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玄华只怕也月兑不了干系。”
冲着玄武的一句话,比起大海捞针地找人,至少玄华王府是不会动的,也晓得地方的。
来到了江南,萧子灵的心早就不晓得飘到哪里去了,就连旁人跟他说话,也是心不在焉。
为着十年一度在江南举行的大会,江南城外,如今可是八方云集。
形形色色的人物,或是搭剑、或是扛枪,在江南城门来来去去,当真是热闹十分。
然而,比起脸上忍不住透露着兴奋神色的江湖人物,此时城门的卫兵,就连手心都在出汗。
晴朗朗的天气,温暖的阳光下,出得一身冷汗。
“我真的不会被认出来吗?”玄武紧张地自言自语着,一面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与众人一样换上长布衣的他,此时只像是个年轻的私塾先生。
他曾经提议着要配一把剑,至少他以前也是学过剑的,可是却被萧子灵当场泼了冷水。
的确,在这样龙蛇混杂的环境中,配着把长剑却只有半把刷子,只怕只有落个横尸街头的下场。
“放心吧,玄公子。”拍了拍玄武的肩膀,华清江朗声大笑。
“有谁想得到呢,已经跳江的玄武帝现在正悠哉悠哉地走在江南城里,玄华帝的眼皮子下?”
“……我什么时候跳过江了?”玄武疑惑地问着。
“只是市井流言,玄公子不用放在心上。”醉仙教主轻轻笑着。
“……是这样吗……”玄武喃喃说着。
“当然了,玄公子就是玄公子,从来就没有跳过江,等一下就要悠哉悠哉地在江南城里走。”华清江笑着。
“……可我总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看我们这儿。”玄武疑心地说着。
其实,玄武的疑心并没有错,真的所有进出江南城的人,眼睛的焦点都放在了他们一行人身上。
只是,大多数的人只怕是看醉仙教众的。
这样的场合,突然来了这么多美貌的少男少女,怎不让人注意呢?
“清江!”随着这一声叫唤,本只是偷偷注目的人,如今却是睁着眼睛,站定了脚跟,仔细而带有些评量意味地看着他们了。
承受着赤果果的视线,就连萧子灵也回过了神来,小心戒备着。
从江南城门,对着华清江走来的,正是沈云开。
只见他脸上含笑,气派从容而来,一身长白雪袍上,刺目的金色云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地令人敬畏。
他的身后,五名弟子长身而立,随行在侧,尽是龙凤般的人物。
谢卫国看着六人,在这一瞬间却是噤声不语。
“叶大侠。”华清江也带着笑容走了去。“不辱使命。”
“太好了。”赞许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沈云开看向了众人。
“看起来,不光是达成使命,还有更多的贵宾,也让你请来了。”
“师伯。”似乎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萧子灵打了招呼。
“……嗯,很好很好……”然而,沈云开却是与着在山庄里不同的态度,露出了慈祥的笑脸。
虽然说外表看起来就像个一般长辈,然而却更像是个不太熟识的点头之交,只是草草回应一句。
萧子灵正觉得不晓得是哪里有说不出来的怪,沈云开就已经走向了醉仙教主。
只见就连他经过谢卫国身边时,两人也只有点头就算,就更是说不出的诡异了。
不晓得其中缘由,萧子灵正当疑惑的时候,华清江只是拍着他的肩膀,笑了一笑,什么都没有说,也不让萧子灵多说。
而当沈云开站在了醉仙教主面前之后,教主却是从容地行了礼。
“见过叶大侠。”
“教主不远千里而来,不晓得清江招待得可周到?”沈云开还是那副笑脸。
“美味极了。”
不晓得是哪个少女多言,两人一听,微微一愣之后,只是相对笑出了声。
“抱歉,我的弟子实在是太失礼了。”
“贵教子弟,当真是伶俐过人。”沈云开只是微笑着。“在下已然为教主备好洗尘酒,请教主务必赏光。”
“你究竟是有何居心?”走在了沈云开身旁,与他一同入江南城,教主脸上笑容没变,语气却是有些冰冷。
“什么居心?”沈云开的笑容也没变。
“华清江与刘文生得一模一样,若是为了激怒我,我想你做到了。”
“刘文?……喔,是了,以前尚书府的公子……他是长得有点像华清江。”
沈云开的语气却像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所以?”
