到了。”
她则回给他一个“安啦”的唇语。接过麦克风后,她站上讲台。
“第一次见到容樱,是到长龙应征业务助理的面试会场上,她有着出色的外表和让人舒适安心的感觉……”啊!他来了!
易行朗迟到入场,她的雷达马上追随到他……
咦!
他在跟……小樱讲话?
不……不对--
她刚才才在新娘休息室见过小樱,但这女人的背影……跟小樱好像啊!
等宋芸歇想再看仔细些时,偏偏易行朗站的位置刚好挡到那女人。
她完全忘记自己正在发言,很失礼的摇头晃脑……
啧……喂,那女的请转过来让她看清楚好吗?
对嘛,这还差不多……天啊!
是、是、是……
小槿!
“好久不见了,行朗。”
“是啊,季容槿。”
会在这里见到她,易行朗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她是季容樱的姊姊。
对于她,他早就没有男女感情了,心里的伤也已因单纯善良的宋芸歇而结痂不再痛。
季容槿依然美丽如昔,仍是个让所有男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的尤物……除了他以外。
在易行朗打量她的同时,季容槿也在打量他,只不过她比易行朗还忙,因为她还在想办法让易行朗觉得她依旧迷人。
她发现易行朗有了某些改变,但究竟是什么地方改变了她又说不上来,只觉得他似乎比以前开朗些……应该说是脸上冷硬的线条变得柔和了吧?
此时,宋芸歇决定放弃对宾客们的魔音穿脑,草草结束致词,然后就像是巫婆骑着扫把般“咻”地飞来--
“朗,这位是……”小槿,鼎鼎大名的小槿啊!她却不敢直说……呜……宋没胆!
“季容槿,季容樱的姊姊。季容槿,她是宋芸歇,我的女朋友。”
“妳好。”希望她没听出来她在发抖。
美人浅笑,倾国又倾城。
“妳好。行朗,我要去我妹妹那了;下次再聊吧。”
望着她离去时婀娜多姿的身影,看惯了美女季容樱的土包子宋芸歇还是差点流出口水来。
她担忧的看向易行朗,意外的发现他没啥表情;她不安地想着:
也许他只是因为她在场,所以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不过,话说回来,这季容槿还真是艳丽不可方物,照片跟本人根本没得比。瓜子脸艳若桃李,星眸漾着秋水,朱唇不点而红……若说季容樱是八百人中才出一人的美女,那她的姊姊就是千人中才有一个。
两人相加除以二,还是有九百人的实力……拿她跟小槿相提并论--
她宋芸歇连替她提鞋子都不配。
唉!
许是受到小槿效应的影响,宋芸歇整场婚礼看来都无精打采的,根本没注意到易行朗在替她介绍岳董事长等大人物。
易行朗就算再迟钝也发觉了她的异状。
“妳怎么啦?不舒服是吗?”
红苹果变成一片白帅帅。
“是呀……”心里不舒服,看到比她漂亮九百倍的小槿她就不舒服极了!
易行朗模模她额头。“没有发烧……妳忍忍,马上就结束了。”
她看着他关心她的模样,不禁稍稍恢复了一点点期待。
也许男人不全是那样的,也许他不会为了小槿而吃回头草……
他扶起她。“走吧,大家都去外头了,搞不好妳可以接到捧花唷!动作快点。”
望着他被穿透教堂彩绘玻璃窗的阳光映照上的英俊笑容,觉得他简直像个天使……她痴痴地跟着他的指令做。
他叫她举手,她就举手;下一秒,一个不明物体就掉进她手里。
她吃惊的低头看……竟然是捧花!
季容樱和雷子雍及众人跑来恭喜她和易行朗,她高兴得要飞起来!先前被小槿比下去的自信此刻统统回来了!
“宋芸歇,别睡了!”
唔……
宋芸歇瞇眼看看手表。如雷贯耳的“易吼功”依然在这午后三点发功。他都不累吗?每天都要来上这么一段……
是谁在笑?这声音还真悦耳……
她坐起身,抬头一看--
“季容槿!”