“……没有什么所以,他是我千挑万选的接班人,就只有这样。”沈云开说着。
“如果你要带他回去教里,我可不会答应。”
“……华清江就算再像刘文,也不会是刘文。”
“所以,你就别再想太多了。”沈云开依旧是那种不放在心上的语气。
沈云开与教主并肩走在最前头,其余的人走在后头。
江南城中满满的人,却不见寻常百姓。
也许是因为前几日城中的盛况已然让他们心有恐惧,远远逃开了也不一定。
只是,街道旁,或是饮茶,或是靠在墙边交谈的武林人,沿路那刺骨的目光真是叫人浑身不适。
尤其是玄武,虽说众人一再跟他保证没有人会认得他,可自小就是万人瞩目对象的玄武,心里怎么样都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瞧,而且是不怀好意的眼光。
“我都说没有关系了!”萧子灵走在他身旁,终于忍不住低声说着。“你这样藏头露尾的,不是欲盖弥彰?”
“玄华就在这城里,你是要我怎么放心。”玄武低声说着。
“你现在可是跟我们这么一群人走在一块儿,就算有一千人提刀砍来,你都不用担心!”
“玄华怎么样调动,都是成万的大军,只要他晓得我就在这江南城,我可插翅难飞。”玄武连忙说着。
“就叫你不用担心了。”
站定了脚步,萧子灵无奈地看着玄武。
行不过,逃总行吧?就算背着你,我也可以飞过这城墙的啊。”
“……你现在武功是不是真的很厉害?”玄武问着。
“……还算厉害吧,除了几个庄里人,跟现在这些,我没遇过敌手。”萧子灵说着。
“……听起来真不可靠。”玄武低声说着。
“……到时候就别求我。”萧子灵扭头就走,玄武则是一边笑着,一边要找他赔罪。
玄武想赔罪,可萧子灵却仿佛不想理他。
两人一路拉拉扯扯的,只见远远的,沈云开已经走进了府邸,而这落了后的两人,却是给一个刀客拦下了路。
看着横在眼前的一把亮晃晃的刀,萧子灵睁着眼睛,看着眼前这唐突的彪形大汉。
“怎么……”后头的玄武本还不晓得状况,可到了萧子灵身边,也是噤了声。
“做什么?”萧子灵冷冷问着。
三人附近的江湖人,那成千上万的目光更是全都集中了过来。
“请两位到寒舍聚聚。”刀客低声说着。
“我没空到破烂房子去。”萧子灵懒洋洋地说着。
“我们要到华宅吃洗尘酒,拦下了我们,你会跟很多人为敌。”
“在下没有恶意。”刀客连忙收起了刀,低声与萧子灵说着,一边偷偷瞧着萧子灵身旁的玄武。
“只是主人等候已久,无论如何都请两人公子来上一趟。”
“请帖呢?”萧子灵问着。
“啊?请……”
“没有请帖,我不去的。
让你们家主人送上请帖,我就考虑考虑。”萧子灵说完,捉着玄武的手臂就走过了刀客身旁。
“可时机敏感,若让外人知晓……”刀客迟疑着。
“那就神不知鬼不觉地送来。”
萧子灵带着玄武,快步走向了府邸。
“你说那人会不会翻脸?”一路让萧子灵拉着走,玄武担心地说着。
“怕他吗?这里就算没有王法,也有我的剑。”萧子灵说着。
“只是我不想开无谓的杀戒,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几乎是被半拉半扯地,玄武一面走着,一面却是担心地回头望去。
然而,虽说一路盯着他瞧,刀客看来却是没有恶意。
只是……怎么说呢,看起来他却像是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而这种神情,他实在是看过太多次了。
举凡新科状元上殿,妃嫔入宫,将军授命,大臣受封……是了,难不成他认得我?而这视线岂不就是沿路跟着我的?
“灵儿,他识得我!”玄武兴奋地说着。
“别多心了。”萧子灵说着。
“是真的,灵儿,他不但识得我,还很高兴见到我。”
“当然高兴了,有了你的头就可以升官啦。”
听得萧子灵如此说着,玄武登时哑口无言。
叶府位在江南城中,占地甚广,造园兼具壮丽以及优美。
前园巨石老松,宽路大宅,气派无比。
而后园,远远看去却是荷池小桥,竹林花篱。
萧子灵是很想去看看,尤其是见识过前园的景色后。
然而,后园应该多是女眷住的,既然沈云开没带他们过去,萧子灵倒也不敢造次。
只是,一进了叶府,沈云开就回到了萧子灵认识的那个沈云开了。
先前装作慈祥热络的脸,又沉了下来。
可不晓得为了什么,看到这样冷冰冰的表情,萧子灵却反而放心不少。
反倒是谢卫国,一路欲言又止,引来萧子灵不少次的注目。
“教主,叶大侠为各位准备了雅轩,请随在下来。”华清江带着笑容说着。“晚宴时刻还早,教主可先稍作歇息。”
“先随清江去吧,晚宴前我再让人去请。”沈云开说着。
“……也好,你们先聊聊。”那教主也是和气地说着。
“正巧我也累了,先躺上一会儿也好。”
“有请。”华清江说着。
等到了醉仙教众离去,沈云开才回过头,正巧就是与华清雨的目光对了上。
只见本是双手负后,沉默少语的沈云开,却是微微露了笑容。
“华少侠?”
“……是,叶大侠您好。”华清雨有礼地抱了拳。
“真是一表人才。”沈云开的语气,却是十分的真诚。“有闻少侠江湖上的威名,久仰久仰。”
“……叶大侠客气了。”华清雨连忙说着。
我有比他差吗?萧子灵却是暗自不服。
这师伯见了他,从没一句好话,却在他面前称赞华清雨?
“我师侄年纪尚轻,有事还请华少侠多帮忙。”
闻言,萧子灵就更是不服气了,可他实在也是没有办法说些什么。
只在华清雨有点难堪地看过来时,冷冷瞪了回去。
“……萧少侠年轻有为,平日已多劳萧少侠。”华清雨无奈地说着。
“华少侠客气了……”只见沈云开的一双眼睛,还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华清雨。
叶月明的事迹功历,早在路上华清江就跟华清雨说过了。
而被这么样的一个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盯着瞧,华清雨的手心也是微微地被逼出了冷汗。
“真是可畏的后起之秀,华少侠日后成就无量。”拍了拍他的肩膀,沈云开低声说着。
“比不上叶大侠一统武林的豪举。”
“十年后的武林盟主,非少侠莫属,望少侠这十年好自为之。”沈云开低声说着。
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华清雨回头看了看众人。
有沈云开这一句话,只要他十年后还在江湖,几乎就一定当得上盟主。
“恭喜华少侠了。”谢卫国跟他道贺后,却是走向了沈云开。
“那今年的盟主呢,师兄?你选好了吗?”
“……青城派的掌门,苍浩然,怎么样?”
“心机深沉,不过在外头却是德高望重,四边朝廷都不得罪,实是第一人选。”谢卫国说着。
然而,听到了苍浩然的名字,华清雨的脸色却是变了一变。
“……翁婿先后都当了盟主,想来也会是武林的佳话不是?”沈云开微微笑着,却是另有含意。
“……师兄,我有话问您,您跟我来。”谢卫国说着。
“……我晓得你想问什么,可是这件事你别插手。”沈云开低声说着。
“这整件事都因我而起,我怎么能袖手旁观?”谢卫国说着。
“……师弟,你想太多了。”把手放在了谢卫国肩上,沈云开低声说着。
“这整件事是因他而起,一个人负责就够了。”
“可我如果没把师兄的遗体……”听到了自己师父,萧子灵的脸色也变了。
“你从来就没有做错过,想这些做什么?”沈云开冷冷说着。
“……那我可以见他吗?”谢卫国低声问着。
“你想见谁?”