易行朗对她真是无可奈何,每天时间一到就睡,这叫他怎么让手下信服哪?偏偏他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小歇,有必要这么吃惊吗?我先为妳介绍介缙,季容槿小姐是业务部新加入的生力军。”
“业务部的生力军?”
那、那不就是说:这天字第一号情敌跟易行朗同一个公司……
“你确定?”
雷子雍对这女人实在感到不可思议,插嘴道:
“妳恐怕没听过她的丰功伟业吧?她原是在鸣海集团的鸿梅珠宝连续获得三届『鸣海之光』;也就是说,这三年来,她不止打败鸿梅珠宝里的所有业务员,连全鸣海的业务都首推她第一。”
看到宋芸歇像是掉进无间地狱般惨淡的脸色,易行朗虽不明原因,但立即催促众人进会议室开会。
大概是长久以来与宋芸歇培养的默契,易行朗今天很难得的没叫她弄他开会要用的资料。算他聪明,因为宋芸歇现在的生产力等于--零。
小槿简直就是女神维纳斯的化身,她的美貌让人惊艳,就连办事能力也教人佩服……她并非花瓶角色。
想到这点,宋芸歇的沮丧指数又飙高不少。
她满脑子都是易行朗替小槿拍的照片,和易行朗在西餐厅里醉倒、不省人事的落魄模样……
她视若生命的易行朗,曾经那么深爱那个女人……
那一张张楚楚动人的丽影,瞎子都看得出他是在宣示小槿是他所有。
她很悲哀的想到--
交往至今,易行朗从没帮她拍过照。
散会后,易行朗仍在会议室研究众干部所呈上的企画书,季容槿则留下来分析其优缺点。
“……我认为俞总监的企画和雷经理的不谋而合,相当适合我们的需求;但若考虑到资金的整合,则还是需要提出相关的配套措施。”
易行朗点点头。
“现阶段就采用妳刚才提出的构想较为周全,至于以宽和子雍的……则以第一阶段的成效来评估是否可行……那就到此为止吧,妳可以去忙妳的了,谢谢妳的配合。”
然而季容槿只是淡淡一笑,并未离开……
“这么生份?我们连朋友都作不成吗?”
易行朗像是被踩到尾巴般狼狈,连忙反驳: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妳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
她美目一眨,易行朗有那么一瞬问好像回到了从前。
窈窕的美好曲线优雅的移到他身旁。她浅啜一口他的黑咖啡,然后用朱唇微微抿了一下他专用的马克杯。
食指轻点他的薄唇。
“我现在是单身,行朗……你懂我的意思吧?”
一语惊醒易行朗!他立刻从多年前回归到现实,马上义正词严的说:
“但我不是,我已找到今生最爱的人。若妳没别的事,我先回办公室忙了。”
季容槿并不气馁,面带势在必得的微笑目送他离开。
易行朗自从任用宋芸歇当特助后,大小事全交给她包办;当然,她在午睡时例外。
宋芸歇漫不经心的洗着易行朗两小时前放在她桌上待洗的马克杯,她的绝技就是在胡思乱想的情况下依然能把事情做好。
但是,她洗着洗着,突然感到指尖一阵滑……
停下动作,她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意外发现竟沾着红色!
她搓了搓指头,并闻一下味道……
错不了,是口红。
那……十之八九是小槿的了,刚刚进去开会的只有她是女的……
任凭水龙头的水流着,她则像座石像般动也不动。
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结婚十年、被人喻为模范夫妻,某天她突然有事提前回家,却发现老公和别的女人躺在床上……
“芸歇,在想什么?我的杯子洗好了吗?”
“……”
他为什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的跟她要杯子?难道他不知道小槿在上头留了唇印?
不,一定是他忘记了,他以为她不会发觉吧?她和小槿之间,只要是正常男人,都会选择小槿的。她又怎能期待易行朗会是那个例外?