“明知故问。那日在张家渡,我亲眼所见。”谢卫国说着。
“……亲眼所见未必为真。”沈云开只是缓缓说着。“死者已矣。”
夜幕落下之时,一盏一盏的灯笼就挂在了前园的树上、前宅的檐上。
十张圆桌排开,几十个仆人捧着大盘鱼贯而来。
宾客已经就位了,却独缺一个主人。
“我还以为师伯真的变了性子。”
主人未到,这些客人自然也不方便开动。
既然坐在了谢卫国身旁,萧子灵就找着谢卫国说话。
“喔?怎么说?”
“中午在江南城外的时候,师伯笑得不像是师伯,反而像个陌生人。”萧子灵说着。
“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可没想到才踏进了门,一张脸就……这样……拉了下来。”一边绘声绘色地说着,萧子灵还拉下了自己的脸颊做鬼脸,看得谢卫国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很恐怖对吧?”萧子灵说着。
“你比较恐怖。”谢卫国忍俊不禁。
“……喔……可师伯这样可辛苦了,我看他装笑装得这么努力,实在也不忍心泼他冷水。可在我看来,师伯还是不笑的好。看起来皮笑肉不笑的,只惹得我寒毛一根根地站起来。”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谢卫国无奈地说着。
“坐在人家的园子里,等着吃人家的洗尘酒,还一边讲人家的坏话,你就不怕他突然出现在你后面。”
“怕啊,怎么不怕?”一边说着,萧子灵还一边回头确认沈云开真的有没有出现。
“可人说忠言逆耳,师伯不高兴也是没有办法的。谁叫他老爱装得不认识我们,好像认识我们有多丢脸似的。”
“呵……你别再说了,师兄这么做也是有苦心的。总不能让江湖的人知道,他也是蝴蝶山庄的人,这样子不好听。”
“有什么不好听的。”萧子灵说着。
“……江湖上的流言,一向贬多褒少。
近来十几年,我们山庄的名字太响,庄主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有名还不高兴吗?”
“『操弄天下』这顶帽子,明褒暗贬。”谢卫国沉吟着。
“……谁叫师叔管丐帮,师伯管武林盟主,师父管朝廷……这是巧合吧。”
“……本是巧合,可却是事实。”谢卫国叹着气,一边看着后头森森的后园。
“怎么这么久了,师兄怎么还没到?”
“我去找他吧?”萧子灵说着。
“……我去吧,这庄园我比你熟。”谢卫国说着。
于是,离开了亮如白昼的前园,沿着蜿蜒小路,谢卫国走向了沈云开的居园。
只见小桥流水,两岸垂柳,尽避已然入夜,却是诗意不减。
主屋的灯火还点着,映着沈云开有些沧桑的身影。
看在谢卫国的眼里,却是突然的有些不忍。
师兄一世拘谨守礼,严守本分,万事都不曾违背过二庄主的意思。
想他领命辅佐逸真,已经过了十年。
以师兄的才干跟武功,想取而代之自是易事,可却做了十年的影子。
这十年的漫长岁月,不晓得师兄是怎么渡过的。
“师兄?”谢卫国推门而入。
就着烛火,沈云开的手上有着一缕长发。
“他……还好吗?”听到了谢卫国进来,沈云开头也不回地问着。
“……他留在了张家渡,有大师姐跟二师兄照顾,想必过得还好。”
“是吗,那就好……”沈云开眉头的结,此时才微微舒缓。
“……师兄,我们来江南的路上,看见了一辆倾覆的马车。也许是师兄府上的车马……”
“……我晓得,玉成还没有回来。”
“……所以,十一师兄他……”谢卫国此时也是变了脸色。
“今夜的晚宴,独缺二人。”将那缕长发放在怀中,沈云开缓缓站了起。
“我已经收到玉成的信,没有找到师弟,他不会回来。”
“……我也去找,他们在哪儿?”谢卫国连忙问着。
“是不是玄华帝搞的把戏?”
“……你别去了,省得我得多找一个。”沈云开拍了拍他的肩,带他走出了房间。
“话说,我们师兄弟很久没聊聊了。你最近过得还好吗?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了。”
“……”
“我只听闻你镇住了清水镇,率领丐帮力抗数万大军,做得好啊,师弟。”
“……”然而,谢卫国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难得的沉默,让沈云开静静看了他片刻。
“有心事?”
“……我只觉得好累。”谢卫国轻轻说着。
“……累了就歇会儿,我这园子多的是地方。”沈云开缓缓说着。
“放心在这儿住上几日,没有我的允许,不会有人来打扰你。当然,如果日后你肯跟我们回庄,那就更好。”
“……回去山庄吗?”谢卫国低声说着。
“我已经不认得回庄里的路了。”
“我会带你回去的,没关系了,师弟。”
沈云开低沉的声音,仿佛他早就已经晓得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晚宴过后,正是一探虚实的大好时候。
众人的目的本就是不远处的玄华王府,此时此刻,不就是最好时辰?
“我也去。”夜里,守在园子正中央的玄武,看着走出的萧子灵与谢卫国,就是连忙说着。
“你去做什么?”一身黑衣的萧子灵疑惑地问着。
“玄华趁乱夺我江山,我……”
“……玄武帝,我们此行意在救人,玄华王府戒备森严,玄华帝身旁想必更是高手如云。
我们此行,不会打草惊蛇。”
“……可是,我……”
“你去是想做什么啊,玄武。”萧子灵也是嚷着。
“砍了玄华吗?”一语道破,玄武的脸是有些红了。
“……若是玄华帝落单,我自会把他带回给你处置。可这几日城中高手如云,想来玄华帝也不会轻敌才是。”谢卫国说着。
“……”
“抱歉。”谢卫国低声说着,就是与萧子灵并肩走了。
一直低着头的玄武,直至两人走远,才把自己的佩剑扔到了地上。
“……皇上是为何事心烦?”震惊于许久不曾听闻的称谓,玄武僵硬地回过了头。
沈云开就站在他们园子外,平静地问着。
“你晓得我是……”玄武才问了半句,就是哑然失笑。
是啊,华清江既然晓得,又怎么不会跟沈云开说呢。
“叶大侠别说笑了……”玄武苦笑着。
“亡国之君,早就不称帝了。”
“为何不?”沈云开缓缓走了过去。
“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云是不会开的。”玄武如是说着。
“乌云盖顶,重重阴霾。”
“不一定。”
沈云开的手里,原来是有着一张请帖的。
他将那张帖子递到了玄武面前,玄武连忙就是接了过。
想来是中午那刀客果真送帖子来了。
玄武看了一会儿,暗自想着。
可这不是请君入瓮?
“皇上该去一趟。”沈云开只是缓缓说着。
“……为什么?”玄武捏着请帖,疑惑地看着沈云开。
“这只怕是个陷阱。”
“为了家国之恨,为了一雪耻辱。”
“……我不懂。”玄武低声说着。
“你不用懂,照着我的棋步走就是了。”沈云开说着。
话说,萧子灵两人才刚潜入玄华王府,就遇到了一个难关。
此时夜幕低垂,万籁俱寂,究竟哪里才会是赵飞英的所在?两人一路潜行,捉了五个人问,一样的回答都是什么都不晓得。
只见时辰走过,远处天色已然泛白,这一夜尽无所获还不打紧。
可玄华王府折了这五人,下次要再进来,只怕是难如登天。
谢卫国的脸色已经越来越沉重了,萧子灵也是着急之色。
又再探了三处,无功而返,此时却已听得鸡鸣。
本咕咕……
“撤。”谢卫国低声说着。
“我不要。”萧子灵低声说着。
“你……别任性了,日后我们再……”
“没有日后了,没把玄华王府翻过来,我不会甘心……”
此时,远远的,一个杂役打扮、蓬头垢面的少年,正睡眼惺忪地提着一个大桶,慢慢走向了水井。
灵光一动,萧子灵便是已然欺了上去,把他放倒。
晓得了他的意图,谢卫国只是担心地走了过去。
“可你千万小心。”
“放心吧,师叔,顶多我就是逃了。”
萧子灵端详着少年的样子,一边弄乱着自己的发,遮去了大部分的脸。