哀莫大于心死,她像殭尸般把杯子递给他。由于他在忙,因此没察觉她伤痛欲绝的表情。
她双手撑着下巴抵在桌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在里头忙得团团转,斗大的泪珠掉个不停……
这一幕恰巧被因公事来找易行朗的季容槿看到,季容槿佯装关切: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
她迅速擦干眼泪,不想让死对头看见她的脆弱。
“是为了感情的事伤心吗?”
“不是!”
宋芸歇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实在回答得太快,这样不就摆明了自打嘴巴?
但心机重如季容槿,就是在等她这样的反应。
“不是就好,我还以为妳误会我和他……”季容槿指指易行朗。“我和他以前真的很甜蜜,但那都过去了。只是,我喝他的东西的坏习惯一时间还是戒不掉,妳千万别误会唷,我们真的、真的、真的没有什么!”
听着季容槿过分强调两人清白的语气,这让神经超大条的宋芸歇不觉拉起了警报,因为她左看右看都觉得季容槿像是在拚命为易行朗辩护。
她心痛极了。若两人真无暧昧,季容槿又岂能这么轻易就使用他的杯子?
就算在他家,他和她的杯子也是分开的……
她的朗……还是她的朗吗?
她的心都碎了!
季容槿见宋芸歇已站到悬崖边,只差一步就可将她推下去,于是闭上嘴,往易行朗的办公室走去。
“芸歇,我在忙,别打扰我。”
听见声音,易行朗头也不抬的吩咐;因为除了宋芸歇,别人都会在进门前敲门或是询问,只有她敢这样没大没小。
虽然总经理室有隔音设备,但季容槿知道就算隔着玻璃窗,在外面的宋芸歇仍可将里头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她先将百叶窗转至最清晰,再缓缓靠近易行朗的背部……
她慢慢靠上他宽阔的肩膀,然后再将整个身子趴上他,在确定宋芸歇从头到尾都瞧见后,便将自己的唇瞬间贴上易行朗的唇,重重的亲了一下!
见状,宋芸歇像是着火般整个人跳了起来--
“易行朗,算你行!我……我恨你!”
下一秒,她拎了皮包便冲了出去。
季容槿绝美的脸蛋浮现胜利的微笑,但易行朗眼尖的发现圈住他的玉指较为修长,香味也不同,立即,他像在表演挣月兑术般用力甩开季容槿!
“小槿,妳、妳这是干什……”他忽然转头看向宋芸歇的座位……
季大美女拍拍身上的灰尘。
“不用找了,她都看见了。”
“什么?!”
“反正我回来了,那个备胎也该把她甩了吧?”
“妳!”
美目顿时黯淡无光,季容槿吓得花容失色……她和易行朗交往的三年里,从未看过他出现像这样狰狞又冷酷的表情。易行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
“我们永远是朋友、同事,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季容槿,我现在郑重告诉妳,我要娶妳口中所谓的备胎!”
说完,就要去追宋芸歇。季容槿急得大喊:
“行朗,你不是一直要我回头吗?现在我回来了,你却告诉我你不要我?!”
闻言,他停下脚步。
但他看着她的眼神让她寒心,因为那里头除了深深的悲哀外,没有一丁点的爱。
“妳是我年少轻狂时最美好的回忆,既然是回忆,那就永远保持它完美的模样吧。”
易行朗一说完,便赶紧去追宋芸歇,留下悔恨不已的季容槿。
她凭借着美貌征服过多少男人,从来只有她负人,没有人可以负她……
她知道易行朗对她的迷恋,也确定只消她说一声,易行朗就会马上又扑到她脚边……
但是他没有,因为那个宋芸歇。
她试着说服自己:论容貌,宋芸歇哪能跟她比;论才智,宋芸歇更差得远了……
“咦--”
她踩到一样东西……原来是易行朗在匆忙中下小心掉在地上的皮夹,她拿起来翻开一看--
料想应该可以看到他替她拍的许多照片才对。
但是,皮夹又“咚”地一声掉回地上--
因为里头装的是--
宋芸歇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