“顶多也只能瞒过几时辰,这少年在府里也该有认识之人,一切小心为上。”
“自然。”
谢卫国走了,带着换过衣服的少年走了。
萧子灵穿着少年的衣服,提着大水桶,就是继续缓缓走着,一间间屋子瞧着。
若是师父真在这儿,屋外该有重重的守卫。
再要不然,就是在地牢之类的所在。
想到了阴森森的地牢,由不得萧子灵打了个冷颤。
他对地牢的印象,就是小时候好奇去瞧过的,在京城衙门的大牢。
潮湿的空气以及令人窒息的屎尿味,让他之后一连做了三天的恶梦。
可要是这玄华帝真把师父关进了地牢,他就跟他没完!这时刻,玄华帝该是上朝了。
虽说江南的宫殿才正在大兴土木,可既然自封为帝了,这朝事想必也是不能省的。
萧子灵对玄华到底是要在哪儿谒见群臣并没有兴趣,现在他的心里,只是满满的担心、着急,以及莫名的兴奋。
他一直都在期待着,再会的瞬间。
只要一想起,心脏就是狂跳个不停。
清晨时分,每个仆役都在忙着做例行的工作,鲜少人正眼看他。
萧子灵压低着头,走在阴影里,心里只期待着那五人晚一些被找着的才好。
“……喂!你!站住!就是你!”萧子灵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孩子。
只见他金冠紫袍,脸上却尽是倨傲之气。
此时指着萧子灵的脸,让萧子灵想假装没听见都不行。
“你给小王说说,你提着这脏桶子,是要去哪里!”
小王?难道是玄华帝的孩子?萧子灵从头发的间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你哑啦!”那华服男孩高声喝着。
顺势推舟,萧子灵连忙就是指了指自己的喉头,接着就是拼命摇头。
他实在没有什么时间跟心情跟这小孩子虚耗,才摇了两下头,他就要远远绕过这孩子。
“怎么啦?”一个同样华服打扮的妇人,恰好就站在了他面前。
而萧子灵之所以停下脚步的原因,是因为这人他见过。
前朝的太后,也就是玄武一天到晚咬牙忍耐的母后,为什么会出现在玄华王府?也许是因为这一个停顿,反而更引得妇人的注意。
只见她头上的珠翠叮响着,每往萧子灵走近一步,萧子灵就是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他是哑巴。”小男孩嚷着。
“我在府里没见过他。”华服妇人缓缓说着。
“最近江南城里乱党集结,可不要给混了进来。”
“是吗?那我叫人来吧……来人啊!傍我拿下!”话才说完,那小孩却真的是叫起了起来。
啧。
“……兰妃娘娘,我看还是别打草惊蛇的好。”心中灵光一闪,萧子灵就是压低了声音说着。
只见那妇人先是微微皱起了眉,然而却是没有说话。
“你晓得我是谁吗?”萧子灵继续压低了声音。
“说。”妇人的声音也是威严十分。
“早在玄武即位之前,我就在宫中了。”萧子灵心想着反正后退无路,他也不怕逃不掉,这谎就越扯越大了。
“我身为御林军夜里的头子,也难怪你不识得我。”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原来是扯这种可笑的谎。”妇人沉声笑着,接着就是对赶来的卫军说了。
“替哀家把这人拿下了。”
“是!”众卫军听命,就是连忙提刀上前团团围住了萧子灵。
“昨夜要不是我击退了来人,你以为现在还有命在这儿对我无礼吗?”萧子灵挺直了身体,就是沉下了声音。
“兰妃,你非要把场面弄得难看?”
“……还不给哀家拿下了!”
“是!”
“好!”眼见众人挥刀而来,萧子灵高喝一声,接着就是把手上的水桶往眼前的卫军甩去。
那桶里本已有半满的水,在萧子灵这全力一击之下,沉重的木桶竟然发出了仿佛闷雷一样的巨响。
砰。
这雷霆万钧的一击,是打在一个卫军头上的。
那可怜的男人闪避不及,结结实实地给大桶打中了侧脑。
登时七孔喷血不说,整个人还给打飞了过去,与另一个人的头重重撞在了一块儿。
众人只听得一声清脆的,不过却可以肯定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两人就歪着脖子,双目圆睁,七孔流血地倒在了一块儿。
那木桶的木质部分也已经碎了,此时萧子灵手上拿着的,只剩下那桶子的铁架子。
这两人被一击毙命,萧子灵的乱发依旧掩盖着他的脸,本来杀气腾腾的卫军,也渐渐地越围越开了。
“右护法呢?请他过来。”那前朝的太后也是后退了一步。
可本该挡在她面前的卫军,却是有些散开了。
萧子灵提着木桶架子却是大跨步地走了上前,一双炯炯的眼神直直盯着太后。
其实,早在之前,他对这总不把玄武放在眼前的太后,就满是厌恶了。
现在看她依旧这么趾高气扬,刚刚又在举手投足间,轻易地就杀了两人,萧子灵的心里,登时起了杀意。
此时的他,看着眼前这些人,只觉得都是一不高兴,就可以随意捏碎了。
这些可怜的人,武功差就算了,却又不晓得以他们这些武功,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是多么危险的事。
尤其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他只要一个指头就能捏死了,却还敢妄自尊大?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敢动哀家一根寒毛,哀家就要你抄家灭族!”
她不说还好,就是这么一说,那萧子灵的无名火就烧得更盛了。
“抄什么家灭什么族,你这女人……”盛怒之中,萧子灵手上的铁架就是残忍地挥了出去!
“啊!”那妇人发出了惊骇至极的尖叫,因为那冰冷铁架带起的刺骨寒风甚至刮疼了她的脸。
若真击中了,只怕真要当场惨死。
“住手!”可好在一个大汉及时赶到,一把大刀就是砍了下来。
锵!这声几可震破耳膜的巨响,那已然上了年纪的太后怎么受得了。
再加上刚刚的巨大惊吓,当然就是昏了过去。
“太后!太后!”终于想到了自己的项上人头,此时扑将过去扶人的起码上百。
那人击开了萧子灵的铁架后,双手却是一阵巨麻。
而萧子灵却是借力使力地,在原地转了身后,以着更烈的力道击向了那人的大刀。
那人的双手仿佛不听使唤般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大刀就这样被扫飞了出去。
一招……不……甚至不到一招就败了?而那人却只是用着随手拿来的东西,就当作是兵器了?萧子灵一击得手,心里得意极了。
斜眼看向了昏倒的太后,却也只有抿了抿唇,没有再想置她于死地。
算了,这下子也难再查探下去了。
萧子灵心情不佳地把手上的铁架摔在地上后,就是往前走去。
本是因为前方就是围墙的所在,他是想先回叶府的。
然而,也许就是这么巧合,他走过了那大汉身边,也察觉了大汉的掌风。
几乎是本能的,萧子灵伸手一捉,就是紧紧握住了大汉的手臂。
“你做什么!”萧子灵低声喝着。
因为,那大汉的铁掌,不是为了攻击他的,而是为了拍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与萧子灵这一对手,岂只是面上无光?根本就是扫尽了颜面!在众人面前出了这么大的糗,加上保护主上不力,除了自尽,大汉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看着大汉倔强的表情,萧子灵晓得,自己只可能挡得他一时。
沉默的萧子灵,直到现在才有着那么的一些后悔。
“……输给我有什么丢脸的,你顶多只算得我师侄辈,这天下挡得住我三招的本就不多。”萧子灵沉声说着。
尽避着萧子灵一直装老气,可那外表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大汉看起来是不信,而萧子灵也晓得很难让人相信。
“……不相信就由得你。”萧子灵放开了他的手,双手负后,背对着他,学起了印象中的某人。“我修息还元,外表本就年幼。尔等竟为此小觑于我,实是无礼至极。”
“……你真的年纪这么大了?”躲在一旁的华服男孩,此时才怯懦地说了。
“右护法少说也四十岁了,你不是……”
“……苟活七十个年头!”萧子灵低声说着。
华服男孩睁大了眼睛,而众人若不是见到那雷霆万钧的一击,只怕也是无人相信。
“……前……前辈!”那大汉登时就是连声叫着。
“乖……”外表装得稳重,然而萧子灵已经忍笑忍得胸口要爆炸了。